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P.0 初始之夢
本章節 6532 字
更新於: 2021-09-24
朦朧的意識裡，我似乎在夢中回到了幼年時期自己的身體中。
我坐在水溝的邊緣，透過水面看著當初依然稚嫩的自己，無法著地的雙腳在半空中隨性地晃著，視線時不時向上瞄著在幾乎沒有光害的鄉下特別美麗的繁星。
「你也喜歡星星嗎？」一個女孩子的聲音從插滿秧苗的稻田中傳來。
「…………？」我的視線朝田裡看去，卻沒有看見剛才發出聲音的人「是聽錯了…嗎？」
「才不是！」在我的右邊，一片綠油油的稻田中突然竄出一個嬌小的人影影；那是一個身高大概只到成年人膝蓋的嬌小女孩，頭髮與田裡的秧苗一樣是鮮嫩的綠色，也因此我剛才並沒有注意到她的存在「啊…該不會不只爸爸，連你也看不見我嗎…………嗚嗚…」
「不、不是啦，我看得到！只是沒有看清楚而已！」眼看身前這位素昧平生的小女孩幾乎快要哭出來了，幼年時期的我慌亂的揮舞雙手，試圖解釋自己為何沒有發現她的存在。
「唔……真的嗎？」聽見我的話語，那個小女孩將帶著希望和懷疑的眼神投向我的瞳孔中，讓我變得更不知所措。
「真的，我真的看得到啦」雖然剛才因為她突然出現的關係而沒有看清楚，不過眼前的小女孩身穿白色的無袖連身裙，白潤而不失血色的肌膚也露出了一大片，雖然和農村中大部分的人一樣因為在田裡勞動的關係而被曬黑，卻也不太像是民間傳說中的鬼魂或幽靈之類的「話說回來，妳………該不會是「精靈」吧？」
「嗯？對啊，我是「秧苗」喔」秧苗一臉詫異的看著我，彷彿我問了一個蠢問題……………不對，現在回想起來，確實是一個很蠢的問題沒錯「那你呢？你叫什麼名字？」
「我叫做雨，就雨一個字而已」
「只有一個字……跟大家不一樣呢」秧苗的視線在我身上四處亂飄「啊，我知道了！你該不會是水的精靈吧？」
「「水」的精靈…？」爸爸曾經告訴過我，世界上的一切事物都有可能孕育出精靈，即使是「空氣」這種人類難以認知到的元素，也有代表它的精靈存在「………不，我只是普通人類而已。」
「咦？人的頭髮跟眼睛不是黑色的嗎？」秧苗瞪大眼睛看著我，感到不可思議的心情毫無保留地在臉上展現出來「可是你的是藍色的……跟我一樣不是黑色啊？」
「我也不知道……………」據爸爸所說，我確實從出生時就是這樣了，然而當時年僅4、5歲的我當然不知道原因，所以每次被同齡的小孩或是鄰居的爺爺奶奶問到這個問題，我也只能回答他們「不知道」。
「小雨！你怎麼在田裡？」遠方的小路上傳來一道成年男子的聲音。我像聲音的來源看去，發現站在遠處的一男一女，正朝我的方向看來。
「爸爸！白米姊姊！」我踩在田埂上，穿越幾天前才剛開始耕作的稻田朝他們跑去「我跟你們說！我剛剛遇到秧苗的精靈了喔！」
「秧苗………？」白米穗姬一聽到我說的話，臉上立刻顯現出疑惑的表情「爸爸，你不是說這次沒有看到秧苗出現嗎？」
「呃，真的沒有啊？」站在一旁的金髮年輕男子露出困擾的神情。雖說是稻米精靈「穗姬」的養父、同時也已經是一位孩子的親生父親了，爸爸對於應對各種事情還是不怎麼輕鬆「白米妳不也是一樣，沒有看到嗎？」
「真的啦，你們看，秧苗的精靈就在田裡啊！」我指著剛才看見秧苗的稻田中央，然而一轉過頭去，卻發現她消失了「…………咦？」
「應該是看錯了吧？說不定只是鄰居家的小孩而已」爸爸往田裡望了一眼「況且，這片田，自從你出生前幾年就沒有再出現精靈了…………」
「………………」這句話的含義，對當時年幼的我來說，完全無法理解，然而爸爸和白米穗姬也像是不想面對這件事一樣，沒有多說話便繼續往家裡走回去了「真的……是幻覺嗎？」
我一邊低聲喃喃自語，一邊再次往田裡望去。
現在回想起來，這就是我故事的開端吧。
●□●
意識一陣模糊後，眼前的場景改變了。
黑暗的夜空變成了夕陽閃耀的黃昏，而原本僅有矮小秧苗的稻田，也變成了反射著金黃色光芒的稻浪。
「結穗了啊…………」走在我身邊的爸爸放慢腳步，望著周圍的金黃色光景「雖然已經回來種田好幾年了，不過還是每次都會被震撼呢。」
「結穗……？」
「嗯，通常這個事情秧苗的精靈也會變成「結穗」喔」爸爸走進田裡，隨手拔起了一株雜草「只有你看得到她的話，就去找她吧。」
「不用幫忙嗎？」因為平常被爸爸帶到田裡時幾乎都要幫忙拔雜草或是抓福壽螺之類的事情，通常這個時候秧苗就會出現在附近，但是爸爸卻看不見。
「不用。進入這個時期之後比起雜草更重要的事情是趕麻雀，這種事情你做不來的，而且…………」爸爸的眼神突然流露出一絲惆悵「照顧這片田的人看不見她，對她來說是一件很寂寞的事吧………咳嗯，稻米精靈的心理因素也可能影響到田裡的狀況，所以，能代替我去和結穗聊聊天嗎？」
「嗯，沒問題。」從那天第一次遇見秧苗之後，我每天都會告訴爸爸秧苗的狀況，再加上家裡的穗姬姊姊也感覺到田裡確實有精靈存在，爸爸雖然看不見，也還是相信了這批稻作確實孕育出一名精靈這件事。
「記得不要跑太遠喔！太陽快要下山了，等等找不到人就不好了。」爸爸在遠處大喊著提醒正穿越稻田的我，毫無異狀的聲音似乎代表了他已經把剛才那份不小心流露出來的心情藏回內心深處。
我回頭望向爸爸，卻發現他已經轉過身開始工作。當時的我即使不諳世事，也知道有些人在有些時候，最好不要去打擾他比較好。
「不過話說回來，在田裡四處亂找好像也不是辦法……」我環顧四周一望無際的稻浪。要在這麼大片的田裡找人本來就是不簡單的事情，更別說要找似乎是因為存在感太低所以沒辦法被大家看見的結穗了「穗姬姊姊說結穗時期的稻米精靈頭髮會變成金色………這樣要怎麼找啦！顏色根本一樣啊！」
雖然嘴上抱怨著，年幼時的我還是在田裡四處搜尋著從未真正見過的身影，果然在不遠處的稻田中發現了一個身穿綠色連身裙的身影，背後留長到幾乎能碰到地面的長髮綁成了一條長長的辮子，與稻穗的形象一模一樣。
「嗯？」少女似乎察覺到我的視線，將頭轉了過來。手工編織的草帽、幫成辮子的金髮、翠綠色的瞳孔，在夕陽的照耀和稻穗的襯托下勾勒出一幅連「美麗」都不足以形容的風景「小雨？」
「結穗…姊姊？」雖然早就知道稻米精靈在結穗之後會變得和之前完全不同，不過跟秧苗一起在田裡面待了三個月，突然看到她變成結穗果然還是有點不習慣「唔………明明前一天還是秧苗的說……竟然長的比我還高了……」
「嗯？爸爸還是沒有來嗎？」結穗似乎沒有聽到我的自言自語，逕自走到我身邊後朝著不遠處正拿著長竹竿趕麻雀的爸爸「果然還是沒辦法被看到啊…………」
「總覺得結穗之後氣質也變了很多呢。」我向上瞄了一眼。原本還是一個莽莽撞撞的小女孩，卻在一夕之間變成了像是十幾歲的少女，對我的稱呼也變了，而身為普通人類的我，卻被拋下在這個階段，雖然知道這是沒辦法的事情，不過果然還是有點不甘心。
「有嗎？」結穗低頭看向我，臉上泛起了一抹難以察覺的紅暈「明明就差不多的說…………」
「該怎麼說呢…變得更像穗姬姊姊們了吧？」
「像姊姊們一樣嗎……？」結穗似乎在思考著什麼「吶，小雨，要是這片田收割、我變成穗姬過後，還是只有你看得到我怎麼辦？」
「結穗變成穗姬姊姊之後嗎？」確實，田裡長出的精靈在收割之後會變成白色頭髮的穗姬，通常都會和爸爸跟我一起住在家裡，但是要是家裡住著一個平常看不到的人，對大家來說也會是一種困擾吧「嗯……可是穗姬姊姊們應該看得到妳不是嗎？平常穗姬姊姊跟著爸爸來田裡之後也會跟我說遇到秧苗的事情啊？」
「咦？」
「怎麼了嗎？」結穗臉上的表情，讓人立刻就察覺到事情的異常。
「姊姊們……從來就沒有和我講過話啊」她的聲音微微顫抖著「雖然時不時會往我這邊看過來，但是從來都沒有靠近過我，就算我走到他們面前也一樣，根本就沒辦法被看到………嗚嗚…我果然是被無視了吧……」
「不、不可以這麼悲觀啦！農田會長不好的！」結穗的眼角突然泛出了眼淚。和一開始的時候一樣，總是很在意自己沒辦法被看到的事情呢；不知為何，這個事實令我感到有一點點安心「結穗姊姊妳想想看，要是努力長成好吃的白米，爸爸跟穗姬姊姊們也一定會認知到妳的存在的！不可以隨便放棄啊！」
「嗚……反正我就是沒人要的孩子………」眼看結穗身上散發出的低氣壓越來越強大，我也開始不知所措地四處張望，視線卻被某個在田裡產生極大違和感的物體吸引住了。
「結穗姊姊……結穗姊姊！」我拍了拍結穗的背「聽我說啦！那個是什麼？」
「啊……這個嗎？」剛才大概因為自己的情緒失神了的結穗轉過頭，拿起放在地上的那個物體「這是艾……呃，一個朋友送我的」
（原來她還有別的朋友嗎？）心中的想法差點脫口而出；我可不想再讓結穗進入剛才那種狀態。
「她說我沒辦法被大家看見是因為存在感太低………才不是，一定是有其他奇怪的原因…………」結穗一邊自言自語，一邊把手上的物品拿給我看。
「這是……泡咖啡用的？」雖然從大都市回到鄉下的爸爸每天早上都要喝咖啡，但是他平常都跑去便利商店買，即使家裡有某個山上的修女送來的咖啡豆，也沒有能泡咖啡的工具「啊！對了！要是結穗姊姊在家裡幫忙做料理的話，存在感也會提高吧！」
「就說肯定不是因為存在感的問題了啦！存在感再怎麼低也不可能完全看不到吧！」她似乎到現在還是不願意接受自己是因為存在感太低而沒辦法被大家看到的說法。
「嗯……可是也沒有別的可能啊？」畢竟都有精靈這種在外面世界屬於非常識的存在了，或許這個農村確實存在著像這樣的可能性也說不定。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我好像看到結穗的臉上浮現了有一點可怕的表情？
總之此時的我還不知道，自己犯下了不止一個、而是兩個滔天大錯，或許就是從這次對話開始，我或許原本有機會平穩地過完一生的命運，產生了糾纏不清的分歧。
●□●
「各位姊姊們，初次見面，我是女僕穗姬」又過了一個月，成長為白米的結穗在收割後，來到了家裡。此時的她，身穿一件不知從何而來的女僕裝，優雅地提起裙子，向房間中的穗姬姊姊們彎腰行禮「那…那個，我會泡很好喝的咖啡……今後請多多指教！」
即使變成了和大家一樣的白米階段，女僕穗姬還是帶著一點弱氣的屬性，大概是過去四個月都只和我跟另外一個朋友對話的關係，一時無法適應這麼多人的場面吧。
「話說回來…………那是怎麼回事啊？」我指著女僕穗姬身後的大黑板。想也知道一般的屋子裡根本不應該出現這種東西，就算從原本的小木屋變成了三層樓、能容納一對父子外加九位穗姬還剩下一半以上空間的大房子，也還是十分違和。
「就……因為之後可能又會開始出現新的精靈，所以想說自我介紹的時候可以拿來用…………」爸爸一邊支支吾吾的解釋，一邊看著其他穗姬的反應。
「少來，在我有記憶以前它就在那裡了。」黑板上工整的寫著「女僕穗姬」四個字，就和動畫中轉學生自我介紹時在黑板上寫下自己的名字一樣。
「…………」
「…………」
「「「「「「「「………………」」」」」」」」
一陣靜默之後，場面突然變得非常吵(混)雜(亂)。
「在哪裡啊？明明就沒有人，爸爸你是不是騙我們？！」身穿洋裝的大小姐穗姬率先大喊。看樣子即使同為穗姬，姊姊們也很難察覺她的存在。
「啊啦啊啦，說謊是不好的喔？」
「我不是！我沒有！」爸爸一邊試圖抵抗穗姬姊姊們投去的懷疑目光，一邊向我求救「小雨！你不是看得到嗎？快告訴她們啦！」
「可是……我過不去啊…」穗姬姊姊們在爸爸身前擠成一團，只留下站在黑板前的女僕穗姬。
此時，一隻纖細的手突然拍上了女僕穗姬的肩膀。
「──咦？」她的臉上立刻浮現出驚訝的表情，大概是因為真的沒想到有人知道她在那裡吧。總之，那隻手的主人──慵懶穗姬正直直盯著她，似乎想說什麼「那個……請問有什麼事嗎？」
「哇啊！是什麼時候出現的？！」似乎因為這個動作，其他穗姬也突然能看見她了………雖然當時沒有看出來，不過爸爸臉上微妙的表情變化，也說明了他也看得見吧。
「她一直都在那裡喔。」我代替已經進入呆滯狀態的女僕穗姬回答。
「居然能隱匿氣息到如此地步…………是來自第五次元的勢力！」中二穗姬！妳不要來亂！！
「就說大家都是高雄145了啦！」站在中二穗姬身旁的大小姐穗姬往她頭上拍了下去。
「妳以後可以睡我旁邊。」雖然在連眼睛都不好好睜開的臉龐上很難看出來，不過我確實看到了慵懶穗姬對女僕穗姬投以一個溫柔的微笑。
「欸？真的嗎！」
「嗯。」
「謝謝妳──有機會我一定回報妳的恩情───」她一把抱住慵懶穗姬，眼角泛出的眼淚，這次終於不是因為無法被人看到而流。
總之，二度陷入混亂的場面最終在先去煮飯的兩位穗姬姊姊叫大家吃午飯的叫喊聲下暫時結束了。
「話說回來……她說的那個朋友到底是誰啊？如果有機會見到的話，得好好感謝他呢………………」
●□●
然後，就在女僕穗姬來到家裡的第二天，最不該發生的事情在我的眼前展開了。
即使才剛收割完成，暫時沒有去田裡的必要，大家還是習慣在太陽出現時就起床──只是今天並不是因為平常的習慣而早起，而是被不知從何而來的高溫熱醒。
「唔……怎麼會這麼熱………」當時還在半夢半醒之間的我翻了個身，卻被手臂上傳來的溫度嚇醒「好燙！！」
「爸爸！小雨！你們在裡面嗎？」身後傳來一陣拍打窗戶的聲音，和穗姬姊姊焦急的嗓音。
我回頭一望，發現穗姬姊姊們站在窗戶外，試圖看清裡面的狀況，卻似乎被什麼擋住了。
「姊姊！」我立刻衝到窗戶旁邊把它打開「爸爸好像不在房間裡！到底發生什麼事了？！」
「…………爸爸不在？」雖然當時的我尚未發現到事情的嚴重性，但是眼前的穗姬們臉上的驚恐表情卻讓我發覺了事態不對勁。
我又向後看清楚房間裡的情況。確實，原本應該和我住在同一個房間裡的爸爸不在裡面，然而這一望，卻讓我看清楚了屋子的狀況。
「燒起來了…………？」為何剛才完全沒有感受到煙霧的嗆鼻氣味？當時的我，自然不知道原因「…………為什麼？」
「這是……侵略東港的暗黑勢力，竟然趁夜間偷襲我們嗎？」即使眼前的情況相當不妙，中二穗姬卻依然站在不遠處擺出奇怪的姿勢胡言亂語。
「笨蛋！都什麼時候了還在說這種蠢話！！」站在一旁的大小姐穗姬用力朝中二穗姬的頭頂打了下去，力道之大甚至讓她直接撲倒在地上「要是……要是爸爸出了什麼事，我們幾個以後該怎麼辦啊？！」
「對了，昨天才剛回來的那個孩子呢？」身穿和服的大和撫子穗姬姊姊看了看在場的穗姬們「女僕穗姬……吶，有人看到她嗎？」
「沒有…………」坐在田邊的慵懶穗姬一邊打哈欠一邊回答。話說回來為什麼在這種狀況下妳還是睡成這樣啊？！
「我也沒有看到」我看向在屋子邊聚集在一起的穗姬姊姊們。沒有，完全沒有女僕穗姬的身影「難道說……？」
我的身體突然像是被操縱一般，朝著熊熊燃燒的屋子裡衝去。
「小雨！太危險了！就算爸爸跟女僕穗姬還在裡面，你也沒辦法把他們救出來啊！」我感覺得到，身後的白米穗姬試圖抓住我，但是卻失手了。確實，她說的沒錯，我根本不可能從火場裡帶出兩個可能早已昏迷的人，後來的事實也證明了我並沒有做到，但是當時即使是我自己都無法阻止自己的步伐了，姊姊們的呼喚，又怎麼可能讓我停下腳步呢？
多虧了高度並不高的陽台欄桿，即使是幼年時期的我在腎上腺素的效果下也能翻過它，穿越打開的落地窗，直直衝進火焰之中。
至於那之後的事，我完全不記得了。只有一個毫無道理可循的畫面清晰地留在我心中──在被燒的焦黑但火焰已熄滅的廚房中，我跪在女僕穗姬身旁的地上，看見她睜開雙眼的瞬間，我也就此失去意識。
●□●
「雨楓！你不是說今天要坐船去東港嗎？」房間外傳來一陣敲門聲，將離開了夢境的我從沉思中喚回。那個名字，是我「墜入人間」之後，人類們稱呼我用的名字「快點起床了，要是等到中午會有一堆觀光客跟我們搶船位喔。」
「啊，好，我準備一下就出門」我拿起前一晚就準備好的背包，看著擺在它旁邊的一株稻穗，許久以前穗姬姊姊的話語又再次迴響於耳邊
────「總有一天，你會回來我們身邊的」
自從那一天過後，發生了不少讓我的人生變得風起雲湧的事情。爸爸在那一天之後，因為無論是人影或是屍體都沒有找到，被判定為已經死亡，而精靈在法律上又不存在，也就是說當時的我在法律上算是孤兒，被送到了寄養家庭中，與穗姬姊姊們分開…………也已經過了8年左右了吧；當時在離開的前一天，女僕穗姬將這株尚未完全枯萎的稻穗交給我作為道別禮物，而我也一直把它帶在身邊，即使如今它已經沒有了生機，變成一把仍然留戀於稻穗上的糙米，依然是我與那片土地的連結。
「穗姬姊姊…………現在的我，應該已經能回到妳們身邊了吧？」我一邊喃喃自語著，一邊將稻穗輕輕放入背包中。
期盼和一絲絲的害怕在心中交織著，我換好衣服、把背包甩到背上，走出了房門，在國境之南的陽光照耀下踏上歸途。
我坐在水溝的邊緣，透過水面看著當初依然稚嫩的自己，無法著地的雙腳在半空中隨性地晃著，視線時不時向上瞄著在幾乎沒有光害的鄉下特別美麗的繁星。
「你也喜歡星星嗎？」一個女孩子的聲音從插滿秧苗的稻田中傳來。
「…………？」我的視線朝田裡看去，卻沒有看見剛才發出聲音的人「是聽錯了…嗎？」
「才不是！」在我的右邊，一片綠油油的稻田中突然竄出一個嬌小的人影影；那是一個身高大概只到成年人膝蓋的嬌小女孩，頭髮與田裡的秧苗一樣是鮮嫩的綠色，也因此我剛才並沒有注意到她的存在「啊…該不會不只爸爸，連你也看不見我嗎…………嗚嗚…」
「不、不是啦，我看得到！只是沒有看清楚而已！」眼看身前這位素昧平生的小女孩幾乎快要哭出來了，幼年時期的我慌亂的揮舞雙手，試圖解釋自己為何沒有發現她的存在。
「唔……真的嗎？」聽見我的話語，那個小女孩將帶著希望和懷疑的眼神投向我的瞳孔中，讓我變得更不知所措。
「真的，我真的看得到啦」雖然剛才因為她突然出現的關係而沒有看清楚，不過眼前的小女孩身穿白色的無袖連身裙，白潤而不失血色的肌膚也露出了一大片，雖然和農村中大部分的人一樣因為在田裡勞動的關係而被曬黑，卻也不太像是民間傳說中的鬼魂或幽靈之類的「話說回來，妳………該不會是「精靈」吧？」
「嗯？對啊，我是「秧苗」喔」秧苗一臉詫異的看著我，彷彿我問了一個蠢問題……………不對，現在回想起來，確實是一個很蠢的問題沒錯「那你呢？你叫什麼名字？」
「我叫做雨，就雨一個字而已」
「只有一個字……跟大家不一樣呢」秧苗的視線在我身上四處亂飄「啊，我知道了！你該不會是水的精靈吧？」
「「水」的精靈…？」爸爸曾經告訴過我，世界上的一切事物都有可能孕育出精靈，即使是「空氣」這種人類難以認知到的元素，也有代表它的精靈存在「………不，我只是普通人類而已。」
「咦？人的頭髮跟眼睛不是黑色的嗎？」秧苗瞪大眼睛看著我，感到不可思議的心情毫無保留地在臉上展現出來「可是你的是藍色的……跟我一樣不是黑色啊？」
「我也不知道……………」據爸爸所說，我確實從出生時就是這樣了，然而當時年僅4、5歲的我當然不知道原因，所以每次被同齡的小孩或是鄰居的爺爺奶奶問到這個問題，我也只能回答他們「不知道」。
「小雨！你怎麼在田裡？」遠方的小路上傳來一道成年男子的聲音。我像聲音的來源看去，發現站在遠處的一男一女，正朝我的方向看來。
「爸爸！白米姊姊！」我踩在田埂上，穿越幾天前才剛開始耕作的稻田朝他們跑去「我跟你們說！我剛剛遇到秧苗的精靈了喔！」
「秧苗………？」白米穗姬一聽到我說的話，臉上立刻顯現出疑惑的表情「爸爸，你不是說這次沒有看到秧苗出現嗎？」
「呃，真的沒有啊？」站在一旁的金髮年輕男子露出困擾的神情。雖說是稻米精靈「穗姬」的養父、同時也已經是一位孩子的親生父親了，爸爸對於應對各種事情還是不怎麼輕鬆「白米妳不也是一樣，沒有看到嗎？」
「真的啦，你們看，秧苗的精靈就在田裡啊！」我指著剛才看見秧苗的稻田中央，然而一轉過頭去，卻發現她消失了「…………咦？」
「應該是看錯了吧？說不定只是鄰居家的小孩而已」爸爸往田裡望了一眼「況且，這片田，自從你出生前幾年就沒有再出現精靈了…………」
「………………」這句話的含義，對當時年幼的我來說，完全無法理解，然而爸爸和白米穗姬也像是不想面對這件事一樣，沒有多說話便繼續往家裡走回去了「真的……是幻覺嗎？」
我一邊低聲喃喃自語，一邊再次往田裡望去。
現在回想起來，這就是我故事的開端吧。
●□●
意識一陣模糊後，眼前的場景改變了。
黑暗的夜空變成了夕陽閃耀的黃昏，而原本僅有矮小秧苗的稻田，也變成了反射著金黃色光芒的稻浪。
「結穗了啊…………」走在我身邊的爸爸放慢腳步，望著周圍的金黃色光景「雖然已經回來種田好幾年了，不過還是每次都會被震撼呢。」
「結穗……？」
「嗯，通常這個事情秧苗的精靈也會變成「結穗」喔」爸爸走進田裡，隨手拔起了一株雜草「只有你看得到她的話，就去找她吧。」
「不用幫忙嗎？」因為平常被爸爸帶到田裡時幾乎都要幫忙拔雜草或是抓福壽螺之類的事情，通常這個時候秧苗就會出現在附近，但是爸爸卻看不見。
「不用。進入這個時期之後比起雜草更重要的事情是趕麻雀，這種事情你做不來的，而且…………」爸爸的眼神突然流露出一絲惆悵「照顧這片田的人看不見她，對她來說是一件很寂寞的事吧………咳嗯，稻米精靈的心理因素也可能影響到田裡的狀況，所以，能代替我去和結穗聊聊天嗎？」
「嗯，沒問題。」從那天第一次遇見秧苗之後，我每天都會告訴爸爸秧苗的狀況，再加上家裡的穗姬姊姊也感覺到田裡確實有精靈存在，爸爸雖然看不見，也還是相信了這批稻作確實孕育出一名精靈這件事。
「記得不要跑太遠喔！太陽快要下山了，等等找不到人就不好了。」爸爸在遠處大喊著提醒正穿越稻田的我，毫無異狀的聲音似乎代表了他已經把剛才那份不小心流露出來的心情藏回內心深處。
我回頭望向爸爸，卻發現他已經轉過身開始工作。當時的我即使不諳世事，也知道有些人在有些時候，最好不要去打擾他比較好。
「不過話說回來，在田裡四處亂找好像也不是辦法……」我環顧四周一望無際的稻浪。要在這麼大片的田裡找人本來就是不簡單的事情，更別說要找似乎是因為存在感太低所以沒辦法被大家看見的結穗了「穗姬姊姊說結穗時期的稻米精靈頭髮會變成金色………這樣要怎麼找啦！顏色根本一樣啊！」
雖然嘴上抱怨著，年幼時的我還是在田裡四處搜尋著從未真正見過的身影，果然在不遠處的稻田中發現了一個身穿綠色連身裙的身影，背後留長到幾乎能碰到地面的長髮綁成了一條長長的辮子，與稻穗的形象一模一樣。
「嗯？」少女似乎察覺到我的視線，將頭轉了過來。手工編織的草帽、幫成辮子的金髮、翠綠色的瞳孔，在夕陽的照耀和稻穗的襯托下勾勒出一幅連「美麗」都不足以形容的風景「小雨？」
「結穗…姊姊？」雖然早就知道稻米精靈在結穗之後會變得和之前完全不同，不過跟秧苗一起在田裡面待了三個月，突然看到她變成結穗果然還是有點不習慣「唔………明明前一天還是秧苗的說……竟然長的比我還高了……」
「嗯？爸爸還是沒有來嗎？」結穗似乎沒有聽到我的自言自語，逕自走到我身邊後朝著不遠處正拿著長竹竿趕麻雀的爸爸「果然還是沒辦法被看到啊…………」
「總覺得結穗之後氣質也變了很多呢。」我向上瞄了一眼。原本還是一個莽莽撞撞的小女孩，卻在一夕之間變成了像是十幾歲的少女，對我的稱呼也變了，而身為普通人類的我，卻被拋下在這個階段，雖然知道這是沒辦法的事情，不過果然還是有點不甘心。
「有嗎？」結穗低頭看向我，臉上泛起了一抹難以察覺的紅暈「明明就差不多的說…………」
「該怎麼說呢…變得更像穗姬姊姊們了吧？」
「像姊姊們一樣嗎……？」結穗似乎在思考著什麼「吶，小雨，要是這片田收割、我變成穗姬過後，還是只有你看得到我怎麼辦？」
「結穗變成穗姬姊姊之後嗎？」確實，田裡長出的精靈在收割之後會變成白色頭髮的穗姬，通常都會和爸爸跟我一起住在家裡，但是要是家裡住著一個平常看不到的人，對大家來說也會是一種困擾吧「嗯……可是穗姬姊姊們應該看得到妳不是嗎？平常穗姬姊姊跟著爸爸來田裡之後也會跟我說遇到秧苗的事情啊？」
「咦？」
「怎麼了嗎？」結穗臉上的表情，讓人立刻就察覺到事情的異常。
「姊姊們……從來就沒有和我講過話啊」她的聲音微微顫抖著「雖然時不時會往我這邊看過來，但是從來都沒有靠近過我，就算我走到他們面前也一樣，根本就沒辦法被看到………嗚嗚…我果然是被無視了吧……」
「不、不可以這麼悲觀啦！農田會長不好的！」結穗的眼角突然泛出了眼淚。和一開始的時候一樣，總是很在意自己沒辦法被看到的事情呢；不知為何，這個事實令我感到有一點點安心「結穗姊姊妳想想看，要是努力長成好吃的白米，爸爸跟穗姬姊姊們也一定會認知到妳的存在的！不可以隨便放棄啊！」
「嗚……反正我就是沒人要的孩子………」眼看結穗身上散發出的低氣壓越來越強大，我也開始不知所措地四處張望，視線卻被某個在田裡產生極大違和感的物體吸引住了。
「結穗姊姊……結穗姊姊！」我拍了拍結穗的背「聽我說啦！那個是什麼？」
「啊……這個嗎？」剛才大概因為自己的情緒失神了的結穗轉過頭，拿起放在地上的那個物體「這是艾……呃，一個朋友送我的」
（原來她還有別的朋友嗎？）心中的想法差點脫口而出；我可不想再讓結穗進入剛才那種狀態。
「她說我沒辦法被大家看見是因為存在感太低………才不是，一定是有其他奇怪的原因…………」結穗一邊自言自語，一邊把手上的物品拿給我看。
「這是……泡咖啡用的？」雖然從大都市回到鄉下的爸爸每天早上都要喝咖啡，但是他平常都跑去便利商店買，即使家裡有某個山上的修女送來的咖啡豆，也沒有能泡咖啡的工具「啊！對了！要是結穗姊姊在家裡幫忙做料理的話，存在感也會提高吧！」
「就說肯定不是因為存在感的問題了啦！存在感再怎麼低也不可能完全看不到吧！」她似乎到現在還是不願意接受自己是因為存在感太低而沒辦法被大家看到的說法。
「嗯……可是也沒有別的可能啊？」畢竟都有精靈這種在外面世界屬於非常識的存在了，或許這個農村確實存在著像這樣的可能性也說不定。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我好像看到結穗的臉上浮現了有一點可怕的表情？
總之此時的我還不知道，自己犯下了不止一個、而是兩個滔天大錯，或許就是從這次對話開始，我或許原本有機會平穩地過完一生的命運，產生了糾纏不清的分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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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位姊姊們，初次見面，我是女僕穗姬」又過了一個月，成長為白米的結穗在收割後，來到了家裡。此時的她，身穿一件不知從何而來的女僕裝，優雅地提起裙子，向房間中的穗姬姊姊們彎腰行禮「那…那個，我會泡很好喝的咖啡……今後請多多指教！」
即使變成了和大家一樣的白米階段，女僕穗姬還是帶著一點弱氣的屬性，大概是過去四個月都只和我跟另外一個朋友對話的關係，一時無法適應這麼多人的場面吧。
「話說回來…………那是怎麼回事啊？」我指著女僕穗姬身後的大黑板。想也知道一般的屋子裡根本不應該出現這種東西，就算從原本的小木屋變成了三層樓、能容納一對父子外加九位穗姬還剩下一半以上空間的大房子，也還是十分違和。
「就……因為之後可能又會開始出現新的精靈，所以想說自我介紹的時候可以拿來用…………」爸爸一邊支支吾吾的解釋，一邊看著其他穗姬的反應。
「少來，在我有記憶以前它就在那裡了。」黑板上工整的寫著「女僕穗姬」四個字，就和動畫中轉學生自我介紹時在黑板上寫下自己的名字一樣。
「…………」
「…………」
「「「「「「「「………………」」」」」」」」
一陣靜默之後，場面突然變得非常吵(混)雜(亂)。
「在哪裡啊？明明就沒有人，爸爸你是不是騙我們？！」身穿洋裝的大小姐穗姬率先大喊。看樣子即使同為穗姬，姊姊們也很難察覺她的存在。
「啊啦啊啦，說謊是不好的喔？」
「我不是！我沒有！」爸爸一邊試圖抵抗穗姬姊姊們投去的懷疑目光，一邊向我求救「小雨！你不是看得到嗎？快告訴她們啦！」
「可是……我過不去啊…」穗姬姊姊們在爸爸身前擠成一團，只留下站在黑板前的女僕穗姬。
此時，一隻纖細的手突然拍上了女僕穗姬的肩膀。
「──咦？」她的臉上立刻浮現出驚訝的表情，大概是因為真的沒想到有人知道她在那裡吧。總之，那隻手的主人──慵懶穗姬正直直盯著她，似乎想說什麼「那個……請問有什麼事嗎？」
「哇啊！是什麼時候出現的？！」似乎因為這個動作，其他穗姬也突然能看見她了………雖然當時沒有看出來，不過爸爸臉上微妙的表情變化，也說明了他也看得見吧。
「她一直都在那裡喔。」我代替已經進入呆滯狀態的女僕穗姬回答。
「居然能隱匿氣息到如此地步…………是來自第五次元的勢力！」中二穗姬！妳不要來亂！！
「就說大家都是高雄145了啦！」站在中二穗姬身旁的大小姐穗姬往她頭上拍了下去。
「妳以後可以睡我旁邊。」雖然在連眼睛都不好好睜開的臉龐上很難看出來，不過我確實看到了慵懶穗姬對女僕穗姬投以一個溫柔的微笑。
「欸？真的嗎！」
「嗯。」
「謝謝妳──有機會我一定回報妳的恩情───」她一把抱住慵懶穗姬，眼角泛出的眼淚，這次終於不是因為無法被人看到而流。
總之，二度陷入混亂的場面最終在先去煮飯的兩位穗姬姊姊叫大家吃午飯的叫喊聲下暫時結束了。
「話說回來……她說的那個朋友到底是誰啊？如果有機會見到的話，得好好感謝他呢………………」
●□●
然後，就在女僕穗姬來到家裡的第二天，最不該發生的事情在我的眼前展開了。
即使才剛收割完成，暫時沒有去田裡的必要，大家還是習慣在太陽出現時就起床──只是今天並不是因為平常的習慣而早起，而是被不知從何而來的高溫熱醒。
「唔……怎麼會這麼熱………」當時還在半夢半醒之間的我翻了個身，卻被手臂上傳來的溫度嚇醒「好燙！！」
「爸爸！小雨！你們在裡面嗎？」身後傳來一陣拍打窗戶的聲音，和穗姬姊姊焦急的嗓音。
我回頭一望，發現穗姬姊姊們站在窗戶外，試圖看清裡面的狀況，卻似乎被什麼擋住了。
「姊姊！」我立刻衝到窗戶旁邊把它打開「爸爸好像不在房間裡！到底發生什麼事了？！」
「…………爸爸不在？」雖然當時的我尚未發現到事情的嚴重性，但是眼前的穗姬們臉上的驚恐表情卻讓我發覺了事態不對勁。
我又向後看清楚房間裡的情況。確實，原本應該和我住在同一個房間裡的爸爸不在裡面，然而這一望，卻讓我看清楚了屋子的狀況。
「燒起來了…………？」為何剛才完全沒有感受到煙霧的嗆鼻氣味？當時的我，自然不知道原因「…………為什麼？」
「這是……侵略東港的暗黑勢力，竟然趁夜間偷襲我們嗎？」即使眼前的情況相當不妙，中二穗姬卻依然站在不遠處擺出奇怪的姿勢胡言亂語。
「笨蛋！都什麼時候了還在說這種蠢話！！」站在一旁的大小姐穗姬用力朝中二穗姬的頭頂打了下去，力道之大甚至讓她直接撲倒在地上「要是……要是爸爸出了什麼事，我們幾個以後該怎麼辦啊？！」
「對了，昨天才剛回來的那個孩子呢？」身穿和服的大和撫子穗姬姊姊看了看在場的穗姬們「女僕穗姬……吶，有人看到她嗎？」
「沒有…………」坐在田邊的慵懶穗姬一邊打哈欠一邊回答。話說回來為什麼在這種狀況下妳還是睡成這樣啊？！
「我也沒有看到」我看向在屋子邊聚集在一起的穗姬姊姊們。沒有，完全沒有女僕穗姬的身影「難道說……？」
我的身體突然像是被操縱一般，朝著熊熊燃燒的屋子裡衝去。
「小雨！太危險了！就算爸爸跟女僕穗姬還在裡面，你也沒辦法把他們救出來啊！」我感覺得到，身後的白米穗姬試圖抓住我，但是卻失手了。確實，她說的沒錯，我根本不可能從火場裡帶出兩個可能早已昏迷的人，後來的事實也證明了我並沒有做到，但是當時即使是我自己都無法阻止自己的步伐了，姊姊們的呼喚，又怎麼可能讓我停下腳步呢？
多虧了高度並不高的陽台欄桿，即使是幼年時期的我在腎上腺素的效果下也能翻過它，穿越打開的落地窗，直直衝進火焰之中。
至於那之後的事，我完全不記得了。只有一個毫無道理可循的畫面清晰地留在我心中──在被燒的焦黑但火焰已熄滅的廚房中，我跪在女僕穗姬身旁的地上，看見她睜開雙眼的瞬間，我也就此失去意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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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楓！你不是說今天要坐船去東港嗎？」房間外傳來一陣敲門聲，將離開了夢境的我從沉思中喚回。那個名字，是我「墜入人間」之後，人類們稱呼我用的名字「快點起床了，要是等到中午會有一堆觀光客跟我們搶船位喔。」
「啊，好，我準備一下就出門」我拿起前一晚就準備好的背包，看著擺在它旁邊的一株稻穗，許久以前穗姬姊姊的話語又再次迴響於耳邊
────「總有一天，你會回來我們身邊的」
自從那一天過後，發生了不少讓我的人生變得風起雲湧的事情。爸爸在那一天之後，因為無論是人影或是屍體都沒有找到，被判定為已經死亡，而精靈在法律上又不存在，也就是說當時的我在法律上算是孤兒，被送到了寄養家庭中，與穗姬姊姊們分開…………也已經過了8年左右了吧；當時在離開的前一天，女僕穗姬將這株尚未完全枯萎的稻穗交給我作為道別禮物，而我也一直把它帶在身邊，即使如今它已經沒有了生機，變成一把仍然留戀於稻穗上的糙米，依然是我與那片土地的連結。
「穗姬姊姊…………現在的我，應該已經能回到妳們身邊了吧？」我一邊喃喃自語著，一邊將稻穗輕輕放入背包中。
期盼和一絲絲的害怕在心中交織著，我換好衣服、把背包甩到背上，走出了房門，在國境之南的陽光照耀下踏上歸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