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站/剞指劂手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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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2018-08-16
路的兩旁長滿隨風搖曳的金針花。每踏一步都能隱約聽見碎裂聲。
風像來自海邊,還帶有些許鹽份。
沒過多久便到達長得像張大嘴唇的門前,而且還伸長舌頭在空氣中亂舔。
「好噁…」我實在忍不住皺眉。
當我們靠近,它甚至露出潔白牙齒,幾乎才半秒時間,那扇門竟然將我們吞噬。
接著我全身溼答答的跌落在另一邊,反觀小冥卻依然乾爽。
「這不是口水吧?」我因身上又濕又黏而滿臉厭惡。
然後有笑聲爆發,這是我第一次看到小冥笑得如此燦爛開懷,真是…可惡的傢伙!!
過了一陣子,他才拿出竹枝。稍微揮兩下,濕漉便不復存在。
「多謝喔!」我沒好氣。
小冥還是一副忍俊不禁的模樣。
我朝隔絕玻璃前進觀看受刑畫面,哀號聲絡繹不絕。
男男女女併肩坐著,雙手擺在眼前長桌上。
面前各有顆菱角尖銳的石頭,飛上飛下狠砸手掌。
一支螺絲起子似的利器,又捅又戳,搗爛十指。
另外還有數條荊棘般的帶刺鞭子,用力甩打著亡魂的背。
甚至搭配噴灑混合了辣椒的鹽水,讓他們痛到只剩眼白。
「兩位夜安,歡迎光臨「剞指劂手獄」。」雌雄難辨的獄官走近。
我和小冥禮貌性行禮。
「本官即刻就讓罪魂現身說法。」獄官欠身。
一名滿臉皺紋的女人被架出,她因恐懼而神色不定,雙手傷口深可見骨,血滴得遍地都是。
「速道出所造之孽。」獄官潑去返原水。
女人畏首畏尾:「一開始是由於丈夫病逝需要喪葬費。所以起了會頭,找所有鄰居、親戚、朋友、同學來標會。也許基於信任與同情,為了協助我生活,讓我能安然度過這段喪夫時期,他們提前付足一整年的會錢。而且參加人數眾多,拿出的金額又不小,累積的錢自然可觀。然而手持大筆會錢,貪念不自覺從心底裊裊升起。站在丈夫的遺照前自言自語跟自已商量,才決定捲款逃到大陸。我過著衣食無缺近乎奢華的生活,後來才知道不少人是拿小孩學費及全家生活費出來。我一搞失蹤他們頓時陷入拮据,其中某鄰居的房屋,因無力繳納貸款而遭政府法拍,竟帶著全家人燒炭自殺。而這只讓我更不敢返回台灣。」。
獄官斥責:「妳因貪念惡意倒會,害一家五口喪命,罪孽深重!」
女人反駁:「他們的死與我無關!是他們抗壓性太低!我只是污了錢!我完全沒有錯!」
「再讓妳受刑個五十年,看能否讓良知甦醒!」獄官彈指。
女人馬上被獄卒粗魯的拖回去刑場。
隨後是看起來病懨懨的男士,彎腰駝背,黑眼圈十分厚重,雙掌已然爛得不成手型,痛得一直啜泣。
獄官淋下返原水:「誠實將罪孽如實陳述,不得扯謊。」。
男士顯得惴惴不安:「我碩士畢業後找不到工作。但保險業和傳直銷總很熱情希望我加入。
我學歷那麼高耶!叫我跟客戶低聲下氣?不,辦不到!但現實層面是依然四處碰壁,再繼續這樣下去將會餓死。某天忽然靈光一閃,我買了套高檔西裝。提著真皮手提包,穿梭大街小巷販售自製的高額利潤保單,而且專挑老榮民下手。他們耳根子輕,而且有錢無處花。憑藉著自學的保險專業,以及極佳口才,成功賣出許多份現金躉繳的保單,得手近千萬。我展現出超級親和力,能挖多少就挖多少,直到對方連棺材本都見底,便從此不再出現。老榮民拿到的紙本,上面所有資料都是虛構,他們手拿假名片,連申訴都沒管道。我用同樣的方法,賺進一桶一桶的金,是不是超厲害?」。
獄官不屑:「你該死!擁有高學歷與自學即通的能力,卻不用在正途,騙光了老人的所有積蓄,要他們如何生活?」。
男士別過頭:「這不干我的事。」
「自私自利,拉下去!」獄官吩咐道。
「不要!不要啊!放開我!」男士大聲哭吼卻依然被架走。
緊接著是看上去就沒什麼出息的男子。他雙手慘狀令人不忍直視,指頭扭曲變形,白骨穿出皮膚,鮮血泊泊流著。
獄官用力潑返原水:「快點細述所犯之罪!」。
男子咬唇:「我生前遊手好閒,姑姑好心請我去替她顧店。
我平時在雜貨店裡,不是發呆打瞌睡就是抽菸吃零食,恣意享用著姑姑的商品。
因為是親姪子,她也都睜隻眼閉隻眼不計較。直到我開始挪用公款,雜貨店所有收入,我總直接拿走幾乎半數,姑姑終於受不了,苦口婆心的諄諄教誨。還說需要用錢可以直接要求,她不會拒絕,但別用偷的。我深深覺得被瞧不起了。所以半夜找來幾個朋友砸店,把現場搞得滿目瘡痍。更吵醒睡夢中的姑姑。
因為我們都蒙面她認不出誰是誰,只嚷嚷要報警。情急之下,用店裡賣的塑膠繩將姑姑五花大綁,還痛打她一頓。其中不知是哪個人竟用球棍猛敲她的頭,等大家稍微冷靜下來,姑姑已經氣絕多時…」。
獄官怒罵:「忘恩負義的渾球!竟因惱羞成怒而串通別人搗亂你姑姑的雜貨店,甚至奪走她的命?!她是你的親姑姑!良心被墨汁淹沒了嗎?滾!」。
男子沒有機會回嘴,直接讓獄卒給帶離開現場。
再來被扛出的是五官深邃的婦人,眼泛血絲,滿臉是骯髒的淚痕。
她全身無力,手掌已變成兩坨爛肉。
獄官用返原水淋下:「道出罪孽,勿拖延。」。
婦人用眼角輕瞟:「我生前沉溺於賭博,總長駐違法賭場。
尤其喜歡玩麻將,一旦入座不玩個八圈是不會起身的。
即便有可能會因此而離婚,也無損興致並樂此不疲。
而賭這回事有賺有賠,我常常是沒賺反賠,卻總想著下一把會贏。
我用丈夫名義向地下錢莊借了許多錢,欠錢不還他便被砍手斷腳。
他進出醫院多次,但拿到保險費後我卻又立刻去賭。
丈夫深愛著我,總以為我一定會戒賭,所以每回都不計前嫌。
我真的有試過不賭博,但是辦不到啊!
最後那次,丈夫當著追債者的面跳樓,結束他悲慘的一生。
我對不起我老公,希望他下輩子別再遇見我…」。
「放心,他絕對不會與妳再有姻緣。」獄官冷哼。
「對了,我可以打幾圈麻將,再回去受刑嗎?」婦人問。
『這、這是什麼荒唐的要求?』我傻眼。
獄官放聲大吼:「來人!將此罪魂給本官帶走!」
「半圈就好?三分之一圈?」婦人被拖時,還試圖討價還價。
最後是戴著細框眼鏡,感覺很有氣質的男孩,他的手儼然成了肉泥,連骨頭都全碎掉。
男孩雙臂半舉著,渾身不停發抖。
獄官以返原水大力潑去:「速速道出罪孽。」
男孩被嗆到直咳嗽:「我本是大學生。在美國留學認識了同為華裔的女孩。
甜蜜交往幾個月後,她說個性不合要分手。但我知道她愛上班導師!外國佬有啥好?!
女友堅持要離開,我怎能甘心?她平時有在經營網拍。於是我假意跟她買啞鈴與高蛋白,並約她到旅館交貨,不過其實是想談判。豈料一言不合之下起了爭執,我隨手執起啞鈴朝她太陽穴狠狠砸去,女友當場暈倒。看著她額側的血跡及瘀青,我反而冷靜下來。將女友手腳捆住,扛到後車廂且上鎖。接著將車停在近五層樓高的岩岸邊欣賞夕陽。我坐在駕駛座回味與她的點點滴滴。直到傍晚似乎聽見女友隱約求救聲。我從容的下了車,然後把整輛驕車直接推下海。」
獄官斥責:「虧你還是高材生,書都唸到哪去?最基本的"善"字都辦不到,還將女友連人帶車活活淹死!」。
男孩握拳:「這是給她的處罰!誰叫她要變心!」
獄官怒指他:「你現在就好好去領受你的懲罰!」
男孩雖然大吼大叫,但仍改變不了重回刑場的結果。
獄官捏著緊促的眉頭好幾秒,然後才緩緩睜開眼:「本官真想放長假。」
「難為您了。」我完全能體會。
「就此別過。」雌雄難辨的獄官無力地消逝。
我們兩人再度返回大嘴巴造型門前,它依舊露齒吐舌。
「感覺獄官好辛苦。」我失笑。
「該罪魂是太誇張。」小冥搖頭嘆。
「那位獄官究竟是男是女?」我好奇。
「妳猜猜看?」小冥揚眉。
「就是不知道才問你。」我聳肩,小冥正要講話。
獄官倏地出現在我們之間:「本官,是擁有女性內在的男人!」
我差點笑場:「喔…知道了。」
「您慢走。」小冥對獄官彎腰鞠躬,我也照著同樣的動作做。
「永別。」獄官再度化為煙塵散去。
「呼,再差一點點就笑出來了」小冥鬆口氣,我被他的反應惹笑。
小冥彈了下我的額:「今晚行程結束。」
此時身體變得輕飄飄的像喝醉一樣。
我揉揉眼,待哈欠打完,竟也回到自己的房間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