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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節 17933 字
更新於: 2018-08-16


  隔天,瓦列斯坐在酒吧的沙發上,對著赫丘里丟給他的資料苦惱。這是他們所能收集到,有關淨化者的全部資料。總共二十一個事件,有大有小。瓦列斯昨天通宵全部看了一遍,什麼靈感都沒有。能夠看出的共同點,就是這二十一起事件都發生在較為落後的國家,國家的大小和行動的規模無關,屠殺的規模也無關。瓦列斯看不出他們的作戰是什麼,甚至連有沒有達成他們的目標都不知道。


  「簡直就像是天災啊。」

  「差不多。」

  他在自言自語的時候,盧梅娜坐到了他面前,不意外的同時把酒瓶放上桌。


  「有收穫嗎?」

  「怎麼可能,片倉和隊長都沒能找到。」

  「怎麼不可能。要是他們沒找到你就找不到的話,我就直接勸你不要浪費時間了。」

  盧梅娜咧出大大的笑容。


  「研究這種東西是看靈感的,和經驗沒絕對的關係,當然還是有一點啦。」

  「你到底是在鼓勵我還是在打擊我啊。」

  「當然是在鼓勵你啊。」

  盧梅娜輕輕拍了拍瓦列斯的肩膀。要是沒有酒味還算得上溫馨的畫面,可惜有酒味。


  「那還真是……謝謝。」

  「嗯哼。」

  盧梅娜坐著,現在一點半,距離迪埃特聯絡還有半個小時,盧梅娜閒著沒事,就在這邊看著瓦列斯等。


  「說起來,吉爾貝特看不看得懂啊。」

  「哈?為什麼說這個。」

  瓦列斯沒頭沒腦的說了一句,讓盧梅娜摸不著頭緒。

  「不是『理解』嗎?欸欸,吉爾貝特!」

  「嗯?」

  另一桌正在看泰梅茲資料的吉爾貝特無精打採的抬起頭。本來他也不太習慣領導,不過和他同組的通通都是些沒責任感的傢伙,只好他當領隊。


  「如果給你看淨化者的作戰,能不能『理解』他們想幹嘛?」

  「…………」

  吉爾貝特張著嘴巴,說不出話。


  「不會真的可以吧?」

  盧梅娜的頭也轉過來。


  「呃……不,被瓦列斯這麼一說就覺得好像可以。」

  「來試?」

  「我看看。」

  吉爾貝特感到瓦列斯旁邊,隨便接過一份資料翻閱。


  「可以有嗎?」

  「……呃……可惜。」

  吉爾貝特咬著牙搖頭。

  「報告不夠詳細的樣子,我沒有看到他們的全部的作戰,所以沒辦法知道他們整個作戰的目的。要殺掉什麼人,這點是確定的。」

  「竟然這樣解釋嗎……可惜,還是謝謝你了。」

  「我才要謝謝你,我還沒想過我的能力可以這樣用。」

  吉爾貝特又驚又喜,帶著新的發現和清醒的腦袋回到自己的位子。


  「沒辦法,看來還得再研究了。不過,如果是要『殺掉什麼人』而不是『殺掉惡人』的話,看來淨化者還是存在一個明確的目標。不,照規模,也許很多個嗎……」

  「……真厲害。」

  盧梅娜佩服與驚嘆交加,盯著瓦列斯看。



  時間一下就過了,靜來到他們旁邊,拉斐拉和赫丘里也是。兩點整,電話準時響起,拉斐拉接起切了廣播,迪埃特的聲音出現在擴音器內。

  《呀,聽說你們找我?》

  「對,現在有時間嗎,隊長?」

  《還算有。接下來兩個小時都沒事,莉迪亞也在我旁邊。雖然我這邊的電話沒有特異功能不能兩個人一起講。》

  《那我來講啊!》

  《妳講有什麼用啊。我會一邊跟妳說的啦,別擠過來,髒死了。》

  看來那邊的任務不怎麼緊張的樣子,在場的人們忍不住噴笑。


  這時,作為中繼的預言者也講話了。

  《我也在,有什麼問題可以隨時問我。》

  《預言者也在?這電話的功能還真是神奇。》

  《最近架設好的,感謝赫丘里和蘇芬的幫忙。》

  《這麼厲害。好吧進入正題,要討論對淨化者的作戰是吧,我昨天有想過了,大概朝把波茨那政府拖下水的方向走如何?》

  「我們昨天也是做這個結論。」

  靜代表三人發言。


  《喔,意見一樣真是太好了。但是問題是怎麼找到他們。》

  「我有請舒爾曼調查槍械可能的走私路徑,舒爾曼。」

  「好的。」

  拉斐拉清了清喉嚨。


  「我昨天收到靜小姐的請求,依照以往淨化者的火力,估算他們這次會使用的武裝數量。然後尋找可能的走私路線。」

  《結果呢?》

  「沒有。」

  「什麼?」

  「沒有。」

  拉斐拉重複了一遍。


  「就算以我的管道,也找不到能夠輸送那麼大批武器的方法。我甚至考慮了分成數十匹走私的方法,但沒有。要走私幾公噸海洛因進波森都比較容易。」

  《妳的比較對象很奇怪,不過算了。總之,我們沒辦法從軍火流向來找到他們是嗎?》

  「是的,非常抱歉。他們不是辦事非常小心,就是……另有隱情。」

  《妳是說,和當地有力人士合作?》

  「這是一種可能,但我不確定惡人過敏的淨化者會做這個選擇。」

  《了解了。這樣看來我們只能老實打聽情報,幸好淨化者的成員來自世界各地。打聽有關外國遊客的流向,也許還有機會。赫丘里,你能安排這方面的眼線嗎?》

  「我會嘗試,需要一些時間,請不要過度期待。」

  《怎麼?真是少見的回答,有遇到什麼困難嗎?》

  「困難就在於這是個不上不下的偏僻國家,我的情報網在這裡並不完善,沒有長時間培養人脈,也沒這個打算。」

  《嗯,好吧。看來得準備沒辦法揭發他們的備案了……這邊我來想就好了。大概會是個戰爭規模的東西。赫丘里準備一下巴希亞布蘭卡的地圖與軍力配置,包括近郊和近海,地上和地下的都要,交給靜帶給我。》

  「好,這還算好查,給我兩天。」

  《靜,你們什麼時候可以到?》

  「隨時。」

  《那就盡快吧,我們下禮拜會到。拉斐拉安排旅館,我們直接在旅館會合。》

  「好的。」

  《那就下禮拜見了。你們到了沒事可以先去玩,真的不想玩的話也可以了解一下他們政府。說不定有別的方法取得波茨那政府的合作。》

  「我想我們就去玩就好了。」

  盧梅娜回答得很乾脆,其他人笑了出來。



  《好,那沒事的話,我就先掛了,這邊時間半夜,我要睡覺了。》

  「拜拜。」

  《拜拜。》

  迪埃特先離開,留下現場的幾個人。


  「所以我們時候要出發?」

  「不是盡快嗎?那就等赫丘里準備好地圖吧。」

  「兩天就夠了。」

  「那就兩天吧,預言者還在?」

  《還在喔?》

  「有什麼要補充的嗎?」

  《嗯……請大家一定要平安回來,不然我會很難過。》

  「「「沒問題。」」」

  《還有請不要忘記我的土產。》

  「啊,好……」

  回答的聲音只剩下瓦列斯一個,他發現的時候其他人正以不懷好意的看著他。


  「幹嘛,等等,我們的規矩不會是誰應答誰就負責買吧?沒有這樣的吧!我一個男生每次都要想禮物想破頭,你們不覺得太殘酷了一點嗎?」

  《呵呵呵,可惜,瓦列斯先生,已經來不及了唷。》

  「嗚……」

  瓦列斯哭了,決定在出發之前先查查波茨那有什麼特產。



//

  兩天後,他們帶著赫丘里提供的地圖,搭上前往波茨那的飛機。本來還可以晚一點的,不過聽拉斐拉說前往波茨那的班機好像有減少的傾向,他們決定還是快點走,免得最糟的狀況得飛到隔壁國家然後和迪埃特他們一樣走陸路偷渡。

  「那我們出門了。」

  「路上小心。」

  只剩下小黃這個好孩子送他們到門口搭計程車,其他人在酒吧裡打過招呼就當作算了。


  「請一定要安全回來喔。」

  「你們也是。」

  三個人帶著各自的行李出了基地,靜和瓦列斯的十分普通,就只是衣物和一些必備物品,一人一箱。但盧梅娜就不一樣,除了一箱衣物以外,還有一個超大型的包包,看起來像是裝體育用具的袋子。


  「盧梅娜,我可以好奇那裡面裝什麼嗎?」

  「你可以好奇。」

  「……」

  「哈哈哈,開玩笑的。裡面裝的是我的武器,就這樣拿出來應該會把路人嚇死,所以別亂開。」

  「原來如此。」

  瓦列斯雖然聽說過,不過還沒有看過實物。


  「這時候就要羨慕靜的能力了,都不用煩惱武器怎麼帶。」

  「妳可以和老爺子學魔法啊。王子不就是這樣,平常武器都收到不知道什麼地方去。」

  「我才不要靠那種不科學的鬼東西。」

  盧梅娜用力將自己的行李提起來,找到她們叫的計程車。三個人的行李上車之後,計程車司機還一路疑惑他的車是不是有什麼問題,油門多踩了幾下才到他想要的速度。

  到了機場上了飛機,航程是十四小時,比上次還久。三個人並排坐在一起,瓦列斯靠窗,靜則是靠走道。瓦列斯看了看前面大螢幕放的電影,覺得沒什麼興趣,就自己拿書來看。看著看著,他突然覺得好像少了什麼,不太習慣。


  他看向旁邊的盧梅娜:

  「欸,妳不喝酒嗎?」

  「你在說什麼,公共場合怎麼會有人喝酒阿,你沒有常識的嗎?」

  「妳……我……可惡!」

  沒事被嗆超大的瓦列斯。他又氣又笑的拿手指戳盧梅娜,而她也一邊阻擋一邊反擊。兩人鬧了好一陣子,靜有點介意的一直看他們,瓦列斯才收手。


  飛機飛了六小時以後,瓦列斯決定以後這種飛機都要搭晚上的。十小時以後進入呆滯狀態,下飛機的時候被叫了三次才回神。

  「呼啊……我看以後乾脆到飛機上開會好了。」

  「你想在飛機上講偷渡、走私、顛覆政府和恐怖攻擊嗎?還沒到就開始降落了吧。」

  「好吧。」

  他們一邊聊天一邊下飛機。外面的天氣是陰天帶著細雨,處於南半球的巴希亞布蘭卡天氣稍冷,幸好他們還知道要帶外套。

  他們往海關前去,瓦列斯走在前面。而就在海關,他們遇到了這個國家的第一個麻煩。


  「嗯……這護照有點髒,好像看不太清楚呢。」

  海關人員一手拿著瓦列斯的護照,湊在面前,另外一隻手放在下方,比著手勢。

  「……唉。」

  瓦列斯嘆了一口氣,他真的不喜歡做這種事。


  「……要多少?」

  「五千。」

  「幹你娘,五千可以買回程機票了。」

  瓦列斯粗魯的將兩張鈔票放在他手裡,只有一千,不過是威爾蘭幣,海關就不客氣地收下。

  「這是三個人的我先講明白。」

  「哈哈哈,我明白啦,這位小兄弟,不要這麼生氣。」

  拿了錢我們就是熟人了,海關人員突然就變得很熱情。主要是家人這兩天的晚餐有著落了,他刷刷刷的就解決三個人的護照,還幫忙跟同僚說了一聲不準刁難。後面的人員笑了笑,行李檢查還有繁複的手續全部跳過,直接入境。


  「……我是不是給太多了?」

  「想也知道給太多了吧。你有沒有概念啊。」

  「妳怎麼會覺得我對這種事情會有概念啊……」

  被盧梅娜這麼一唸,瓦列斯只好抱頭蹲下。


  「一般海關收賄都是五十一百的啦,一千?他對每個人收一千早就發了。」

  「……我身上是不是充滿菜味才會被要五千。」

  「完全正確。」

  靜毫不留情的追擊。


  「……以後我會記得。」

  「呵,別在意別在意。」

  盧梅娜手搭在瓦列斯肩膀上,隨後轉頭看向靜。


  「要去旅館對吧,旅館在哪?」

  「嗯……等等,妳怎麼會問我呢。這裡看得懂西斯斑文的不是妳嗎?」

  靜把字條丟給盧梅娜,她就配合地圖讀了起來。之後又看了看周圍,確定沒有什麼方便的交通方式,然後直接叫了計程車。


  「然後呢,妳有決定到哪去玩嗎?靜?」

  「借了本旅遊書。」

  靜笑了笑,拿出一本稍微老舊的旅遊書籍,時間緊湊,她也還沒怎麼看過。盧梅娜接過快速翻了翻,發出幾聲讚嘆。


  「妳們還真打算大玩特玩啊……」

  「當然,還有不是妳們,是我們。」

  「我……」

  「你不會說打算在旅館看書吧,都到國外來了。」

  「我是說,不做點正事嗎?」

  「沒關係啦,反正現在也沒事做,就當融入環境也好。」

  「人要學著放鬆。By吉爾貝特」

  「我看妳整天都在放鬆吧?」

  靜忍不住吐槽盧梅娜。被兩人說服,瓦列斯也不再反駁。不過看她們兩個興奮的樣子,他還是忍不住覺得其實只是想玩而已。


  「啊,不過早晚訓練還是要的。」

  「啊,是。」

  計程車滑過潮濕的街道,沒過多久就停在旅館前。那是一間十分破爛的旅館,周圍的房屋看起來都有十幾年沒上漆了,這一棟也沒好到哪裡去。幸好,旅館內部還整理得像是能夠住人的樣子,房間也只是有點潮濕的味道,沒有髒汙。

  以觀光來說連二流都算不上的地方,不過既然是拉斐拉選擇的,那安全性而言肯定有保證,除了早餐看起來很難吃以外她們沒有太多怨言。

  不過瓦列斯在意的又是別的事情。


  「為什麼又是一間房間啊,都預約了就分開來不好嗎……」

  「欸,瓦列斯你會在意和我們一起?」

  盧梅娜像是很意外,看了看旁邊的靜。


  「我也很意外。不過照羅梅洛的個性來想,會抱怨這種事應該要說不意外?」

  「等一下,我這個想法才是正常人吧?為什麼妳們要說得我很奇怪一樣。」

  「因為習慣了。是說靜,瓦列斯不是才跟妳和蘇芬出過任務?為什麼還問這種問題。」

  「是沒錯,不過那次房間剛好,他和庫爾沃一間,我和迪西斯一間。」

  靜捏著下巴皺眉。


  「只是,更之前你不是和德馬雷睡過?我記得你還抱怨她打呼聲很大。」

  「我和她睡過個鬼啊!妳能不能挑一下用詞!」

  瓦列斯滿臉通紅,叫聲像是隔壁都聽得見。


  「OK,OK,別激動。我是說在同一間房間住過。」

  「我還說我們組織裡面裡面什麼時候多一對新人了……」

  旁邊的盧梅娜也撫著自己胸口,她的驚嚇不下瓦列斯。過了一會,才開始和瓦列斯好好解釋。


  「看來莉迪亞是沒跟你講過了。簡單的說,我們組織在外宿的時候都盡量是一間房間的。主要是發生什麼事很快能有個照應。像是現在,如果你一個人另外一間,要是被敵人找上門,等到我們發現異常可能就會太遲了。」

  「這樣也是有道理啦……可是這種地方,這裡是旅館耶……」

  「大神官無所不在啊兄弟,而且這裡的治安看起來沒有很好。」

  「好吧,好像很有說服力。」

  瓦列斯只好安分的挑了個最角落的位置,幸好這是五人房間。不然靜算的上是絕世美女,盧梅娜只看外表的話也是選美大賽等級的,他還真的不知道自己會看到什麼東西做出什麼反應。


  「喔呀,難不成我們要提防一下瓦列斯嗎?搞不好獸性大發就撲過來。」

  「羅梅洛很聰明,不會自找死路。」

  「說得也是呢。」

  意圖不論,瓦列斯在物理上完全奈不了這兩位女性何,只會被瞬殺。盧梅娜和靜放心的很,只把簡單的行李從箱子裡拿出來,靜是一些便利的小道具和資料錢包,盧梅娜則是酒瓶酒瓶還有酒瓶。


  「盧梅娜妳不要給我在房間裡面喝酒喔……」

  「哈哈哈,不會啦。不會有酒味啦。」

  「幹。」

  「哈哈哈。」

  嘴上這麼說,盧梅娜還是把酒瓶放到陽台上去了,陽台以有點腐朽的木板架設,上附了一組小桌椅,很快就變成盧梅娜的特等席。她沒打算現在喝,只是先準備好,就回來組裝她的武器。


  「喔,那是武器嗎?」

  「對啊。儘管參考,搞不好你將來也有什麼想要用的特別武器。」

  盧梅娜一拉開自己的包包,瓦列斯就湊過來看。她把許多奇形怪狀的零件從包包裡面拿出來,每塊都是純粹的優質鋼鐵,扔在地上發出沉重的聲響。這些零件菱角眾多,有幾塊還勾到了放在包包裡面的內褲掉了出來,是白色的蕾絲內褲。


  「啊,非禮勿視非禮勿視。」

  「妳故意的嗎!哪有人把內褲和武器放一起的啦。」

  「哎呀那邊剛好有空間嘛。別管我的內褲了,色鬼,看我怎麼組裝吧。」

  瓦列斯看不出來面前的這些零件和戰錘到底有什麼關係了,就帶著好奇心看她動作。原來那些奇形怪狀的菱角都是卡榫,整根戰錘沒有螺絲,單純用這些卡榫接合。從柄部開始,組裝起來之後看不到任何接縫,盧梅娜很快就把和她差不多高的戰錘柄組好。


  「如何?」

  「十分讓人不安啊,不會滑掉嗎?」

  「當然不會,這些卡榫都是我設計的。沒有我的能力,就得開工業用機具才能扳開或裝上。」

  「好厲害……妳以前是什麼設計師嗎?」

  「我?我加入以前只是個普通的菸酒生而已。」

  「世界上哪有妳這樣的研究生啊。」

  「跳級四年二十四歲當上博士候選人的研究生。」

  靜從旁邊補充,當初找到盧梅娜的人就是她。


  「嗚哇,沒想到是個天才,失敬失敬。」

  「還好啦。」

  盧梅娜看起來很喜歡這種東西,愉快地繼續拼裝。錘身的部分除了單純的金屬塊以外還有別的機關,瓦列斯看到了許多線將每個零件連在一起,但是看不出來是做什麼用的。


  「盧梅娜,這些線是做什麼用的?」

  「哈哈,這是秘密。之後真打你就知道了。」

  盧梅娜不打算解釋,只是單純的把各零件組在一起,沒過多久,金屬線完全被藏了起來,從外觀來看,就是一把一體成形的銀色戰錘。曲線十分優雅,錘頭的部分有快三個人的頭那麼大,盧梅娜向下一擺,靠在牆邊發出沉重的聲音。


  「可以借我摸嗎?」

  「你拿得動的話儘管拿。好啦收工收工可以喝酒啦!我要去找波茨那酒啦,靜妳要來嗎?」

  「波茨那特產的是葡萄酒妳最好是會喝喔?」

  「喔呀,真是犀利的吐槽。妳竟然有做這方面的功課?」

  「剛好聽過而已。妳真的要去的話我就去吧,這裡的治安沒那麼好,當我陪妳。」

  「那就走吧,我要看看這邊有沒有合我口味的,就是因為不有名才要找啊。」

  「好吧,羅梅洛你要去嗎?」

  「我去。」

  瓦列斯回答的時候碰了碰盧梅娜的戰錘,立刻感到其中的不對勁。戰錘靠在牆邊就像是一塊大石頭一樣紋風不動,瓦列斯只是試著晃動把手而已,卻連這也辦不到。


  「等、等一下,盧梅娜,我可以先問你這東西這麼重妳為什麼好像拿得很輕鬆的樣子?」

  他已經一隻腳撐在牆上扳那隻握柄了,不過握柄還是一公釐都沒有離開牆壁。

  「當然是因為我的能力囉。」

  盧梅娜走到瓦列斯旁邊,手握把柄,輕輕鬆鬆就把整根戰錘舉起來。遞給瓦列斯。


  「揮揮看?現在是G=0的狀況,我不能放手不然會直接砸下來。」

  「喔,好。哼嗯嗯嗯嗯嗯嗯嗯嗯嗯嗯──」

  瓦列斯雙手抓住握柄,鋼鎚真的就像沒有重量一樣飄在空中,他用力往前推,臉色發紅,手掌泛白,但是槌子沒有移動多少。


  「這是,怎樣。」

  瓦列斯累了,停下來喘氣。

  「啊我知道了,妳根本耍我嘛!和加速度有關的是質量又不是重量,就算沒有重力影響,我也沒辦法揮不是。」

  「正解。」

  「可是這樣的話…為什麼妳揮得動,妳應該也一樣才對,那為什麼──」

  「諾夫卡舉重國家代表隊。」

  靜再次從旁邊補充。


  「OK,OK。了不起,妳贏了,我還真沒想到妳這麼多才多藝啊。」

  「刮目相看了吧。」

  「接下來只剩不要天天喝酒就是完美超人了。」

  「那個辦不到。」

  盧梅娜笑嘻嘻的將自己的武器從中折為三截,藏在自己的外衣底下。她的衣服本來就厚重華麗,放了個重物誰也看不出來。


  「走吧走吧。」

  「等等我架個陷阱。」

  靜簡單的在門口和陽台牽了幾條線,沒辦法阻礙入侵者也無所謂,只要能讓他們留下痕跡就行。


  「好了,走吧。」

  他們離開旅館。盧梅娜似乎老早就選定了要去哪間店,沒有迷惘的一直線走去。瓦列斯則是東張西望,好好的把這個城市的容貌收在眼底。在他的眼中,這裡和布靈頓其實沒有差太多,都是大城市,都是高樓大廈,只是他覺得行人們都低著頭,彷彿看不見明天。

  「到了。」

  賣酒的店家距離旅館不遠,位於一個轉角上的好位置,對於一個單純賣酒的店家來說似乎太好了點。店面不大,架上擺了一些看起來很高級的紅酒,盧梅娜看也不看一眼,直接找老闆。


  「這裡有烈酒嗎?」

  西斯班語,瓦列斯一個字都聽不懂。只看到老闆大皺眉頭,好像有點看不起的姿態和盧梅娜對談起來。相對的盧梅娜則是笑臉迎人,一點都不在乎對方的感想。

  瓦列斯和靜決定退到一邊去。


  「對了,片倉。來這邊其實我是想問一件事。」

  「什麼?」

  「預言者喝酒嗎?」

  「喔,這是個好問題。我不知道耶。」

  靜抿起嘴唇考慮。


  「說會喝好像也很適合,不會喝也有可能……我覺得你自己問她好了。」

  「唔,好吧。」

  「不過我覺得你要送酒的話應該要先過郭聖德那關就是了。」

  「會怎樣?」

  「我總覺得他會過保護……」

  靜想像著未來的場景,笑了起來。


  「聽起來是個好主意耶,就送酒好了。」

  「不,要是人家不喝的話……」

  「也可以送啊,總會有用的。」

  「好吧我就說是妳挑的。」

  瓦列斯有種好像快被陷害的感覺,先為脫身找理由。他們開始觀看架上的酒,不過兩個人都不喝酒,不知道是看什麼開心的,完全分不出好壞。

  最後還是靜想起來以前聽說的特產,挑了一個名酒莊出來的葡萄酒,價錢勉強在預算裡面。他們拿起酒瓶的時候,酒店老闆抬起眉毛讚賞了兩句,那是個不錯的選擇。


  「怎麼,靜,你們要買酒?」

  「對,羅梅洛說要送預言者。」

  「喔喔,好主意。」

  「盧梅娜,妳能幫我們翻譯一下嗎?我聽不懂西斯班語。」

  「沒問題。」

  盧梅娜轉過去講了兩句,老闆愣了一下,才發出笑聲繼續回答。過一會,盧梅娜才轉回來。


  「他說你們選的不錯,和我的品味完全不一樣,他也推薦那瓶還有那瓶。」

  「我看看……嗚哇,抱歉,這個預算是極限了。」

  老闆推薦的價格是這個的一點五倍,雖然確實是真心誠意推薦的好酒,但是價格超出瓦列斯的預想太多。

  盧梅娜幫瓦列斯轉述,老闆只能遺憾的表示理解。不過真的有人買酒(對他來說盧梅娜買的東西不是酒)讓他還是挺高興的。

  三個人拿著紙袋和紙盒離開了店面,打道回府。



//


  「呼,吃飽了,吃飽了。」

  回旅館的路上順便吃了晚飯,相對便宜的物價讓他們吃了一頓豐盛的,餐廳老闆還因為他們付威爾蘭幣而做的更豐盛了一點。


  「靜,妳要決定觀光景點嗎?還是瓦列斯你來。」

  「我嗎?」

  靜看了看手錶,現在晚上七點,她本來想再出去看看周邊環境,順便找運動場地。不過情況不緊急,多延一天也無不可。

  瓦列斯這麼聽了是很想自告奮勇,不過有點為難。


  「我也可以,不過我可不知道我挑的景點你們有沒有興」

  「啊給我好了。」

  「片倉妳啊……」

  被靜直接打斷,瓦列斯說不出話來,讓盧梅娜噴笑。


  「噗、呵呵呵。拿去,這樣我就專心看我的論文了,我先洗澡。」

  「喔。」

  盧梅娜把外套脫掉,武器和酒一起丟在床邊,拿起換洗的衣服走進浴室。經過瓦列斯面前的時候停了下來。


  「ok喔?」

  「ok啊。怎麼了?」

  「沒事。」

  她在瓦列斯的疑惑中走進浴室。靜就在旅館附的書桌找起明天要去的景點,沒事做的瓦列斯打開電視,聽了一句西斯班語然後關掉,自己拿巴斯汀給的書出來看。


  「對了,片倉。明天還不用晨練?」

  「嗯,就暫停一天吧。當然你想要的話也可以在旅館裡面做點開合跳什麼的,把克拉科夫吵醒她會扁你就是。」

  「那就不用了。」

  他們簡短交談過後,沉默了一段時間,盧梅娜洗了超過半個小時才出來,久到瓦列斯都以為她在裡面洗衣服還是幹嘛。她出來的時候換上一件單薄的睡衣,纖細的身體曲線一覽無遺,瓦列斯反射性的轉過頭去。


  「嗯,幹嘛?不會說連睡衣都不行吧?」

  「我沒這麼說……不過要是我這麼說呢?」

  「那就趕快習慣。」

  「那是有差喔媽的。」

  盧梅娜超隨便的把換下來的衣服丟在自己床上,翹著腳吹起頭髮,瓦列斯忍不住多看兩眼。


  「幹嘛?」

  「呃……沒什麼肌肉耶?」

  「靜!妳相信嗎!世界上竟然會有人對著第一次看到的女性睡衣姿態給這種感想耶!」

  「這就是你的不對了,羅梅洛。」

  「隨便啦……」

  瓦列斯羞愧的抱住自己的頭,盧梅娜則是一邊笑一邊解釋:


  「嘛,肌肉當然是不會有的。舉重看量級啊,要是肌肉隨便亂長會很困擾。」

  「……原來如此,還有這種考量啊。」

  「畢竟是比賽嘛,雖然現在早就不比了都拿來打架。」

  「那為什麼不練?」

  「當然是因為不好看啊!」

  「我覺得妳有問題的不是外表而是別的什麼……」

  「啊,就算沒什麼肌肉我還是夠把你舉起來丟下去喔?」

  「請手下留情。」

  瓦列斯裝模作樣的平伏在地。



  「啊,片倉,妳還沒有要洗嘛?」

  「對,你要就去吧,順便問一下,你喜歡博物館還是喜歡紀念碑。」

  「要說哪個的話就博物館吧。」

  「可是我喜歡紀念碑。」

  「那妳問個屁啊。一個個都這樣……」

  瓦列斯一邊碎碎念,一邊走進浴室。



//

  「嗯。」

  從浴室出來以後,瓦列斯發現房間裡面只剩下靜一個人。


  「片倉,盧梅娜呢?」

  「外面。」

  靜頭也不回,指了指窗外。只看到盧梅娜穿著單薄的睡衣在陽台上,一邊喝酒一邊看論文。

  瓦列斯忍不住打開窗戶,外面的冷風吹進,讓他打了個哆嗦。


  「盧梅娜,妳不會冷喔?」

  「嗯?啊,這種溫度小意思啦。我沒說過嗎?我是諾夫卡人。」

  「好像有……諾夫卡,就是那個很大的國家?」

  「對。我的老家又是在其中最偏僻的荒野上,一年有兩百天積雪。這種天氣小意思,穿這樣就夠了。」

  「是喔……說起來,妳平常穿的那些衣服。看來很溫暖的樣子,而且很漂亮。」

  「多謝誇獎。那是我們自己織的衣服,窮鄉僻壤,沒多少量產品可以買。啊,別看我,我不會做這種細活,都是我母親做的。」

  「啊,原來還是普通的盧梅娜,這下我就放心了。嗚。」

  瓦列斯被毆打腹部,彎下腰來。


  「上了大學去諾夫格羅德以後總算是文明一點,不過衣服也穿習慣了,就一直穿著。而且很好看對吧?」

  「是,沒錯……」

  瓦列斯一邊掙扎著一邊說,這時,他剛好看到盧梅娜在看的文件。


  「這是,先前大衛先生偷來的那份資料?」

  「嗯,你們帶回來的。好歹也是我的專業領域,竟然沒有第一個找我。」

  「啊我們根本看不懂他在講什麼啊……不過專業是怎麼樣啊?」

  看起來好像有很多可以講的,瓦列斯乾脆坐到盧梅娜旁邊,不過一陣冷風

  吹過,讓他發抖。


  盧梅娜笑了笑:

  「看你這麼冷,我們還是進房間裡面聊吧。」

  「妳不喝酒嗎?」

  「講到火箭就不想喝了。」

  「這到底是正面還是負面呢。」

  「當然是正面啦。」

  盧梅娜拍了拍他的頭,兩人把酒瓶留在陽台上,進了房間。


  「我在博士班的研究就是做火箭的,正確地說,大學時代就開始了。雖然加入世界之敵過了四年有點荒廢,不過這種實作的計畫不會用上最新技術,還能理解得了。」

  「火箭研究嗎……聽起來好遙遠啊。」

  「不會啊,超親民的。不然我也可以陪你做水火箭。」

  「水火箭,那不只是小孩子的玩具而已嘛?」

  「不不,原理基本上相同,可以得到不少啟發喔。」

  「嗯?你們在講克拉科夫以前的事?」

  把明天行程告一段落的靜轉過頭來,對於會聊到她的過去感到意外。


  「對啊,片倉妳也要聽嘛?」

  「靜與其說是聽的那邊,不如說是講的那邊,當初就是她邀我進來的。」

  「是喔。然後盧梅娜妳就乾脆的進來了?我還以為會多做一下研究之類的,我記得我們沒強制吧。」

  「是沒有,不過──」

  盧梅娜講一講,停下動作,皺起眉頭。


  「嗯、我先問一句,我接下來要講古,你會不會很討厭聽我講古?」

  「不會啊。為什麼這麼問。」

  「因為我超討厭別人講古。」

  「喔、好。」

  瓦列斯將這件事默默記在心裡。盧梅娜靠到自己的床頭盤腿坐著,而靜用有點擔心的表情看著他們。


  「嗯,要說我想要繼續研究還是不想繼續研究。我當然是想的了,不過我的老師死了,就算我想,也沒辦法繼續下去。」

  「咦?」

  瓦列斯沒想到自己會聽到這麼沉重的事,馬上後悔提了這個話題。但盧梅娜像是不太介意,繼續說了下去。


  「在靜和隊長找到我的時候,史岡赫爾也找到我了。除此之外,KGB也來找我們麻煩。史岡赫爾當然是想把我們全部殺光了,帶著聖戰士跑到我念的大學亂了一場。」

  「我記得他們還找錯大樓,因為克拉科夫跑去上別的系的課。史岡赫爾一路打穿好幾個洞,瓦斯外洩,最後還引發大爆炸。」

  「嗯。那是材料系,一堆易燃物質也是很合理的。我在靜和隊長的幫忙下逃走了,但是好幾個人被捲進戰鬥中。我的老師也在裡面,在爆炸中死了,那個諾夫卡火箭學界第一把交椅。

  拜此之賜,KGB震怒。本來他們幫助大神官就是想要降低波及周遭的可能性,結果諾夫卡第一學府被亂來的大神官炸掉半棟大樓。他們直接轉頭對付史岡赫爾和他的部下,還幫助我們離開。」

  盧梅娜停了一下。



  「你可能會覺得這不構成我停止研究的理由。不過,老師之所以會成為我的指導教授,是有原因的。他大概是整所諾夫格羅德大學裡面唯一願意收女學生的教授了。」

  「咦,為什麼?」

  「性別歧視。」

  靜閉著一隻眼睛說,那一次她雖然是旅客,不過她不可避免的也感受到了這點。


  「諾夫卡性別歧視很嚴重,大男人們不相信女性能夠做研究。就算我的錄取分數是應屆最高,沒人收我也沒辦法念研究所。」

  盧梅娜講著講著,開始抱怨。

  「我跟你講個例子你就知道諾夫卡有多扯了。我大二的時候交過一個男朋友,然後大三跟我提分手,原因是我功課比他好。我功課比他好!三小啊!?有病啊這些男人。你乾脆說因為打架打不贏我以後沒辦法家暴好了!」

  「呃……」

  身為一個男性,瓦列斯無話可說。


  「瓦列斯你要記得,以後絕對不能這樣,無聊的男性自尊心丟到水溝裡就是了。很傷人耶媽的,我在那邊認真的考慮生涯規劃你跟我說因為我功課比較好!?因為我功課比較好!?」

  「呃,冷靜點,盧梅娜,冷靜點。我知道妳很難過。」

  「我一點都不難過,知道我的男朋友是這種白癡以後我只為浪費一年在他身上生氣而已!還有我的處女!」

  「啊,是。」

  盧梅娜就這個主題抱怨了好長一陣子,像是要把自己大學時代所有的不愉快都說一遍一樣。不只人際關係,就連做研究也被各種預設立場干擾,要是沒有遇到恩師,她是不可能繼續的。


  「我的老師真的幫了我很多……不過這樣你也清楚了。老師死後,我不可能繼續我的研究的。所以我也乾脆加入這裡,只剩下偶爾看看文章而已。」

  盧梅娜說這句話的表情讓另外兩人看得難過起來,她很快就發現這點,連忙轉換話題。

  「哎呀,突然這麼認真幹嘛,輕鬆點吧。換個話題吧,還是要玩撲克牌?靜妳明天的行程也決定了嘛,要嗎?」

  「好啊。」

  看到盧梅娜打圓場的樣子,瓦列斯和靜都很配合,他們就這樣拿撲克牌打發了一個晚上。




//


  「……頭好痛。」

  隔天早上八點,披頭散髮的盧梅娜趴在床上,那個姿勢讓瓦列斯懷疑她除了舉重以外是不是還有練瑜珈。


  「不想起床……」

  「誰叫妳昨天硬要喝。」

  靜在旁邊白她眼,昨天晚上他們撲克牌玩累了之後盧梅娜竟然又跑去喝酒看論文,直到一點才爬上床,窗外帶進來的風還把靜冷醒。


  「……奇怪,我明明沒看過妳喝醉,為什麼早上這麼慘?」

  「不會醉和不會宿醉是兩回事啊。可惡……我今天不出門了。」

  「少來。羅梅洛,去拿咖啡,有多苦的拿多苦的。」

  「咖啡?」

  「嗯,克拉科夫基本上靠這個復活。你最好記得免得有一天要和她雙人搭檔。」

  「哈啊……」

  雖然不知道咖啡到底能不能拿來醒酒,不過既然對盧梅娜有用那就好。他去旅館櫃台要了即溶咖啡,拿給盧梅娜。



  「小心燙喔。」

  「嗯……」

  盧梅娜像個死人一樣接過,不管溫度一口喝光,跟喝酒一樣豪邁。


  「燙死了!」

  「那就喝慢點啊,我剛剛還跟妳說小心會燙耶。」

  「認真就輸了,羅梅洛。」

  靜在旁邊一點都不在乎的樣子,將地圖和筆記塞到自己的外套裡面。然後把盧梅娜拉起來,喝完咖啡的她好像好了不少,不過臉上的狼狽樣還是沒變。


  「我準備好了喔,一個小時後走,OK?」

  「好。」

  「嗯……」

  盧梅娜拖著身體去廁所了。一個小時之後,他們準時出發,靜的規劃十分嚴謹,嚴謹到不怎麼像旅遊的感覺。他們以最短路徑來到了書上推薦的店面,可惜由於是書上推薦,理所當然地大排長龍。他們也不計較,乾脆在旁邊找了一家看起來還可以的餐館進門。那是一間給人溫馨感覺的小餐館,席位不多,老闆兼廚師就在旁邊料理。

  他們找了位子坐下,由盧梅娜幫忙點餐。周圍的客人不少,看起來都是本地人。他們看著放在角落的電視,裡面撥放著晨間新聞。



  『昨天下午,新的鐵路正式開始動工,由交通部長艾瑞克.弗朗哥舉行動工儀式。根據克漢政府的規劃,這項工程為期十二年,耗資八千億,號稱可以於完工十年之內回收……』

  「又來了……」

  「一條鐵路八千億,他們是想要汙多少。」

  「反正就只是作作樣子吧,沒有真的想蓋啦。」

  周圍的客人們小聲討論起來,瓦列斯和靜完全聽不懂,只好問盧梅娜他們在說什麼。


  盧梅娜面不改色的回答:

  「在批評政策。而且看來這家店的客人,立場還挺一致的。對於執政黨沒什麼好感。」

  「對吧,那邊那幾位客人!」

  盧梅娜才講到一半,老闆就朝他們搭話。盧梅娜只是搖了搖頭,店內就沉默下來。來自四面八方的視線讓瓦列斯寒毛直豎,靜還在想要不要拔刀,盧梅娜就繼續說了下去。

  「我們只是旅客而已,對你們的內政不清楚。再說,只有我會說西斯班文,這兩位連聽都沒辦法。」

  「啊,什麼啊,原來是這個樣子。」

  老闆笑了出來,周圍也恢復了剛剛的交談。被這個反應嚇到,靜小動作的點了盧梅娜兩下。


  「……克拉科夫,你們剛剛說什麼?」

  「看起來,這個國家對立的不只有政黨而已。他們剛剛問我們同不同意他們的批評,要是我說不同意還不知道會怎麼樣。」

  「我看都快打起來了,就為了這種事?」

  「看來對他們來說不是『這種事』啊。」

  他們交談的時候,友善的餐館老闆將他們的早餐送上了,可能是為了彌補剛才的失禮,餐點比一般的還要大份。三人趕緊吃完離開這裡,一出店門,瓦列斯就長吁一口氣。


  「嚇死人,吃個早餐都可以遇到這種事。」

  「很好啊,至少我們對這個國家認識的更多了點,之後還是多在意一下這方面好了。反正有什麼麻煩,就講幾句威爾蘭文或波森文用語言不通推掉。克拉科夫,這裡溝通可能會麻煩一點,就麻煩妳了。看場合直接叫我們動手也可以。」

  「嗯。」

  他們帶著不完全放鬆的心情,前往著名的景點。幸好,從早上發生的事件之後,接下來的旅途都平安無事。他們像個普通的旅客一樣,欣賞各種奇觀,了解歷史,還有波茨那的當地文化。但是欣賞的同時他們也都隱約明白,只有早上的那短短幾秒,才是他們需要知道的,這個國家的真實。

  他們走過了好幾站,終於到傍晚時分,來到今天的最後一個景點,波茨那的建國紀念碑。十層樓高的紀念碑,在四百年前可說世界奇觀,可惜的是那也是他們最耀眼的時期。


  「……嗯?」

  他們遠遠的就看見那個紀念碑,靜看了一眼,停了下來。

  「怎麼了?」

  「人好少。」

  「這不是好事嗎?」

  「我可不確定。」

  早上的衝突又浮上他們心頭,不過就連瓦列斯都對付過傭兵了,這種事可不會讓他們退縮。紀念碑廣場和靜說的一樣,人比想像的少,一般來說應該是必遊景點之一,卻連看夕陽的位置都擠不滿。


  而他們很快就知道為什麼了──十幾個人站在廣場的正中央,舉著牌子拿著擴音器,以平穩的語調抗議。周圍不只遊客,還有許多本地人用帶有敵意的眼神看著他們。吵死人了、家醜外揚、滅人興致、妨礙觀光,各式各樣的敵意對著抗議人士襲來,而他們連一個支持者都沒有,但他們無所畏懼,只是以堅定的語氣,在這裡持續述說,希望更多的人聽見。

  「如果他們一直在這裡講個不停的話,的確是會讓人變少啊。」

  盧梅娜不帶感想的說。


  「我還以為他們政府會想讓他們閉嘴,沒想到比我想像的還寬容。」

  「嗯。好像也不是寬容的樣子。」

  靜指著旁邊的紀念碑說明其中一行。


  「『為紀念建國英雄盧茲.柯拉索的自由理想,紀念碑的廣場允許並包容任何的發言。』他們要這樣寫的話我看也不能驅逐了吧。」

  「原來如此。那就該把抗議活動當作紀念碑的一部份來欣賞啊,真是的,懂不懂觀光啊。」

  「因為再怎麼說還是很吵吧。」

  兩人邊講邊走,等到靠近抗議人群,她們才發現瓦列斯都沒講話,直直盯著他們看。


  「怎麼了,羅梅洛?你對他們有興趣嗎?」

  「要我翻譯?」

  「不,還不用,只是覺得哪裡怪怪。」

  瓦列斯皺著眉頭盯著面前的畫面,十幾個人在抗議,大概快百個人在旁邊來來去去。他一時想不到哪裡不對,就和另外兩人一起欣賞面向大海的日落,還有日落之後太陽在海面的餘暉。


  等到要離開的時候,靈感才從他心裡冒出來。


  「盧梅娜,幫我翻譯!」

  「欸?」

  盧梅娜被瓦列斯突然提高的音量嚇了一跳。


  「大概是說什麼開發和汙染的,你要我一字一句翻嗎?」

  「比起這個,怎麼突然?知道哪裡怪怪的了嗎?」

  「嗯。我花了好一段時間才聽懂。這些人──形單影支。」

  「然後?」

  「這件事本身在這個國家就不對。」

  「啊,原來如此。」

  盧梅娜恍然大悟,對政治不太敏感的靜還沒理解過來。


  「如果政黨兩個字把這個國家一分為二,他們想必也有後援才對。那麼為什麼他們只有十幾個人呢?還處於這種被所有人敵視的狀態。」

  「妳的意思是說……他們不屬於任何一邊?」

  「對。雖然不知道是什麼來由,難不成這個國家還有第三勢力存在嗎?」

  第三勢力,對世界之敵來說太過剛好的夢想。當兩個選擇都讓人厭惡的時候,自然而然地就會希望有這種東西存在。


  「……我們去看一下嗎?雖然,可能不太可靠……」

  「好。我來。」

  盧梅娜走在前面,靠近還在講的抗議者。他們一看見三人拉近距離,全部投以警戒的目光。但發現不是明顯本國人的靜和盧梅娜以後,眼神轉為疑惑。


  「有什麼……事嗎?」

  「我以為你們抗議就是希望有人聽的?」

  「那是當然。難不成各位有興趣嗎?」

  一直說話的那名男性以微妙的語氣發言,畢竟他們三個是外國人,就算理解,也不能為他們的抗議幫上什麼忙。


  「盧梅娜盧梅娜,『至少比不能幫助又不想理解來的好吧』。」

  瓦列斯在後面說,盧梅娜就照翻,那名男性聽了一時語塞。過了好段時間才繼續說。

  「的確……是我們失禮了。不過不好意思,可以請你們明天再來嗎。今天很晚了,三位是旅客?這樣的話我明天可以請我們會威爾蘭文的人過來,如何呢?」

  「不用這麼麻煩,你跟我講就好了。還是說你們晚上要去趕場抗議?」

  「也不是……」

  男性的語氣模糊,不確定該不該把這種事跟幾個遊客說。


  「晚上和白天不一樣,比較危險。路上的醉漢和混混會比較多,也有可能因為開車視線不好而出車禍。」

  「啊,原來如此,走夜路會被幹掉的意思是吧,那就沒辦法了。你們到底是什麼人真是讓人好奇……」

  「哈哈,見醜了。這個國家……」

  男性說了一說,又看到快要全黑的夜色。


  「不,還是明天再談吧。」

  「好吧。那我們明天再來。你們從早上就開始了嗎?」

  「是的。」

  「那就明天見。」

  盧梅娜乾脆的讓他們離開,轉頭和靜與瓦列斯解釋剛才他們的對話。兩人露出厭惡的表情,也同意盧梅娜的約定。他們決定明天早上抽空前來,看看這些人有什麼話要說。

  不過那是他們最後一次見面,當晚,這些抗議者就被捲進黑道之間的火拚,然後死亡。



//


  「你說什麼!」

  隔天中午,在一間冷清的事務所中,三名碎片驚訝的質問著一名男性。對方自稱是那些抗議人士的律師,今天早上在他們找不到人的時候找上他們。他邀他們到事務所談的同時,告知了他們這個噩耗。


  「都死了嗎?全部?」

  「是的。同時來自社會黨和自由黨的追殺,是不容易躲過的。接下來,剩下的只有我一個了,看來也該關門大吉了。」


  對方講的是威爾蘭文,靜和瓦列斯不需要翻譯也聽得懂,急迫的追問: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他們做了什麼事需要到被趕盡殺絕的程度?就只是在旅遊景點抗議而已不是嗎?」

  「哈哈哈,當然不只了,雖然抗議的確是讓國家丟了面子,但事因不是這樣。」

  那名男性拉開自己的抽屜,想了一下又把抽屜關上。


  「算了。反正這個國家也沒有地方安全了。就當作遺言,和你們說說他們,不,我們發生了什麼事吧。」

  他拉上窗簾,用最後的咖啡粉泡了咖啡,坐在三人的對面,用懷念的語氣說:

  「我第一次見到那些人,是兩年前的事了。喬治,你們昨天交談的那個人;葛羅瑞亞,他老婆;路卡,長得很高大的舉牌的人;還有凱文、卡洛斯、蘿拉、艾蒂安娜……兩年前,這些人突如其來的來到這裡。他們提著簡陋的行李袋,身上穿的是鄉下農民的樸素衣服,靴子上的泥土還讓我不爽了好一陣子。

  這些人是從偏遠地區來的。在科多巴、門多薩、馬拉圭,不管哪一個,都是離巴希亞布蘭卡這裡很遠的偏僻省分。分散在廣大平原上的村落農民,聚集在一起,找上了我。他們說,請幫我們打個官司,然後拿著破破爛爛的紙錢,放到我面前。

  這些人,不是同一個地方出身的,他們甚至不是朋友。他們從偏鄉來到這裡,在巴希亞布蘭卡遇到這些有同樣困難的夥伴,聯合起來。他們的困難是環境污染,和社會黨有關係的大公司不想處理各種產業廢棄物,在偏遠地方設廠,將廢棄物隨意排放,而天高皇帝遠,社會黨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然而這些農民不可能知道這些。他們只是居住在偏遠小鎮上的人,就像沒事一樣的放牧,耕種,過著與平常無異的日子。直到漸漸地,鎮上的人相繼得了怪病,小診所的醫生也不懂這些病因,只能頭痛醫頭,束手無策的看著村民們衰弱死亡。

  在發生了大量的悲劇以後,村莊的村民們覺得不能再這樣下去了,開始行動起來。他們以不識字的教育水平,到最近的城市尋找病因,但是他們能夠提供酬勞不多,幾乎沒有人願意幫助他們。他們只能從單字開始,一點一點的了解,四個人花了兩年,終於對汙染這件事有點頭緒。他們找到了地下水的上游,看到了巨大的工廠,確認一切的源頭,但無計可施。

  他們的戰役只能繼續,拿著死者們的遺產,來到這裡,巴希亞布蘭卡,尋求任何可能的幫助。然而政府一點用都沒有,本來他們就是打算放水的。政府只是以官僚作風拖延他們,就算他們喊得再大聲也沒用。

  不,還是有點用的吧。他們遇到了同樣由鄉下上京的人們,而他們有著共同的目標。他們很快就結為戰友,但他們的個性,可不是人多就變保守的那種。他們衝得更狠,更積極於解決問題。他們終於想到了政治這件事,並尋求自由黨的協助。但對於不能提供多少選票的農民,自由黨提不起興趣,他們要求賠償金的六成作為報酬。而對於自由黨估計的金額,農民們很快就拒絕了,理由無他,剩下來的錢,連治療還在和病魔奮鬥的人也不夠。

  最後,他們決定找上我,用法律上所謂『正規』的方式,提起訴訟。雖然已經沒有人相信司法了,這還是他們唯一的希望。而我──一個一年前用『正規』手法把社會黨的臉洗過一遍的人,接下了這個工作。」


  那名律師喘了口氣,在三人的眼神催促下繼續說下去:

  「打官司,輿論的影響意外的重要。你們是從哪個國家來的我不清楚,至少在波茨那這件事是真的。只要能引起注意,帶起輿論,事情會簡單許多。我在法院裡面進行攻防的時候,喬治他們就在整個巴希亞布蘭卡宣傳。沒有電視台也沒有廣播台,我們只能發發傳單。不過即使如此,在堅持半年多以後,事情還是有了起色。受汙染所苦的民眾比我們想像的還多,對我們同情的人也是,甚至還有人對我們依法申訴的做法感到認同的人。我們終於在新聞的角落佔一席之地,也有很多人支援我們──太多了。

  我們簡直就要成為這個國家的第三勢力,當時我也是這麼想的。或許,我們真的能改變這個國家也說不定,或許這個國家真的能被改變也說不定。但也就是那個時候,我們同時成為了社會黨和民主黨的敵人。

  他們先用輿論反擊。社會黨汙衊農民們的病和汙染完全沒有關係,把自己的錯誤怪罪到大企業身上;民主黨則是接露了當初求助他們的事實,講的好像我們只是要更多錢一樣,絕口不提他們要求六成。

  我早就想到了這個發展,瞄準他們的攻勢反擊。我早先就叫喬治他們再次和民主黨交涉一次,失敗也無所謂,只要錄下他們的貪婪嘴臉就行。至於社會黨,則是直接引用近神國的制度和數據,和法院本身對賭。

  這兩步棋我們都贏了,但是長久來看也許是錯的也不一定。我們一審勝訴之後,兩黨決定除掉我們,用盡任何手段。人在巴希亞布蘭卡的我們相對安全,所以他們對喬治他們的故鄉下手。強制收購、爆炸事故、預警失效的洩洪……許多回家鄉報告喜訊的同伴都在這個時候丟了性命。留在這裡準備應付上訴的我們接到這個消息,則受到了沉重的打擊。

  他們已經沒有人好保護了,就算打贏這場戰役也沒有意義。士氣低落和人手不足顯露了空隙,兩黨用各種方法削弱我們的士氣,原本看似新星的我們很快就墜落了,沒有人再相信我們。等到殘存的人燃起報仇的鬥志,事情已經難以挽回。我們只能像你們看見的,做些讓他們不爽的騷擾,直到昨天。」

  律師說到這裡,沉默下來。

  然後他用力捶打桌面,讓三名碎片嚇了一跳。

  「可惡──!!!」


  他哭了,對他來說,這些人早就不是單純的客戶,還是為理想戰鬥的朋友。在旁邊的三人無話可說,這裡沒有他們可以幫上忙的。

  那名律師過了兩分鐘才冷靜下來,他將最後的咖啡喝完,看著這些因緣份而碰面的人們。


  「如果有機會的話,請把我們的故事告訴別人。這樣,對死掉的人也能算點慰藉吧。」

  「……好。」

  碎片們感受著自己的無力,無言地離開了律師的事務所。

  隔天,在報紙的角落出現了一名男子對總統府進行恐怖攻擊,但在造成傷亡之前就被擊斃的新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