第四章：殘存、地下城、分部

「打個比方，比如說你突然發現家中出現了一窩螞蟻，那你理所當然的會想要盡速撲滅牠們，但是當你家中只有一隻螞蟻的話呢？先不說你有沒有辦法發現，就算發現了，或許你也根本懶得動手不是嗎？」

「所以簡單來說，祂也是同樣會傾向攻擊人群的聚集地，而比較少對零星個別的目標動手，只要我們不明目張膽的在地上群聚，招惹到祂的機會應該就不會太高。」

「你不要看這車隊貌似規模龐大，加上我們其實總人數不會超過三十人，這不僅是為了移動與補給方便而已，也是為了避免太多人，招惹到冥冥之中祂的注視。」

恩…所以說群聚就容易招惹死神？或者應該說不要讓自己太顯眼嗎？

「可是…即使如此，這風險聽起來還是頗高的不是嗎？基本上就是在賭祂不會發現我們而已，感覺就像是進入一個低密度的雷區一樣，沒踩到就沒事，但一旦踩到了就會全軍覆沒，你們或其他人都不會害怕的嗎？」

文峰抓了抓頭無奈的說道：「的確，或許有一天我們真的會全軍覆沒死在祂手上，但是中國不是有句諺語嗎？『有錢能使鬼推磨』只要有足夠的利益就不怕沒人在刀尖上行走，哪怕是那些做雜事的粗工，也都是把遺書寫好後才離開地底的。」

「因為跑商這行目前算是種暴利的商業行為，只要能把甲城的物資順利運到乙城後賣出，這些利潤都是十倍甚至到百倍起跳的，而且還能在回程時以低價購入乙城的物資再回甲城賺上第二筆錢，你光是想想這些財富就知道有多少人願意為此赴湯蹈火了～人性就是如此的貪婪啊！」

看來人類這種生物，即使到了世界末日也沒辦法拋棄這種被金錢驅使的慾望啊～

「那這趟車隊的主人就是那位大腹便便，衣冠楚楚的人嗎？」

大力在遇到襲擊時也有跑去跟他商量對策，從外表還真看不出來對方是位如此有膽識之人呢～

「應該不是，這一次的僱主是規模比較大的商會，他好像只是其中一位高階主管而已，由於出來是會有生命危險的，所以除非是初期草創的小商會，不然老闆通常都更願意花錢請人來幫他跑商。」

而就在兩人還在車頂上閒聊時，張毅發現車隊的速度似乎慢慢緩了下來？眼看天也還亮著，應該不是準備要紮營休息的時間點，難不成是他們目的地，也就是所謂的地下城已經到了嗎？

可是就當他準備開口詢問時，文峰卻已經搶先一步回答他。

「車隊應該只是臨停交換一下物資而已，很快就會再次出發了。」

他在說話的同時還用手比了比某個方向，於是張毅便拿起剛獲得不久的望遠鏡，將物鏡對準他指的方向看了過去。

只見大力跟一位車隊的幹事已經下了車，手上還各拎著幾個麻袋，他們逐漸遠離車隊往一旁的樹林深處走去，最後消失在自己的視線之中。

「交換物資？所以這裡也還有其他人在活動囉？」

「對啊～即使大部分人目前都活在地下城中，但在末世時總會有少數人會預先做好準備，進而活的比別人滋潤一些，地球上不也有那種報導嗎？像是什麼防世界末日的地下碉堡或防喪屍的安全屋？那些人從三十年前就龜在家中，也沒有打算要跟人群會合。」

「不過在跑商開始慢慢興起後，這些獨居戶還是願意跟路過的商人們來交換些物資的，比如他們手上可能還有些避難時留存的珍藏古董或電子產品，而商人們手上則有一些生活用品或食材，大家都能各取所需用以物易物的方式來交換。」

恩～也就是些崇尚末世理論的人們，他們發現自己賭對了！於是自認為勝者的他們當然既不屑，也不想跟其他普通人混在一塊，不過似乎就結果來看他們也沒有混的很差就是了。

畢竟只要乖乖龜好，不要引起祂的注意，或者被不知道哪來的怪物或異形發現，在有足夠食物與飲水的前提之下，要活的長長久久好像也不是那麼困難？

隨著時間慢慢流逝，離開的兩人也總算是平安回來，原本拎在手上的麻袋已經變成了兩個大箱子，也不知道他們究竟換到了什麼東西？

在不知不覺間天色已經漸漸暗了下來，根據文峰的說法，在天黑前他們肯定會找個地方紮營休息，因為沒有人會在晚上用照明設備趕路，除非他們想吸引到那些未知生物的注意。

馬車又奔馳了一會後，一行人來到了一座一望無際的大湖旁，由於他根本看不到對岸的盡頭，如果不是文峰已經有事先告知這是一座湖了，自己可能還會以為來到海邊了呢～

這片湖泊表面碧綠清澈，完全沒有被人類所污染的痕跡，看起來既漂亮又乾淨，這可能是人類文明衰退之後少有的幾個優點吧？

商會的人在選定一個位置後，就跟中午一樣將車隊圍成一個環狀，大家今晚的活動空間基本上就限制在這個圓圈內。

而此時天色也已經完全暗了下來，大家開始在圓圈的正中央挖掘一個小坑，似乎是要挖掘一個自己當兵時見過的無煙灶，如字面上的意思一樣，無煙灶可以將火光與溢散的煙霧降到最低，在這危機四伏的野外可比普通的篝火要來的更加可靠。

大夥的晚餐是由一位隨行廚師負責料理的，當然，他只是兼職廚師，商會沒有那麼奢侈可以配置一位專職的大廚給他們。

晚餐有著類似燉飯的濃稠黏膩感，由於食材全部都糊在一起，自己也看不出來它們長什麼樣子，碗中透露出來的香味不斷刺激著他的味蕾，畢竟從早上吃完最後的地球早點，直到現在他可是粒米未進啊～

吃飽後由於自己也不敢亂跑，就來到車頂上眺望著黝黑的湖面，只見湖面上倒映著天上閃亮的星星與潔白的月亮，彷彿它們不是掛在天上而是沉在湖底似的。

「如何？跟文峰處的還可以嗎？」大力不知何時也爬了上來，拍了拍他的肩膀。

「很不錯，他人很健談也告訴我很多這世界的事情，不過…咳～只是不知道未來究竟會怎樣？這世界不僅危險又…奇怪？老實說我要不是運氣好碰到你們，可能早就變成其他生物的飼料了。」

大力聽完自己脫口而出的內心話，便直接一屁股坐了下來陪著他一起觀賞夜晚的湖景。

「正常正常，每個初來乍到的成年人，都跟現在的你一樣，對於未來感到徬徨不知該如何是好。」

「但這也是我們為何會建立這個組織的初衷，就是為了讓大家有一個臨時的家，有一個歸屬感，那怕是虛假的希望，也總比沒有希望要來的強吧？」

說到這邊大力緩緩將頭轉了過來，用認真的眼神盯著自己。

「還是…乾脆我現在就讓你心裡有個底，如何？免得你在那邊胡思亂想，首先到達奧爾城後我們會在那待上一段時間，等商會賣出買進之後就會跟他們一起離開。」

「所以這段時間你可以在我們的分部熟悉熟悉，順便學習一下本地語言，可不要認為到了異界就不需要學習了～至於最重要的，也就是你的未來與後續安排，要等我們回去總部後，團長會再跟你促膝長談，不過我猜到時候你應該也已經下定決心了～」

「總之，一切都順其自然即可，在這期間生命安全等問題，你就不要客氣先依賴我們即可，不要怕給我們添麻煩，可別看大家都普普通通的，真的打起來可是比誰都厲害的！」

聽完大力有聲有色的描述後，張毅也在腦內幻想了一下後續的行程，感覺…確實還行？

自己能在安全有保障的前提下，慢慢觀察這處異世界的日常與生活，到時候與團長商談時也不會只能聽對方的片面之詞，而是能根據自己掌握的情報來決定自己的出路。

「感謝你！大力哥，那就萬事拜託了，不過…如果大家同樣都是穿越過來的話，難道就沒有人有嘗試過回去地球的方法嗎？」

畢竟如果有辦法回到地球，那上述的種種問題與煩惱也就通通不存在了。

「咳～」大力輕嘆了一口氣，搖了搖頭。

「文峰有跟你解釋過穿越的原理吧？我們必須要在對的時間、地點，跨過兩個世界的交接處才能返回地球，那請問有誰知道正確的時間與地點呢？」

「況且又有誰能保證跨過去就一定會是地球呢？畢竟這裡可是跟許多世界相連結的，你不會想要跨過去後，卻發現自己來到肉泥怪的原生世界吧…那肯定比現況還要慘上百倍也說不定。」

大力拍了拍褲子站了起來：「你如果想要回去的話，那就要先想辦法活下去才行，畢竟只要能活下去就還有回去的機會，當你再待久一點後，就會發現這世界缺少的既不是力量也不是智慧，而是…『希望』！」

…

第二天早上天還沒亮，自己就被文峰叫了起來，開始漱洗吃點早餐的乾糧，等太陽出來後車隊就再次整備出發了。

昨天晚上他找了一處質地偏軟的貨物當作臨時的床鋪，由於他自己是不易入睡的體質，所以整個晚上都睡得很不安穩，一早被叫醒時也還昏昏沉沉的。

車隊出發前也仔細的將營地裡人為的痕跡都給一一消除，例如將昨天挖的無煙灶給填平，垃圾也都盡數帶走，似乎是不想留下任何蹤跡讓其他人或生物發現。

都確認完成後車隊就排成跟昨天一樣的列隊往奧爾城邁進，路途中百般聊賴的張毅就在車內跟文峰玩起了撲克牌，當然，都是在人家沒有值班的時候。

到了中午，車隊也找了一處靜謐的荒原休息了一會，這是為了讓馬跟人員都能適當的歇息，據文峰的說法，今天下午太陽下山前，他們車隊應該就能進入奧爾城了。

一路走到現在，窗外的景象除了大自然的場景外，最常見的，就是那些人造物荒廢後的遺跡，張毅每看到它們一次，內心對祂的恐懼也會跟深一分…

由於車隊現在走的路線是由前人摸索後，總結出最安全穩定的路線，所以沿途幾乎沒有看到什麼奇奇怪怪的生物，像是昨天的那隻血肉巨人應該也是意料之外的事故，也許…是自己的鍋？

但不管過程如何，在太陽下山前一行人總算來到了一座大瀑布旁，這瀑布不是一般的小瀑布，但也沒有到世界三大瀑布那麼的滂沱壯闊。

它垂直落下的水幕寬度大約跟一個足球場一樣寬，高度目視可能有個一百五十公尺，從上而下的河水雷鳴奔騰流下，氣勢萬千波瀾壯闊的落入底部的湖中，而從湖邊又流出一條小河向遠方綿延而去。

車隊慢慢的沿著湖岸往瀑布正下方走去，張毅所在的車輛位在隊伍的正中間，他透過車窗往前望去，只見領頭車在走到瀑布底的側邊後就消失在水簾之中。

直到自己靠近後才知道，原來在瀑布底下有一個微微向內凹的通道，且通道地面的寬度剛好可以讓一輛馬車通行。

車輛緩緩駛入瀑布內，張毅聽著流水湍急落入湖中的轟鳴聲，與眼前如夢似幻的美景，就像是要通往某個傳說故事中的秘境一般。

在水幕內走了沒多久後，眼前的崖壁上出現了一個拱狀的缺口，而前方的車輛也一台接一台的消失在這缺口內。

在進去後他先是感到一陣短暫的黑暗，且瀑布的轟鳴聲也漸漸消退，取而代之的是許多人喧嘩的吵雜聲從隊伍前方傳來，且越往前走喧嘩聲就越大，雖然自己也聽不懂他們說的內容就是了。

黑暗消失後，眼前的場景整個豁然開朗且氣勢磅礡，只見車隊正在一處地底峽谷的最底層，剛才的通道應該是用人為挖掘，刻意將出入口建在瀑布後方來掩人耳目的。

整個地底峽谷的高度可能有八九層樓高，兩側有許多梯田般的分層以及如窯洞般的住屋，這些住屋與建築不斷延綿往峽谷後方而去。

除此之外在底層的正中央還有一條小河，應該是從前面的湖泊引水過來當作生活用水來使用的。

車隊此時已經駛入小河的左岸，而在車隊的左手邊有一個長條型的大空地，上面已經擺放了許多裝箱的貨物，看來這裡應該就是讓人上下貨物的地方，可以看到商會的粗工與本地居民已經在搬運前面幾車的貨物了。

傭兵團的大夥此時也都下了車聚在一起，待在一邊不妨礙其他人等著大力回來，他或許是在跟僱主確認下次大致要出發的時間，抑或是要先收取一半的報酬費用？

看著其他人在車輛間上上下下來回搬運，城裡的人們也聚在一旁一起看熱鬧，果然我們這種外地人或者是商品，對現今已經半封閉的各個地下城來說也都是很罕見的吧？

過了一會，大力終於姍姍來遲：「搞定了，那我們先回分部休息吧～大家也累了四天了，這一趟還滿順利的，而且還偶然撿到了一個同伴，血賺血賺。」

於是大家便有說有笑的集體行動，一行人沿著城內開闢的道路與階梯，在這地底城市內徒步前進。

整個城市感覺是利用天然的地底峽谷再改造擴建而成，由於城內在各處廣設光源，所以雖然沒有像戶外的白天般明亮，但是配合著寬廣高聳的地底空間，並不會有讓人感到自己處在密閉空間中的壓抑感。

峽谷內的住屋格局規劃由下而上大致有八到九層，每高一層就像是梯田一樣往後推一段距離，而在每一層在靠近岩壁的地方是就是人們的住屋，他們應該是將岩壁內部鑿空，作為生活起居的空間。

房屋正面是有著木頭跟泥土的結構、還有帶門和格子窗的外壁，有些住家還會貼紙和窗花來進一步裝飾，而且在每層靠近邊緣的區域都有預留公共走道，寬度可讓三人並行不覺擁擠。

城裡的人們男女老少皆有，但是整體的膚色都偏白，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長期沒日照所致的。

那些本地人看到我們這群全副武裝的傭兵，都好像看到什麼罕見的動物一樣，雖然不至於上前圍觀，但是都待在遠處彼此交頭接耳竊竊私語，這讓不習慣受到注目的張毅感到有點害羞與緊張，只能用眼角的餘光偷偷窺視他們。

「如何？這城市還滿壯觀的吧？」文峰在一旁摟著他的肩膀順便詢問自己的感想。

「確實…整體感覺很漂亮且整齊，他們能在滅世後開闢出這樣的城市也還真是不容易啊！」

「嘿嘿，這座城算是其中的特例喔～你之後到了其他地下城時就會知道了，並不是每座城市都像這裡一樣漂亮且不擁擠的。」

張毅看了一眼在下層街上玩耍的孩童：「這裡的人們，平常都在做些什麼啊？」

「一樣啊，由食衣住育樂衍生出來的需求，人們就會有相對應的工作，當然行的需求就沒有了，除非有人想要自己組個車隊在外面亂跑。」

在街上走了一會後，前方道路上忽然出現一位同樣有著亞裔面孔的年長女性，由於本地人的面貌還是跟地球人有些微不同，所以只要仔細觀察，除非你臉盲，不然應該都能分的出來兩邊的差異。

這位女性穿著跟本地人相同的服飾，張毅觀察她的容貌應該五十有餘，是一位看起來很有精神的老婦人，在一行人靠近後，她就微笑著揮揮手。

「我就想說你們差不多也該來了，辛苦了大力，來～快進來吃點東西，我都幫你們準備好了。」

這時她也注意到了隊伍中的自己：「小夥子很面生喔～你是新來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