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下 不管是暗殺還是旅行，都要做好充分的準備

　　亮晃晃的劍刃反射著魔石燈光，劃出漂亮的弧度從右上方揮來。在其到達最高速之前，我以同樣的動作招架了下來，順勢的將劍鋒往前一推。
　　對方臉上閃過一陣驚慌，好不容易在臉前擋下了這一刺。
　　還算不錯吧。我拉回武器，開始連續突刺。
　　雖然被我打的左支右絀，好歹都有擋下……本來打算繼續加快速度，轉念一想，我舉起劍，揮出一次大動作攻擊。
　　金屬交擊的聲音響起，在夜晚的後院迴盪。
　　「為什麼不攻擊？」我收起劍問道。
　　「呃……」艾維洛斯一臉尷尬，手中的劍茫然的停在空中。
　　「那個武鬥大會，是光靠招架和閃躲就能贏的嗎？」我盡量收起威壓，試圖讓自己看起來沒那麼咄咄逼人。畢竟我確實不了解關於武鬥大會的事。
　　不過看起來沒什麼用。金髮的年輕人吞了一口口水，乾笑著搔搔臉頰。
　　「也不是那樣，只是覺得用真劍對練不太適應……」
　　我可是好不容易跟騎士團的傢伙借來這把的說。
　　「你沒用過真劍練習嗎？」我瞄了一眼做完體能練習正在休息的賽莉絲。她似乎正忙著和羊肉玩，沒注意到這邊。
　　還以為她會比較想跟我獨處，卻又找了艾維洛斯一起，真搞不懂這個年紀的女生在想什麼。
　　「其實我不常拿真劍。」艾維洛斯抓了抓頭。「小時候都是拿木劍練習，現在巡邏大部分都是用體術就能解決的。」
　　那為啥說要學劍術？我想了想，開口問：「武鬥大會不能只用體術嗎？」
　　艾維洛斯盯著手中的劍，皺起眉頭。「也不是不行，只是大部分都還是會帶武器。雖然體術比較熟練，要對抗手持武器的高手還是有點……」
　　「與其用不習慣的武器，不如用最熟悉的戰鬥方式，贏面比較大。」我搓著下巴的鬍子說。
　　「唔唔……」艾維洛斯陷入了沉思。
　　放著讓他慢慢想，我轉向走近的賽莉絲。她現在穿的是方便運動的短衫和短褲，剛運動完出了點汗，洋溢著符合年齡的健康氣息。
　　「艾維怎麼了？」她側著頭問。「好像很煩惱的樣子。」
　　「他還不習慣拿真劍，我建議他用比較熟悉的體術參加比賽。」
　　「那現在習慣不就好了？」賽莉絲一臉理所當然的說。
　　「這……」
　　賽莉絲湊過來，仰視著我的臉。「有困難嗎？」
　　我退後一步，以免看到她因為前傾而鬆開的衣領。以前好像也有類似的情況……這傢伙絕對是無意識的。
　　「林先生，我也想再試試劍術。」艾維看來也決定了。「離大會還有三個月的時間，我覺得應該還有希望。」
　　那個大會到底是什麼程度的比賽啊？如果像這樣不常拿真劍的小夥子都能贏，好像也沒什麼了不起。不對，他之前說的目標是拿個名次而已嗎？
　　「林先生？」
　　「你說你不習慣拿真劍，那對你來說，真劍和木劍差在哪？」我把視線從沒什麼星星的夜空拉回地面。
　　「唔。真劍比較容易傷到人？」艾維洛斯一臉認真的答道。
　　「這就是問題所在。」我毫不修飾的指出：「武器存在的目的，就是拿來傷人，甚至殺人的。」
　　金髮貴族嘴巴不雅的張開，似乎還在消化我的訊息。
　　「你如果不想傷人，對陣時就比其他人多了一分顧忌。而我認為，以你的實力來說，這份顧忌會要了你的命。」
　　「可是武鬥大會禁止殺人欸。」賽莉絲站在一旁表示不解。
　　「割傷挫傷肯定不少，斷手斷腳也不可能沒有吧？」我雙手抱胸，擺出無奈的表情。「反正有醫療團隊在。」
　　「我也沒看過……艾維？」
　　「什麼？」艾維洛斯回過神。「呃……單純斷肢倒還好，傷到內臟或比較複雜的傷口就很麻煩。噢，這些賽莉絲小姐應該都很清楚。」
　　他又乾笑了幾聲，看向我。
　　「林先生，你的意思我懂。可是我想問，不是有些人也能靠著不殺的劍術走天下嗎？比方說……劍聖，什麼的……」
　　後面的幾個字突然小聲了下去，但我還是聽到了。
　　我轉向賽莉絲。「誰啊？」
　　她挑起一邊眉毛，隨後露出溫和的微笑。「劍聖卡爾，你不知道嗎？」
　　卡爾……那小子是劍聖？是我知道的那個人嗎？
　　「有參與魔族大戰的那個？」
　　「對呀。」賽莉絲笑著點頭，那笑容看得我有點目眩。「最後的匯聚點戰役立下大功的那個。」
　　那又是什麼？為啥妳解釋一個東西要扯到另一個東西啊。
　　「……林先生不知道劍聖嗎？」不知為何，艾維洛斯看起來有點受到打擊。
　　「艾維，林算是特例啦。」賽莉絲如此說道。「他記憶有點混亂。」
　　「咳，總之。」我轉回話題。「那個劍聖，你說他用的是不殺的劍術？」
　　艾維洛斯馬上忘了剛才的打擊，熱切的湊上來。「是啊，他很厲害喔！」
　　「那你有跟他一樣厲害嗎？」
　　那興奮的帥臉又瞬間洩了氣。「呃，這個……」
　　「他能不殺，是因為他夠強。」那小子可是名副其實的天才，讓人不爽的那種。「沒有能力還想手下留情，無疑是自殺。」
　　我的打量著垂頭喪氣的金髮貴族。這樣說太嚴厲了嗎？可是他的心態確實需要調整……
　　「劍聖也不是一開始就很強的吧？」賽莉絲用手指卷著自己肩膀前的馬尾。「艾維你只要努力變強就好啦。」
　　這麼說起來，那小子好像真的很少下殺手？嗯……他也不常提自己的過去就是了。
　　「可是想變強的話，就不能怕傷到人吧？」艾維洛斯臉色嚴肅的回應。
　　賽莉絲沒有回答，只是轉頭看向我。
　　看她那全然信任的目光，我好不容易才忍住了嘆息。「這條路可不簡單。」
　　「我會努力的！」艾維洛斯雙手握拳，雙眼放出熱切的光芒。「我可以叫你師父嗎，林先生？」　　
　　唔哇……超想嘆氣啊……
　　「隨便你。」我板著臉，以免露出什麼難看的表情。「既然你要練習劍術，就從你剛剛的動作開始改吧。你的第一擊，用太多力氣了。用力過猛會導致你露出破綻，甚至重心不穩……」
　　說也奇怪，明明就是這麼彆扭的個性，卻能跟這麼多人打好交情，或許我該感到幸運吧？
　　我一邊指點著艾維洛斯的姿勢，一邊在心裡苦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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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就到這裡吧，時候也不早了。」我看了看星辰，收起劍，對著氣喘呼呼的艾維洛斯說道。
　　「我還可以的！」他用手背抹掉臉上的汗，這動作一點都不像貴族。「再練習一次！」
　　我把劍鞘解下，朝他拋過去。「別鬧了，明天還要去日昇吧。改天再繼續。」
　　艾維洛斯猶豫了一下，還是點了點頭。
　　「今天謝謝你了，師父！」
　　看著他跑回屋內後，我把積存的嘆息一次吐出，走向後院的椅子。
　　「好長的嘆息啊。」賽莉絲坐在椅子中間笑著，身旁則是一如往常表情空洞的小思。這小東西的腦袋真的沒問題嗎？
　　「不怎麼耗體力，可是精神上很累。」我在長椅邊緣坐下。「那傢伙叫師父叫的越來越順口了。」
　　「你不喜歡被叫師父嗎？」賽莉絲咯咯笑著，似乎很開心的樣子。
　　「不是稱呼的問題。」我隨手搔了搔撲上來的羊肉的後頸，讓牠一臉舒爽的吐著舌頭。「他太天真了。」
　　賽莉絲靠了過來，身體緊貼著我。「嘿嘿，辛苦啦～」
　　都特地坐到邊緣了……我毫不掩飾的露出困擾的表情。「能不能不要貼這麼緊？」
　　「之前才說要給你更多溫暖的啊。」賽莉絲抱著我的手臂，笑得很燦爛。有什麼很有彈力的東西擠過來了啊。
　　這小妮子……我還以為安份了點，原來是在等兩人獨處的時候嗎？
　　那為啥她還要找艾維洛斯過來？不，現在的問題是我要怎麼脫身……
　　「真的不喜歡這樣嗎？」賽莉絲把臉湊近問道。
　　羊肉突然跳了起來，衝向出現在院子角落的朝陽。
　　我稍微避開她的臉，拍了拍腿上的狗毛。說太直白的話會不會又讓她難過？不過自從我回來以後，她就是這種很有餘裕的樣子……因為告白了的關係？
　　出乎意料的，賽莉絲放開了我。「你的表情很苦惱呢。」她笑著說。
　　……很想打死一瞬間感到失望的自己。
　　該死的，我到底在幹嘛？如果被霙看到，不知道會被數落多久。叫我要好好珍惜人家女孩子之類的。
　　更有可能被嘲笑吧。到嘴邊的肉還不吃，算什麼男人……妳以為我是為了誰在忍耐啊！可惡！
　　「抱歉，是我太急了。」她端正了姿勢，笑容中帶有歉意。「看你這麼混亂的樣子，有點後悔。」
　　「不是——」話說到一半，被我硬生生截斷。本來想說不是她的錯，但確實是她引起的……
　　我深呼吸了一次，努力找回冷靜。「我才應該道歉。希望妳能再給我一些時間。」
　　「嗯。」賽莉絲看起來高興了點，希望不是我的錯覺。
　　對話尷尬的中斷了一陣子。
　　先有動作的，是之前一直在呆滯狀態的小思。牠翻過賽莉絲，站到我腿上。這個動作讓我們兩個人都吃了一驚。
　　「小思？你怎麼……」賽莉絲詫異的問了一句。
　　小思那對大耳朵動了幾下，而那雙黑眼睛實在看不出任何想法。臉上的表情依舊沒什麼變化，頂多額頭稍微皺了起來，讓上面的白色條紋看起來更像皺眉了。
　　就這樣對看了幾秒，牠突然伸出手，在我肩膀上拍了拍。接著跳下地面，慢悠悠的走掉了。
　　……搞啥？拍肩？動物有這種動作的嗎？
　　「這是怎麼回事？」我問賽莉絲。
　　「不知道呢。」她也是一臉疑惑。「小思有時候會做出令人費解的舉動。」
　　「真是奇怪的生物。」
　　賽莉絲側著頭想了想。「說不定是在給你加油？」
　　「那我應該跟牠道謝嗎？」我皺起眉頭反問。
　　「看你呀。」賽莉絲輕笑了幾聲。「牠可能不會理你就是了。」
　　確實很可能。我們兩人就這樣安靜的坐著，在星光下享受夏夜的徐徐微風。不可思議的是，剛才尷尬的氣氛已經煙消雲散，這段沉默並不讓我覺得難受。
　　「吶。」賽莉絲輕輕的開口。「你剛剛說艾維他很天真，那我呢？」
　　「我不打算讓妳拿劍。」我聳聳肩回答。
　　賽莉絲的臉突然紅了起來，漾出有點羞澀的微笑。「那不就表示你要保護我一輩子？」
　　我愣了一下。本來是說我不打算教她劍術的……怎麼會變成這種結論？可是好像又很合理……
　　那麼真的要保護她一輩子？呵，都這把年紀了，早就知道一輩子什麼的有多不現實了。
　　只是看著賽莉絲的臉，我發現我不想再潑冷水了。
　　「如果妳不嫌棄的話。」
　　這句話的效果還不錯。賽莉絲先是瞪大了眼，隨後用手捂住變得更紅的臉。
　　「這樣說太卑鄙了啦……」顫抖的話語從她的指縫間溜出來。
　　「我是真的想保護妳啊。」我坦承道。「花了那麼多力氣，可不希望一離開就聽說妳出事。」
　　賽莉絲聽了鼓起臉頰，用嗔怪的語氣說：「為什麼說得我很容易出事的樣子啊。」
　　我忍不住笑了幾聲。「開個玩笑。」
　　「等等！」賽莉絲又把身體湊過來。「剛剛那個笑！再讓我看一次！」
　　「什麼？」我皺了下眉頭。「沒辦法啦。」
　　「唔唔……」賽莉絲縮起肩膀，一臉悔恨的樣子。有這麼誇張？
　　「以後還有機會啦。」我拍了拍她的頭。「時候不早了，妳該洗澡睡覺了。」
　　賽莉絲握住我的手。「那你呢？」
　　「打算自己鍛鍊一下。」我站起身，沒有抽出手。
　　無論如何都不想再碰到那個鬼王，但她最後的話實在讓我無法安心。
　　「我不能在旁邊看嗎？」賽莉絲仰視著我問。
　　「都快十一點了。」我有點無奈的說。「而且妳不會想看我鍛鍊的啦。」
　　畢竟她不喜歡看我受傷。等等，要是她在的話，不就可以直接幫我治療——
　　「好吧。」賽莉絲倒也乾脆，從長椅上站了起來。她捏了捏我的手說：「林你也不要太晚睡喔。」
　　……還是別打這種歪主意好了。我把這些拋到腦後，向她點點頭。
　　「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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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好好養傷，村子的事讓村長他們去處理就好。」模糊的說話聲隔著牆傳來。「別太擔心。」
　　我敲了敲門，房間裡的對話嘎然而止。過了幾秒，房門被打開，門後探出一張臉。
　　「林先生。」瑟雅娜沒有掛上招牌的營業用笑容，只是放鬆的彎了下嘴角。「你來看阿德嗎？」
　　「是啊。想說走之前來看一下。」
　　「請進吧。」瑟雅娜將房門完全打開。「你們慢慢聊，我去看看賽莉絲在幹嘛。」
　　房間內部很單調，除了基本的傢具，沒有其他多餘的東西。正午的陽光透過玻璃提供了照明，阿德一個人坐在床上，氣色看起來還是有點差。
　　我帶上門，拉過了張椅子坐下。「還不能下床？」
　　「小姐要求在下再躺至少三天。」阿德摸了摸腹部的傷口。「林先生，謝謝您所做的一切。」
　　「我就知道你會急著道謝。」我擺了擺手。「順便先告訴你，到了日昇我依然會繼續保護她們，你不用擔心。」
　　侍從官頓了下。「還是謝謝您。您來到翠羽家，是我們的幸運。」
　　「先別提這個，我想問你幾個問題。」我放下手說道。
　　「請問。」
　　「你帶著賽莉絲她父親的遺物來這裡時，是怎麼想的？」我問出事先想好的問題。
　　阿德轉動脖子，看向窗外。
　　「老爺——以薩卡大人是在下的恩人。」他瞇起眼睛，緩緩的說著，本來腔調中的旋律也減弱了許多。「他不只救了在下的命好幾次，也讓那時陷入迷惘的在下回到正途。」
　　「他經常提到他的妻女，是個愛家的好丈夫、好爸爸。聽說他所在的支援部隊被襲擊後，在下唯一能做的，就是取回他的遺物。」
　　「在下無法取代老爺。不可能，也不應該。」阿德轉回視線，低著頭。「但為了他最愛的家庭，在下想盡自己的全力。」
　　報恩嗎。很有阿德的風格。
　　「您怎麼會問起這些呢？」
　　我吐出一口氣。「之前我跟大小姐說，她不應該拿劍。」
　　阿德聽了，頷首表示認同。
　　「她如果不拿劍，就有人必須保護她。」在這個世界是如此，我在心裡想道。「所以當她問我是不是要保護她一輩子，我回答，『如果她不嫌棄的話。』」
　　侍從官露出思索的表情。
　　「老實說，現在有點後悔。」我抓了抓頭。「一輩子什麼的太空洞，又會讓她有不切實際的幻想……」
　　「在下認為，小姐正需要一點不切實際的幻想。」阿德如此說道。
　　我張開嘴愣了半晌。「有道理。但是如果繼續下去，總是會出問題的吧？」
　　「小姐自己懂的。況且保護也有分很多種。」阿德意味深長的補了一句。
　　「其他方面的保護……並不一定要由我來吧？」我喃喃說著。「如果有更好的人選——」
　　「重點是您想不想保護小姐吧？」阿德打斷我的話。「其他條件都是其次，甚至小姐、夫人或在下的要求也是其次，最重要的是您的意願啊。」
　　唉，這我知道啦……
　　「還是說，您是需要有人要求您保護小姐？」
　　噢？我搓著下巴。「可能喔。聽起來不錯。」
　　「請不要把責任推到別人頭上。」阿德的表情一本正經，眼中卻閃過促狹的光芒。「這樣對小姐的教育不好。」
　　「不對吧。」我提出異議。「明明就是你把保護她們的責任推到我頭上啊。」
　　光頭的侍從官難得語塞。「在下力有未逮。可是這件事，還是您自己要決定的。」
　　「好啦，我知道啦。」我苦笑了下。「我會好好考慮。」
　　阿德開口問道：「您怎麼會來找在下討論這個呢？」
　　「因為你一開始也是外人。」我雙手抱胸，輕鬆的答道。「我想知道你的心境變化。很有參考價值，謝了。」
　　「原來如此。」阿德再次點頭，表示理解。「能幫上忙是在下的榮幸。」
　　我聳聳肩，乾脆的站起身，把椅子放回原處。「那就這樣吧。」
　　「林先生。」正要往外走時，阿德出聲叫住了我。
　　「怎麼？」
　　他張開口，卻露出遲疑的表情，最後才終於說：「路上小心。」
　　儘管覺得奇怪，我還是點了點頭，走出房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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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前往日昇的旅途，比我預期的更無聊。
　　翻越天頂山脈其中一條往南延伸的支脈，我們沿著不常有人使用的道路，悠哉的移動。一路上安穩的不行，本來還想警戒一下，看著把馬車團團圍住的教會騎士又覺得很沒必要。
　　賽莉絲倒是興奮得很。一開始還稍微擔心了下家裡的動物，現在連露營的炊事都搶著做。不過她也不會像一般的小姑娘那樣到處亂跑、大驚小怪，頂多睜著閃閃發亮的一雙大眼，偶爾對我露出比平常燦爛三分的笑容。
　　嘛，畢竟家教還是不錯的。
　　第二天下午，在拉起遮陽棚，還算涼爽的馬車裡，我感受到一股倦意襲來。
　　因為前天熬夜鍛鍊的關係吧，昨天也沒怎麼睡……我揉了揉眼睛，正想著睡一下也無妨的時候，賽莉絲的聲音從對面傳來。
　　「那個，林，你想睡了嗎？」
　　她聽起來有點緊張。我疑惑的打量了她幾眼，答道：「稍微瞇一下。」
　　「要睡的話，大腿借你一下……如何？」賽莉絲雙手在胸前不安的糾纏著。
　　前天發生了那種事，居然還沒放棄肢體接觸嗎……
　　偷瞄了一眼坐在一旁的瑟雅娜，她正沒事一樣的笑著，一邊射來「給我答應」的視線。
　　我回敬了一個「去妳的」，再看向賽莉絲。
　　「如果你不想要的話，就不用了……」她越說頭越低，聲音也越來越小聲。
　　「那就麻煩妳了。」我認命的說道。
　　賽莉絲小臉一亮，急急忙忙的坐到旁邊。她整理一下只到大腿一半的淡黃色裙擺，露出靦腆的微笑。
　　「請吧？」
　　盡力不去看那雙令人眩目的大腿，我朝外側躺了下來。空間有點小，得縮起身體才不至於撞到頭。
　　「這樣會不舒服嗎？」賽莉絲摸了摸我的頭髮問道。
　　「不會。」發現這樣會跟瑟雅娜對上視線，我擺了個臭臉之後轉動上半身。
　　從下面看，份量還不小……太大意了。
　　賽莉絲毫無心機的看著我，臉頰上有點淡淡的紅潮，表情看起來混合著害羞和滿足。
　　……算了，妳高興就好。我閉上眼睛，打了個呵欠，開始嘗試入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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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林。」
　　怎麼回事？舉起手想揉揉眼睛，手肘卻頂到某個溫熱的物體。
　　接著我瞬間清醒過來。
　　「起來了嗎？」賽莉絲的臉就在正上方，上面掛著溫柔的微笑。「還想睡？」
　　「不，沒有。」我一骨碌的爬起身。「我睡多久了？」
　　「三個小時左右？」賽莉絲側著頭。「剛剛艾維說有飛船經過，你想看看嗎？」
　　飛船？用超大氣球飛上天的那種？遮陽棚依然蓋著，夕陽的光芒從帆布的縫隙溜進來。瑟雅娜不知道跑去哪了，馬車上只剩我們兩個人。
　　「看看吧？」我不太有把握的回答。
　　賽莉絲嗯了一聲，拉下遮陽棚。
　　眼前出現的是一片漂亮的谷地。清澈的翠河（這是昨天艾維洛斯告訴我的名字）蜿蜒著流過生意盎然的草地，鳥語花香隨著陣陣微風飄了過來。由於剛從山道出來，在高處，這幅美景盡收眼底。
　　很不錯的風景啊……飛船在哪？我抬頭一看，卻傻住了。
　　跟地面上詩情畫意的景色完全不搭調的龐然巨物，就這樣浮在南方不遠處的空中。那與其說是船，不如說是飄在空中的……巨大鋼鐵橄欖球？
　　看起來跟空中巴士差不多大，金屬製的外層被塗上黑色的消光漆。一圈圈刻滿發光符文的金屬環覆蓋其上，有幾個正緩慢的轉動著。整體看起來有一股機能美，反而比較像科幻風格。
　　隨著金屬環轉動，嘎嘎的機械運作聲震動了附近的地面，從那些符文發出的紫色光芒，似乎正支撐著船隻緩緩前行。雖然在那份巨大的對比下，看起來很緩慢，實際上卻有不輸給騎馬全速奔馳的速度。
　　等等等等……這世界怎麼會有這種東西！？這樣超不搭的啊……
　　「嘿嘿，你沒看過飛船對吧？」賽莉絲笑了幾聲，臉上浮現淘氣的笑容。「我第一次看到的時候也很震驚呢。」
　　「飛這麼低不會出問題嗎？」我闔上掉下來的下巴。在空中很難判斷距離，但這距離我都能清楚看到外層污損的痕跡了。
　　「應該不會吧？從來沒有飛船出意外的。」賽莉絲一派悠閒的答道。
　　「師父，你起來啦？」見我們拉下了遮陽棚，艾維洛斯從駕駛座搭話。「這是最新型的『展望號』！很壯觀吧？」
　　我點了點頭，試圖看清飛船的頂端。「這是帝國自己造的嗎？」
　　「什麼？」艾維洛斯表示驚訝。「怎麼可能？這是埃瑞亞那邊造的啦，沒有那些魔法水晶，這麼大的船也飛不起來。」
　　「這樣啊。」我記得……埃瑞亞的特色好像是豐饒的礦產和獨特的水晶工業？我居然還想得起來。話說那個埃瑞亞大陸，科技這麼發達的嗎？
　　前方都是下坡路，馬車又在隊伍後半，很容易就發現瑟雅娜在前面跟伊格涅說話。我放鬆身體，感受著溫度適宜的晚風，看殘餘的最後一絲陽光，慢慢的在河谷的花朵上淡去。
　　「那個，林。」賽莉絲突然問道。「你脖子會不舒服嗎？肩膀呢？」
　　花了點時間我才意識到，她是在擔心膝枕的姿勢會對我造成負擔。「不會，睡得蠻好的。妳才是，腿都麻了吧？」
　　銀髮女孩小臉一紅。「也沒有啦……」
　　「我很感謝妳的心意，不過還是別太勉強吧。」我靠著馬車右邊車門說。遮陽棚拉下來後，可以直接看到艾維洛斯，就在前方幾十公分處。感覺有點尷尬。
　　「不會勉強的！」賽莉絲握住拳頭。「林你想睡的話，隨時都可以跟我說！」
　　嘖，她根本完全不看場合的吧……
　　「有機會再說吧。」我轉開話題，看向隊伍前排。「艾維洛斯，前面的騎士停下來了。」
　　「嗯，太陽也快完全落下了。」艾維洛斯也跟著將馬車停在道路旁，乾脆的跳下。「我去問他們要在哪紮營！」
　　這小子，這種時候就特別識相……我看著年輕的金髮貴族的背影，暗自呼了口氣。不知不覺間，飛船已經超越我們，機械運轉的聲響也漸漸遠去。
　　轉回視線，才發現賽莉絲低著頭，手裡把玩著自己的銀色馬尾。沉吟了一會兒，我招招手，讓她靠過來。
　　「妳可以幫我個忙嗎？」我把音量放低，假裝聞不到她身上發出的香味。「別在其他人面前做那種事。」
　　賽莉絲聽了眨眨眼。「那沒有其他人的話？」
　　我露出半是好笑半是無奈的表情。「妳高興就好。」
　　「那個……」這時賽莉絲倒是扭捏了起來。「我本來以為你會拒絕的，躺大腿……」
　　「嗯？」我抓了抓鬍子，看著騎士團開始忙碌。「因為我前天說要再一點時間嗎？那時候還沒冷靜吧。」
　　又往我這移動了幾公分，賽莉絲在差點就要碰到的距離抬頭看向我。「現在可以了？」
　　「等等，我是說沒有其他人在的時候——」
　　賽莉絲突然噗哧一笑，乖乖坐回原位。「你整個人都貼到車門上了呢。」
　　撇了撇嘴，我像螃蟹一樣沿著馬車邊緣移動到賽莉絲對面的位子，又引來一陣銀鈴般的笑聲。
　　「我覺得還要再加一個條件。」我雙手抱胸，拉下嘴角說。
　　「什麼條件？」好不容易止住笑聲，賽莉絲有點難為情的搔了搔臉頰。
　　「不可以偷襲。」
　　不知道為啥，她又開始忍俊不住。「我是說真的，要先講一聲——妳到底在笑什麼啊？」我一頭霧水的問。
　　「沒有啦，沒事。」賽莉絲揉了揉臉頰。「我不會偷襲的，我保證。」
　　我向她拋去懷疑的眼神，似乎又引起她的笑意。
　　「抱，抱歉。」她努力遮住不斷上揚的嘴角。「我們先去幫忙紮營吧？」
　　嘆了口氣，我抓抓頭。笑總比哭來得好。
　　「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