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九) 可恨人的可憐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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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2021-09-23
「一個利用怨靈做壞事的家族把孩子叫伏邪和伏妖,那不是很奇怪嗎?」蘇靜詩輕輕地,不著痕跡地把手抽回去,起來站開一些。

伏邪毫不介懷那個『壞』事,笑了笑說:「他們沒想過吧?就單純是喜歡邪和妖這兩個字。怨咒師沒有身份證,不會去學校唸書,跟怨咒沒有關係的事情,不會太講究。」

她側著頭看他,突然明白她學畫符咒代替學寫字的理由;她沒有國藉不是他們對她不好,而是他們都這樣。

他說他們沒有拋棄她。

她想起父母的死狀,有點難受。

如果一切都是誤會,如果一切是他們那為世所不容的環境迫成裡,她的恨,是不是源於她有幸脫離那個世界站到道德高地上去?

可是他們殺了對她最好的人。

她想到他們衝進她的家,笑著殺害她的養父,想到他們被夏帆嚇走,卻還是要讓怨靈殺她的養母,她便把她對他們的半點情義和仁慈掐滅。可恨之人必有可憐處,這不是他們做壞事的理由。

伏邪一直看著她思想掙扎,並不打擾 — 只要她還會掙扎就好。這是第一步,他總會慢慢把她的思想糾正過來。

他耐心地等她平伏過來才問:「餓嗎?我們去吃東西?」



伏邪帶蘇靜詩和女怨靈穿過貼滿藍符的走廊到操場一個放置了燒烤架的地方。

她嗅到炭爐燒出的炭味,想起那夜趕去救小東的時候也曾經過操場,嗅到這樣的氣味。還是廢校,只是另外一間。她懷疑伏邪是因為沒有機會接受教育而對學校有情意結。

她問伏邪:「你們為什麼住在這裡?」

他的臉色閃過一絲陰騖,「夏帆帶人把我們家滅了,我一無所有,住在哪裡有什麼分別?倒不如挑個方便養靈的地方。」

「我不是要為他辯解,但他們是因為血誓而被夏守業迫來的。你真正該報復的人是夏守業。」

他冷笑一聲,「你就是在為他辯解。」

她昂昂頭說:「好吧,即便那樣我還是來了。你若是還不滿意就算了,我回去跟他們一起去報仇。」

他沉著臉拉住她,開始對她的威脅失去耐性,「去準備吃的。」

這一句,他是對遠遠跟著他們的女怨靈說的。他回頭察覺他把她掐得瘀青,鬆手叫她坐好。

她鬆鬆手腕,看著女怨靈那醜陋的臉帶著怨氣把肉串穿上,嫌棄地說:「你對著它怎麼吃得下?」

「放心,它煮完就會走。」

「滅了它吧?大不了我陪你再找一隻。」

她閃著一雙大眼睛,說著『陪你』,這有夠吸引的。他笑說:「好,你陪我,陪我多找一隻來對付夏家。」

他們的對話使女怨靈甚為不安。

它不想死。別說是伏邪的愛,它連其他男人的愛也不曾擁有。它還沒有修出人身,沒有試過那些女人慾仙慾死的快感。

「夏守業是私自囚禁爸媽的,跟其他人沒關係。夏帆夫婦更是被迫的。」蘇靜詩說。

「即便如此,也不代表我們跟他們沒有仇。」他看著她的眼神帶著濃濃的警告。

她咬咬下唇說:「算了,我不想在殺掉夏守業之前再跟你討論這件事情。」

他輕描淡寫地冷笑一下,心裡卻很是失望。不過至少她坦白。他們用了多少年去為她洗腦,他就可以用多少年去為她洗腦。

真的,她來了,便別想走。

他擁住她,緊得似要把她當場勒死,「小妖,我好愛你。」

那低沉的語調帶著絲絲情慾。她抬頭對著月光,眼中一片淒然,「你是我哥,這是我們都不能改變的現實。」

女怨靈把一碟半熟的牛肉串『啪』的一聲放到他們前方的桌上。

他瞪它一眼說:「我會考慮你剛才的提議,滅了它。」

女怨靈打個哆嗦說:「我去煮你做喜歡的叫烤全羊。」

說罷它便逃到他們看不見的地方去,惹得蘇靜詩笑了。「要不要我幫你研究客人清單來找下個目標?」她問。

他揚一揚眉,「你知道什麼?」

「我猜的。你們的另一個身份是邪術師,給客人的東西上都施了符咒,能感應怨力,所以一旦有誰養出高級怨力,你們就會知道。對不對?」

他掐掐她的臉說:「聰明。吃完飯我再多講一些給你聽。」

「明天吧。」這夜她受夠了伏邪,也怕再晚一點他會生出什麼邪念。「我今天有點累。我帶了睡袋,隨便找個位置睡就行。明天是新年,我早點起來煮飯給你吃。」

她不說,他還真沒意識到已是新年。最近他除了餵伺女怨靈就是喝酒,根本沒有出去。

以前小妖還在的時候,他最喜歡的就是新年。因為那段時間不會有客人,他們家會放假去旅行,像普通家庭那樣吃好的、穿好的、玩好的……街上也不會有穿校服的小孩。

所有事情都因為那個不想讓人知道他做了多少陰騭事的富翁而改變。他妄想殺了他們一家便可以守住秘密,害他們不見了小妖。他們讓那個人由天堂掉進地獄,日日夜夜被怨靈纏繞,就算瘋了也不放過他。可是他再死一萬次,他們家還是碎了。

「哥?」

蘇靜詩把他從回憶喚回來。

他看見如今已是成人的她,憐愛地撫上她的臉,恨不得把全世界的愛都交給她,「洗過澡再睡吧。我叫它收拾一個房間給你。明天幫你買床。」

「在這裡怎麼洗?」

他笑了笑,「用木桶呀,你小時候也是這樣。」

她也笑笑,「明晚吧,今晚我真的累了。」

她還沒相信他到可以和他在同一個空間洗澡。

他卻在想,小妖果然還是他的小妖,最怕洗澡。他說:「好吧。我明天叫它再買一個木桶。我們像以前那樣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