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日目‧前篇

本章節 3054 字
更新於: 2018-08-17
  昨天冉佑星和東方澄母女簡單用餐過後,又帶真希到寧夏夜市大吃大喝一頓,還買了啤酒回到旅館,連冉佑星都少見的破戒喝酒。
  不出所料,真希的酒品就跟她的性格一樣差勁,鬧得冉佑星不堪其擾。
  雖然隨便敷衍下發酒瘋的真希也行,但冉佑星卻不想這麼做。
  至少告別前的這餐,就讓她隨心所欲吧。
  只是他就搞不懂,明明兩人喝的酒都是進到自己胃裡,真希是怎喝醉的?
  待真希終於睡著後,都已經快早上了,決賽前一天熬夜實在不可取,但冉佑星竟罕見的毫無睡意,硬是逼自己躺在床上,卻睡不到幾小時便醒了。
  胡亂轉了下電視,不意外的淨是些垃圾節目,冉佑星不爽的罵了幾句,轉頭看向睡在另一張床上的真希,大字形的睡姿,半敞的衣襟,撩開的和服短擺下,雪白的大腿展露無遺,褪去一半的膝上襪,上頭的襪痕皺褶,更凸顯出那修長雙腿的曲線。
  ──比電視上那些垃圾節目好看多了。
  冉佑星恍神一陣,吞了吞口水,小心翼翼的替真希重新蓋好棉被。

  距離初次遇見真希,已經過了六天。
  今天,正是命運決戰之日。
  不只是因為一億元這個目標,也是冉佑星邁向揚棄的重要之日。
  只是,看著身影愈發淡薄的真希,冉佑星再一次動搖了決心。
  即使是真希的盼望,他也難以狠下心。
  倚在窗旁,冉佑星陷入無解的迷惘。
  如果只需犧牲他一人就能讓真希活下來,那他絕對二話不說立刻放棄決賽,自己既然下定決心重回刮鬥界,便不愁沒有復仇的機會,無需急在這屆聯賽。
  但是,現實卻逼迫著他迎戰。
  這不只是為了自己、或是為了真希而戰,而是賭上國運的一戰。
  無法向人傾訴的真相,讓冉佑星累積了不少壓力,思路也繞進了死胡同。
  
  當他回過神來,真希不知何時已起床,兀自泡起了咖啡,難得她沒有指使冉佑星。
  「別傻了,昨天不都訂好計劃了嗎?」
  沒頭沒尾的一句話,讓冉佑星只能故作苦笑。
  真希則是若無其事的喝著咖啡,比往常更加用心的品嘗,人生最後一杯咖啡。
  「我知道,但就是提不起勁嘛。妳倒輕鬆,把麻煩全扔給我。」
  冉佑星拿出慣用的五元硬幣,一面心不在焉的擦拭著,一面抱怨道。
  「能替本小姐效勞可是你的榮幸,不知感恩的傢伙!」
  真希朝著冉佑星一腳踢去,小腿卻穿過了他的身體。
  「連實體都無法維持下去了嗎……」
  冉佑星喃喃自語,真希也陷入沉默。
  距離決賽還有一個多小時,兩人一時間也無事可做,冉佑星翻開皮夾,拿出了六天前撿到的「一發逆轉」刮刮樂,似乎在想些什麼。

  「走吧,時間差不多了。」
  再次注意到時間時,已是下午一點,冉佑星招呼真希一同過去。
  若留她獨自一人在房內,不為人知的消失於世上,未免也太過悲哀。
  抵達會場的時間剛好,冉佑星沒有在休息室多作停留,直接來到選手出入通道等候出場。
  跟先前複賽不同,蟬聯多屆冠軍的王者,正以衛冕者的姿態,高傲的坐在刮鬥場上的王位,等待挑戰者那愚勇般的飛蛾撲火。
  「阿星,有沒有信心啊!」
  冉佑星愣了一下回頭看去,才發現是楚爺。
  在楚爺身旁,還有一個乾癟的老婦人,正是那天在富聚街彩券行內熟睡的那具乾屍……不對,是鳳姨。
  「沒有信心,我就不會站在這了。」
  冉佑星笑了笑說道。
  「哼,臭屁!」
  縱使變得虛弱,真希仍不忘吐槽,似乎把打擊冉佑星的自尊當成她的畢生志業。
  「小伙子好啊!幹掉那個死人妖,把冠軍搶回來!」
  鳳姨那與外表毫不相襯的粗鄙話語,在乾啞嗓音的烘托下,顯得殺氣十足。
  「當然,這還要感謝鳳姨的幫忙,才讓我有機會重回刮鬥場。」
  ──也要感謝真希,若不是她的出現促使我再次面對刮鬥,我絕對沒有勇氣面對這一切。
  冉佑星暗自在心裡感激真希。
  「臭小子,對我說話怎麼就不見你這麼有禮貌!」
  楚爺笑罵道。
  「拜託,我們倆什麼關係?我才懶得跟你客氣。」
  冉佑星裝模作樣的搭在楚爺肩上,一老一少好不合襯。
  此時通道彼端傳來一陣腳步聲,迎面而來之人竟是前天八強複賽的對手,韋天行。
  「前輩,我這兩天反覆思考你那天對我說過的話,就像你說的,我太過依靠自己的天賦,以為這樣就能稱霸刮鬥界。若不是你打醒了我,就算我能打進決賽,也只會輸得不明不白吧。」
  韋天行來到冉佑星面前,誠懇的表達自己的謝意,再無一絲傲氣。
  「我還擔心你就此一蹶不振呢,既然你能想通,那是再好不過。今天不論勝敗,我都看見了刮鬥界未來的傳承。」
  這兩天冉佑星不只一次擔心起韋天行,如今能在比賽前一刻除去這項懸念,更讓他內心通明許多。
  四人聊了一陣,隨即場外傳來出場通知,冉佑星邁開步伐挺身而戰。
  在離開的前一刻,他的眼角撇見到一抹紅光,似乎是東方澄的中二左眼所發出的光芒。
  此時手機突然一陣震動,拿出來一看,傳來一封只寫著「加油」二字的極短簡訊。
  「該說是傲嬌還是害羞?都來了還不肯露面。」
  冉佑星搖搖頭,喃喃說道。

  在掌聲環繞下,冉佑星緩緩登台。
  一步、兩步、三步……
  每一次邁步,都是一次覺悟。
  比起先前兩場複賽的噓聲,這次決賽,終於讓他有了受到支持的感覺。
  他知道,原因在於眼前這名英氣煥發的金色長髮男子,沒有任何台灣人願意看到這名男子再次奪冠……除了少數外貌協會的女性腦殘粉。
  ──克里多夫‧因薩提斯。
  被稱為不敗之王的男人,現年三十二歲,中英混血。
  當年台灣首次舉辦職業刮鬥聯賽,吸引了多國人士前來參加,但進入六十四強者大多為台灣人,只有極少數外籍人士。
  克里多夫正是這極少數中的其中一人,最終他在決賽擊敗冉佑星,奪得冠軍。
  沒想到在頒獎典禮上,克里多夫竟公然宣稱他要拋棄台灣國籍,並表示他所奪下的冠軍,是代表大英帝國得到的冠軍。
  在允許外籍人士參與的賽事中,被其他國家奪下冠軍其實也沒什麼大不了,台灣民眾還不至於如此心胸狹窄。
  偏偏克里多夫在典禮上公然拋棄國籍的猖狂舉動引發民眾怒火,連帶著牽扯到於決賽落敗的冉佑星。
  一夕間,冉佑星成了眾矢之的。
  賽後克里多夫拍拍屁股回到了英國,留下苦主冉佑星獨自承受輿論砲火,盲從的鄉民將無從宣洩的悶屈轉嫁到他身上。
  最後,心灰意冷的冉佑星低調引退刮鬥界,直至六年後的現在,再次復出!

  「我還記得你,當年輸給我的傢伙。怎麼?貴國是沒人了嗎?每次決賽遇見的都是你們這些手下敗將,真夠無趣。」
  克里多夫玩弄著他的金色長髮,只是撇了冉佑星一眼,便冷笑說道。
  「喂,快反擊兩句啊!你平常不是最會噴垃圾話嗎?趕快臭罵這個長髮死人妖啊!」
  真希在一旁急的直跳腳,要是克里多夫能看見她,她早就衝出去臭罵對方祖宗十八代了。
  「你早上有洗臉嗎?」
  冉佑星沒頭沒尾的扔出這句話,莫名其妙的克里多夫用看向傻子的表情望著他。
  「廢話,你早上不洗臉的嗎?」
  「那就好,等等你就要被我打臉,我怕髒了我的手。」
  冉佑星同樣報以冷笑,真希則是興奮的揮舞粉拳,在一旁大呼小叫。
  「呵呵,多年不見,垃圾話的水準倒是進步不少,希望你在比賽結束後還能這麼囂張。」
  「同上。」
  冉佑星只用兩個字,便堵上了對方的嘴。
  
  「決賽採絕對零合死鬥制,5000萬層級,比賽時間十分鐘。還有任何問題嗎?」
  絕對零和死鬥,職業刮鬥聯賽決賽的傳統賽制。非回合制,沒有任何規則,從1000張刮卡中任意選卡,手速越快搶得越多,勝利的一方可獲得雙方刮出的所有獎金,輸家則是一毛都拿不到。
  完勝,或是完敗,沒有第三條路。
  正是絕對零和死鬥之名的由來。
  冉佑星深吸一口氣,決賽的味道刺進鼻腔,聚光燈炙燒他的每一寸肌膚,顫抖的全身分不清是恐懼亦或興奮,宛若要貫穿獵物的尖銳視線,死盯著克里多夫,就像立於靶前的飛鏢手。
  他曾經逃避的、視而不見的、為之惶恐的存在。
  寄宿著「大運」的男人,最強、最兇惡之敵。
  終於,站在了他的面前。
  
  「刮鬥──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