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0 傷痕般的記憶

　　「要開燈嗎？」



　　查普曼站在客廳的電燈開關旁邊，遲疑了一會兒。



　　「當然，不然什麼都看不到。還要開冷氣。」



　　黑色的蕾絲花群雖然華麗好看但是一點都不透氣，一路上爬上爬下得已經讓雪唯汗濕一半，因為悶熱，蒼白的臉頰上難得出現紅潤色彩，她強烈要求要開冷氣。



　　聽了她的話，查普曼點了燈，在亂七八糟的客廳桌上找到蒙上一層灰塵的遙控器，按下開關之後，許久沒啟動的冷氣機發出一陣子的嗚鳴聲，過了幾分鐘才恢復正常轉動，吹出舒適的涼風。



　　維爾和查普曼已經找個位置坐下，但嫌髒的雪唯蹙著眉頭，只願意靠在牆邊。



　　當初還覺得闖進來是在犯罪的羅妮亞，現在可是好奇地東張西望，對於任何在這房間裡面的東西都感興趣。



　　因為覺得更接近弗雷瑟，而開心地露出微笑。



　　「查普曼，你怎麼會這麼剛好到教堂來？」雪唯問，顯然有些警械意味。



　　「說不上『剛好』，那是因為，我昨天從報紙上得知赫伊坦酒吧有幾人慘遭兇殺的案件……接下來一大早就得知崔斯牧師的死訊，覺得這事件鐵定和克迪斯有所關係，想深入查證卻剛好遇到你們……」



　　查普曼說著，突然想起什麼似地攢眉。



　　「話說，弗雷瑟這小子還真不給面子，不是說有事一定要連絡我了……怎麼發生這大事，卻連通電話都沒有？到底上哪去了……怎麼沒看到他人？」



　　一提到弗雷瑟，其他三人臉色沉了下來。



　　「弗雷瑟……他可能一個人向克迪斯尋仇去了。」維爾沉默了許久，這才從緊抿的嘴唇中透露訊息。



　　查普曼顯然愣住，「那小子是不想活啦！」



　　「相信你也知道了……據點被入侵，死了幾名我們的幹部和執意要救援的成員，另外也有兩名重傷，再加上克迪斯人的挑釁……這些都已經足以成立弗雷瑟向克迪斯報復的動機。」維爾機靈地省略掉一些可能會帶給多倫斯不利的訊息，「況且他和克迪斯以前早就有過舊仇，一直到現在都無法平復……那種憤怒累積到現在一舉爆發出來可是很驚人的。」



　　聽著，腦袋裡不禁想起弗雷瑟稱兄道弟的朋友居然也背叛他，眉頭緊鎖的查普曼無聲地嘆口氣，「那傢伙……可真是辛苦了……那你們知道他第一個地方可能會去哪？」



　　維爾搖搖頭。



　　空氣沉悶下來。



　　「話說，這個時間點你應該還在上班，在這混不大好吧？」



　　雪唯隨手撕了幾張日曆紙堆疊在沙發上，在提問的同時用手護著裙襬，優雅地坐在另一邊的單人沙發上。



　　「我打算要請辭了。」



　　「！」



　　查普曼此話一出，大家都愣住。



　　「怎麼了？」維爾問。



　　「在德蘭傑，正義的根早已腐壞，待在警局只會被限制，根本無法伸張我的理想……越待就越痛苦。」查普曼捏著眉頭，無奈地嘆口氣，「我想不如離開，找個新工作──」



　　「你知道現在德蘭傑已經陷入危險嗎？」



　　在查普曼說著洩氣話，打算就此放棄的時候，維爾打斷他，語氣冷靜，但灰色的眼睛銳利地凝視著他。



　　查普曼不解地挑眉，「何出此言？」



　　維爾將克迪斯已經在德蘭傑四處設置軍用炸彈、企圖要向公權力挑戰取得治理權，且應該在近期就會行動的事情告訴查普曼。



　　「什麼！」



　　這些話立刻引來查普曼的勃然大怒，他猛地一掌拍桌厲聲大吼，雙眼瞪得跟銅鈴一樣大，這突然的聲響使在場人都心跳漏半拍。



　　這反應是查普曼的反射性動作，他雖然口頭想放棄，但是他的骨子裡早就已經註定他不能輕易就這樣放下……應該說，唯有警察這途，就算艱辛，但會是最適合他的路。



　　就算他想放棄，一生恐怕也得受牽連。



　　「這怎麼行！德蘭傑人口這麼多、那種威力強的炸彈隨便一炸都可以造成大恐慌、更何況還不止一處！根本就是把人命當兒戲！該死、克迪斯一定會下地獄！」



　　查普曼憤怒地握緊拳頭，容不下罪惡的雙眼炯炯發光，彷彿恨不得現在就把克迪斯的首領給揪出來，狠狠地撕碎之後丟入十八層地獄裡接受審判。



　　「你們有把這消息告訴警署嗎！」查普難掩激動地問。



　　維爾搖頭，「就算我們隱藏身分密報，恐怕也只會被當成惡作劇電話……目前知道的除了克迪斯本身之外，應該就是我們幾個了。所以，才需要你幫忙。」



　　查普曼義不容辭地點頭，「怎幫？」



　　「首先，你不能離職。畢竟比起我們，你有更高的公信力。」維爾頓了頓，清清喉嚨，「我們需要你調動警方的人來幫忙……人越多越好。」



　　「但……你也知道警局的人基本上根本都站在克迪斯那邊，收盡賄賂，根本調不動啊！」為難的查普曼無奈地深深嘆息，焦躁地捏著自己的手指，幾乎要發紫。



　　「我也認為『一開始』調配不動。」



　　「怎說？」



　　聽維爾這句暗藏深意的話，其他人疑惑地望著他。



　　「以前克迪斯的犯罪是靠賄賂與人脈來平息，但這次活動規模很大……造成的損失以及死亡人數鐵定很嚴重。雖然這樣消極……但我想，只要其中一個『Hexogen』炸藥引爆，一定會給德蘭傑的警方不小的震撼。」



　　「但這樣會死很多人啊！既然已經知道有這回事、怎麼可以縱容他們傷害無辜的受害者──」



　　「沒錯，查普曼，你說到重點了。」



　　維爾露出胸有成竹的微笑。



　　「我們只要在德蘭傑找出『Hexogen』，這種東西不用特殊管道絕對入不了手的高階軍用武器……因此，只要找到一個未爆彈，就能逼德蘭傑警方在事件爆發前，正視這個災難。」



　　「聽起來簡單，但現在妲已經不在了……破解不了克迪斯的電腦程式，又要怎麼取得『Hexogen』所在之處的資料？」雪唯冷靜地說著，又接著問，「若抓人來逼問，就有如你之前所說，恐怕只有克迪斯高層級的人才知道……又該如何下手？」



　　維爾笑起來。



　　「雪唯，正因為如此，我們才需要查普曼『警官』幫忙啊！」



　　「？」



　　大家不解地看向維爾。



　　「就算對克迪斯再忠心耿耿，我相信不會有人願意讓『Hexogen』這種一爆炸就灰飛煙滅的可怕炸藥藏在自己的家或公司吧？也就是說……被藏匿的地點，有非常大的機率是就連地主本身都不知道的地方。」



　　「然後？」查普曼緊追著問。



　　維爾笑容淡淡的，眼中有著自信的光，「警察這個職業在『搜索情報』上是很有用的，我相信商業區一定被藏最多的『Hexogen』，先用打聽的方式縮小搜索圈，然後再利用警察證配合偽造的搜索證……就能夠不受阻礙地搜查可疑地點，盡可能以最快的速度找到！」



　　「真是個好辦法！」



　　查普曼興奮地大喊，充滿希望的雙眼閃閃發光。



　　「我想可以先排除克迪斯本身的幾家公司，以及附近的建築。」雪唯提議，「因為他們應該不會想讓自己辛苦建造的王國毀於一旦，會把自己的損失壓到最低才對。」



　　「沒錯！」



　　查普曼因為太過振奮而滿臉通紅，開心地將雪唯的意見納入考量。



　　「克迪斯其實在自尋死路。」維爾似乎也受到查普曼高昂的士氣影響，說起話來語氣難得激昂起來，「如果一突破黑白雙方能容忍的界限平衡，一定會造成崩裂。若這件事情引起國際的關注，他們必定遭撻伐！」



　　「說的好！」查普曼高聲應和。



　　這樣的計畫似乎可行，原本死氣沉沉的氣氛一下子活絡起來，查普曼也打消離開警界的想法，決定全身投入這場對抗克迪斯的戰役之中。



　　大家討論得如火如荼，卻發現羅妮亞從頭到尾都沒有講過一句話。



　　「羅妮亞小姐，妳覺得怎麼樣？……羅妮亞小姐？」



　　維爾回頭尋找羅妮亞的身影，發現她正看一個相框看得入神，壓根兒沒有聽見他的聲音。



　　「羅妮亞小姐！」



　　「啊、是！」



　　最後查普曼大聲一喊，驚醒的羅妮亞愣地回應一聲，回頭看向其他人。



　　「妳在看什麼，看得這麼入迷？」



　　好奇的維爾起身走向羅妮亞，這才知道羅妮亞手中沾滿灰塵的玻璃相框內，裝著一張彩色相片。



　　裡面有個黑髮黑瞳的男孩神似弗雷瑟，年紀大概才十歲出頭，自信的笑容令人印象深刻。他身後有一對父母親，父親看起來有點胖，不過面容相當和善；母親留著一頭俐落的短髮，淡淡的微笑卻相當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