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 如置冰窖

程湘每天都努力的想著方式要更加貼近冀熙，直到開學三個月後的這天，她終於等到了機會！

週三的夜晚，她父母告知她週末要去外地參加一個親戚的喪禮，她以課業很重為由，拒絕同行；隔天她在學校時，就邀請冀熙到家裡過夜，一起讀書聊天，隔天還能一起出去玩，冀熙告訴她必須問過家長才給她回覆。


冀熙不曾在外過夜，於是在吃晚餐時，詢問了朗芸，「外婆，我同學邀請我週末去她家一起讀書，在她家過夜，聊聊天，可以嗎？」

朗芸看看眼前的女孩，越發的漂亮，混血的輪廓，精緻的過分，雖是藍色的瞳孔，但那神情跟冀羽一個模樣！她的心裡對這個孩子覺得複雜極了。

「去吧！自己注意安全。」，朗芸喝了口湯後，才回應她。

「謝謝外婆。」，冀熙對外婆笑著說，她很開心，自從國二時，外婆說了她的身世以後，對她就變得比較溫和了，不再會一言不發就打她出氣，雖然依舊冷淡，但冀熙覺得這樣已經很好了！至少不會再被打。

看著她的笑容，朗芸就覺得刺眼，她深愛的女兒永遠不在了，取而代之的是這個有她女兒血液的雜種。
雖然知道自己一個年過半百的人有這種想法很不對，可她總是覺得，如果沒有這個外孫女，那她女兒現在就還在她身邊。

雖然曾受過那樣的傷害，但至少……還活著。
不過也沒關係了，自己大概也快去找女兒了，到時候就剩下這個孩子一個人了。

朗芸深深的看了冀熙一眼，冀熙不明白外婆眼裡的意思，但她覺得，外婆好像憔悴很多。


飯後，冀熙傳了訊息跟程湘說自己可以去過夜，讓程湘興奮的一夜未眠。

週五上學，除了書包，冀熙還背著兩天份的換洗衣物。

一整天的心不在焉，終於熬到放學，程湘迫不及待的拉著冀熙要回家，班導師張帆卻突然叫住她們，「冀熙！妳可以來我辦公室一趟嗎？」

兩個女孩一起回頭看著班導，很是困惑，「怎麼了嗎？」

「嗯…跟我來辦公室講吧…妳願意讓程湘聽妳的事嗎？」，張帆知道她們兩個很要好，但他要講的是私事，還是先詢問了一下。

冀熙看著老師，再看看程湘，不知道老師要說些什麼，她有些猶豫。

她在猶豫的時候，程湘很緊張，她不知道自己在冀熙的心裡份量有多少，她覺得冀熙會拒絕讓她聽，她也做好心理準備了，雖然……如果真的被拒絕，會很難過。

「就一起聽吧。」，猶豫十幾秒後，冀熙冷冷的說著，但程湘卻覺得，那是最溫暖的一句話。


進了張帆的獨立辦公室，他馬上把門鎖上。

「冀熙，妳…親人只有外婆嗎？」

冀熙沒預料老師這麼問，愣了一下回應，「嗯，只有外婆。」

張帆抓抓頭，面帶難色，停頓許久，似乎在斟酌語言，始終說不出話。

「老師，你要說什麼就說吧！好歹我是高中生了！我能承受。」

聽了冀熙的話，張帆嘆了口氣，「妳…父親那邊的親戚…全都連絡不上嗎？」

「你到底要問什麼？」，冀熙從小到大，最恨的就是有人問起父親的事，所以她語氣冰冷，開始帶著武裝。

「別生氣…老師不是要探究妳的隱私……」，張帆看著眼前的漂亮女孩，始終說不出口真正要講的話。

程湘在旁默默的看著，她很緊張，也許今天就有機會知道心愛的人的秘密了。

「冀熙…妳…唉…我要怎麼講啊！」，張帆抱著頭嘶吼著，讓冀熙跟程湘很納悶。

程湘看不下去，開口說，「老師，你要說什麼就趕快直說，別吊我們胃口！」

「妳願意喊我爸爸嗎？」，張帆終於艱難的對她說出口。

「你在說什麼鬼？」，冀熙聽到張帆的問句，直接被氣笑了，程湘也愣了。

張帆抱著頭，似乎極度的為難，他也只是個30多歲的男老師，剛成家，還沒有小孩，突然要他養一個這麼大的孩子，他也很艱難。


「妳外婆……啊！他媽的我要怎麼講啊！」，張帆在辦公室裡嘶吼著，嚇得冀熙往後退，潛藏在體內那被虐打的記憶不自覺被勾出來，程湘感覺到她的不對勁，趕緊牽起她的手，感覺到她的手傳來冰冷和顫抖。

程湘突如其來的行為，讓冀熙愣了一下，從手心傳來的溫暖，讓她心裡有個柔軟的地方，似乎有電流通過，她傻傻的看著程湘，程湘則認真的看著她微笑，輕聲說，「有我在，別怕。」


張帆隔了幾分鐘，才終於對著冀熙說出口，「妳外婆說她在妳國二時，就檢查出胃癌，一直治療到現在，狀況越來越糟了，她害怕自己不久於人世，跑來找我，希望如果她走的時候，如果妳還未成年，我可以收養妳，避免妳被送去安置！」

「你…在說什麼…？」，聽了張帆說的話，冀熙覺得自己被關在冰窖裡，凍得她瑟瑟發抖，眼淚也開始決堤，她終於明白，為什麼那一年，外婆會願意買電腦給她，也知道為什麼外婆會在那一天，說出她的身世。

程湘立刻緊緊抱住她，努力給她溫暖，可冀熙渾身冰冷的溫度，都讓程湘覺得自己被凍傷了，但她仍不放手。


「老師沒必要騙妳吧……她說妳們的房子在妳名下，她還幫妳開戶把錢都放進去了，那數字夠妳唸到大學畢業，只是妳未成年必須要有監護人才可以！所以她希望我收養妳……我覺得妳已經高中了，妳有自己選擇的權利，我願意當妳的監護人，不過如果妳找得到父親那邊的親人，我覺得他們會比我適合。」，張帆一口氣說完後，如釋重負的吐了一大口氣。


冀熙腦袋當機，停頓在那裡，直勾勾的看著張帆，她不知道自己應該做什麼反應，世上唯一的親人，竟然要走了？而她還從別人口中知道？

看著冀熙淚水不停的流，身高差不多的程湘，把冀熙拉過來，抱住她的頭，讓她的頭可以靠著自己鎖骨。

或許是太過悲傷，或許是程湘太過溫暖，冀熙第一次在別人面前崩潰大哭，她伸手環抱住程湘的腰，整個人埋在她胸前哭著，把她的制服都哭成了深綠色。

哭了幾分鐘，冀熙強迫自己停下來，離開程湘的懷抱。


她看著程湘擔心的臉，又看著張帆擔憂的臉，她嗚咽著，斷斷續續地說了自己的身世，「我…沒有爸爸…因為我是我媽媽在酒吧…被下藥迷姦的產物……我媽媽甚至不知道…自己被多少人輪姦…但她覺得我也是一條命，所以生下了我……可是她得了產後憂鬱症……最後在我2歲的時候自殺走了…所以我被我外婆撫養長大……」

張帆跟程湘聽到這個答案，驚訝萬分！她『沒有爸爸』的原因，太易於常人了！

張帆本以為她寫上父不詳，只是因為父母離婚早，不想有牽扯，卻沒想到真相如此難堪。
程湘終於知道了一直想知道的真相，卻沒想到如此令人難受，對冀熙的愛，又更多了一份疼惜。

「嗯…冀熙…如果妳…願意…讓我收養…再跟我說吧…時間不早了，妳們先回去吧……」，張帆猶豫著，結結巴巴的說著，他不知道怎麼接受這真相，這個漂亮的女孩，竟然是人們所謂的『雜種』，難怪每次提到父親的事情，她都會翻臉。


程湘聽了張帆的話，牽著失魂落魄的冀熙去搭公車回家，冀熙坐在靠窗那邊，看著窗外發呆，眼中卻一直有淚水。

程湘拉過她的頭，讓她靠在自己肩膀上，靜靜地啜泣。

冀熙不知道自己怎麼進到程湘家裡的，回過神來，正在被程湘推進浴室。

「妳趕快洗個澡吧！會舒服多的！我去弄晚餐，妳洗好就能吃了。」，程湘一邊推著她進浴室，一邊說著。

冀熙只好默默的去洗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