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 封印方舟

　　我緩緩伸出手，拾起一名士兵身上的身分確認牌，在軍人之間，這有個惡趣味的泛稱，叫作「狗牌」，這名字聽起來或許能搏人一笑，但其意義是非常嚴肅的。
　　我將身分確認牌拿到自己眼前，身份牌上面的名字寫著「亞羅‧布魯克」。
　　……我當然記得他，我看過他對我們表示排斥，也看過他真誠地對我們表示感謝。
　　我看著眼前不成原樣的屍體，緩緩將身分牌放入懷中，等之後交給應交給的人。
　　「前輩……我們找到威廉先生了。」瑪修緩緩走到我的身後，她低沉的聲音讓我有不好的預感。
　　「他怎麼了？」我用發顫的聲音問道。

　　「兩台狩獵騎士，正常狀況下，區區兩個低階從者級的戰力，不可能威脅到他。」衛宮撫摸著現場戰鬥後留下的痕跡，嚴肅地道：「但問題是他還有人需要保護，他並非是護衛型從者，他沒辦法在保護他人的狀況下，還能兼顧自己的安危，他作出了抉擇……」
　　從者戰死，只會化成靈子消散，於是乎，我們只能看著一片空地，想像著自己戰友的最後一刻。
　　「是我成為了累贅……」傑米的聲音十分沙啞，此刻的他雖是面無表情，臉頰上卻滿是淚痕，在這之前，他已經哭很久了，「是我拖累了大叔。」
　　「說這種話，只會讓他不快，他選擇付出生命救你，他作出自己的決定，認為你應該活下去，說喪氣話只是在貶低他的犧牲。」衛宮冷冷地道，戰友的遺願需要被延續，人不應該自暴自棄，承接前人的意願，樂觀正面地活下去，才是對付出性命救了自己的人，最好的報答。
　　當然，這種大道理有時壓在成年人身上，都未必能接受，何況是個孩子。
　　我抱住傑米，說：「威廉他希望你能實現夢想，未來在星辰之上，你活躍的身姿會是對他最好的報答。」
　　傑米再度開始落淚，這年紀的孩子怎麼可能把淚流乾呢！再次情緒潰堤的他，哭著說道：「他說……他要我幫他對你們說……『對不起！』，還、還說，『剩下的……拜託你們了。』」
　　這瞬間，我也差點落淚，我強忍淚水，免得淚滴自眼眶中落下，故作堅強道：「我知道了，我不會辜負他的犧牲。」
　　傑米的養父被人用擔架抬了下去，傑米也跟著離開。
　　我走近一面牆，上面有威廉用弩箭留下來的痕跡，我撫摸著那道痕跡，想著他和藹的笑容，最終毅然轉身離開。
　　戰後的收拾，已經告一段落，不過，離結束還很遙遠。
　　伊甸的攻擊，還尚未結束。

　　錫安的地下工廠，中央控制室前。
　　格蕾首席、巴特、西格魯德、約翰還有素子，這些錫安的高層，還有迦勒底的我們，都聚集在這裡。
　　阿爾伯特焦黑的身體還在這裡，他的屍體還躺在插滿管線的鐵椅上，沒有處理的原因很簡單，因為沒有時間。
　　「方舟情況怎麼樣？」素子看似無悲無喜的盯著阿爾伯特屍身，頭也不回地對著身後的西奧多問道。
　　「是……方舟有部分損毀，伊甸一開始的進軍，一度入侵到地下工廠內，對啟航用的設備與方舟本身都造成一些破壞，要修復需要時間。」西奧多也是看似冷靜地回道，只不過觀察敏銳的人或許會注意到，西奧多的視線一直避開阿爾伯特的方向。
　　「要多久？」
　　「最起碼……半天時間。」西奧多緊咬嘴唇，鮮血從嘴角流了下來。
　　「……伊甸呢？他們機兵到哪了？」素子緊握拳頭，身體微微發顫。
　　「老師他……老師使用的是針對伊甸的電腦病毒。」西奧多一提到阿爾伯特，情緒就有些失控，但身為專業人士的他，還是勉強讓自己維持在可以正常報告的狀態，「那是當初，復興紀元後期，針對伊甸發動的電子恐攻中使用的病毒原型，能在伊甸的通訊網路中迅速傳播，老師將其改良，提升病毒威力後，以精神直連的方式，讓自己接上伊甸網路，然後施放病毒，伊甸為了避免大規模感染，於是選擇斷掉這區域所有的網路，並廢棄本地機兵的運作程式，免得之後自行運作的它們意外跟伊甸重新接上線，這等於是放棄錫安附近所有機兵，包含那些電磁脈衝也奈何不了的狩獵騎士……」
　　西奧多望向自己的老師，眼神中有深深的悲傷與崇敬，「老師的身體已經無法負擔精神直連，更別提對手是伊甸，接上伊甸網路的那一剎那，老師以一己之力阻止了伊甸的入侵，同時對伊甸釋放病毒，可代價……就是老師自己的性命。」
　　素子閉上眼，沉痛地問道：「西奧多，回歸正題，伊甸現況如何？」
　　「錫安附近的機兵全毀，但這對伊甸來說不值一提，我們的觀測裝置已經察覺到遠方新的機兵大軍，早在錫安被發現的那一刻，四面八方的伊甸機兵就在馬不停蹄地趕來。」西奧多說的是充滿絕望的現實。
　　「時間……到達錫安的時間呢？」素子的語氣露出一瞬間的失控，但她還是很努力地維持自己的思考，她知道自己不能在這時候失控。
　　「最近的錫安機兵部隊……抵達錫安不用一小時。」
　　漫長的沉默，現場所有人都不知該如何開口。
　　良久，素子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然後吐了出來，道：「還沒結束，我們還有辦法。」
　　這句話頓時吸引了所有人目光，儘管已至末路，但任何希望還是值得所有人去爭取。
　　「格蕾，如果說，現在在這裡，重現赫茨爾山研究所的空間混亂結界，有辦法做到嗎？」素子轉過頭，對著格蕾問道。
　　「你是想……這很難，但不是不可能。」格蕾首席有些詫異但還是認真地回答道：「只要願意付出些代價，以錫安地下工廠的環境，我們完全可以創造出當初那種，讓伊甸無法插手的神祕空間。」
　　「包括方舟？容納整個方舟，以及內部數十萬人？」
　　「作得到，儘管規模龐大了點，但我們確實作得到。」格蕾在腦中思考了下具體的結界製造流程，儘管可用的時間有些短，但只要付出足夠的代價，哪怕這代價相當殘忍，未必不可行。
　　「就是這樣，各位……」素子面向大家，無比認真地說道：「讓我們把方舟給封印起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