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過去與現在交錯的虛幻現實(1)

　　或許，我真的很自私吧。
　　不顧他人的想法，眼裡只有自己的感受，完全沒有去注意到對方的狀況。
　　對，就算是自己最在意的人，也是如此。
　　
　　和學妹發生爭執的那個夜晚，我久違的夢見了令人懷念的過去。
　　
　　「今天真的很開心呢。」
　　「恩，是呀。」
　　隨口附和著鈴央，我意識到自己正在作夢，而且還是個無法控制的夢。
　　那是當然的，因為這不單單只是夢境。
　　這是曾經發生過的，我不曾遺忘過的那份寶貴回憶。
　　無法再度回去，也沒辦法修正錯誤的過去，時不時的會出現在我的夢裡，不斷的提醒我，當時做錯了什麼，為此失去了什麼。
　　
　　鈴央住院，是在這段時間之後不久的事情。
　　再不開刀會有生命危險，必須趕快住院治療，這就是當時鈴央的情況。
　　然而，在鈴央住院前，我什麼也不知道，單純以為是普通的小疾病而已。
　　那是當然的，為了不讓我擔心，鈴央盡可能地裝作什麼事都沒有的樣子。
　　甚至，還慫恿我偷偷帶她出門，一起去參加朋友的生日派對。
　　
　　歸途，那是我們最後一次並肩走在路上。
　　微風吹過，縱使已經四月末了，夜晚的風依舊冷冽的讓人不經打了寒顫。
　　那是在一座橋上吧，鈴央突然停住了腳步，就在路燈的正下方。
　　注意到她停下腳步，我也跟著停下，轉身望著她。
　　「怎麼了？」
　　對，我當時是這麼問她的。
　　沒注意到她逞強出來的笑容，沒注意到她異於平時的態度。
　　
　　「則恩，今天很開心吧。」
　　「妳剛剛不是問過了？」
　　「開心嗎？」
　　「開心。」
　　「此時此刻，你會一直記得嗎？」
　　「妳今天怪怪的，幹嘛突然說這些呀？」
　　是呀，快注意到，鈴央不同於以往的事實。
　　沒用的，在夢中經歷過多少次了，我十分得清楚。
　　縱使如今的我，有了什麼不一樣的想法，也無法改變過去已經發生的事情，也沒辦法變動夢境的內容。
　　
　　「你會忘記我嗎，則恩？」
　　風徐徐的吹過，鈴央的長髮也隨著這陣風在夜裡飛舞著。
　　是呀，那時候的她，還是長髮呢。
　　有著一頭漂亮的長髮，天生麗質的她，不管是外貌還是課業都十分的出眾，和平凡的我不一樣，是個聰慧的氣質美女。
　　「怎麼可能忘記呀。」
　　「真的嗎？」
　　「．．．．．．」
　　再怎麼遲鈍，也該注意到了吧，當時的我。
　　「鈴央，你在擔心什麼？」
　　搖搖頭，她沒有回應。
　　步向橋邊，她凝視著遠處的燈火。
　　「閃閃發亮的呢。」
　　「平常不就這樣了嗎？」
　　「你在我身邊呢。」
　　「平常不就這樣了嗎？」
　　「是呀。」
　　沒有意義的對話。
　　那時候我是這麼認為的。
　　
　　「幫我拍個照吧。」
　　「還真是突然呢。」
　　「拍嘛。」
　　
　　真是的。
　　凹不過她，我乖乖拿出手機，打開照相的功能。
　　
　　「等我一下哦。」
　　語畢，她開始整理自己被風吹亂的秀髮。
　　其實不用整理，也足夠漂亮了。
　　不，應該說，正是這瞬間，配合著閃閃發亮的身後景。
　　讓人著迷的瞬間，是吧？
　　喀擦──
　　不自覺間，按下了快門。
　　「咦──還沒整理好啦！」
　　「抱、抱歉．．．．．．」
　　「刪掉、刪掉啦。」
　　鈴央小跑步來到我面前，開始和我爭奪手中的手機。
　　我將手持手機的右手舉高，而鈴央則是貼在我身上，墊起腳尖努力地拉高身子。
　　「肯定很醜吧，快刪掉啦。」
　　「才不會呢。」
　　「騙人、騙人！」
　　「就是因為覺得漂亮，我才會拍下去呀。」
　　「咦──」
　　鈴央愣在原地，就這樣維持趴在我身上的姿勢，傻傻地和我四目相交。
　　「漂亮嗎．．．．．．？」
　　「很漂亮。」
　　「會記得一輩子的漂亮？」
　　「那是什麼形容啦。」
　　「一輩子，會不會？」
　　嗚──
　　仰著頭，紅著臉的鈴央並沒有因為害羞而轉移視線。
　　不同於往常，她積極的想從我口中，得到她想要的答案。
　　「會記得一輩子的。」
　　「啊，是嗎。」
　　帶著滿足的笑容，鈴央從我身邊離開。
　　
　　「照片，要留著唷。」笑笑地說著，鈴央此時的笑容，我也想記錄下來。
　　「要多拍幾張嗎？」
　　「要拍嗎？」
　　「不，是我問妳吧？」
　　「想拍嗎？」
　　「嗚──」
　　「則恩，想拍我嗎？」
　　「想，我想。」
　　逼著我說出心裡話，鈴央積極的態度，讓我有些不知所措。
　　不同於平常的她，今天，她更加的有活力，也更加地讓人心動。
　　沒錯，是「更加」。
　　畢竟，當時我的心意所屬就是．．．．．．
　　
　　相機的快門聲不斷響起，當天究竟拍了多少照片，我自己也記不得了。
　　或許，我當天記得的，只剩下鈴央那淒美的身姿吧。
　　是呀，是淒美呢。
　　那樣撥動著我的心弦，害我鼓起勇氣，脫口而出告白台詞的她，當時確實是淒涼的美。
　　我沒注意到，就只是任憑自己的心情起伏，隨意地說了出口。
　　「鈴央，我喜歡妳。」
　　「咦？」
　　連自己都不敢相信。
　　和鈴央已經相處那麼久了，都是認識十幾年的青梅竹馬了。
　　對她的心意，我自己也非常明白。
　　但，為了不破壞我們之間良好的關係，我一直把這樣的心情埋藏在心中。
　　為什麼，會在這種時候說出口呢？
　　
　　「為什麼要在這個時候說呢．．．．．．」
　　對呀，為什麼我要說出口呢。
　　我，後悔了。
　　鈴央掉淚的瞬間，我心裡比任何人都還要酸澀。
　　
　　「則恩，對不起。」
　　
　　為什麼要和我說對不起？
　　當下，我完全不能明白鈴央掉淚的原因，也不清楚自己到底有多麼的自私，只顧著自己的感受。
　　
　　現在我明白了。
　　對於當時的鈴央而言，我的告白是多麼沉重的一件事情。
　　真希望當時的我能夠明白這一切，關於鈴央究竟有多喜歡我，才會無法給我答覆。
　　
　　逼逼逼逼逼逼逼逼逼逼──
　　惱人的電子音響起，我從睡夢中驚醒，頭痛欲裂的我，緩緩從被窩中爬起身。
　　「又做這個夢了。」
　　大概是因為被學妹罵自私的原因。
　　
　　星期一的早晨，就這樣以糟糕的精神狀況開始，還真是不順利呀。
　　不過，能夠久違的夢見過去的鈴央，或多或少，還是讓我得到了一些安慰。
　　「一年了嗎──」
　　我心裡很清楚過了多久，正因為很清楚，才會這樣不斷地提醒著自己。
　　為了就是讓自己明白，不管過了多久都必須記得。
　　不能夠忘記，不想要忘記。
　　「鈴央，我還記得妳哦。」
　　望著手機裡的桌布，我喃喃自語道。
　　從那之後就沒換過的手機桌面，是那時候在橋上，替鈴央拍下的第一張照片。
　　「可是，我好像必須前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