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章 關於這部作品是獻給所有筆跟墨這件事

當思思回到現實後，莉莉、虛慎我和朵菈菈小姐已經著急地守候在一旁。

「思思、咖啡紅茶老師!太好了，你們沒事!」莉莉抱住了思思「不對!?等等...那傢伙呢!?那傢伙怎麼不在。」

「他把他逃脫的機會讓給了咖啡紅茶老師。」思思倉皇的轉身，面向進入小說機的螢幕「等我啊，我馬上回去，吾即墨—」

但任何事情都沒有發生。

「怎、怎麼會!」思思不甘心的再喊了一次「吾即墨!」

莉莉不知該如何是好的抿著嘴看了朵菈菈小姐一眼，朵菈菈小姐才嘆了口氣拉住了思思「思思，妳是無法進去的。因為裡頭已經徹底混亂了，為了不讓它們影響到現實，我已經把進入的通道關上了。」

「什麼!?為什麼!水月他還在裡面啊!」

「因為剛剛迷航現象太嚴重，如果強行繼續連接會產生更大的問題。」

「嗚!我才不信，我才不相信，我一定要進去!我是墨、我是他的墨啊!!」但是任憑思思再怎麼嘶吼，她也無法再次踏入那個文字的世界。

「切!我是筆。」

而虛慎我向前走了一步，站到了思思旁邊。

「欸...虛慎我老師?」

「思思，不要放棄。可惡，那傢伙、我怎麼可能讓那傢伙死掉!他可是我看中的獵物啊。」

此時，機器發出一陣不妙的聲響。

「你們兩個快點離開!」

在朵菈菈小姐的警告的最後一秒，反應過來的莉莉拉住他們兩人的衣領脫離了爆炸範圍。

短路讓這地下室實驗室的照明瞬間中斷。

雖然緊急供電系統立刻接補運作，但是爆炸散發著黑煙讓眾人只能咳嗽等待通風系統把黑煙散出。

「咳咳、咳咳咳。怎麼...怎麼會!?」思思率先衝了上前，機器早已殘破不堪。

「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哇哇哇哇哇哇!」

「思思...」

朵菈菈小姐按住了莉莉的肩膀，在自責的嘴角上比出一個噓的表情。

「就這樣讓她一個人先靜一靜吧。」

虛慎我也不滿的重重垂了一旁地下室的支撐柱「嘖!」

只有咖啡紅茶似乎在廢墟裡發現了什麼，是思思和水月他們版本的『再見，彼得潘』。

咖啡紅茶不禁翻到了最後一頁，故事的最後琉璃得到了治癒而楚振宇也重新踏上了人生的正軌，是個一點都沒有戲劇張力卻充滿溫馨的結局「這就是你們版本的故事嗎。——吶，思思。」

「嗚...嗚，咖、咖啡紅茶、老師...嗚嗚嗚。」

「放心吧，我有預感他一定沒事的。喜歡這種結局的作者，絕對不會給自己太差的結局。好了，我也該離開了，在他回來前，我也要去完成答應他的事情啊。」

咖啡紅茶轉身，重新一次握起了筆。

莉莉看著咖啡紅茶消失的背影，再次回頭看了思思。

「思思......嗚，真、真是的，那個白癡，嗚嗚，可惡!不是答應我要安全回來的嗎!果然是一個笨蛋!!」

但是就在此時，機器又再次產生躁動的轟鳴。

朵拉拉小姐正準備上前拉走思思時，一道光從機器射出—

***

「咳咳、咳咳咳!」

好不容易，我終於回到了現實。

雖然外面大概只有十幾分鐘，但在裡面的世界可是有十幾天啊。

現在的我狼狽地跟掉進馬桶的蟑螂差不多。

在一切都崩壞進文字之海的前一刻，脫逃了出來。

思思望向我，大大的雙眼含著淚珠不可思議地打轉著「水、水月—」

「水月，你、你沒事真是太好了!」

但是更快的，我被一個飛撲過來的東西抱住了。

莉莉嗎!?

本能感到一陣噁心的我正準備推開時，我看見了抱住我的人是虛慎我。

「!@#$%^&*」←在此請帶入『淺顯易懂的136國的髒話教學』。

「去死吧!」我惡狠狠地送上了一拳。

「唔!哼、哼，真不愧是我看上的男人，連拳頭都如此之重啊。」

「你、你!你為什麼要抱上來啊!?」

「欸!?」莉莉一臉驚訝的看著我「你不知道嗎，虛慎我老師可是對你一見鍾情了啊。」

(...)

等等，這個資訊量太大了，讓我不由得用力捏了一下臉。

「痛、唔唔!!」思思瞪著我「為什麼你要捏我的臉啊!」

「欸!?會痛，這不是在作夢。」

「這時該捏的是自己的臉吧!而且這個劇情已經使用過一次了啊。」

「呃...對不起。」我用著徵詢的眼神看向了莉莉。

莉莉輕咳了兩聲後解釋道「他不是第一次跟你見面時就說了你是他的目標嗎?」

「啥!?那個不是因為他是職業作家看不起雜魚的我的嗆聲嗎!?」

莉莉不敢置信看著我「你...你難道不知道什麼是傲嬌嗎?」

傲你的頭的嬌啊!

「沒有男的在傲嬌啊。」

「是啊，莉莉。」虛慎我一臉不滿的咬著牙「我、我才不是傲嬌呢!」

「看吧，傲嬌了。」莉莉繼續解釋「而且你不是早就知道虛慎我老師喜歡思思的作品了，就因此虛慎我老師才開始寫作。」

欸...這是什麼意思。

等等。

一瞬間明白什麼的我臉色蒼白。

說起來，思思出道的是BL作品沒錯吧，那所以虛慎我寫的是...

我顫抖著指尖問著莉莉「那、那個，莉莉，我..我可以問問，虛慎我老師的作品類別是......?」

「欸?你在問什麼啊，當然是BL啊。」

我感到一陣全身發毛的恐懼。

我曾經一直覺得男生喜歡男生不是什麼奇怪的事情，我也有認識的人喜歡同性，對我來說這只是個人性向不同而已。

—但是今天，我必須說我錯了。

男生喜歡男生真的沒什麼，除非他想督你的屁X。

「欸欸欸!?進入小說機好像又出現了問題啊!」

趁著他們轉頭時，我抓住了思思逃跑。

***

確認到沒人追上後，才氣喘吁吁的停下來。

「真是的，你的體力也太弱了吧。」思思雖然嘴巴上抱怨，但還是拉了一旁便利商店的椅子讓我坐下「等等喔，我去買一點喝的東西。」

「呼...呼呼......思思，咖啡紅茶老師呢?剛剛沒有看到。」

「咖啡紅茶老師很安全喔，多虧有你呢。」女孩綻放著燦爛的笑容「對了，我答應你，我會寫作的喔，會繼續寫下去的，不管多忙都會空出一些時間，畢竟—當初說好了一起努力寫出好作品對吧?」

這次，我並沒有逃避她率直的目光，點了點頭。

「思思，我給妳的『現實失格的我，與她的夢境之旅』的完結篇，妳看了嗎?」

「...」

思思沉默了片刻，點了點頭「嗯，我哭了好幾次呢。」

「是嗎?」

「不僅因為這是一個悲傷的故事我才哭的，還有因為明明是如此優秀的作品卻無法受到承認而難過。」

「思思，並不是因為優秀所以得到了承認，是只有被承認的作品才算是優秀的作品啊。」

「可是——可是並不是這樣子的!你的故事讓我哭泣了啊、你的故事打動了我的心弦啊，你用筆將僅有你知道的美麗世界描繪在我的面前閃閃發亮，即使所有人都不承認，我仍覺得你所寫的是個好故事。」

「...」

看著著急地哭了出來的少女，我不禁感到一絲落寞。

開心著有人如此喜歡我的故事、悲傷著我沒有向他人證明這孩子是對的能力。

一瞬間似乎又回到了那個文字的汪洋，當五味雜陳的體驗都沉澱後，剩下的只有麻木的無力。

「思思，我的父母相當的反對我寫小說喔—但並非是那種激烈的反對，而是給了我一個期限，告訴我超過了這個期限就該分清楚什麼夢想什麼是現實。」

所以我開始寫作。

輕視著市面上所有受歡迎的作品，認為自己有著不輸給他們的故事。

但是...我失敗了。

「...但是我失敗了啊，第一次沒過評審，但其他我認為不如我的作品卻通過的時候，我把一切歸咎在評審不理解我、我寫的才是會受到歡迎的作品、這次只是運氣不好而已。然後接著第二次、第三次，我一次次的落選了，大多的時候甚至連初審都過不了，很可笑吧，此時我才回頭看我過去的作品，然後終於知道自己曾經視若珍寶的僅不過是一坨東拼西湊的垃圾罷了。」

是啊，

一次次的失敗，一次次的站起。

我剩下的只有努力而已。

「所以我想既然我沒有天分的話，那就靠努力吧，磨練自己的文筆、構思誰也想不到的嶄新劇情——只要努力，總有一天我就會成功，這就是我對我說的謊言。」

這個世界上努力也不代表成功。

當你努力時，那些有天分的人做出的是不輸給你的努力。

當他人一個個登頂時，留下我身上只有失敗造成的醜陋傷疤。

只有成功者才有資格說他們失敗時的故事，而失敗者僅有的權力只有掩飾傷口假裝自己沒有受傷過。

所以封印了、所以拋棄了、所以假裝自己已經沒興趣了—

「所以我努力的繼續寫、繼續寫，幻想著我有一天通過窄門的模樣，但是我的筆尖始終到達不了彼方。公布在網路上後，他人給我一句難看就會讓我憂鬱個半天，但是更加難過的是我無論多努力的寫作，我的聲音就好像往深海吶喊一般，沒有得到任何的回應，最後...我連我自己有沒有在喊叫都不知道了。唯一增加的只有時間，這已經是我背著我父母給我的期限、又偷偷寫小說後的好幾年了，所以這次換我自己給我期限了，我寫出了我最後一個作品『現實失格的我，與她的夢境之旅』。」

不再是流行的異世界冒險、沒有一點青春的元素、跟以往我為了渡過窄門而追隨主流寫的作品完全背道而馳——這部我僅為了自己而寫的作品。

「我在寫這個作品的時候已經放棄了我會中選的可能性，我僅僅想得到救贖而已，我僅僅希望誰願意看看我的故事、真心喜歡我的故事。但是我的聲音又一次消失在汪洋之中，只是正當我終於下定決心放棄、把一切我跟小說相關的東西全部刪除時，思思妳出現了呢，妳對我說了『你的故事正在閃閃發光著，雖然沒有通過評審，但請一定不要放棄。我啊，非常喜歡你的故事希望能有一天看到這個故事的後續』。妳讓我覺得我的寫作不是無意義的。這個連我為自己而寫的長長的故事都沒拯救的我、因妳短短的一句話得到了救贖。」

所以我捨棄不了、所以我心裡還有著懸念。

「所以我並沒有將我過去的故事徹底刪除，而是堆在角落，希望有朝一日積滿灰塵的它們被我遺忘。...在我寫給妳『現實失格的我，與她的夢境之旅』的結局中，男孩拋棄了現實永遠受困在夢境中，而我則正好相反，拋棄了夢想成為了大人，僅做著那些被稱為正軌的事情。」

曾經，我認為大人的定義是有能力實現自己夢想的人。

但絕大多數的人變成大人—實現夢想的方式，就是拋棄夢想。

「然而妳再次出現在我面前，希望我繼續寫作。我僅僅帶著開玩笑的答應了，因為妳的雙瞳裡有著我曾經拋棄的熱情、我都放棄的自己妳卻沒有放棄，要是拒絕妳就像說過去的自己所作所為都是錯誤的一般。」

只是這次我卻再也無法寫小說了。

不論寫出多少東西，文字已經不會在我指尖舞動，連我自己都不期待著我的故事的發展，絞盡腦汁想出的也是一點生硬的情節。

那個沒看到彼方卻依舊能想像出景色的我，如今已經什麼都看不見了。

寫出的故事只是把流行的劇情複製貼上、出現的人物不再活在紙上只是一團團僵硬的文字。

所以寫了又改、改了又刪，最後一無所成。

與其端出這樣的作品，不如假裝自己什麼都沒有寫。因為我害怕著看見失去光澤的我後，連我最後的讀者都會失望的離我而去。

「但是如今的我，已經什麼都寫不出來了。我已經看不見窄門的景色了，我希望的只有還有才能的妳不要像我一樣放棄，這樣至少我還能自豪地認為這個厲害的傢伙也喜歡過我的故事呢。」

思思一與不發的默默聽完了我的故事。

我僅能用無奈的笑容詢問「思思，妳為什麼寫作呢?」

「因為那些好看的故事要是只有自己一個人知道不是很悲傷的事情嗎?」她笑著給出一貫的回答「那你為什麼寫作呢，水月。」

「一開始是想讓自己的故事大受歡迎、接著是想讓我為了可以得到歡迎而寫的故事受到歡迎、最後僅僅希望有人喜歡上我的故事就好了。」

「那這樣子不就好了，不管出於什麼理由而持起筆，水月就是水月啊，你所寫的文字不會背叛你，即使你認為那只是曾經你不切實際的夢想，但這也是你人生的一部分，不是嗎?」

...欸。

「是啊。」

思思繼續說著「即使你現在覺得你放棄寫作了，為了現實而妥協而靠攏，自認為成為沒有夢想的行屍走肉而活著，但誰知道呢，這說不定只是稍微久一點的構思新作品的時期而已。所以我依舊會等待，所以我依舊相信你的文字有拯救他人的魔法。因為我就是被你的文字感動過的其中一人。」

「...或許我一輩子都不會再動筆了喔?思思。」

「那也沒關係，畢竟讀者有等待散漫的作者的義務對吧。」

「也許我不管我再怎麼寫，我只會擁有妳一位讀者。」

「嘿嘿，那就算我賺到了吧。這麼優秀的故事僅有我一人知道。哪怕你的故事僅有一名讀者，但若你的故事能在他心裡留下什麼、能觸動到他的心扉，那對他而言，這就是有意義的故事。僅一人知曉卻殘存此人心中的物語勝過雖萬人讀過卻不曾留下什麼的故事。」

「嗯，我明白了。...那個，思思。」

「怎麼了嗎?」

「如果我有朝一日、拿起了筆，重新寫了故事。那時，妳還願意成為我第一個讀者嗎?」

「嗯!」

在我眼前綻放的是，依舊是最燦爛的笑容。

我能脫離那片文字之海，或許就是因為我仍未放棄寫作吧。

仍希望我的故事仍可以對誰有意義、在誰的心中留下什麼。

然而真心的祈禱著那些願意讀我的故事的人能得到救贖，就如同他們救贖了我一樣—

我看著思思的笑容，一個故事隱隱約約的浮現。

為了這位仍相信我的少女。

為了那些跟我一樣漂蕩在文字之海仍未放棄的作者。

為了救贖—

所以我因此動筆。

—而這個故事就是『關於我和思思相遇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