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九) 裂縫

蘇靜詩因為伏邪的宣言而更加憤怒，鞭法似毫無章法可言，只一味的快和狠，看得夏爾有些擔心。

可是他記得她衝上去之前刻意扯一扯他的衣袖。他猶豫半晌，選擇配合她的打法，乘伏邪盛怒的目光集中在她身上時使出陣法。

「藍藍的天空銀河裡，有隻小白船。船上有棵桂花樹，白兔在遊玩……」

夏爾小時候學習陣法時，他的爸爸叫他想一段不是很多人聽過的詩歌來做喚陣詩。他當時鬧著玩那樣選用她媽媽哄他睡覺時愛唱的歌。到他父母慘死，他每次踏陣法也會想起媽媽的歌聲，彷彿她在陪他戰鬥。他這樣想，陣法的力量便會增強；現在他看著蘇靜詩，陣法的力量也會增強。

除靈對他而言早已不是天職，而是他守護所愛的方式。

無奈在踏出最後一步之前，他被伏邪察覺了。伏邪搶先一步佔據他要走的方位，那藍色的眼珠帶了點幽綠，「太慢了。你不及你爸爸，也不及我。小妖，這樣的男人你護著幹什麼？」

只有女怨靈和半喪屍知道他的傷痛。可是知道是知道，它們不會對他心生憐憫。因為它們的情緒是從由人類偷來，沒有心。

盛怒中的夏爾眼中紅光一閃，和伏邪鬥得愈來愈近，也愈來愈兇險，蘇靜詩插不進去。



另一邊廂，王家麒愈打愈順手，劈、斬、抹、托、提、刺……彷彿每完成一輪攻擊，他劍上的紅光便會更盛一分。夏寧皓、風毅帆和山姐漸漸跟上他的節奏，為他護航，他好幾次都差點刺中半喪屍的要害。

王家麒突然加速竄過它正要合攏的雙拳，往它胸口刺過去。在它的雙拳在他身後合攏的時候，他的劍刺中它的心臟。

綠光四射，千萬人的哀號傳入王家麒耳中。他不再害怕，回頭邀功似的望向夏寧皓。

夏寧皓暗自感慨，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王家麒已不再需要他的保護。不過那沒關係，只要他安好；就算他會結婚生子也沒關係，只要他能守在他身邊。



半喪屍的消散使伏邪的胸口劇痛。他被夏爾砍中肩膀，藍色的血液泊泊地自他的肩上和嘴角流下。

戰爭尚未結束，但勝負已分。輸了的女怨靈欣喜若狂，瘋狂地吸取半喪屍飄散出來的怨力。

它才回復了點精力便被伏邪下令為他製造幾秒空檔。它盡力撐起殘缺的身軀，祭出分身攔住眾人。

伏邪踏上女怨靈主體的肩膀，縱身一躍踢開教師桌，踩在奄奄一息的小東身上。

「養父母不及親生哥哥親？這群卑鄙小人趁我離開的時候殺了我們的爸爸媽媽，你為什麼不是更想為他們報仇？」他質問蘇靜詩。平常已臉無血色的他此刻的臉色更是慘白，卻激不起在場人士的憐憫。眾人都驚訝地看著蘇靜詩，山姐更有種被背叛的感覺。

伏邪的爸媽從小就教他，世人不管他們的苦，他們也不必為世人著想。他從小就明白這句說話，但小妖，他最愛的妹妹忘了。

他更用力踩在小東身上，骨頭碎裂的聲音清晰可聞，隨之而來是半昏迷的小東軟弱無力的慘叫聲。眾人於心不忍，卻怕一出手他便會要了小東的命。

此刻蘇靜詩的腦海裡只有養父母被殺的一幕。看著仇人就在眼前，把她的卑微身世在她最重要的，唯一的朋友面前公開，她壓抑已久的憤恨和痛苦爆發，「他們壞事做盡，死有餘辜。」

「死有餘辜？」

他再踩，小東又吐一口血。風毅帆和夏寧皓死命拉住山姐，不讓她過去。

「我們的祖先是卑賤的魔僕。他辛苦創作怨咒師一門讓我們可以脫離那個身份，你居然說我們死有餘辜？」他仰頭大笑，「你覺得這班人又有多高尚？他們不過是覬覦我們的本事！」

蘇靜詩想起夏守業，夏爾緊緊握住她的手。

伏邪恨不得把他的手斬斷，卻閉上眼睛柔聲地說：「回來，小妖，我可以答應救你的朋友。他用我的符咒養怨靈，沒有我給的符便會被反噬。就算你們帶走他也不過只能讓他多活一晚半晚。但只要你回來，我可以讓他生龍活虎的，還得償所願讓他對怨靈為所欲為。」

「你卑鄙！」山姐叫，把指甲掐進掌心的傷口而不自知。

他冷笑，轉頭問山姐，「那我讓你選，你要把小妖留住，親手害死你的好朋友，還是趕走小妖，救活他？」

「你別迫她！」蘇靜詩踏前一步，被夏爾死命拉住。

他不會讓她去伏邪身邊的，哪怕伏邪用全世界去跟他交換，他也不會把她交出去。

她回頭見所有人憤慨地看著伏邪，百感交集。

伏邪說：「我給三秒時間你們考慮。一……二……」

正要叫『三』，山姐開口：「慢著！」

同一時間，王家麒瞄著伏邪的心臟出劍，夏寧皓瞄著他的腿射擊，風毅帆過去搶人，但沒有人夠根本沒打算數三的伏邪快。

他一腳踢向小東的腦袋，既避開夏寧皓的靈力子彈又讓風毅帆撲開去，接著迅速往後跳。

王家麒的劍勢弱得令伏邪詫異，卻不知道這是因為王家麒的神秘力量只能對付魔和怨靈。

等到山姐趕到小東身邊時，小東已成屍首。他的腦袋被伏邪踢至爆裂，腦漿四溢，她連他的臉目也看不清。

她當場跪地痛哭。

伏邪牽牽嘴角，向蘇靜詩揮出一道符咒。夏爾見狀連忙斬開它，它卻化作藍色沒入蘇靜詩的眉心。

404眾人顧著看蘇靜詩，又被伏邪亮出遁身符逃走。

「你怎麼了？痛不痛？」夏爾扶著她的雙肩問。

她茫然地撫著額，意識到他們並沒有聽見伏邪的聲音 — 親親小妖，你會知道在哪裡找我。

「我沒事，就是額頭一痛。」她說。

山姐狠狠地瞪她一眼，沒有說話。

「你別介意，她只是心情不好。」夏爾說。

山姐悲憤莫名地指著她，「她為什麼不早說她是伏邪的妹妹？她……是因為她，小東才會死。」

風毅帆忍住小腿的痛過去搭山姐的肩：「我們先把小東埋了？」

山姐又哭了，哭了好一會兒才抖顫著手把小東沒被踢碎的一邊眼珠蓋上，「我來埋，你們善後。」

善後二字說得簡單，難在死的是他們的親友，而他們卻要極力掩埋他們的死因。這是除靈師的宿命。她恨透怨靈和怨咒師，卻想不到他們404竟然就有個怨咒師。

蘇靜詩在她的怨恨目光下離開廢校。夏爾望望山姐，最終一言不發地追上蘇靜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