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 被否定的計畫

　　「把方舟……封印？」巴特有些震驚地聽著素子的發言。
　　「是的，讓我們將方舟深埋地下，並透過格蕾她們設下的空間混亂結界，將此地徹底封印起來。」素子有些難過地說道：「一如同當初魔術師們撤出研究所，技師們撤出死海地下工廠，讓我們再次停下腳步，為的是將現有的成果全數保護起來。」
　　「具體來說，該怎麼做？」約翰靠在牆邊，頭也不抬地問道。
　　「首先，包含巴特在內，錫安所有人，包括軍隊，全數進入方舟，並冷凍。」素子開始解釋自己的計畫。
　　「我、我也要進行冷凍？」巴特滿是錯愕，他給自己的定位是保護那些被冷凍的人，沒想到如今自己要成為被保護的一方。
　　「是的，或許你很難直接接受，但現在沒有太多時間，我希望你能進入方舟。」
　　「不……你是長官，上級的命令軍人只需要服從，只是……」儘管很突然，巴特還是接受素子的命令，只是他還有所猶疑……
　　「素子小姐呢？」瑪修皺著眉頭問道，素子讓巴特都進入方舟，可她自己呢？
　　「你們大概也猜到了吧……我會留在地表，一個人。」素子先是嘆了口氣，隨後滿懷決意地說道。
　　「這……這怎麼可以……」瑪修搖頭說道。
　　「別開玩笑了！」我則是直接罵出口，只是這樣也未必能動搖素子的決心。
　　「你們也知道，必須有人來當鑰匙，當方舟與錫安人被收進地下的寶庫中，自然也得有人在以後成為開啟寶庫的人，而這個人就由我來當。」素子斬釘截鐵地說，顯然她已經下定決心。
　　「一個人留在地表……伊甸是不會放過你的。」巴特搖搖頭，他很難接受放棄自己領袖，將對方一個人留在地表的作法。
　　「這是我的決定，也是我自作主張的贖罪，阿爾伯特說得沒錯，錫安人，我們這些自復興紀元一路活過來的人都有原罪。」素子語氣放柔，可說出來的話卻更加冷酷。
　　「我們在應該挺身而出的時候毫無作為，見到智者與勇士對世道的反抗卻無動於衷，放任世事流轉的結果，就是因果報應還是會回到我們這些一事無成，卻仍然苟活的人身上。」素子說這些話，與其說在增加自己的說服力，倒不如說是一次告解，對眾人也對自己的告解。
　　「作為領導者，我有諸多欠缺，也作了許多錯誤的決定，但仍厚著臉皮率領眾人前進，領導者有時必須接受團體的傷亡，但不代表沒有責任，現在是我負起責任的時候。」
　　「你沒必要這樣說自己……」
　　「巴特，拜託……」
　　說到這個份上，巴特也只能走到旁邊，用無言作為自己些微的反抗，但他很清楚，這不會阻止素子的腳步。
　　「瑪修……」素子朝著瑪修走來，瑪修則是一臉不解。
　　「你沒必要這樣做，你該怎麼一個人逃過伊甸的追殺？」瑪修一臉難過地看著素子，她看過許多犧牲，不代表她適應了犧牲這種行為。
　　「我會拜託約翰，我會換個身體，換個容貌，看到那些機兵了嗎？我會成為它們的一員，哪怕只是外表上，我會放棄現有的大部分軀體，帶著最重要的器官，將外表變成它們，或許很難熬，但……我一定會作到，不惜一切。」素子抱住了瑪修，義體會維持溫度，但那種溫度是機械的溫度，為了讓機體更方便行動的溫度，但這一刻，瑪修從素子身上感覺到人的溫度。
　　「以約翰的技術，他一定能作到，我會成為人類在地表的觀察者，觀察地面的動向，在必要的時候，看是伊甸邁向衰亡，還是露出什麼破綻，到那時，我會回到此地，開啟大門，讓方舟迎接他遲來的啟航。」素子拍了拍瑪修的背，作為安慰。
　　另一邊，約翰聽到了素子的話，挑了挑眉頭，不發一語。
　　接著，素子走到我的面前。
　　「我無法接受。」我直接對她說，做了這麼多，最後卻是迎來這樣的結果，我難以接受。
　　「我知道，但藤丸……現實有時就是這樣無可奈何的，而且……我想你有比我更深的體會。」
　　素子說的沒錯，現實會有怎樣糟糕的發展，走過那麼遠的我，自然明白。
　　「藤丸，我很謝謝你這陣子一直幫我們，但……你也有自己的目標要去做，不是嗎？」
　　我無言以對，素子說的就是事實，我無法反駁的事實。
　　「作為外人，你們的義舉，所有錫安人銘記在心，但……也已經夠了，剩下的就交給我們自己吧！」素子拍了拍我的肩膀，她本該強健的機械手臂，此時在我眼中是如此的脆弱。
　　她就是個在逞強的人……
　　「埃爾梅羅派首席，魔術師格蕾，你會幫我的，對嗎？」素子轉過頭，無比誠懇地向格蕾首席請求。
　　「……這個自然，決心一肩挑起未來命運的領導者，埃爾梅羅派上下，都會為您的決定做出最有力的支持。」格蕾首席深深一禮，哪怕她可能依舊看不上素子，此時對素子的決意，唯有全力支持。
　　「那就這樣決定了，各位，我們……」正當素子打算正式將自己的計畫付諸實行的時候，身旁，卻傳來了不協和音。
　　只見約翰猛然站了出來，冷冷地問道：「且慢……我們這些從者的意見呢？」
　　「約翰……」素子顯然對約翰的反對深感意外，她沒想到對方會在這時出言反對。
　　「迦勒底的也就罷了，畢竟他們奉自己御主的命令行事，你說服了迦勒底的御主，也等同說服了他們，只是我們呢？我們這些錫安的從者，可還沒從你口中得到必要的解釋。」約翰咄咄逼人，讓眾人有些難以理解他為何在此時挑事。
　　「是我的疏忽，那麼，約翰還有西格魯德，你們還有什麼話想說的嗎？」
　　約翰先是朝了西格魯德看了一眼，西格魯德只是搖搖頭，道：「我沒什麼話想說的。」
　　約翰哼了一聲，隨後道：「那就只有我了，我就直說了吧！我不奉陪必然失敗的計畫。」
　　「約翰……」
　　「首先那些魔術師的結界，或許真的能擋住機兵的後續進軍，但你以為伊甸手裡是沒有半顆核彈了嗎？這可與先前被我們騙過，一無所知的伊甸不同，伊甸的機兵可是碰到了方舟，以祂的秉性，你以為祂不會有拼著讓地球有更大的損傷，也要炸毀這裡的決心嗎？」約翰的問題直撲重點，與先前以為人類只剩一點人苟延殘喘的伊甸不同，在知道錫安與方舟的伊甸，誰也不知道祂如今會做出些什麼，約翰所說很大可能會成為現實。
　　「再來，混入機兵群中？虧你想得出，阿爾伯特死在伊甸網路上應該還沒有超過兩個小時，怎麼現在會有人以為混在裡面會什麼事也沒有？」約翰痛斥素子的想法荒唐，她的計畫天真的讓人想笑。
　　「阿爾伯特是因為直面伊甸才……」
　　「那躲在伊甸的網路角落，伊甸就會當作沒看到？放屁，伊甸怎麼可能對自身的異常毫無感覺，只要一次懷疑，他對自身做一次大清掃，你的下場就跟阿爾伯特一樣。」
　　素子被約翰駁得無言以對，顯然這個計畫還有許多疏漏，需要彌補。
　　「還有，你也把魔術這事想得太簡單了，你以為當初研究所的結界是魔術師拍拍手就弄出來的嗎？你這想法跟看童話書的稚童差不多，你怎麼沒問她這結界需要的『代價』？用人當祭品是連問都不用問的嗎？」
　　「格蕾？」素子這時才想到這點，轉過頭去詢問格蕾首席。
　　「……我以為會有『代價』，是我們不必說的共識，在這個時間點，放棄一些人求得時間，我想不是不能接受。」格蕾首席嘆了口氣，正如約翰所說，要趕時間，就需要「代價」，哪怕這代價是人。
　　「我怎麼可能同意……」素子剛想反駁，卻有另一個人表示支持。
　　「我同意。」
　　「巴特？」
　　「素子，伊甸的進攻，讓錫安傷亡慘重，有很多人死了，有些人則沒死，但他們受得傷，也讓他們生不如死，我們目前沒有足夠的時間與醫療資源救治所有人，將選擇擺在他們面前，他們會同意的。」巴特緩緩解釋自己的論點，很多人現在都還願意犧牲，與戰死的人不同的點，只是犧牲的場合不同而已。
　　「……這。」
　　「但我同意約翰的說法，既然還要用上其他人命，那計畫就不能太過草率，如果輕易失敗，就對不起犧牲的人。」巴特認真地表達出自己看法。
　　「以約翰的技術……」
　　「我確實有能力辦到，核彈的問題，我們可以透過認知情報錯位來欺騙伊甸，讓祂以為將核彈丟在方舟工廠上，實則丟在其他地方，好比說死海。混入機兵群的問題，我也有辦法，只要你願意讓我對你的大腦做些改造，稍微遮掩你的人類人格，至少伊甸最初的五十年都不會看出什麼。」
　　「那這樣的話……」一瞬間，素子又看到計畫成功的希望。
　　「但我仍不會幫你，哪怕上述的一切都順利進行，整個計畫的成功率，也不會超過百分之零點零一，我不會為一個成功機率如此之低的計畫費神。」
　　「約翰……哪怕成功率再低……」
　　「別拿可笑的精神論點來耍我，我再重申一次自己的主張，我，從者，約翰‧濟慈，決不會為了如此可笑、愚蠢、低效率、低成功率的計畫出力。」
　　約翰篤定的話語響徹了控制室，他堅決的話語影響了所有人，明確讓所有人知道，這計畫是不可行了。
　　約翰環視在場沉默的眾人，最後看著低下頭的素子，說道：「所以，我要用我的計畫來拯救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