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色彩的龍才是真強大

　　「痛……痛嗚嗚……」

　　喬西立刻把門關上，省得艾迪的尖叫哀嚎繼續妨礙鄰里安寧。艾迪抱著頭蹲在地上，可洛俯視他足足三十秒後，有些不耐煩地唸了一聲：「給我站起來，難看死了。」

　　艾迪立刻站直：「是，大小姐。」

　　「我不記得有準你這樣稱呼我。」

　　「我這是先行預支。」

　　「你再跟我鬼扯一句，就立刻出去。」可洛盯著立刻閉上嘴巴的艾迪，目光跟刀子一樣銳利：「講重點。你說你看到龍，在哪裡？」

　　「在水源地那一帶。」

　　「怎樣的龍？」

　　「要大小姐願意收我當僕人我才能說。」

　　「那你出去好了。」

　　艾迪的眼睛立刻變成水汪汪的大眼睛，看起來有夠像倉鼠：「大小姐，不要這樣嘛──」

　　可洛連眉毛都不動一根：「所以是怎樣的龍？」

　　「我不敢靠近，所以看不是很清楚，只看到顏色，是黑色的……」

　　喬西的臉色變了。可洛繼續追問：「黑色？怎樣的黑，灰黑？藍黑？紅黑？」

　　「都不是，就只是黑色，會發亮的那種黑色。」

　　聽到這番回答，可洛的眉毛挑了起來。到了這個階段，艾迪就算再遲鈍也發現了可洛跟喬西的表情不對，說話的音量也比五秒前小了很多，幾乎跟倉鼠叫沒兩樣：「大小姐，有什麼問題嗎？」

　　可洛還沒回答，喬西上前一步：「大小姐，要是這小鬼說的沒錯……」

　　「我不是小鬼！我叫艾迪！」

　　喬西完全無視艾迪的抗議，繼續壓低聲音對小主人說話：「那麼就是……黑龍了。」

　　「對。如果這小鬼的形容正確的話。」

　　「黑龍的生息地明明不是這裡。」

　　「對。假如剛剛那本論文參考書目引用得當、田野調查也詳盡的話。」

　　「讓我猜猜，您要去會會牠？」

　　「真瞭解我，不愧陪了我十年。」

　　喬西的表情彎成一個不贊成：「大小姐，這跟上次那條橄欖，還有綠龍可不一樣，不是您可以隨便挑戰的對手，請您還是再考慮一下。」

　　「我當然知道黑龍跟之前那條橄欖小鬼、還有洞窟裡那條綠的叔叔不一樣。不過就是這樣才有去一會的價值，不是嗎？」

　　艾迪雙手用力一拍，眼睛變成閃亮亮的崇拜眼神：「大小姐，您要去打倒那條黑龍嗎？」

　　喬西立刻反對：「大小姐，請您別去！」

　　「喬西你不也聽過嗎？『沒有色彩的龍才是真強大』。」可洛引述龍學者研究結論時所用的語調，聽來跟唱歌一樣：「連爸媽都沒見過的黑龍，難道你不想見見牠？」

　　「就是說呀！喬西，既然大小姐想，為什麼不讓她去？」

　　「你這小鬼不要趁機裝熟！」喬西橫了艾迪一眼，再度轉向小主人：「大小姐，隨隨便便跑去見黑龍，下場很有可能是賠掉一條命，請您真的再慎重考慮──」

　　「那我自己去，你不用跟著去。」

　　「大小姐！」

　　喬西深知可洛的個性，他那小主人一向是想到什麼做什麼，比方說前幾天在市集上看到喜歡的玩偶想也不想直接買下，或者睡覺睡到一半爬起來鑽進書齋去讀書，總之不論是購物、閱讀、進餐，甚至是討伐龍，她都是說要作就直接實行，講好聽點叫行動力超群，說難聽些則是有勇無謀。

　　這才是喬西最擔心的地方。「沒有色彩的龍才是真強大」是少數幾個連可洛都認同的理論，據文獻顯示，目前龍界的資深前輩有金龍、銀龍、白龍、黑龍、灰龍，隨便哪一條大概都有五千年以上的壽命。據說黑龍年輕時曾燒掉過半個東方大陸導致現在那邊都是寸草不生的沙漠，灰龍曾經呼喚暴風，將一個古代巨大都市國家夷為平地，號稱最仁慈的白龍，曾經在三個月內連續打退五百名試圖討伐牠的斬龍者，沒要了他們的命只讓他們全部發瘋，至於牠如何辦到的，是世界七大不可思議之一。

　　人類唯一的救贖是，牠們因為太過年長，有的怕吵，有的想要清閒養老，有的不屑跟其他生物為伍，總之牠們年過三千歲後，幾乎都離群索居，遠離塵囂到人們以為牠們只是傳說。

　　如果那些論文跟研究是正確的，那麼黑龍不應該會出現在杜杜里城才對；但假如萬一，萬一中的萬一，艾迪看到的真是黑龍，那就算主人跟夫人都還在，要打贏也是希望渺茫，喬西可沒勇敢到願意讓小主人涉險。眼看著可洛就要開門往外走，喬西連忙擋在門前，背貼著門板，阻止小主人出門。

　　「不可以，大小姐！」

　　「喬西，讓開。」

　　「不行！」

　　「那你幫我開門。」

　　「大小姐，請您──」

　　「門外有人。」可洛的聲音一派冷靜，是屬於『斬龍者』的營業性質音調：「喬西，開門，看看是誰來了。」

　　通知有來客的鈴聲在他們頭上「叮叮噹噹」大聲作響，卻是到現在才傳進喬西的腦袋，他立即恢復平常的優雅，將門拉開。

　　門外是身材矮小卻十分粗壯、膚色黝黑、頂著張娃娃臉，看起來身材頭身比例永遠有問題的杜杜里城守備隊隊長。他身後還跟著四個守衛隊的隊士。

　　「嗨，又見面啦，小姑娘有沒有在家？有沒有乖乖吃飯睡覺呀？」

　　「大小姐在，隊長。這邊請。」

　　可洛又往後退一步，不只是為了離隊長（跟他的大嗓門）遠一點，也是為了這批人一進門，玄關的空間就滿了。喬西一關上門就立刻悄沒聲地移動到可洛斜後方他的專屬位置，艾迪則有些不知所措，不曉得該把自己往哪擺，隊士進門時還被撞了一下。

　　「痛……痛嗚嗚……」

　　「沒見過這小鬼耶，小姑娘，妳又找了新的隨從還是玩伴？」

　　「他可不是我找來的。」

　　「難不成這小鬼是在追妳？哎呀，妳才多大，要進入社交界還早著呢，萊瑟要是在家，八成會說要先過老爸我這一關──」

　　跟長輩講話要有耐性。可洛像唱咒文一樣在嘴裡把這句口訣反覆念了三遍，盡量維持淑女的優雅風範：「……請問，您突然光臨我們家，是有什麼事情？應該不是來代替我爸爸驅逐蒼蠅或老鼠的吧？」

　　隊長伸出一隻厚厚的大手往腦門上一拍：「哦哦，對啦！差點忘了！俺是來提委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