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 4-6 造訪死神的住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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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2021-09-15
我啞口莫辨。
「為了和你決鬥」。這種理由到底誰信?如果我說了,他當場接受怎麼辦?我沉默許久,最後決定放棄。
「要帶我去自警團就去吧。」
我收起劍,舉起雙手。
他什麼也沒說,倒是將手從腰上放下了。
漢斯領著我走出七折八拐的巷口。藏身在某個不起眼夾縫間的巷口連接著人來人往的開闊大街,我認出這裡已經距離皇冠花學園的城牆有好一段距離。
「你為什麼在這?」
「例行巡邏。」漢斯說:「新舊學院的交叉點。多次加蓋,容易迷路。」
「這樣啊……」
與漢斯走在一起感覺說不出的尷尬。
且不提他周身帶著一股隨時存在的壓力,從幾次的相處裡我明白他不但不會說話,還不愛說話。
我看著轉暗的天色,芥蒂著如果因為什麼原因晚回去了又要聽卡斯提亞的叨唸。該不該先藉口向漢斯告辭呢……這麼想的時候,漢斯開口道:「我家在這附近,要來一趟?」
啊?他剛剛說了什麼?
現在連你也成為邪神的信徒了嗎?你在找機會接近我嗎?
「曼查大人。」
「是、是的?」
「你打算忽略我的邀約?」
「不,沒這回事。我……很樂意?」
也許是好奇、不服輸或還沒自被突襲的邀約中清醒。
總之事情就這麼決定了。
漢斯最終帶我來到的地點讓明白了他為麼會出現在方才那裡。一棟讓人絲毫不覺得該存在學園裡的老舊五樓公寓,靜靜坐落在皇冠花學園中舊學院區與城牆間的夾縫。
像對來客的詫異習以為常了,漢斯理都不理愣住的我,拿出鑰匙打開大門。
這裡連管家都沒有嗎?
「舊宿舍,現在只有我一個人。」漢斯說。
「家族沒有挹注你?真是……」
「曼查大人,我是特別生。」
我聽著漢斯的發言,不覺一愣。
皇冠花學園的學生一般來說是有魔法資質的貴族,沒有資質的我就不符合正常情況下的入學條件。
但這不是沒有例外的。
比如魔法資質特別高的平民,或不會使用魔法,但在其他方面有稀世才華並通過考試入學的貴族。
如果是特別入學生,沒有家族的支援並不奇怪。
可是,對特別生來說,應該是有很特殊的理由才會加入此處。擁有同等程度的才華在各國不至於被埋沒,沒有必要加入從一開始就被決定難以融入的學園裡。
漢斯打亮油燈,我跟在他背後進門。
玄關飄著一股淡淡的霉味。
我看到設施的指示牌,和多數兵營一樣,只在一樓設置了洗衣間、廚房與交誼廳。
不管哪處都透著年代的氣味。
我們一起登上發出吱呀聲的木梯。在二樓停下腳步。
四人一室的空間現在只有漢斯一個人住。
房內胡亂架著簡易魔法爐具,室內凌亂不堪,像極了邊境衛兵的房間。
「坐。」
我沒拒絕他的好意,在房裡唯一像餐桌的傢具旁拉了張椅子。
漢斯將佩劍插在門邊一個橫七豎八放滿長劍的木桶後,熟練地取水、燒水。
不一會兒,從他那裡傳來一股茶葉香。
「你不會只為了泡茶叫我來吧?」
漢斯沒回答我,他雙手各拿著一隻盛滿濃茶的鐵杯,他將杯子放下後,接著將上次的恐嚇信推到我面前。
「是調查有進展了嗎?」
「這信紙,是基礎生活魔法打造的。」
這是什麼意思?
「你很遲鈍。這紙,不是學園產品,是平民貨。」漢斯喝下大大一口茶,「也許是故佈疑陣,但,通常貴族不這麼做。」
漢斯話說得雖然支離破碎,但我深表贊同。
被錄取而來的學園生,在最基本的地方都有屬於貴族的格調與堅持。對那些最強調家族正統的人,哪怕發給下人代辦,心裡都會芥蒂著不該用上象徵平民的用品。
「如果和方才攻擊你的是同一個,你必須注意。在我的故鄉,盜賊在攻擊跟騷擾的越頻繁越是警訊……惹上那種角色,真麻煩。」漢斯雙手抱胸。
「你要是沒來,他已經被我幹掉了。」
「逞強。為什麼掉了劍?」
我雙手抱胸,想了三秒,接著雙手一攤,將交手的過程和盤托出。
漢斯的眼中流動著幾絲罕見的光彩。
「如果刺客技術再好,你已經遭遇不測。」
我沉默,當作是他說對了。漢斯說的是事實,聽在耳裡卻不是滋味。我雙手抱胸,嘴上沒饒過他:「換作是法蘭克大人,我看也拿他沒辦法。」
「我能贏。」
「當然,你的稱號讓我想不到你輸的樣子。」
「我不曾在決鬥外殺人。只是所有決鬥中碰到的人都死了。」
「真的?你自己不會也不知道為什麼吧?」
「嗯。十四歲,我殺了一個人,是我的師父。接下來的一年裡又有二十人跟我決鬥,都死了。我想知道為什麼。」
這之中傳達出來的矛盾感讓我硬是吞下準備好的諷刺。
我似乎明白了他選擇皇冠花學園的理由。
「是我失言。對不起,法蘭克大人。」
「什麼?」
「我說,對不起啊?」
他一副從未被人致歉過的驚愕模樣,讓我的嘴角差點上揚。漢斯不知是不是感覺到我的取笑,不再開口。
我們靜靜地喝乾鐵杯裡的茶水,漢斯先我一步站起來,沒半點客套地說:「等等還要訓練,不送你。你是被威脅的人,帶太多武器,不追究了。」
也不知是長久協助褻瀆培養出的習慣,還是阿莎諾大人潛意識中的期待,一股衝動驅使我站到了他面前。
「我能看看嗎?」
漢斯閉口不答,我就當他是默認了,跟著他的步伐起身。
本來就穿著外出裝束的他從床上捲了外套,在那個嚇人的劍桶裡挑了兩柄鈍劍,帶我到了樓下。
看起來是將一樓的交誼廳清空,布置成訓練場地。難怪我除了那次衝突,很少見到他出現在練習場。
「對練?」
「觀摩。我是說,請讓我觀摩。」
他面無表情,不答允也不回絕,放下其中一柄鈍劍,走向交誼廳中心演練起來。
我看著他沒有一絲拖泥帶水的動作,心底本來隱約成形的猜測被打磨得越來越清晰。
直到此刻,我明白了對我來說最重要的事。
漢斯.法蘭克,從一開始就沒想過殺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