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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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2021-09-25
「那應該是一種極小型的特殊炸彈。」
離開列車停駛地點後,周怡莫捨棄兩人的外套和部分貼身物品,避免存在危險可能的疑慮。
「雖然這種類型很麻煩……」稍早檢查屍體時,周怡莫後已經確認受害者是在不知覺的情況下被沾黏炸彈,「但沒觸及要害就不至於立刻身亡。」
問題在於,沾黏微型炸彈的人,似乎刻意將位置定位在要害處,所以那三個人才會劇烈出血後休剋死亡。
猜想只有K能完全不被察覺的情況下做手腳,沈蔚玟的心情不由得變得沉重,話雖如此,她知道此刻說的再多,對離開隧道也沒有任何幫助。
借用手機亮光,兩人持續前進,隧道內蔓延的寂靜無限延伸,就連滴落的水聲都格外清晰,他們放輕腳步,卻完全聽不到前方乘客先行離去的聲音。
「我不打算和那些人同行。」
無法斷定是否有人會對沈蔚玟不利,周怡莫穿上包裡事先準備的防護衣,接著拿出包裡隱藏的薄型對講機,選擇古早的電波頻率而不使用現今的網訊。
見沈蔚玟表情充滿驚訝,他想起自己未曾提及目前還是多少有在幫軍方做事,所以享有許喬身為軍人的特權。
輕戳對方的額頭,他的口吻極其寵溺,「在想什麼?」
「啊……只是有點新鮮吧!」回想在醫院時周怡莫都是文書形象,但現在全副武裝的模樣反而像是訓練有素的軍人,沈蔚玟說不上來那份胸口狂跳的情緒,「而且還有對講機,難道妳是什麼秘密特務嗎?」
「只是有認識的門路,可不是特務。」沒有提及許喬的身分,周怡莫輕揚嘴角,帶過話題後才接通對講機訊號,「博弘,我需要幫忙。」
咦?這名字不是……正當沈蔚玟偏頭思忖,忽聆林博弘的聲音從對講機傳來。
「夭壽!你用這隻號是想嚇死誰啊?」沒多久,訊號傳出傳來慌亂的聲音,林博弘的聲音似乎有些手忙腳亂,「我都壓在抽屜下層了,差點翻不出來啊!」
「你這話要是被上面知道,還不被電到飛起來。」懟完,周怡莫冷笑地瞇起眼眸,口氣帶點壞心眼,「不然,我去幫你投訴。」
「別啊!你行行好……」語氣困擾,林博弘急忙哀求喊道,「你有難時我哪次沒幫過你啊?只要別告密就行。」
第一次看到周怡莫有這麼熟識關係的好友,沈蔚玟不自覺摀嘴,強忍笑意。
「列車隧道開發案,你那邊應該可以調查詳細位置和路線圖吧!」停止玩笑,周怡莫只想趕緊帶沈蔚玟脫離險境,「我需要走出隧道的最佳安全路線。」
「啊?為什麼要……等等,難道你搭乘稍早失聯的列車嗎!?」對講機傳來林博弘的驚呼,顯然已說明外界知道列車失蹤的消息,「能不能先把情況說明清楚,目前事態緊急。」
據說中央行車控制忽然發生莫名異常,在緊急修復之前,失蹤列車就這樣依循被切換的軌道駛入舊車站隧道,隨即完全失去聯絡,目前社會大眾譁然,而政府和搜救人員也是全忙得焦頭爛額。
「不能派遣一般搜救人員,消息也不能對媒體透露。」得知外界的情況混亂,社會媒體更是可能會挑戰政府近幾年好不容易穩定下來的局面,周怡莫連忙解釋,「是F組織的餘黨,但我目前還沒有實際接觸到。」
在旁聽聞周怡莫報告的細節事項,沈蔚玟思忖幾秒,還是決定詳細告知林博弘關於K的事情,還有剛剛的談話。
「K嗎……?啊啊!我好像聽過。」想起之前周怡莫提供的駭客集會錄影,帶著馬面具時畫面都還清晰,但在闖關遊戲時K摘下面具的臉孔卻變得模糊不清,害他還以為是恐怖靈異的記錄片。
「在火車上談話後,我一直在想……」憶起K提及的特殊體質,沈蔚玟不由得大膽假設,「有沒有可能存在無法被社會察覺或辨識DNA的人?」
「這個……我會請人調查看看的。」無法給予肯定答覆,林博弘也感覺有些不可思議,但仍同意派人調查,「周怡莫,我把當時的規劃路線圖報給你。」
「收到。」說完立即從包裡拿出紙筆,周怡莫動作疾速並描繪地圖路線,在林博弘說完時他也跟著畫完。
望著眼前這人精緻的畫功,沈蔚玟錯愕的睜大嘴巴,在對方暫且結束通訊後,她有些不滿的撇嘴。
「怎麼了?」面色困惑,周怡莫溫柔戳沈蔚玟鼓起的臉頰,他漾起淺淺嘴角,腦中不自覺浮現兩人孩童時的記憶。
「妳畫的線條很流暢……」不自覺萌生較真心態,沈蔚玟嘟著嘴巴抱怨,「結果我之前的圖還被別人說看不懂。」
可惡,她明明就畫得很好,為什麼別人都說看不懂啊?
憶起小時候也曾這樣的對話過,周怡莫目光不自覺流露憐愛,「可是我喜歡妳畫的圖。」
對他而言,看不看得懂反而是其次……而是從小時候開始,這個人畫給自己的圖,一直都是他最珍惜的寶物。
「真的?」聽聞,沈蔚玟原先鬱悶的情緒一掃而空,以為是後來幾次的插圖,終於讓周怡莫領教到她高深的繪畫天賦,不禁得意道,「那下次我再畫給妳!」
將筆收起,周怡莫溫語應答,「好。」
結束閒聊,他們依照林博弘描述的地圖路線,經過雙岔路時選擇看起來比較險峻的路,這是當時開通時還沒有處理好的路段,所以才會看起來難走,但實際上比起旁邊好走的路線,這個才是真正通往出口的方向。
注意到牆壁上留有某些記號,周怡莫判斷有些部分乘客選擇走這條路。
持續前行,他們經過一個凹洞坍方的區域,這裡是幾年前地震時地勢位移的痕跡,所以後來才認為不適合開闢開通。
「總覺得好像有點變窄了。」
相信地圖路線沒有錯誤的,但是現場寬高都無法以地圖顯示,在場景有些變化的情況下,沈蔚玟只得抓著周怡莫的手肘才能踏過顛簸的路,「唔,這裡應該是後來沒有持續擴寬挖掘……」
「看起來內部近乎還是維持傳統工法的建築方式。」沿途觀察比較空曠的區域,周怡莫緩慢領路前進。
這時,上方忽然發出振翅的聲響,嚇到沈蔚玟驚慌急忙撲進周怡莫的腰,驚覺頭頂處有許多蝙蝠,她連忙捂嘴避免打擾到牠們的生活。
「出口應該就在附近。」任由摟抱,周怡莫輕揉沈蔚玟的頭,待遠離不少才用手機的燈光確認地圖路線,「出口前有個別洞,那邊會比較寬敞。」
尷尬點頭,沈蔚玟悄悄想拉開擁抱的距離,不料立刻周怡莫牽握住手,「這裡路陡,別放手。」
訴說的聲音非常溫柔,就連氣息也是緊貼身側,沈蔚玟感覺呼吸有些加快,思緒也有些紊亂,她輕輕點頭,小心地倚在周怡莫身邊,感受對方也正配合她的步調前行。
當他們總算穿過隧道來到別洞時,卻不禁對於眼前的狀況感到驚駭。
別洞後方映照光明,顯然出口路線並沒有走錯,但眼前突兀的斑斕血痕四散各處,宛若屠殺現場令人觸目驚心,倚在壁處喘息的身影十分狼狽,傷者用衣物包紮,總算勉強止住撕裂的傷口。
留意護著家庭的男人,還有衣服染血,正在替友琦包紮左處斷臂的于娜,沈蔚玟不由得蹙郁眉頭,更加警戒洞口前,白衣染上血色的纖瘦男人。
「這樣就沒了嗎?」過眉的瀏海,搭配上深沉的黑眼圈,嘴裡還叼著棒棒糖,表情掃興的模樣,此人正是劉齊,「啊,對了……這還給妳們吧!」
想起遺忘的事,劉齊從旁邊角落撈出某樣東西,朝癱坐地面的于娜扔去。
望著落在眼前的物體,于娜渾身顫抖,臉色慘白,她神色難受的將目光移到友琦消失的左手,眼前更加模糊不清。
為什麼會這樣?
回想沒多久前兩人還在火車上談論今天的晚餐,于娜完全無法還是無法接受轉瞬而來的局面。
都是這個人……
目光瞥向不遠處已經成為屍首的大叔,她心懷不滿,憤恨瞪視。
在她們跟著乘客們走後,總覺得那個穿著白服的男人散發詭譎氣息,雖然不時會出言安撫陷入恐慌的人,但她們就是沒辦法感到放心。
「我們還是找機會落後逃走好了。」中途休息時,友琦悄聲朝于娜說道,「不知道其他人怎麼想,但我就是討厭那個領頭的傢伙。」
當時眾人看見慘案後陷入惶恐的狀態,結果白衣男忽然挺身而出,自稱是什麼教主,並不斷說著奇怪的話引導大家,加上信徒在旁吹捧事蹟,漸漸就有人表態信任,甚至盲目地流露崇拜的目光。
所幸當時跟隨的乘客算多,周遭並沒有特別注意她們覺得反感的表情。
「好……我也覺得很奇怪。」雖然擔心脫隊不好,但也不想和可疑的人同行,這點她們倒是立馬達成共識。
看準時機,她們趁教主又開始對信徒長篇大論時偷偷折返回到岔路口,這次她們挑選較為崎嶇難走的路,並沿途留下記號,就是打算要是發覺走錯還能趕緊回頭,避免迷失在隧道裡。
「說起來,剛剛在這個路口的時候。」沿途留下記號,于娜開口說著,「我記得也有人反對教主提出的想法吧?」
她記得是一個帶著妻兒的壯漢丈夫,因為受不了教主不時左右他人的言論,所以出言反駁,結果被信徒憤怒推倒時被尖銳的石柱刺傷小腿。
「我還是覺得信徒的行為太過偏激。」
當時她們選擇低調,所以沒跟著表態,現在想想,早點遠離那奇怪的教派或許會更好,友琦回憶爭執的情況,說道,「跟分隊的人離開……說不定更好。」
驀然感覺後方好像有腳步接近,她疑惑回眸,卻沒有再聽到任何聲響。
那是……
「怎麼了?」見友琦不發一語,于娜連忙用手機照向後方,卻看不清楚後方,「是有什麼東西在嗎……?」
害怕鬼怪類的東西,她忍不住恐懼顫抖身子。
「膽小鬼,只是水聲啦!」見于娜臉色慘白,友琦玩笑地說道,暗自更加留意後方的聲音,「快走吧,早點離開。」
不會錯的,她的聽力一直都很好。
有人,在跟著她們。
「別怕,要是有鬼怪出現。」隨手拾起路途撿到的木棍,友琦漾起笑容,「我幫妳擊退,于娜什麼都不用害怕喔!」
回憶那時感動的心情,思緒重疊現在的諷刺,于娜便對這個尾隨她們的大叔充滿恨意。
在她們快要抵達別洞時,友琦走在前頭,而殿後的于娜在即將觸及光明的瞬間被一隻粗礦大手捂住嘴巴,強行地拖回暗處。
「愚弄大人是什麼意思?」喃喃自語的大叔,渾身散發的氣息完全無法稱為正常,他強制壓在於娜身上,有意想要撕扯她胸前的衣領。
「嗚!」恐懼感襲來,于娜害怕掙扎,這時大叔的身體猛然一震,他捂上溢血的後腦,回頭瞪視正拿著木棍的友琦。
「放、放開她!」即使平常愛開玩笑,有話直說的個性也容易招惹誤會,但她並非壞學生的類別,也從未有拿武器襲擊過別人的經驗,「再不滾開,別怪我不客氣!」
「說什麼放開她……」
微光照射友琦的後背,發顫的腿也早已讓大叔看清楚對方的虛張聲勢,他瞇起眼睛,在放開于娜後起身逼近,隨即大聲呼喊,「那就給我道歉啊!」
怒吼聲讓友琦受到驚嚇,稍微疏忽而沒抓穩手中武器,下一秒木棍便被大叔奪過,用力朝她頭頂揮去。
「友琦!」臥坐起身,于娜驚嚇吶喊。
暈眩感造成步履不穩,友琦差點跌倒,卻立刻被大叔用力扯住頭髮,往別洞的方向走去。
「啊!」拉扯的疼痛加深頭部造成的傷害,友琦的暈眩感還沒完全恢復,一時抵擋不了對方拖行的力道。
「媽的,一個個都看不起我……」走到別洞區域,大叔將人拋摔至地面,旋即拿起木棍用力砸向友琦慣用的左手,聆聽痛苦發出的慘叫,「該死,該死的東西!」
「不要,住手啊!」顧不得厭惡的心情,于娜緊緊抱住大叔的腰,試圖阻止暴行,「求求你,我們知道錯了……」
對於于娜哭泣求情的姿態,大叔總算停下動作,到手的支配感讓他心滿意足,笑容變得猥褻又噁心,「既然知道做錯,總得表示點誠意吧!」
說完他摸上腰帶,示意的態度讓于娜面色則迅即慘白如紙。
「不想救妳朋友了嗎?」說完,大叔將木棍用力壓上友琦已血肉模糊的左手,慘叫聲再度響起。
「我知道了……」面露悲傷的表情,于娜知道此刻別無他法,只得乖乖跪好,這時,友琦細微的聲音響起。
「不行……」憤怒瞪視著大叔,友琦的語氣仍夾雜憤怒,「不要碰我的于娜,有本事就只針對我。」
自己重視的人,就算拼上性命也要守護。
可是,她太弱了……
強烈感受自己被另一半重視,甚至發自內心想要守護她,于娜更加悲傷地橫出淚水。
「搞什麼,原來妳們是蕾絲邊嗎?」暢快發出笑聲,大叔在得到道歉後變得更加肆無忌憚,猥瑣地舔舐著嘴角,「放心,待會我都會好好的疼愛……」
還沒說完,頸脖處忽然穿出一道銳利銀光,大叔錯愕愣住,這時才發覺有個纖瘦的男人佇於身後。
「吵死了,妨礙我舒服的興致。」
咬碎嘴裡的棒棒糖,於此守門的劉齊面色不悅,語畢便拔出頸脖處的匕首,在大叔還來不及回身,隨即又往脊背瘋狂猛刺,任由鮮血噴濺全身,「我還沒爽完死後僵直的屍體,就得聽你這噁心的臭蟲講什麼爛話!」
無法反應眼前的情況,于娜錯愕望著劉齊將大叔推倒後仍繼續捅著屍體洩憤,思緒完全無法跟進發生的狀況。
「啊!我差點忘記還有妳們。」
半晌後總算想起別人在場,劉齊拔起匕首,染著血紅起身朝于娜靠近,面帶餘韻未盡的喜悅,「妳們是挑戰者吧,我該怎麼殺才好?」
什麼,不是來救她們的嗎?這時于娜驀然察覺,這說話聲和廣播的如出一轍,下意識害怕地顫抖著身體。
正要走近,劉齊驟然感覺衣褲好像被什麼扯住,疑惑低頭,他隨即泛起興奮笑容,就像發現新的玩具,「喔……?」
意識不清的友琦,已經無法辨識是誰靠近于娜,但死命想要保護的念頭仍讓她伸手抓住劉齊褲管,似乎用盡最後一絲力氣也打算阻止對方。
「真不錯,我喜歡這樣。」看到友琦的左手已經完全廢掉,恐怕只剩下義肢的選擇,劉齊思忖幾秒,決定給她們一個機會,「總之先告訴我妳們的名字吧!嗯?」
問名字?不能理解突如其來的展開,于娜有些反應不來,瞥向劉齊手裡染血的匕首,她選擇乖乖地配合,「那個……我是于娜,她是友琦。」
「很好,于娜。」比起溫馨畫面,更喜歡研究人性和殘忍寫實的場面,劉齊轉動嘴裡的棒棒糖,面帶微笑,「那麼我只說個提議,不要就拉倒。」
對這番隨興提出的話,于娜面色茫然,「什麼……?」
「友琦的手得立刻處理才行。」
撇開事後的傷口感染不說,光是出血量過多就會造成休剋死亡,劉齊決定藉此讓于娜理解,事情會變成這個局面,全是當事人本身能力不足所造成的結果,「我會教妳做截肢處理……只有友琦沒死,我就讓妳們兩人通過測試。」
背負的愧疚,會讓內心失去某些事物後就再也無法回到最初。
無論結局是正或反,絕望都會深根,成為惡意發芽的契機……
而他,只是贈予這份改變的使者。
見劉齊從帶來的背包裡取出手術刀具,于娜慘白臉色,知道對方並沒有在開玩笑,「我、我怎麼能……」
「妳自己決定。」沒有討論的餘地,劉齊瞇起冰冷的眸子,清楚說明自己給予的機會,「做與不做,都是選擇。」
惶恐不安,于娜說不出決定的話。
「沒關係……切吧!」這時,意識稍微恢復的友琦開口說道,「我要活下去,絕對不能讓妳也面臨危險……」
只要熬過痛苦,她們就能成為倖存者。
比起相信那種滿口信仰理念的教主,她反而寧可在這種事上砸注豪賭。
不能捨棄任何生存下去的機會和可能!
「我知道這樣會讓妳很難受。」右手握住于娜的手,友琦虛弱的臉龐泛起嘴角,既然做好覺悟,她就不打算後悔,「不過我也只能拜託妳了。」
凝視斷手,于娜的思緒返至此刻,卻已經沒有勇氣再去碰那隻被她切下的手。
這是她今後必須背負的罪。
無論如何,友琦的左手……
「妳們兩人的勇氣,勉強算是及格。」
輕舔棒棒糖,劉齊任由於娜和友琦移到安全處,沒有追擊,瞥向後來趕到的參賽者,他愉快地瞇起眼眸,流露危險,「至於其他人,目前還不能離開。」
接下來,可是創造更多樂趣的時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