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站/植物園&瓷碗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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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2018-08-16
空氣裡有新鮮青草味,風中隱約傳來鳥鳴。
「到了。」小冥停下腳步。
我環視四周,毫無令人驚心動魄的刑具,也沒有亡魂聲嘶力竭。
倒是擺滿了一盆盆,綠油油,或略帶枯黃的植物。
小冥說:「此處沒有特別名稱,不如就稱呼為"植物園"。」。
「植物園?」我複述一次。
這臨時起名也太隨性,分明一望無際,看不見盡頭,還比較像"植物海"。
走近觀察,才發現每個棕色盆栽上,都刻了不同名稱。
品種也不盡相同,包含矮松、鐵樹、七里香、楓樹…等等。
 
小冥介紹:「這些植物是呈現世間所有公司行號與一般店家的興衰。
像那盆幼苗似的,便是剛營業不久。長比較高的,就是老店。
而萎糜幾近枯竭,即是離關門大吉不遠。」。
 
我隨意蹲下觀察:「這棵茂盛的海芙蓉,代表生意興隆?」
「沒錯。」小冥點點頭。
「樹的種類豐富,有什麼差別嗎?」我問。
「寬葉植物收入快,但雜費支出多,尖葉賺得慢,不過容易存錢。」小冥答。
「攤販呢?」我再度開口。
小冥手一指:「固定在那個小區塊,皆為仙人掌,易生易落。」
「那盆櫸樹怎麼長蟲了?」我驚訝。
小冥提醒:「別碰。」
「不能替它抓掉啊?」我疑惑。
小冥解釋:「人各有命,其事業亦是。干涉甚為不妥,應是該店家受到同業陷害或攻擊。」
「原來如此。」我盯著正啃食櫸樹根部的斑點毛毛蟲,忽然牠掉落在地,一命嗚呼。
「同行打擊失敗。」小冥悶笑。
 
「傳直銷與業務,例如保險、售車、賣房、也都會有盆栽囉?」我好奇。
「那兒,文竹。」小冥眼神示意斜前方。
「這植物看起來有點虛。」我脫口而出。
小冥說:「此乃最難種養的。不過一旦長成,收益可觀。但文竹也是最常在毫無預料之下化為虛無的。」。
 
我頓時對眼前盆栽有了新看法:「哇…」
小冥補充:「不過,它也比攤販的仙人掌更容易枯萎。所以必須堅持,與兢兢業業的經營。成功率非常低微。」。
 
「各行各業都有其辛苦之處。」我輕嘆。
「如人飲水,冷暖自知。」小冥聳肩。
「那麼,同時有好幾份事業呢?」我又想到新問題。
「面面俱到者不多,即使擁有數盆植物,長得較好的,還是一種而已。」小冥微笑。
「專精總比涉獵好?」我偏頭。
「說得不錯。」小冥讚賞。
「乞丐有沒有植物?賣藝的呢?道士咧?」我忍笑。
 
「真正的事業,且是自己當老闆,才得以擁有盆栽。
否則頭銜再高,都只是膚淺的虛榮名號。受聘亦不算在內。
舉個例子,五星級主廚不會有盆栽,除非他開了一家餐廳。」


小冥語氣認真,讓我不禁收起玩心,專注聆聽。
 
接著小冥又帶著我前往隔著檜木柵欄的地方。這裡也是放滿盆栽。
但不是樹,而是花朵。所能想到的花全都有,甚至還有叫不出名的品種。
 
小冥說:「每個人的品德與個性,皆影響到發展與運氣。
花瓣軟厚而大片,是老實有韌性。柔嫩又薄,等於溫和但脆弱。
堅硬且會刺,便固執易傷人。假如整朵花發黑,代表走偏了。」。
 
「個性是會變的,小時候與長大不一定相同。那花也會隨之改變嗎?像百合變芙蓉之類的?」我問。

小冥回覆:「品種就是底子,永遠不會更改。
不過有可能因為環境或陰影改變花的型態。
變成花瓣很硬的玫瑰,或垂地的劍蘭。」。
 
難怪會有不知名的花了,原來是變種使然…
 
「長相呢?花型是否會影響美醜?花漂亮是不是人就漂亮?」我又問。
「完全不是這麼回事,高矮胖瘦和外表容貌,只與基因有關,而非花朵。」小冥笑了笑。
我非常專心,深怕漏記任何一句。
「走吧!」小冥繼續前進。

沒過多久就到達像祠堂的地方。
外表看起來很矮小,想不到一踏進去,竟然寬廣得令人訝異。保守估計至少有三座操場。
「這兒容納了世間所有碗。」小冥說。
「什、什麼?碗?幹嘛放碗?」我呆愣。
 
小冥解釋:「每個碗,代表一個人。花樣皆不太相同。
內心世界豐富,圖案便多樣化。沒內涵者,自然單調。
越善良有福報,碗越厚實。反之,歹毒者的碗薄脆。
若沾了沙塵,就是微恙。黏上爛泥,則有小人近身。
碗緣有缺口,以及碗身有裂痕,那人非重病即傷殘。」。
 
〝匡啷〞一個離我們稍遠的碗突然破碎。
我嚇到:「發生何事?」
小冥態度淡定:「碗破的含意,即是人死了。」。

此刻又有好幾個碗陸續變成碎片,感覺人的生命脆弱被具體化。

這時我發現五步距離外的迷你碗。
「好可愛。」我走過去。
「猜猜這是代表何義?」小冥笑望。
「剛出生嗎?」我看向他。
「沒錯。」小冥點頭。
我目光被稍有破損的迷你碗吸引。
「此碗代表有先天性殘疾,兔唇或心尖瓣膜脫垂…」小冥輕聲。
「可憐的孩子。」我斂眸。
「或許她是誕生在幸福家庭。」小冥撿起掉落的左腿接好。
「對了,那種已成形卻被墮胎的呢?」我腦海閃過問號。
小冥指著角落,只有二分之一和三分之一的碗。
來不及靠近,它們飛快破掉,連碎聲都低調。
「明明都是碗,卻…」我為這些不完整的小小碗感到悲傷。
 
小冥轉過身:「該離開了。」,我安靜跟著走,心底還是沉重。
不久後,停在植物園和瓷碗堂之間的空地。
小冥嚴肅道:「妳的感情太豐沛,但並無法讓現況改變。」
「我都不知道你是冷靜還是冷血了。」我撇下嘴角。
小冥將視線移開,我也看向旁邊。

「只是認為,沒必要徒增難過。如果妳流淚,我可能完全不知該怎麼辦才好。」小冥率先開口。
腦海忽然浮現他手足無措的模樣,我忍不住想笑,連忙用咳嗽掩飾。
「反正,安慰女生我做不來,不如讓妳別哭。」小冥顯得困窘。
「好啦!沒事了!」我露出笑容看著他尷尬又帶點不好意思的表情。
小冥撥亂我頭髮:「真是…」
忽然兩人陷入幾秒的沉默。
「謝謝。」我揚起嘴角。
「喔…不客氣?」小冥回以淺笑。
 
我拍額:「剛剛忘記看我的碗了。」
小冥失笑:「就算記得也不會讓妳找到。」
「為什麼?」我誇張的將臉給垮下。
「別惡搞自己,好醜。」小冥湊近道。
「你才是!」我推開他,一個不小心,他手腳又四散。
「粗魯。」小冥蹙眉。
「誰叫你這麼白目。」我替他拾回右手掌。
小冥花了點時間才把自己拼湊好。
我有股愧疚感升起,小冥站起身:「我沒生氣,不必道歉。」。

我暗想以後一定要小心點,萬一是頭掉下來,滾太遠失蹤,該怎辦才好?
「放心,本人全身上下,就脖子最堅固。」小冥大笑。
奇怪,胸口有字幕還是跑馬燈嗎?心思這麼容易讀的?我低頭看了看。
小冥輕敲我的頭:「妳到底是笨還是蠢。」
一陣陰森旋律傳來,還搭配突兀鈴鼓聲。
「時間到了,明天見。」小冥揮手。
我正要道別,就像被吸塵器似的風捲走,最後直接摔倒在自己房間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