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青春的期許（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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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不覺，暑假很快就過了，來到了第二學期。

　　照理說我應該要很期待十月下旬的文化祭。因為文化祭那天，我們熱舞社要表演，是最受矚目的社團表演之一。我們社團也開始加緊腳步練舞，雖然要花更多時間，但我不覺得辛苦，不如說更加樂在其中。因為，這真的是我最喜歡做的事情。

　　原本覺得，這樣幸福的青春生活，可以持續下去──但我發現，我錯了。

　　我一直很不想面對的事情終於爆發了。

　　爸媽發現我的成績越來越糟，為了社團越來越晚歸，回到家後幾乎無心念書，對這點深感不滿，所以把我痛罵一頓，還下了最後通牒──如果在十月前考試成績沒有達到標準，就必須退社，不能再練舞了，更不用說文化祭還能表演了。

　　這樣的決定聽起來很突然，但其實我不會太意外，因為其實內心一直都有這個隱憂。不想面對學業，希望到高中後可以好好玩社團，投入自己的興趣。畢竟都高中了，長大了，也比較可以自主了吧？就離成為大人，已經不遠了啊。

　　想是這麼想，但果然現實就是，高中生還是要為學業努力。雖然我很不喜歡讀書，但其實我一直都沒有徹底放下，還是會為了作業、考試煩惱。跟那個學業幾乎放生的笨蛋不一樣。

　　之前放暑假，我就會為暑假作業煩惱了。如今開學，我又為了新學期的課業感到煩惱。我確實因為太投入社團，而越來越無心在學業上了，成績自然不斷下滑。忍耐已久的爸媽得知後當然是大爆發，說什麼都要把我逼回「正軌」。

　　他們總是說升學的重要性，認為再怎麼說都該讀個短期大學，不然的話將來在社會上一點競爭力都沒有。真是煩死了，這就是所謂的大人論調嗎？

　　我很想反駁，但卻沒有立足點。很多工作要看學歷，沒有學歷的話根本就過不了門檻，而且沒有升學的話，根本也沒有專長，除非去學個一技之長，不然之後工作，我還能做什麼呢？

　　所以我真的不在乎成績嗎？

　　我感到很掙扎、很迷惘，我的成績一直在中下擺盪，如今更往下走了。

　　那現在該怎麼辦？到底該怎麼讓成績進步？我想找同樣念文科的心幫忙，但她常常去補習，現在又不同班，沒多少時間可以教我。

　　何況，我也不想一直麻煩心……

　　那該怎麼做呢？待在家裡很難專心，要去圖書館念書嗎？

　　可是，就算去圖書館，要是只有自己一個人，不會的話也沒人教，而且我又怕孤單──

　　啊啊，煩死了！

　　這個煩惱我告訴了揃目，倒不是為了問意見，只是純粹想要抱怨。

　　但沒想到──

　　「簡單啊，我跟未來一起去圖書館念書不就好了？」

　　「啊？」

　　「幹嘛那麼驚訝，妳不是說怕沒人教還怕孤單嗎，這樣的話我跟妳一起不就好了嗎？別看我這樣，再怎麼說我還是有比妳好的科目，比方數……」

　　「你認真？未來是打算常常去圖書館念書喔，尤其假日一定會去圖書館報到。這樣的話你也要來嗎？而且圖書館那種地方你坐得住──」

　　「沒問題的啦，我該安分的時候還是可以安分的，不要小看我了！反正我們就一起加油吧，雖然我也很討厭念書，不過最近果然開始被念了……」揃目搔弄下巴：

　　「更何況如果這樣可以讓妳不退社，參加文化祭的表演，這不是很值得嗎？」

　　他咧嘴一笑，露出白牙。

　　「揃目……」

　　雖然很不想承認，但沒想到這傢伙講話居然還有感動到我的時候。真的是，果然也有為人著想的時候啊……

　　「好啦，總之要在哪間圖書館念啊？離妳家最近的嗎？是的話那離我家也不遠。」

　　揃目揚眉一笑，那是他招牌的爽朗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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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從此以後，我們開始常在離我們家最近的圖書館念書，雖然狀況不少，但姑且還是提升了一點讀書效率，而且有問題也有人問──雖然常常是兩個人都不會。

　　一開始很鬼打牆，不過大概是因為這樣，彼此就會監督與激勵，所以就會比較努力學習，慢慢地就進入良性循環了。

　　然而，正覺得學業比較有起色的時候，又出了突發狀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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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奇怪，揃目還沒來嗎？他會遲到這麼久還真是稀奇……」

　　我低喃，拿出手機。

　　「還是私訊他好了……」

　　我打開通訊軟體，私訊了他。

　　然而，已讀的字樣，遲遲沒有出現。

　　一陣子後，我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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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揃目！你還好嗎？」

　　我快步走進病房，走進躺在病床上，打著點滴的揃目。

　　「喔，還好啦，現在感覺比較好了。謝謝未來過來看我，我沒想到妳居然會來，而且還這麼快……」

　　「笨蛋，你讓未來擔心死了你知道嗎！居然不來學校，還住院了！沒想到你也會生病，不是都說笨蛋是不會感冒的嗎──」

　　「啊？妳在胡說八道什麼啊，未來！我也是會生病的啊，何況我也不是笨蛋！妳才是笨蛋啦！」

　　「蝦？你再說一遍？一個腸胃炎病人還這麼有力氣罵人，看樣子沒什麼問題嘛，現在就給我出院！」

　　「啥？別鬧了好嗎！我現在是真的有問題啊，雖然比較好了但不代表可以出院啊！」

　　這個笨蛋極力反駁，雖然看得出來他想表現出有精神的樣子，但其實他說話的聲音，也明顯變微弱了。

　　「總之，你是什麼時候發作的啊？昨天不是還好端端的嗎？」

　　「就昨天半夜啊，突然上吐下瀉，掛了急診，才知道是急性腸胃炎啊，然後就住院了。因為很緊急，所以也來不及告訴妳。」他聲調壓低，似乎有點無奈：

　　「總之抱歉，未來，這幾天無法跟妳一起念書了。我會趕快養好病，之後再跟妳一起念書的。」

　　「啊？你真的是笨蛋耶，幹嘛道歉啦，生病又不是你的錯，誰想生病啊。別擔心啦，好好養病要緊。」我眨眼微笑，放輕聲調：

　　「祝早日康復。」

　　「謝、謝謝。」

　　揃目撇開目光，等一下，他為啥要撇開啊？

　　「難得妳也有溫柔的時候，嘖嘖。」

　　「啊？」

　　「沒事。」

　　他轉過頭，這是怎樣啊？他說我難得也有溫柔的時候？欸？我剛才有很溫柔嗎？他什麼意思？

　　「哪裡溫柔了，只是說該說的話好嗎？真的是大笨蛋！你是不是生病後會變得更笨啊？」

　　「蝦？才沒有咧！」他否認了以後，話鋒一轉：

　　「總之，未來要好好念書啦，就快要十月了，能不能讓妳爸媽滿意就看現在了。」

　　「會啦，這種事不用你操心。可是念書真的好討厭啊，累死人了。為什麼要念那麼多書啊，之後會用得到嗎？感覺學校都教一堆沒用的知識啊……」

　　「本來就是啊，我就不信那些古文跟數理什麼的，將來會用得到。重點根本不是學多少，而是將來用不用得到。所以重點是，找到自己的目標啊……」他與我四目相對：

　　「未來，妳有目標了嗎？」

　　「目標？那種東西，嗯……」

　　我低頭沉思，但腦海一片空白。說起來，我有好好想過這個問題嗎？

　　「沒有嗎？嘛，本來就很難想到啊。就連我都不是那麼清楚，只知道自己喜歡什麼而已。可是啊，喜歡的東西不一定能夠變成夢想吧。即使如此，我還是想成為大人，不然就更無法去實現夢想了。」

　　「是嗎？」

　　「那當然啊，還有其它好處咧，比如成為大人可以喝酒之類的。但我其實偷喝過一點，發現難喝得要死，那種東西怎麼會有人喝得下去……未來喝過嗎？」

　　「呃……那個，在家裡偷喝過一點清酒啦，發現有夠苦的。這麼苦的味道，為什麼那麼多大人喝得下去啊？實在搞不懂……」

　　提到這件事，我就想起來，曾經很好奇居酒屋是什麼樣的地方，所以去過那邊，還塗上了不常塗的指甲油。但因為未成年，我也沒本事謊報年齡，所以還是乖乖點了飲料……

　　「就是說啊。所以我就覺得，成為大人也不見得多好吧，就像聽說菸也很難抽啊。如果成為大人後，只是可以去品嘗苦澀還是什麼奇怪味道，那也沒多大意思咧。」揃目提高聲調：

　　「不只是這樣，聽說成為大人後，會有更多包袱吧，社會的期望，成家立業的壓力，我就覺得，成為大人還真麻煩啊……」

　　我不禁目瞪口呆，沒想到看起來只知道往前衝的熱血笨蛋揃目，居然也會思考這些……

　　「即便如此，我還是希望自己更有能力，去做我想要的事。不然現在待在學校，就有點像被困在鳥籠那樣──不過在說這種話之前，也要先對自己有所期許才行。」

　　期許──我對自己有什麼期許嗎？我就是一直處於迷茫的狀態，才會連目標、夢想這些都還一片空白吧。

　　我只知道要趁青春的時候好好玩社團，但那是我的「興趣」，那跟期許、目標、夢想都不同吧。我能將跳舞當作夢想嗎？正因如此，爸媽才會覺得那會影響學業，甚至覺得是件浪費時間的事情吧。

　　或許，青春看似比大人自由，但其實也是在另一種形式的鳥籠之中，我才覺得不滿吧。

　　「所以，未來也要對『未來』有所期許才是。雖然我大概沒什麼資格說這種話，但我還是希望，我們一起努力。好嗎？」

　　他的目光閃爍，明明就是個躺在醫院的病人，怎麼還能這麼閃耀呢。

　　「嗯，知道了。明明就是個病人還要說教，真是敗給你了。」

　　「拜託，我才不會因為這一點病而被打敗，本大爺還是那個勇猛無敵的揃目啊！」

　　他咧嘴一笑，又露出那招牌笑容。

　　「好好，你勇猛無敵，但你還是因為腸胃炎而躺在醫院裡掛點滴了呢，最勇猛的揃目同學。」

　　我雙手抱胸，故意虧他，但我臉帶笑意。

　　「笨、笨蛋，就算是最萬夫莫敵的硬漢，也是會生病的啊！」

　　「是是。」

　　「欸，妳那是什麼態度啊，喂！」

　　又開始拌嘴了起來。

　　這就是我們的日常，到了醫院還是持續的日常。

　　但是，我不討厭──尤其我在一個病人身上，獲得了一點精神能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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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揃目住院期間，我就自己去圖書館念書，或是在心有空的時候，向她請教問題。

　　其中有次，心也想跟我討論課業，就叫我去學校的小花園找她，因為她是園藝社的。我過去後，發現她正在為青葙澆水。不知何故我很喜歡青葙，總覺得很喜歡那個紫紅色，也喜歡它的身姿。所以從以前心跟我介紹它了以後，我就一直記得。

　　心也曾經告訴我，青葙的花語是「真摯的愛情，獨立、勤奮」。

　　總覺得很遙遠，但是……

　　似乎，很令人嚮往呢。

　　這會是我的期許嗎？

　　似乎在某一刻，我不自覺這麼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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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月到了，在我的努力之下，爸媽讓我過關了。雖然距離理想的成績還很遙遠，但確實看到進步了。

　　於是，我可以繼續留在熱舞社，並且參加文化祭的表演。

　　那時候，揃目也已經出院了，他一得知這個消息，就開心到撲過來──

　　「太好了，未來！恭喜妳！」

　　然後，緊抱住我。

　　「欸欸！幹嘛啦？」

　　在學校走廊上這樣抱住人，實在有夠羞恥的……但是，也不好意思推開他。

　　而且這種感覺，並不討厭。

　　「那一定好好努力練舞啊，未來，期待妳的表演！我一定要搶在第一排！」

　　他放開我，比個大拇指，向我如此承諾。

　　「好好，要信守承諾啊，可不要遲到啊！」

　　「沒問題！」

　　他露齒一笑，拍拍胸脯，我凝望這樣的他，然後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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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化祭到了。

　　我也換上服裝，做好最後的暖身後，正在後台準備表演了。

　　我拿出手機，看著時刻，時間就快到了。

　　我暗自打著舞蹈的拍子，就像時間一樣，滴答滴答地過。

　　我關掉螢幕，將手機放到背包，打算聚精會神了。

　　然後。

　　時間到了。

　　帷幕拉開，我們粉墨登場──

　　在最前排，揃目歡呼的身影映入我的眼簾；稍微後排一點的地方，看到向我微笑我鼓掌的心。

　　一切都是如此熱鬧，但內心卻是安靜的──總覺得，自己專注到一個空冥的狀態了，焦慮緊張逐漸消除，取而代之的是蠢蠢欲動的興奮。

　　站好位了。

　　音樂響起──

　　青春熱舞，就在期盼已久的文化祭，盛大開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