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奈莉亞

在現實中起伏，在虛幻中浮沉。

善與惡，暗與明。

搞不清楚，也沒必要。

無論身披荊棘，無論渾身浴血。

無論身心受罪惡洗禮。

縱使只剩最後一口氣。

用手中的刀刃。

蕩盡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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刻掂了掂手中的錢袋。

「約200克里。」

「……最便宜的旅店也只能住三晚呢。」

「上次討伐的那隻魘，因為沒被通緝，同時碰到吝嗇的公會分部，結果沒啥進帳啊。」

「……難不成又要露營了嗎？」

「也許吧……」

「一直吃野豬烤肉，再這樣我絕對會抓狂，絕對要找一個落腳處！」

「不要鬧脾氣，我手邊也沒有地圖。」

兩人坐在路邊一顆頂點平坦的大石頭上，藉著一旁的大樹乘涼。

眼前隔著一道泥土路是一片平原，後面也是，僅分佈一些小丘陵和零星的村莊。

一些野兔自在的跳躍，有時也有一些小型魔物。

刻手中出現一顆小火球，向後一拋，不偏不倚的丟中一隻試圖偷襲的魔鳥。

見魔鳥掙扎的拍去翅膀上的火焰，艾爾比用傘尖輕輕頂了魔鳥的鳥喙，讓魔鳥開始鼓脹，最後炸開來，變成黑色的粉塵。

「……好煩。」

「忍著點，畢竟方位儀不小心壞了，也不知道怎麼走。」

此時，一輛貨車行駛而來，看到貨車的時候，刻馬上向其招了招手，而貨車司機也很好心的停了車，從駕駛座向外探出頭來。

那人皮膚黝黑，蓄著一搓凌亂的鬍渣，方正厚實的下巴給人爽朗大方的感覺。

他大咧咧的露出笑容，雪白的牙齒可以看見極為銳利的獸牙。

「呦兩位，怎麼啦？」

「問一下，方便載我倆一程嗎？」

「看是什麼地方嘍，是奈莉亞嗎？」

「……是最近的地方嗎？」

「沒錯，我剛好要運送些魔力中和劑，若那是你們的目的地，那快上車吧！」

兩人就這麼搭了便車。

★

奈莉亞是冒險者公會前五大主要分部之一所在地，同時也是繁華的經濟中心。

而城市最著名的便是其中一個以這城市為名的奈莉亞世家，是舊時的皇族，雖然其中一代當家辭去統治者的身份後將身份降至貴族，但當時的皇族到現在已經出了不少名人，包括現在的當家，因此，仍舊聲名大躁。

司機的名字叫做克萊，從剛剛開始就滔滔不絕的講著有關奈莉亞的各種事情，雖然刻和艾爾比並沒有認真搭理過幾句。

「好了，兩位，前方就是第一道城牆的關口了，你們應該有冒險者證明之類的吧？」

「……刻有辦一張。」

「哈哈！那好，我也不用什麼擔心了。」

當貨車載著他們入了關口，克萊向工作人員出示了張商人證。

刻也亮出了冒險者證，順便稱艾爾比是自己的女兒來矇混過關。

過了關口之後，引入眼簾的是廣大的商業城，數里之外則是更加廣大壯觀的城牆，圍著繁榮的中心城市。

「明明奈莉亞在大陸的南端，結果防禦工程卻強得過分呢！」

「……正因為在南端所以才這麼繁榮吧，從冒險者少於傭兵就知道了。」

「小妹妹懂得真多，其實正常的商人都會需要僱用個傭兵團隊，所以奈莉亞傭兵才多，不過因為我是蝕骨狼族，所以我懶得僱用傭兵。」

「……連魔物都能當作獵物的瘋狂狼族，你的獸親可真是危險至極……」

沒多久，克萊也到了自己的目的地，一間冒險者和傭兵群聚的藥坊。

他的身高比刻略高，全身上下無一不是厚實的肌肉，尾巴像是把巨大的鐮刃反映銀藍色的閃爍。

走下了車的克萊打開貨車的後方，遞給刻一小管魔力中和劑。

「雖然是便宜貨，不過也是不錯的餞別禮吧，既然你們是冒險者，說不定未來還有機會見面，那時大概能賣你一些補給品，我相信你們會需要的，尤其小哥，你的體內好像屯了不少闇魔力。」

「謝謝你的禮物，那期待下次見面了，克萊。」

彼此簡單道別後，兩人走進了匯成潮流的人海之中。

比起走在熙來攘往的街上漫無目的，目前最好的選擇大概就是前往公會打聽消息吧。

而在前往公會的路上，艾爾比自魔法空間取出先前置入的斗篷，避免自己眼睛被人看到。

畢竟，血色的眼瞳就是不詳的象徵。

★

「真是誇張的大。」

「……也還好吧。」

「那是對妳來說。」

刻無奈的看了看艾爾比，而後再次抬頭看向這棟高聳的建築物。

這裡是冒險者協會，建築極高，十餘層樓的大廈矗立於四周不超過四層樓高的房子顯得格外豪華莊嚴。

門面金碧輝煌，大門上方還有劍和法杖交錯的冒險者紋章。

走了進去，裡頭更是擠的水洩不通。

讓人不禁懷疑中央城市的冒險者中心協會究竟規模多龐大。

「先接討伐任務吧，賺點今晚的盤纏。」

「……同意。」

不少冒險者在換取金幣或者查看懸賞，有的則在和服務台的妖精小姐談天說地。

四周可以看到成群結隊的冒險者隊伍，雖然種族不一，但能夠看出不管是護具或武器都乾淨無損，八成都是初來乍到的冒險者。

角落能看到幾個醉醺醺的粗魯傢伙，不同冒險者便於行動的衣裳，每一個人的裝甲皆相當厚重而且滿是破損與油漬，很明顯，是一群僱傭兵。

兩人在人海穿梭，費盡千辛萬苦來到櫃台邊。

「需要什麼服務嗎？」

「我們要賺取旅費，推薦個合適的討伐工作吧。」

「好的，請出示您的等級。」

刻拿出冒險證，上面寫著漂亮的A。

掌櫃的妖精小姐想了一下，然後開始在身後的櫃子翻找。

「A級嗎？我想適合的應該很多。」

掌櫃的妖精小姐拿出十來張懸賞令和委託，艾爾比和刻兩人仔細審視內容，然後露出不感興趣的表情。

「……掃蕩城裡的盜賊很麻煩呢。」

「殺這種魔物賺的錢也不夠用。」

刻看了看四周，忽然眼睛被大懸賞欄的什麼東西吸引住了。

「那是誰的懸賞令？」

「是骸骨魔龍奧爾霍格喔，A級是打不過那種規格的敵人的，畢竟雖然是羅煞級，但他的魔力簡直就是近衛軍呀。」

刻將懸賞單摘了下來，懸賞單的上頭看上去畫得很潦草，很可能是繪圖者在看到那頭龍之後心生恐懼的時候畫出來的。

在懸賞欄的不遠處，有一張關於魔物與魘強度的分類列表。

鬼冥、妖魔、修羅、羅煞，這級別是區分魘和魔物強度的一種代號，冒險者就是這樣來決定自己的目標的。

但是近衛軍又是另當別論了。

從古至今，討伐近衛軍都讓人類付出了太多，當然，這不是輕而易舉就能遇到的怪物。

離開公會後，兩人出了關口，同時看了看手中從公會複製來的懸賞單，面面相覷。

「……殺了這頭龍，可賺了。」

「妳似乎覺得輕鬆啊。」

「……確實很輕鬆，畢竟有你。」

「唉……」

刻攤開了地圖，比照了懸賞令的地點。

奈莉亞外邊都是平原，在上頭遊蕩的魔物各有適合初學者和專業冒險者的對手。

而平原再之外的是如同城牆般的群山，最近棲息在東山上的魔龍正是二人的目標，山上的魔物全是連A級冒險者們都不敢輕易靠近的可怕強度。

不過，刻和艾爾比兩人從來不管等級一說。

艾爾比像是輕盈的羽毛般抱在刻的背上，刻右腿趨前，微微蹲低身子，魔力以粒子態在背上開始構築，一對巨大的黑翼振動四周空氣，毫不掩飾的展開來。

一蹬，直上青天。

那對翅膀覆蓋著純黑的羽毛，飛在空中的刻如同烏鴉一般，對任何種族而言，這對翅膀詭異而顯眼，除非身處夜幕下。

「……刻，飛太快了。」

「那也別把臉埋進我的後頸呀。」

「……沒辦法呀。」

艾爾比埋著臉發出不悅的呻吟，雙馬尾在空中激烈擺盪。

越過遼闊的草原，刻徘徊在東邊的山上高空，拍著翅膀準備緩緩降落。

忽然一隻巨鳥張開血盆大口疾馳而來。

在這瞬間，艾爾比鬆開手離開刻的背上，能夠自由活動的刻立刻拔出了背上的大刀，向前一揮。

一道黑色的刀氣向前飛去。巨鳥被刀氣精準的切成兩半，揮斬的餘波甚至劈斬了後方連綿的白雲。

在刻的一旁，艾爾比靠著魔法漂浮在空中。

「那妳掛在我身上的意義是什麼？」

「……我又飛不快，當然搭便車了。」

艾爾比簡單回覆了刻的抱怨後，兩人緩緩的向下降落於山林。

「看來，我們運氣不錯。」

他們藏於一棵參天的大樹之上，在樹下，一隻體型巨大的龍匍匐在樹林圍成的廣場中，舒適的感受陽光的溫暖熟睡著，雖然在許多研究中，魔物除了要命的劇痛以外，大部分時間毫無感覺。

「雖然現在殺了牠有點壞心，不過抱歉了，畢竟我也是要賺一些飯錢的。」

刻握住了背後的武器，身子伏低，以粗壯的樹枝作為支點，準備向前一跳，用一擊解決眼前的獵物。

「……刻，你有感覺到什麼嗎？」

「似乎變冷了，但山中本來就可能……」

刻說到一半停住了。

周遭的寒冷並非自然，而是魔力造成。

奧爾霍格也感受到這股魔力，突然撐開眼皮，身子徐徐的從地面上站了起來。
牠渾身上下鋪滿顏色混濁的深藍色，從頭到尾體長足足七十公尺，站起身來至少七層樓高，堅硬厚實的下巴像是一座山嶽，如同惡魔般彎曲的暗紫色雙角飄散著闇魔力，收束成一線的赤紅色眼眸帶著極度深沉的不滿，而後以低沉響亮的怒吼動搖了整個山林。

而散發魔力的人，毫不忌諱的走上前去。

那是有著一頭水藍色頭髮的少女，長長的秀髮往後綁起了流利的馬尾，寶石般的雙瞳像是映著天空般閃亮璀璨。

身穿一身淡藍色的高級輕型鎧甲和長度在膝蓋之上的短裙，在肩和胸甲上有著像是家徽的細緻紋路，兩條柔水般的絲綢長布自腰間向後飄揚，令少女看上去宛如一朵盛開的冰蓮花。

看上去身材纖細的少女，卻有著君王的氣魄和威嚴。

艾爾比看著那少女，神情似乎略微驚訝。

「……帝的魄力。」

「從這感覺來看，無疑是『霜帝』。」

奧爾霍格張開巨嘴，漆黑的魔力凝聚成直徑數十尺以上的巨大球體，隨著咆哮化作一道威力驚人的光束火炮。

那道火炮劃過地表，留下的焦痕彷若裂谷一般，面對如此壓倒性的力量，少女卻壓根不打算閃避，正面接下了這一記猛擊。

光炮不穩定的毀滅性魔力在擊中少女後分裂出無數分支的彈道，肆虐這座森林，分支威力小之燃起大火，大之威力切開巨木，艾爾比等人雖然潛伏於其中一棵最粗壯的樹上，但整棵樹仍不免劇烈搖晃，躲在高處的他們更感受到明顯搖擺不停。

艾爾比舉起手，展開法陣擋下一發向著他們散射的光炮。

「……起床氣真重。」

「跟妳一樣。」

「……才沒有。」

在兩人鬥嘴的時候，奧爾霍格也逐漸開始疲累，光炮的威力漸漸減少，闔上那張血盆大口，停止了轟炸。

一道壕溝向前直直劃開，散射的魔力在四周留下橫七豎八的痕跡，而壕溝則在少女所站的位子之前向著雙邊岔開，在少女左右留下超大片的扇形焦土。

少女在炮擊之前，率先展開了一枚由冰結成的大盾，而就是這樣普通的魔法，居然讓少女達成毫髮無傷的結果。

作為冰系魔法的基礎能力之一，能擋下這樣的攻擊絕對是在正常常識之外的。

「原來如此，這就是為什麼這傢伙很棘手的原因，花上了不少魔力擋下來啊。」

少女的嗓音像兩粒冰塊輕落在大理石製茶几上，輕盈溫柔又帶著幾分堅毅，甜美悅耳又如鳥鳴揚起。

少女發出不悅的嘆息，看向了奧爾霍格。

奧爾霍格在發現自身的攻擊被蠻不在乎的擋下時，彷彿受到對方挑釁，以更為高亢且宏大的嗓門發出了震怒的咆哮。

強而有力的後腿在地面壓出兩個深坑，那龐大的身軀從地上立了起來，像是樹立了一道蔽天的高牆，身體往地面重重壓去，配合著牠破格的體積，帶來毀天滅地般的壓迫感。

少女壓低身子，左手輕放腰間，像是為了穩住什麼，而右手，則呈現了握刀的手勢。

「冰華！」

出現了刀光的軌跡，明明看上去只是空揮，也沒有劍氣的痕跡，兩道深刻的刀傷卻在奧爾霍格的兩個腳掌下劃開，逼退了牠好幾步，而傷口濺出的吸血凍結成冰，而凍結向上蔓延，從腳掌包住了前腿，令他動彈不得。

在少女手中，是方才都不存在的一把淡藍色武士刀，雪花形狀的刀鐔，如水晶透澈的刀刃，印有複雜花紋的刀柄，比起武器，更像是一把藝術品，但這把刀砍出來的傷害，卻是紮紮實實的。

少女將刀刺入地表，冰霜呈放射狀以刀所刺入的位置為源頭散佈，凍結了四周的焦痕與殘骸。

「結束了，冰霜煉獄 • 雪瀑！」

驚人的魔力像是洪水一般從她身上爆發，而且還因為寒冷過甚而清晰可見魔力的軌跡，像是一對妖精的翅膀，冰封所能碰到的任何東西。

那魔力纏上奧爾霍格，凍結了堅硬的龍鱗，那對雙翼也無法繼續掙扎，低沉的龍鳴，也漸漸噤聲了，一條模樣令人生畏的龍，就這樣凍成了冰雕。

觀戰的兩人，微微露出了驚奇。

「……我曾有耳聞，冰霜煉獄，霜帝的獨有魔法。」

「讓冰系魔法全數質變的強化魔法，真不得了。」

而造成現在這種情形的少女看著奧爾霍格未說什麼，逕自轉身離去了。

「……賞金泡湯了。」

「嗯……等等，不太對勁。」

刻拔出了大刀，雙眼緊盯奧爾霍格。

冰雕開始龜裂，吵雜的破碎聲令少女停下了腳步。

「發生什麼事……咦！」

一聲驚天動地的轟鳴，奧爾霍格打碎了冰的束縛，爆發不同凡響的魔力。

龍鱗全數掉落，皮膚甚至肉塊從身體剝離，露出純黑的骨骸，佈滿血絲的龍瞳殘破不堪，右邊的角也斷成兩半，爛光的嘴唇露出流著鮮血的利牙，雙翼的薄膜破碎，一對骨翼張開，給人陰森不祥的壓力。

奧爾霍格靠著殘破的聲帶，一聲聲調古怪的龍鳴像是厲鬼的哀嚎，伴著一聲怒吼，紫黑色的火焰在牠每一處的骨骸和鮮血焚燒，像是從地獄爬出來，試圖復仇的死之使徒。

「居然這樣還能活著……就算是魔物也太誇張了吧！」

奧爾霍格踩踏地面，拍打那對骨翼，纏上了紫焰，重生成新的魔鬼之翼，發了狂似的朝著少女猛衝而去。

少女雖然握緊了刀，但眼前過於噁心的生物，仍令她止不住的顫抖。

「凍一次不行，那就第二次！」

深吸一口氣，站穩了腳步，少女看向了奧爾霍格空洞的雙眼，舉起了刀刃。

忽然間，看見一道黑影衝向了魔龍的頸部。

「極 • 黑斬！」

一道黑色的斬擊劃出新月形的刀氣，毫不遲疑的砍下奧爾霍格的頭顱。

頭顱在空中旋轉，落在少女的身後，而巨大的身體失去了控制，跌慘在地上向前滑行，最後停在少女面前，用俐落的脖子切面和破碎的脊椎對著她。

刻落在一臉驚訝的少女身後，而艾爾比也緩緩飄落到刻的身旁。

「解決，可以領賞了。」

刻收起大刀，隨後走到魔龍身旁，折下了龍的角打算直接回去公會領取賞金。

當然，事情不會這麼簡單就過去。

「等一下。」

少女叫住了兩人，用冰刀很不客氣的對準了刻的後腦杓。

「你們是誰？憑什麼直接離開！」

刻停下腳步，頭也不回說道：

「與妳無關，而且是我解決的吧。」

兩個人之間，已經爆發出了無名的火花，刻面無表情但明顯感到不耐煩，少女的樣子則是相當憤怒，縱使沒用力皺眉，眼神中的敵意明顯直指著刻。

「你這行為是對我的不尊重，更是藐視我霜帝的身份！」

果然是霜帝啊……真麻煩。

「那妳想怎麼樣？」

「決鬥！」

早知道別急著出手了，惹禍上身。

刻在心中暗自抱怨自己。

「我拒絕，我僅僅一名A級，豈能勝過SS級的霜帝呢？」

「少騙人了，那斬擊就算沒有S級，至少也有AA的水準，而且，還是『闇魔法』。」

刻眉頭皺了一下。

「是又怎麼樣，艾爾比，走了，我們去領賞金。」

基於不想讓事情更麻煩，刻不打算理會少女，自顧自的往前走去。

冰霜從後方撲向了刻，他立即握住大刀，向後一揮，純粹的刀氣竟然將魔法撕裂了。

「雖然沒使用獨有魔法，但能夠直接劈開我的『寒颯』，你果然不是一般人吧。」

「有完沒完，我沒必要和妳在這瞎扯。」

「既然不打算決鬥，那你也領不到賞金。」

突然間，刻的表情僵住了。

「妳說什麼？」

「這一事件是聯合討伐，而且我的功勞也比較多，你一個A級很難獨自領取。」

「反正有證據，硬扯個幾句也不成問題，難道霜帝大人會計較賞金嗎？」

沒想到，少女冷冷的笑了一聲。

「計較賞金對我也沒損失呢。」

「妳……！」

「……賞金真的泡湯了。」

少女悠閒走過刻的旁邊順便拿走他手中的角，輕輕哼著歌走向回到公會的路上。

走了幾步之後，她回過頭來看向刻。

「既然你不打的話，就到公會七樓，那裡有我的休息室，我可能考慮分你賞金，我想奧爾霍格的100萬克里很誘人吧。」

只見少女就這麼離開了，留下被反將一君的刻和默默竊笑的艾爾比。

「別笑了。」

「……抱歉，但真的很好笑。」

「連妳也……算了。」

★

刻揚起頭，看著擠滿整面牆的照片。

「全是知名冒險者？」

「沒錯。」

此時，他們身在公會七樓，霜帝專用休息室。

刻閱覽著知名冒險者的展示頭像，艾爾比則坐在少女對面的沙發上靜靜啜飲著紅茶。

「這面牆上是現在公會的實力排名，當然，是前百名，而非所有公會冒險家。」

「……最前面的四位，都是六帝吧？」

「對，第四位的我，第三位的嵐帝安娜，以及炎帝哈特福林 • 坎尼爾斯，全是人類在魔法上的頂點。」

「原來如此。」

刻注視著第一張圖片。

沒有頭像，沒有名字，只有稱號部分寫著『聖帝』。

「不知道為什麼，公會沒有聖帝的資料，不過無可否認，確實有這個人。
現在，公會還在尋找下一任玄帝在哪裡。」

「是嗎……」

「我的名字，是緒•奈莉亞，你在那面牆上看到了吧？」

「嗯。」

「那麼，我想知道你們的名字。」

「……」

看到刻沉默不語，艾爾比放下手中的杯子，率先做了自我介紹。

「……我的名字是艾爾比，他叫做刻，如妳所見，我們是冒險者，也是旅者。」

「既然是冒險者，我想知道你們成為冒險者的資歷幾年了？」

「……五年，但真正開始旅行是三個月。」

「以你們的實力來看，早就該AA甚至S級了，為什麼還是A？」

面對少女——緒的訊問，刻略感不耐煩。

「你也不是不知道，升級條件往往是因為功勛，我並不是六帝，自然不可能越級。」

「你的意思是，你自辦理冒險者證開始就沒啥貢獻嗎？

那麼我問你，你擊殺過多少懸賞惡魔？」

「不記得，大部分都沒被懸賞，也懶得一一上報，缺錢才報。」

陷入一陣沉默。

「所以說，其實實力有到卻不報備呀……」

似乎是察覺到繼續問下去沒什麼意義，緒一屁股坐到沙發上，艾爾比則默默啜飲自己剛倒好的紅茶，眼神盡是無奈。

「算了，總之我會去把你的排名拉高，同時把你列入計畫。」

「計畫？」

她放下茶杯，露出嚴肅的神情。

「進攻魘之王的計畫。」

「……認真？」

魘和魔物的統治者，魘之王。

人類的最大威脅，自歷史記載以來，討伐結果一律只有慘敗。

「這是義務，我和老爺子跟安娜姐是計畫中心，正在組織軍隊。」

「軍隊……嗎？」

刻坐在艾爾比右邊，隔著茶几凝視著緒，眼神凝重了不少。

「妳真想得這麼簡單？」

「比起以往勇者們的自殺行為，這成功的可能性更高，而且現在不做，我們要被動到什麼時……」

「……會全軍覆沒，一定會。」

艾爾比的語氣毫無起伏，很乾脆的否定緒長期以來的計畫。

這句話極為冷酷，隱含濃厚的諷刺意味，直接點燃了緒的憤怒。

「妳……！」

「……妳想問我懂什麼，我現在可以告訴妳。」

艾爾比的眼神不同以往，不像小孩子該有的眼神，而是突破平靜表面的盛怒。

「僅僅一名近衛軍就能輕鬆屠滅一座城市，妳拿什麼對抗魘之王！」

「不試試看，怎麼知道能不能……」

「妳能背負失敗嗎！妳的自以為是，不過是給他們提早立了陵墓！

妳不過見到了棺材，妳又看過他們怎麼走進棺材嗎！

妳到底能有什麼承諾，將之作為妳的責任！」

她無法回答。

這是她無法給出的承諾。

不如說，戰爭這種事，誰都無法給出任何承諾。

「我……」

緒不甘的輕咬著嘴唇，憤憤的敲打了桌子，發出巨大的敲擊聲。

「對不起，我需要靜一靜。」

「賞金呢？」

刻無視氣氛問了這一個問題，艾爾比沒少給他白眼，不過緒貌似也無所謂。

「直接去櫃檯領，我和希爾艾說過了。」

刻沒多說什麼，帶著艾爾比離開了。

不過在離開之前，刻留了一句話。

「我和艾爾比，大概會在奈莉亞停個一夜吧。」

「……」

緒看關上的門扉，而後起身走向身後的櫃子。

櫃子內，是一名小女孩和有著湛藍色頭髮的夫婦在嬉戲。

緒輕撫著照片，眉頭深鎖。

★

夜晚，緒躺在床上遲遲無法入眠，刻說的話依舊難以相信。

她穿著薰衣草色的絲質睡衣，走到撒滿夜色的窗檯，看著那輪幽幽的明月。

睡衣下是姣好的身材，略微起伏的乳房，纖細的腰和一雙潔白的雙腿，雖稱不上豐滿，但玲瓏的體態相當美麗。

手猶豫的舉到一半，深吸一口氣後，雙指併攏，淡藍色的微小法陣在指尖閃爍。

這是通訊法陣，能向想溝通的對象引起注意，若對方同意接收，雙方便能開啟法陣溝通。。

她放到耳邊，期望收到回應。

過了良久，另一邊傳來聲響。

『晚安，霜帝。』

「晚安，叫我緒就可以了。」

『那麼，妳想說什麼呢？』

緒沉思了一段時間，開口說出了自己的問題。

「刻，你認為人類戰勝魘之王的機率有多少？」

只見對方沉默了一會。

『我不知道。』

「……」

『不過，我贊同妳的勇氣，人類確實不該甘於現狀。』

「謝謝，但是我多少還是有點迷惘。」

『畢竟這不是一件小事，會有迷惘是正常的。」

刻頓了一下，然後再次開口。

『嗯……問妳一個問題好了，魘在東大陸的北方建立起來已過千年，但是他遲遲無法完全征服這片大陸，知道為什麼嗎？』

「這……」

坦白說，我從沒想過這問題。

緒這麼想著。

她花費不少時間在研究魘的生態、籌組軍隊，但似乎沒想到這個問題。

『帝雖然代表著一種巔峰，但是力量的巔峰，絕對不只有六種。

在大陸各處有著各個強大的勢力，畢竟東大陸的國家可多了，憑著公會招募什麼的，是找不到他們的，但他們都在對抗著現狀。』

緒聽到之後，露出了苦笑。

「確實，我曾來沒想過，看來霜帝的身份沖昏了我的腦袋，讓我變得自以為是了。」

伴著短短的沉默，刻靜靜的開口。

『我問妳最後一個問題，若哪一天，妳站在魘之王的面前，妳能戰鬥嗎？

哪怕是賭上一切。』

「賭上一切……」

緒抿住了嘴唇，不知不覺間，房間已經鋪上了一層寒氣。

「我早就沒東西能夠失去了，我有什麼害怕的理由？」

此後，雙方再無對話，通訊也自行解除了。

映照著月光，緒的雙眼盡是水的潤澤。

★

翌日，在餐館用餐的兩人被周遭的目光評論著。

因為有了證明，所以順利領到了獎金，但畢竟是掛著A級頭銜，自然是引來一陣熱議——不論好壞。

「艾爾比，時間差不多了，走吧。」

「……嗯，這些人的眼神可真螫人。」

方才起身，便被一道不悅的聲音叫住了。

聲音一出，將整個餐館的交談聲停住了。

「那邊那個黑頭髮的，憑什麼只是因為疑似殺掉奧爾霍格就將階級提升到了S級。」

發言者是一名少女，從那對尖尖的耳朵來看，應該是屬於妖精族的。

背上背著一把顏色彷若深海的藍黑色長弓，身上的服裝也很有森林遊俠風格，裸露著勻稱的腰和白皙的大腿。

而刻在霜帝專用休息室看過她的照片。

佳奈，S級，人稱狩魂冰霜，基於奈莉亞是霜帝所誕生並長大的城市，同樣使用冰魔法的她也是德高望重的冒險者。

而穿著不受歡迎的一身黑，刻的立場有些微妙。

（難道緒擅自調動了我的階級嗎……）

刻默默的猜測。

「區區A級，怎麼可能殺掉奧爾霍格，八成是搶了誰的功勞，還是說，你就是驅使奧爾霍格的人，『骯髒的闇魔法使用者』。」

咚！

一把餐刀略過佳奈的頸邊，穩穩的刺在木頭牆壁上。

雖然刀刃沒刺中她，但一道殺氣卻狠狠扎在心臟上，噗通噗通跳動危險的警訊。

「老闆，買單。」

刻向捏了把冷汗的老闆付了錢，連看都沒看嚇壞的佳奈一眼，便帶著艾爾比走出門口。

「真是不得了，居然能靠殺氣就把她嚇成這樣，連老爺子都沒散發過這麼凌厲的氣息。」

在門外，一人披著罩住全身的斗篷，背著輕巧的背包，雖然看不見臉，但聲音極其容易辨認。

微微掀起蓋住頭的斗篷，緒微微一笑。

「妳可真替我帶來不少麻煩，但先不說這個，看妳這模樣，是打算離開奈莉亞嗎？」

緒輕輕頷首，向著刻伸出了手。

「刻，艾爾比，請讓我和你們一起旅行。」

「妳的計畫呢？」

「暫緩，不過還是要找安娜姐和老爺子商量。」

「可真是任性啊……」

刻不禁嘆了一口氣，瞥向緒。

「和我們旅行這一選擇，妳真的確定嗎？」

「放心，我昨晚調查過你們了，至少我覺得還是值得安心。」

「……欸？」

「明明才一夜，就調查了我們……」

刻似乎腦袋有些混亂，最後放棄了掙扎，握上緒伸出的手。

「算了，請多指教，緒。」

「我才是，請多指教。」

★

「為了擊敗魘之王，你們想先殺掉所有近衛軍嗎？」

「老實說近衛軍死了還是能增加的，但我們至少能除掉最有威脅的那幾個。」

「某方面來講，你們也很瘋狂呢。」

離開奈莉亞後一段時間，三人在附近的村莊內稍作休息。

「我的種族是半妖精，是現今第21任霜帝，母親是冰之妖精，第19任霜帝，父親則是純人，第20任霜帝。」

「可真是強大的血統，實在想不到有比妳更適合成為霜帝的存在。」

「或許吧……」

緒的眼神閃過悲傷，隨後看向兩人。

「那你們呢，明明長得不像，卻是父女呢，還是說你是艾爾比的養父？」

「……是，也不是，刻比較像是我的夥伴而不是監護人。」

「但你們的姓氏都是盧比不是嗎？」

「……那是假的，因為本名會很麻煩，既然之後要一起旅行，坦白告訴妳比較好。」

「很麻煩是指……」

「……我叫做艾爾比 • 艾利基亞。」

「我的全名是齊玄 刻。」

「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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魘和魔物雖然也有靈魂的概念，但身體構造無法被奠定為生物。

沒有生殖的能力，更低階的魘和魔物甚至沒有代謝和生長的能力，在個體死亡時會因為魔力失去組織而促使身軀化為闇魔法粒子，但少數特別堅硬的部位非但不受破壞，還有可能更堅固。

——冒險者指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