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章-交棒
本章節 5237 字
更新於: 2021-09-13
「這樣就沒問題了喔。」
「啊，謝謝……」
胸腔前的傷口也慢慢癒合了，看來是沒有問題了。
「桔梗……」我看著眼前的少女認真的模樣，實在不忍心想起當初的事。
「只要說哥……金鐘的事，我都會幫忙的。」她瞥過了頭，看了看躺在地板上的那個像是殘破的布娃娃的女孩，不禁皺起了雙眉。
「沒事就真的太好了，只是……」在一旁看著的蒹葭，從剛才就不知道嘆息了多少次。
我稍微站起身，一拐一拐的走著，就連我自己也為這樣的姿態感到滑稽。
「這個女孩……還真可憐……」我看著早已失去生命跡象的殘破少女這樣說道，身上的縫線和花藤都為她的可悲多加幾分。
「金鐘……」
「怎麼了？」我往聲音方向望去，是百合的呼喊，他坐在角落的沙發上，擦拭著正熟睡中的白楊今天所使用的弓箭。
聽到我的回應，他將視線往我投來，他眉梢所呈現的困惑之色，讓我感受到我們處在同頻率的共鳴。
「我很喜歡這裡的說……」他說完，又低下了頭，又心無胖旁鶩的擦拭著滿是血漬的弓弦。
「這也是沒辦法的。」
「我們已經被盯上無數次了，要是不快點的話……」蒹葭說道，紅漲的臉頰呈現了激烈的悔恨。
我走向白楊的床前，為他將頸間的絲繩牽起他的全身，接著在絲繩的另一頭注入我曾經使用過的藥滴。
可能是我的震動太大了，亦或是疼痛刺激他的感覺神經，他漸漸在我的注視下睜開了雙眼，和我四目交接。
「……金鐘先生，怎麼了……欸！」
不等他斷句完成，我便直接連鞋子也不脫地直接衝上搖搖欲墜的床上，緊緊的懷抱住他的腰間，而他貌似難以從我這個急促的行動回神過來，連掙扎也沒有一絲意願，就這樣陪度過我安心過後的，那無窮的懼怕。
「怎麼了嗎？那麼突然？」看來他是回神過來了呢，他不知所以的問話傳進了我混亂的思緒中，將我拉回這個現實。
「謝謝你……」我鬆開了他，用盡全力說出了這句話，而他只是淡淡一笑，什麼都沒說。
百合安心的嘆了口氣，蒹葭也在這危急時刻難得的笑了，只有桔梗仍然無動於衷。
「所以，我們要離開這裡嗎？」率先點出問題的核心的，是百合。
他將手中的弓小心謹慎的放在方才白楊躺臥的床鋪上，而後拿出那個中古時期的手機，將注意力放在上面。
「呃，其實昨天，『姐姐』有傳送訊息過來。」我慢條斯理的說著，換來的是蒹葭高亢的「欸欸欸欸欸真的嗎！」、和百合吃驚的注意力、還有被蒹葭嚇到又滿臉不知所云的白楊。
「『姐姐』是……」白楊看著身上的線繩，露出了疑惑又茫然的表情。
當我想開口解釋時，蒹葭已經等不及的隆重介紹我們口中的「姐姐」。
她真的很信任「姐姐」呢。
「就是就是！我和金鐘出任務時巧逢的一位『園丁喔！』」蒹葭一臉興奮的說。
「但這樣不就很危險嗎？」
白楊才剛說完，蒹葭旋即露出不悅的神情。
「才才才沒有咧！她人超好的，她聽了我的計畫後也對我非常的認同喔！我們會在這個地方有定點也都是她的功勞！還有她之前也會給我們些生活費用！還會告知我們『園丁』的策略方針，只是他在你醒來來前的幾個月我們就失去了她的聯繫，現在終於又有消息了！這是奇蹟！是耀眼光芒閃耀燦爛輝煌璀璨的——奇！蹟！啊！」
嗯，我們偉大的領導人是個瘋子。
「啊哈哈！妳開心就好……」
白楊對我無奈地笑了笑，我也回以一個尷尬又不失禮貌的表情。
「所以呢！是什麼訊息！！！」
「看起來好像是座標位置，『J區域4四十號』……？」
「天啊！難不成『姐姐』知道我們的窘境了嗎！金鐘！我想這就是『姐姐』幫我們找到的新的容身之處。」
如果是……那我也很開心……但……
「蒹葭，我覺得有點可疑啊，這種奇怪的訊息？妳真的那麼相信她嗎？」
聽我這樣一說，蒹葭頓時瘋狂點著頭殼，彷彿想讓全世界都知道她一生對『姐姐』的信任永不磨滅。
看到她這個樣子，加上『姐姐』多年以來的救助，我也不好意思多說些什麼。
「那個，金鐘，我找到了那個座標原運作公司了。」什麼！百合居然？
「百合！是什麼！」我急切的問道。
「是一間藥廠，現在已經停止營業了。」
「原來如此……那個啊，百合，你怎麼學會用網路？」
他挑撥了臉頰旁的髮絲，張開小巧玲瓏且具有光澤的雙唇說道
「白楊……教我的。」
「這樣啊，所以你已經……不怕了嗎？」
「可能吧。」
我笑了笑，在我不知道的時候，百合的成長真是飛速，使我來個頭暈目眩。
「蒹葭，我會去『姐姐』給的這個場所試探看看的。」
「欸！大家一起去啊！」
「不要。」
「為什麼！」
「太危險了。」我走上前，用雙手用力地撐著她的雙肩，並且用稍微認真些的語氣繼續展開下一句話。
「雖然我也相信『姐姐』是一值得信賴的人，但是如果我們盲目的全員前往，先不論『姐姐』的風險，在路上我們的外貌也很受人矚目。
我先一個人過去看看，你們再多努力添加一些成員吧，畢竟妳筆記寫的那麼辛苦。」
「嗯……」蒹葭垂下眼皮，若有所思的走到百合的身旁並坐下。
「金鐘先生，既然這樣的話，不如我跟你去吧！」白楊在胸前握了個拳頭，以示他的決心，但白楊，我很抱歉，可能要讓你失望了。
「抱歉白楊，我有件事希望你去做。」
「咦？什麼？」
「請你和蒹葭去執行救援任務。」
果不其然，這兩人的尖叫聲此起彼落，直接讓我耳膜破裂、震耳欲聾。
「喂喂喂！金鐘你是不是沒吃藥啊！」「金鐘先生！你真的不是在開玩笑嗎！」
「我很認真的！」我揚起嘴角，給他們一個足以致命笑容。
「蒹葭，我懂妳和白楊之間的隔閡，但是我相信你們只不過是還沒信任彼此罷了，白楊，雖然蒹葭這個人……呃……，有『億』點吵，不過她是個很棒的人，我相信你透過這樣，能解開你對她的謎團。
蒹葭，我知道妳一定心不甘情不願，但我這次可是因白楊而獲救的喔，也許他能為你的野心稱為一股力量。
我也許會死在哪裡，我都還是尚未明瞭，也許明天、也許後日，我便會離開這個世界，所有我希望，你們能聽我一次好嗎？
只要你們同意，我保證我一定會活著回來的，不計任何代價。」
氣氛凍結了幾分鐘後，我看向眼前的他們，看來確定了呢。
白楊乖順的點了點頭，而蒹葭則是嘆了口氣，這代表她同意的意思。
「我也會幫助你們的。」百合加入了我們之間的談話，他手中那手機的鏡頭不知是想捕捉哪一刻呢？
「謝囉！百合！」看來這次我們沒有任何尷尬的瞬間，雖然無趣了點，但我也心滿意足了。
「喂！灰髮的！你敢扯我後腿我就打斷你的前腿！」
「欸？什麼啦！金鐘先生救我！」
吵雜的兩人、在一旁看戲的白髮少年，和諧到令我甚至都遺忘了所有危機。
真是的，要我離開這裡，還真捨不得啊。
但想必他們也是吧。
我靜悄悄的推開房門，往門外的黑暗處走去。
➰
「我覺得很不錯哦……」
「我是沒什麼異議啦，但是妳為什麼……？」
「因為……我覺得我好沒用……」
「不會啊！妳已經幫我很多了耶！」
「我不是指這個，我是指對於……哥哥。」
「欸？」
「那是因為當初發生了……」
「……我不在乎，他當初肯定很迷惘、很不安心、很錯亂……才會做出這樣的事，但是我不在乎，我一直希望能成為他的助力，但從那天起他連用正眼都沒有看過我一眼。
所以，拜託你們……」
「……」
➰
糧食、通訊用具、替換的衣物……
嗯。感覺沒問題了。
我將背包的拉鍊拉上，突然，我的房門被推動了。
是白楊，也是啦，這邊本來就是我和他的房間。
只是他從剛剛就一直被對著我，還真奇怪啊。
「白楊？」
「晚上好啊金鐘先生，你明天就要出門了吧？」
「是啊，早一點解決也好……」
「……是啊，那還真是……失禮了！」
「欸？」
剎那間，我的眼前一片漆黑，毫無一絲光明。
細膩的感觸、恰巧的體溫，讓我知道我被剛才看似人畜無害的少年矇住了雙眼。
「白楊……？現在是怎樣啦！」
「真的很對不起了！蒹葭！麻煩妳了！」
「什麼啦？你們啥時變得那麼親暱啊！」
「嘖！老娘只是要實現他的願望罷了！金鐘！給我乖乖睡個大頭覺！」
真是的，這些人到底懂不懂尊重啊？
不過蒹葭，這次可能要讓妳失望了。
妳的能力雖然十分蠻狠，但並不是絕對的。
在妳身旁，我身為一個「弱者」，總是會尋找讓自己不受被強者所支配的方法。
這件事很少人知道，說不定連妳也不了解。
在妳下達命令的零點零零零零零一秒，只要轉移對妳這個命令的注意力，我即可逃離妳所施下的惡咒。
這就是我所選擇的生存之道。
「什什什麼！金鐘你居然！」
我轉身一躍，稍微控制點力道，用前手臂和大腿肌的力量給在我身後的白楊一個後空摔，他連嚇到的時間都沒數過，就這樣毫無聲息的摔在一旁的床上，大概是因為他所引起的震動太大，將我的背包彈到了地上。
而且我發現，我居然沒拉好拉鍊，好不容易收好的東西就這樣散落一地。死定了要再收一次了。
「我說你們兩個，到底在玩什麼東西，現在誠實招待我還可以原諒你們哦。」
我揚起得意的微笑，為自己的勝利比了個勝利手勢。
「金鐘先生……對不起，但你還是——！」
「果然又大意了呢，你每次都這樣呀，金鐘。」
白色的花瓣，灑落在我的視線之中，一身而躍的那純樸的身影，讓我忘記時空的運轉。
下一刻，我的視線被對準了一面圓環，即便轉頭但腦內的任何思考還是無法逃離。
他勝利的笑容，我還是頭一次看著呢。
「百合，你什麼時候？」
「從剛才一直都在呀。」
伴隨著「喀擦！」的韻律，我睜開雙眼。
在霧濛濛的景象中，我看到腳邊一朵銀灰色不知何名的花朵，正在走向生命的盡頭。
➰
「恭候你多時了。」
恢復腦中思緒，熟悉的灰髮、矮小的他和這個亦黑亦白之地混為一談。
但現在我根本不想欣賞這裡的一切，只想要將白眼翻到後腦勺。
我也沒有，直接握緊了拳頭，朝白楊的腹中全力揮去。
「呃！對不起啦！我也不是故意的。」
「所有你帶來這裡幹嘛？跟我告白嗎？」
我抓起地上的藤蔓，真的很想用它把他五花大綁在前面的樹上當展示品。
「呃……你說對了一半……可能吧？」
「蛤？難不成？」
這麼說來，剛才的亂鬥中，有一個身影從未現身。
那個渺小又無力的身影，在天穹的照射下呈現了一個影像。
轉頭一看，她就要站在那裡。
「……哥哥……」
「桔梗！我說過……」
「我想和你一起走。」
平時讓人感到難以親近氣息的她，現在卻讓我感受到一絲溫暖。
但無情的現實必須要將它消滅。
「不行，太危險了，還有我說過了，我不是你哥……」
剎那間，我還未完成的言語並沒有打破那一片冰層，但是充滿血絲的色澤讓我頭暈目眩。
臉好空，好像什麼都沒有，我伸手觸碰了臉部，它早已一無所有。
定睛一看，眼前的女孩手上拿著一團交雜的繃帶，臉上的憤怒和緊皺到眉梢，我才發現到底發生了什麼。
我想起臉部那一邊的醜陋，反射性的用手捧著垂下的頭。
「妳做什麼？」
「你知道嗎？剛看見你時候，我好像心中那個曾經的『我』一直在對我吶喊，我起初根本不管她。
但是我變了，我喜歡著願意反抗命運、反抗這個世界的你，感覺好像心中有什麼被救贖了，好溫暖、又好興奮，光看著你，我就心滿意足了。
我和你一樣，討厭這個『世界』，這個沒有任何文化的『世界』，但是我選擇了當個觀看者，一無是處、糜爛的度過一天又一天。
因為我沒有勇氣去反抗。
你記得嗎？我們是一起醒來的，你那個就算有偽裝但卻真誠的笑容，讓我惶恐不安稍微得到了一點點的安心，之後我們也是在一起生活，你沒有因為我叫你一聲『哥哥』而發脾氣，即使我撒嬌、即使我鬧彆扭，你也是一如往笑著，讓我在這個充滿未知數的地方得到了歸屬。
看到你即使能力和我一樣沒什麼用，但是還是有勇氣去反抗，我真的好憧憬，多希望你分一半的勇氣給我。
那時，我就在心中默默的誓言，我要成為你的助力。
……所以……所以……
即便你失控一次！兩次！三次！一千次！還是上萬上兆我都無所謂！
即便你要扒下我的肉我的腸我的心我的肺我都無所謂！我只希望你能延續我們兩個願望！讓這個『世界』有著五彩繽紛的文化！
怎樣！幹嘛那種表情？當初吃掉我身上的一塊肉你當我會計較嗎？你要計較也先經過我的同意好不好！我根本不痛不癢！反正會在恢復的根本不成問題！」
從細細嘶啞，到後來的咆哮。一句一字都撕裂我的一切。
「……哥哥，你和蒹葭執行的那個什麼『伊甸園計畫』，如果是你我就會奉獻我的一切、你要找到我們新的落腳之所，只要是你，即使翻山越嶺，我也能找到……」
「但是我帶妳有什……！」
一隻極速的飛刀，劃破了我身旁安靜的空氣，銳利的將我身後的藤蔓一分為二。
蘊含著女孩的喜怒哀樂，她將她已鋒銳的利刃劃破迷惘。
「……也許你……現在還是很難接受我……，但是當初在心中種下的願望。至少讓我將它完成好嗎！即使兩三年過去了，我還是從未改變過。
也
所以至少讓我……跟在你身旁。」
窮追不捨，屹立不搖……
任何一切，都比我好太多了。
在她眼中，我居然是這樣的啊。
真是羞愧。明明她比我好上百倍，卻願意為了我這個時常失控，個性陰晴不定的怪人獻出她的所有。
論實話，我也很想和他重修舊好。
「金鐘！」我看向剛才我尚未發現到的蒹葭，她只是默默地點了個頭，並微微笑著。
「金鐘呀，你煮飯超難吃的呀，身邊有桔梗保證餓不死你的呀。」百合盤膝坐在前方無盡的花田中，回首望向著我，在他的話語中，毫無謊言。
「金鐘先生，比起我，桔梗可是好上一百倍哦！」
白楊一如既往，眉開眼笑地說著，只是這次不只是對著我，還有她。
我嘆了口氣，將手鬆開了臉龐。
灰色的光暈，這個伊登倪寇荻墨還真是美好啊……
掀起花瓣雨的風中，她牽起了我的手。
➰
「都準備好了嗎？」
「嗯，謝謝你幫我保養飛刀。」
「沒什麼，徒手之勞罷了。」
「……嗯。」
「好，走吧。」
「……謝謝你。」
我們靜悄悄的打開大門，往門外的第一道曙光邁去。
「啊，謝謝……」
胸腔前的傷口也慢慢癒合了，看來是沒有問題了。
「桔梗……」我看著眼前的少女認真的模樣，實在不忍心想起當初的事。
「只要說哥……金鐘的事，我都會幫忙的。」她瞥過了頭，看了看躺在地板上的那個像是殘破的布娃娃的女孩，不禁皺起了雙眉。
「沒事就真的太好了，只是……」在一旁看著的蒹葭，從剛才就不知道嘆息了多少次。
我稍微站起身，一拐一拐的走著，就連我自己也為這樣的姿態感到滑稽。
「這個女孩……還真可憐……」我看著早已失去生命跡象的殘破少女這樣說道，身上的縫線和花藤都為她的可悲多加幾分。
「金鐘……」
「怎麼了？」我往聲音方向望去，是百合的呼喊，他坐在角落的沙發上，擦拭著正熟睡中的白楊今天所使用的弓箭。
聽到我的回應，他將視線往我投來，他眉梢所呈現的困惑之色，讓我感受到我們處在同頻率的共鳴。
「我很喜歡這裡的說……」他說完，又低下了頭，又心無胖旁鶩的擦拭著滿是血漬的弓弦。
「這也是沒辦法的。」
「我們已經被盯上無數次了，要是不快點的話……」蒹葭說道，紅漲的臉頰呈現了激烈的悔恨。
我走向白楊的床前，為他將頸間的絲繩牽起他的全身，接著在絲繩的另一頭注入我曾經使用過的藥滴。
可能是我的震動太大了，亦或是疼痛刺激他的感覺神經，他漸漸在我的注視下睜開了雙眼，和我四目交接。
「……金鐘先生，怎麼了……欸！」
不等他斷句完成，我便直接連鞋子也不脫地直接衝上搖搖欲墜的床上，緊緊的懷抱住他的腰間，而他貌似難以從我這個急促的行動回神過來，連掙扎也沒有一絲意願，就這樣陪度過我安心過後的，那無窮的懼怕。
「怎麼了嗎？那麼突然？」看來他是回神過來了呢，他不知所以的問話傳進了我混亂的思緒中，將我拉回這個現實。
「謝謝你……」我鬆開了他，用盡全力說出了這句話，而他只是淡淡一笑，什麼都沒說。
百合安心的嘆了口氣，蒹葭也在這危急時刻難得的笑了，只有桔梗仍然無動於衷。
「所以，我們要離開這裡嗎？」率先點出問題的核心的，是百合。
他將手中的弓小心謹慎的放在方才白楊躺臥的床鋪上，而後拿出那個中古時期的手機，將注意力放在上面。
「呃，其實昨天，『姐姐』有傳送訊息過來。」我慢條斯理的說著，換來的是蒹葭高亢的「欸欸欸欸欸真的嗎！」、和百合吃驚的注意力、還有被蒹葭嚇到又滿臉不知所云的白楊。
「『姐姐』是……」白楊看著身上的線繩，露出了疑惑又茫然的表情。
當我想開口解釋時，蒹葭已經等不及的隆重介紹我們口中的「姐姐」。
她真的很信任「姐姐」呢。
「就是就是！我和金鐘出任務時巧逢的一位『園丁喔！』」蒹葭一臉興奮的說。
「但這樣不就很危險嗎？」
白楊才剛說完，蒹葭旋即露出不悅的神情。
「才才才沒有咧！她人超好的，她聽了我的計畫後也對我非常的認同喔！我們會在這個地方有定點也都是她的功勞！還有她之前也會給我們些生活費用！還會告知我們『園丁』的策略方針，只是他在你醒來來前的幾個月我們就失去了她的聯繫，現在終於又有消息了！這是奇蹟！是耀眼光芒閃耀燦爛輝煌璀璨的——奇！蹟！啊！」
嗯，我們偉大的領導人是個瘋子。
「啊哈哈！妳開心就好……」
白楊對我無奈地笑了笑，我也回以一個尷尬又不失禮貌的表情。
「所以呢！是什麼訊息！！！」
「看起來好像是座標位置，『J區域4四十號』……？」
「天啊！難不成『姐姐』知道我們的窘境了嗎！金鐘！我想這就是『姐姐』幫我們找到的新的容身之處。」
如果是……那我也很開心……但……
「蒹葭，我覺得有點可疑啊，這種奇怪的訊息？妳真的那麼相信她嗎？」
聽我這樣一說，蒹葭頓時瘋狂點著頭殼，彷彿想讓全世界都知道她一生對『姐姐』的信任永不磨滅。
看到她這個樣子，加上『姐姐』多年以來的救助，我也不好意思多說些什麼。
「那個，金鐘，我找到了那個座標原運作公司了。」什麼！百合居然？
「百合！是什麼！」我急切的問道。
「是一間藥廠，現在已經停止營業了。」
「原來如此……那個啊，百合，你怎麼學會用網路？」
他挑撥了臉頰旁的髮絲，張開小巧玲瓏且具有光澤的雙唇說道
「白楊……教我的。」
「這樣啊，所以你已經……不怕了嗎？」
「可能吧。」
我笑了笑，在我不知道的時候，百合的成長真是飛速，使我來個頭暈目眩。
「蒹葭，我會去『姐姐』給的這個場所試探看看的。」
「欸！大家一起去啊！」
「不要。」
「為什麼！」
「太危險了。」我走上前，用雙手用力地撐著她的雙肩，並且用稍微認真些的語氣繼續展開下一句話。
「雖然我也相信『姐姐』是一值得信賴的人，但是如果我們盲目的全員前往，先不論『姐姐』的風險，在路上我們的外貌也很受人矚目。
我先一個人過去看看，你們再多努力添加一些成員吧，畢竟妳筆記寫的那麼辛苦。」
「嗯……」蒹葭垂下眼皮，若有所思的走到百合的身旁並坐下。
「金鐘先生，既然這樣的話，不如我跟你去吧！」白楊在胸前握了個拳頭，以示他的決心，但白楊，我很抱歉，可能要讓你失望了。
「抱歉白楊，我有件事希望你去做。」
「咦？什麼？」
「請你和蒹葭去執行救援任務。」
果不其然，這兩人的尖叫聲此起彼落，直接讓我耳膜破裂、震耳欲聾。
「喂喂喂！金鐘你是不是沒吃藥啊！」「金鐘先生！你真的不是在開玩笑嗎！」
「我很認真的！」我揚起嘴角，給他們一個足以致命笑容。
「蒹葭，我懂妳和白楊之間的隔閡，但是我相信你們只不過是還沒信任彼此罷了，白楊，雖然蒹葭這個人……呃……，有『億』點吵，不過她是個很棒的人，我相信你透過這樣，能解開你對她的謎團。
蒹葭，我知道妳一定心不甘情不願，但我這次可是因白楊而獲救的喔，也許他能為你的野心稱為一股力量。
我也許會死在哪裡，我都還是尚未明瞭，也許明天、也許後日，我便會離開這個世界，所有我希望，你們能聽我一次好嗎？
只要你們同意，我保證我一定會活著回來的，不計任何代價。」
氣氛凍結了幾分鐘後，我看向眼前的他們，看來確定了呢。
白楊乖順的點了點頭，而蒹葭則是嘆了口氣，這代表她同意的意思。
「我也會幫助你們的。」百合加入了我們之間的談話，他手中那手機的鏡頭不知是想捕捉哪一刻呢？
「謝囉！百合！」看來這次我們沒有任何尷尬的瞬間，雖然無趣了點，但我也心滿意足了。
「喂！灰髮的！你敢扯我後腿我就打斷你的前腿！」
「欸？什麼啦！金鐘先生救我！」
吵雜的兩人、在一旁看戲的白髮少年，和諧到令我甚至都遺忘了所有危機。
真是的，要我離開這裡，還真捨不得啊。
但想必他們也是吧。
我靜悄悄的推開房門，往門外的黑暗處走去。
➰
「我覺得很不錯哦……」
「我是沒什麼異議啦，但是妳為什麼……？」
「因為……我覺得我好沒用……」
「不會啊！妳已經幫我很多了耶！」
「我不是指這個，我是指對於……哥哥。」
「欸？」
「那是因為當初發生了……」
「……我不在乎，他當初肯定很迷惘、很不安心、很錯亂……才會做出這樣的事，但是我不在乎，我一直希望能成為他的助力，但從那天起他連用正眼都沒有看過我一眼。
所以，拜託你們……」
「……」
➰
糧食、通訊用具、替換的衣物……
嗯。感覺沒問題了。
我將背包的拉鍊拉上，突然，我的房門被推動了。
是白楊，也是啦，這邊本來就是我和他的房間。
只是他從剛剛就一直被對著我，還真奇怪啊。
「白楊？」
「晚上好啊金鐘先生，你明天就要出門了吧？」
「是啊，早一點解決也好……」
「……是啊，那還真是……失禮了！」
「欸？」
剎那間，我的眼前一片漆黑，毫無一絲光明。
細膩的感觸、恰巧的體溫，讓我知道我被剛才看似人畜無害的少年矇住了雙眼。
「白楊……？現在是怎樣啦！」
「真的很對不起了！蒹葭！麻煩妳了！」
「什麼啦？你們啥時變得那麼親暱啊！」
「嘖！老娘只是要實現他的願望罷了！金鐘！給我乖乖睡個大頭覺！」
真是的，這些人到底懂不懂尊重啊？
不過蒹葭，這次可能要讓妳失望了。
妳的能力雖然十分蠻狠，但並不是絕對的。
在妳身旁，我身為一個「弱者」，總是會尋找讓自己不受被強者所支配的方法。
這件事很少人知道，說不定連妳也不了解。
在妳下達命令的零點零零零零零一秒，只要轉移對妳這個命令的注意力，我即可逃離妳所施下的惡咒。
這就是我所選擇的生存之道。
「什什什麼！金鐘你居然！」
我轉身一躍，稍微控制點力道，用前手臂和大腿肌的力量給在我身後的白楊一個後空摔，他連嚇到的時間都沒數過，就這樣毫無聲息的摔在一旁的床上，大概是因為他所引起的震動太大，將我的背包彈到了地上。
而且我發現，我居然沒拉好拉鍊，好不容易收好的東西就這樣散落一地。死定了要再收一次了。
「我說你們兩個，到底在玩什麼東西，現在誠實招待我還可以原諒你們哦。」
我揚起得意的微笑，為自己的勝利比了個勝利手勢。
「金鐘先生……對不起，但你還是——！」
「果然又大意了呢，你每次都這樣呀，金鐘。」
白色的花瓣，灑落在我的視線之中，一身而躍的那純樸的身影，讓我忘記時空的運轉。
下一刻，我的視線被對準了一面圓環，即便轉頭但腦內的任何思考還是無法逃離。
他勝利的笑容，我還是頭一次看著呢。
「百合，你什麼時候？」
「從剛才一直都在呀。」
伴隨著「喀擦！」的韻律，我睜開雙眼。
在霧濛濛的景象中，我看到腳邊一朵銀灰色不知何名的花朵，正在走向生命的盡頭。
➰
「恭候你多時了。」
恢復腦中思緒，熟悉的灰髮、矮小的他和這個亦黑亦白之地混為一談。
但現在我根本不想欣賞這裡的一切，只想要將白眼翻到後腦勺。
我也沒有，直接握緊了拳頭，朝白楊的腹中全力揮去。
「呃！對不起啦！我也不是故意的。」
「所有你帶來這裡幹嘛？跟我告白嗎？」
我抓起地上的藤蔓，真的很想用它把他五花大綁在前面的樹上當展示品。
「呃……你說對了一半……可能吧？」
「蛤？難不成？」
這麼說來，剛才的亂鬥中，有一個身影從未現身。
那個渺小又無力的身影，在天穹的照射下呈現了一個影像。
轉頭一看，她就要站在那裡。
「……哥哥……」
「桔梗！我說過……」
「我想和你一起走。」
平時讓人感到難以親近氣息的她，現在卻讓我感受到一絲溫暖。
但無情的現實必須要將它消滅。
「不行，太危險了，還有我說過了，我不是你哥……」
剎那間，我還未完成的言語並沒有打破那一片冰層，但是充滿血絲的色澤讓我頭暈目眩。
臉好空，好像什麼都沒有，我伸手觸碰了臉部，它早已一無所有。
定睛一看，眼前的女孩手上拿著一團交雜的繃帶，臉上的憤怒和緊皺到眉梢，我才發現到底發生了什麼。
我想起臉部那一邊的醜陋，反射性的用手捧著垂下的頭。
「妳做什麼？」
「你知道嗎？剛看見你時候，我好像心中那個曾經的『我』一直在對我吶喊，我起初根本不管她。
但是我變了，我喜歡著願意反抗命運、反抗這個世界的你，感覺好像心中有什麼被救贖了，好溫暖、又好興奮，光看著你，我就心滿意足了。
我和你一樣，討厭這個『世界』，這個沒有任何文化的『世界』，但是我選擇了當個觀看者，一無是處、糜爛的度過一天又一天。
因為我沒有勇氣去反抗。
你記得嗎？我們是一起醒來的，你那個就算有偽裝但卻真誠的笑容，讓我惶恐不安稍微得到了一點點的安心，之後我們也是在一起生活，你沒有因為我叫你一聲『哥哥』而發脾氣，即使我撒嬌、即使我鬧彆扭，你也是一如往笑著，讓我在這個充滿未知數的地方得到了歸屬。
看到你即使能力和我一樣沒什麼用，但是還是有勇氣去反抗，我真的好憧憬，多希望你分一半的勇氣給我。
那時，我就在心中默默的誓言，我要成為你的助力。
……所以……所以……
即便你失控一次！兩次！三次！一千次！還是上萬上兆我都無所謂！
即便你要扒下我的肉我的腸我的心我的肺我都無所謂！我只希望你能延續我們兩個願望！讓這個『世界』有著五彩繽紛的文化！
怎樣！幹嘛那種表情？當初吃掉我身上的一塊肉你當我會計較嗎？你要計較也先經過我的同意好不好！我根本不痛不癢！反正會在恢復的根本不成問題！」
從細細嘶啞，到後來的咆哮。一句一字都撕裂我的一切。
「……哥哥，你和蒹葭執行的那個什麼『伊甸園計畫』，如果是你我就會奉獻我的一切、你要找到我們新的落腳之所，只要是你，即使翻山越嶺，我也能找到……」
「但是我帶妳有什……！」
一隻極速的飛刀，劃破了我身旁安靜的空氣，銳利的將我身後的藤蔓一分為二。
蘊含著女孩的喜怒哀樂，她將她已鋒銳的利刃劃破迷惘。
「……也許你……現在還是很難接受我……，但是當初在心中種下的願望。至少讓我將它完成好嗎！即使兩三年過去了，我還是從未改變過。
也
所以至少讓我……跟在你身旁。」
窮追不捨，屹立不搖……
任何一切，都比我好太多了。
在她眼中，我居然是這樣的啊。
真是羞愧。明明她比我好上百倍，卻願意為了我這個時常失控，個性陰晴不定的怪人獻出她的所有。
論實話，我也很想和他重修舊好。
「金鐘！」我看向剛才我尚未發現到的蒹葭，她只是默默地點了個頭，並微微笑著。
「金鐘呀，你煮飯超難吃的呀，身邊有桔梗保證餓不死你的呀。」百合盤膝坐在前方無盡的花田中，回首望向著我，在他的話語中，毫無謊言。
「金鐘先生，比起我，桔梗可是好上一百倍哦！」
白楊一如既往，眉開眼笑地說著，只是這次不只是對著我，還有她。
我嘆了口氣，將手鬆開了臉龐。
灰色的光暈，這個伊登倪寇荻墨還真是美好啊……
掀起花瓣雨的風中，她牽起了我的手。
➰
「都準備好了嗎？」
「嗯，謝謝你幫我保養飛刀。」
「沒什麼，徒手之勞罷了。」
「……嗯。」
「好，走吧。」
「……謝謝你。」
我們靜悄悄的打開大門，往門外的第一道曙光邁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