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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女舒芙蕾04(有插圖)

本章節 3530 字
更新於: 2018-08-16
  當晚,大小姐入睡後,我獨自來到屋外吹風,身處在一片漆黑之中,萬籟俱寂,星光映照下,勉強可以看出農舍的輪廓,動物都睡著了,給人一種蒼涼的感受。

  一想到這裡不是自己該待的地方,就有種莫名恐怖的感覺,好想回臺灣啊……

  發呆了一會,看著眼前不熟悉的景色,若是再繼續待下去肯定會胡思亂想。

  回去吧。

  正當起身準備回主屋時,遠方有個嬌小的身影朝我走來,仔細一看是貞德小姐。

  「歐佩拉先生您好。」

  身穿輕薄的鵝黃色睡衣,貞德米色的長髮披散在脖頸旁,讓人看得入神。

  「請問怎麼了嗎?」

  「啊……沒、沒事,妳睡不著嗎?」

  「嗯……不要緊的。」

  貞德先是露出慌張的表情,接著又轉為疲憊的表情,那個表情讓我想起她傍晚時眺望家鄉時的眼神。看到這樣的她,實在讓我沒法放心回去睡覺。

  話說回來,好像沒看到她的爸爸?我隨口詢問了她父親的下落。

  「父親白天得負責收集稅金,晚上還有看守村莊的工作要做。」

  聽起來貞德的父親似乎在村裡擔任某個官職。

  「看守村莊?你們這裡治安不好嗎?」

  「不是那樣的。」

  我們找了一個能夠眺望農場的地方坐著休息,貞德向我說起了關於這座村莊的事。

  「我們村莊,過去遭受過幾次襲擊,印象最深的一次,是某次村莊失火。

  當我聽到外頭傳來巨大的聲響時,媽媽已經牽著我的手跑出家門了,我們一路在寒夜中奔跑,腳底都被磨破。

  自從那刻起,我就很容易失眠,每當閉上雙眼,當時的畫面就會再度浮現,每一次都會把我從睡夢中驚醒。」

  「為什麼……要告訴我這些事?」

  「我只是想提醒樂朵小姐和歐佩拉先生,這裡並不像你們所想的那麼安全。啊!我並沒有別的意思。」

  貞德的語氣很認真,她讓我想到了大小姐做甜點時的樣子。

  同樣是認真,但背後的意義完全不同,為此,我感到有些難過。

  而且也讓我想起了一些事。

  「貞德小姐就好像是以前的我一樣。」

  「那是什麼意思?」

  「想要反抗,卻又無力改變的樣子。」

  「嗯?」

  「啊,當我沒說吧。」

  「歐佩拉先生是個認真的人呢。」

  明明我說了那麼不禮貌的話,貞德還是給了我一個治癒人心的微笑。

  「好可愛……」

  「嗯?」

  「啊!沒什麼,我有點累了。」

  「哦!我好像懂了。」

  「唔!」

  該不會被貞德小姐聽見了吧?我說她好可愛什麼的。

  「歐佩拉先生說的對,對於某些事情,即使反抗了,好像也不一定有能力改變。」

  嚇死人了,原來貞德還在思考我剛才說的話,突然覺得她是天然呆實在是太好了。

  不過我也被她這句話勾起了好奇心。

  「妳的意思是?」

  「我也想為村裡的人多做點什麼,但其實我還滿膽小的,哈哈……」

  貞德似乎想起了不好的回憶,蜷縮起自己的身子。

  「我不覺得貞德小姐膽小。」

  白天發生的事,我到現在都還記得一清二楚。能夠在如此危急的狀況下挺身而出,貞德小姐一點都不膽小。

  「貞德小姐很努力。」

  「咦?」

  「所以我相信貞德小姐妳一定能完成妳想做的事。」

  「歐佩拉先生為什麼能夠這麼篤定地說呢?」

  看著貞德疑惑的雙眼,我還在猶豫自己到底該說多少──如果她真的是我所知道的那位「貞德」的話。

  「我稍早不是說過嗎?我們是從別的世界過來的,妳想想看,大小姐都有辦法把我變成少女了,那麼穿越時空也就不是不可能的事了吧?在我們生活的那個世界中啊,可是流傳著貞德妳成為英雄的故事,雖然版本可能有點不同,但我相信貞德最後一定能為村裡做出什麼貢獻的。」

  原以為聽了我說的話,貞德能夠稍微打起精神,但她卻做出了有違我期待的回答。

  「歐佩拉先生,我沒辦法相信您是從別的世界過來的,所以我想我也無法相信您說的這番話。」

  在不知覺中,我與貞德被濃霧包圍,所以一直沒察覺,貞德的身體在微微發抖,從腳底竄上背脊的寒意,讓我忍不住也跟著顫抖。


  「人本來就沒辦法相信自己不相信的事。」


  像是要說給自己聽,貞德又把身體縮得更小了。

  「因為歐佩拉先生是外國人,所以或許不知道──我們的村莊,四周都被勃艮地人的領地包圍了。村莊遭受的襲擊,就是勃艮地人趁機對我們發起的攻擊。」

  「但這裡(奧爾良)還沒有被佔領吧?那也就是說,還有反攻的機會?」

  聽我這麼一說,貞德露出困擾的表情。

  「現在反攻也已經來不及了,巴黎被英格蘭佔領,王后和英格蘭簽下了新的條約,再過不久,奧爾良也會成為英格蘭和勃艮地人的領地。」

  按這情勢發展下去,奧爾良遲早會被英格蘭統一,屆時法蘭西王國將會從歷史上消失。

  「那也就是說……」

  「就是您想的那樣,這裡(奧爾良)很快就不會是我的家了。」

  又是那樣的表情。貞德在眺望家鄉的時候,露出了那樣落寞的表情,還有她當時說現在不方便進城,指的都是同一件事吧。

  「貞德小姐……」

  這件事要是讓喜愛甜點的大小姐知道,她肯定會忍不住出手干預,畢竟說到甜點的故鄉,第一個讓人想到的就是法國巴黎,因為有法國,才有後續的法國大革命和萬國博覽會,法國巴黎的甜點才能躍上舞台成為世界第一。

  「歐佩拉先生,您是不是在想著樂朵小姐呢?」

  「嚇我一跳,妳是怎麼猜到的?」

  「因為看得出來。歐佩拉先生的眼裡總是只有樂朵小姐,對其他人的事情好像不怎麼在乎。」

  「唔……這還真是無法反駁。」

  貞德說中了我的心思,讓我覺得很不好意思,畢竟她是小我十歲的少女,說起來,似乎和大小姐同年,都是十六歲,這也會是巧合嗎?

  「沒辦法,我是大小姐的護衛,只關注著她也是理所當然的事。」

  「我知道,可是我也希望歐佩拉先生能多在乎我一點……」

  聽到貞德說出這句話,我忍不住倒吸一口氣。

  「好、好歹我也算是您的救命恩人。」

  什麼嘛!原來是指這件事──我絕不會承認我的內心動搖了一下。

  不過,貞德的臉看起來好紅,不是因為天氣太冷的關係吧?

  「說的也是啊,妳真的救了我好大一命,謝謝妳。」

  「嗯……」貞德小姐給了我一個勉強的笑容,接著說:「不會,那個……該怎麼說呢?也謝謝您願意聽我說這些事。」

  貞德顯得有點慌慌張張,大概是不好意思吧,這樣的她果然很可愛。

  「不客氣,要是妳也能相信我說的話就好了。」

  「沒辦法,不相信的事情就是不相信呢。」

  這點倒是頗為堅持啊……

  「但妳卻相信我們家大小姐說她是為了宣揚甜點的美味才從東方來的?」

  「因為那個舒芙蕾真的很好吃,我吃一口,就決定要跟隨樂朵小姐一輩子了。」

  果然,大小姐的甜點是毒品(蓋章)。

  「而且歐佩拉先生不是也吃得很開心嗎?」

  用這麼平常的語氣問我這種問題,只會讓我想起剛才的創傷罷了……

  「一點都不開心。」

  「歐佩拉先生還在鬧彆扭嗎?」

  居然用純真無邪的表情開這種玩笑,所以說貞德是那個嗎?天然黑?

  「沒有……還是談談別的話題吧。」

  要是讓我說實話的話,不得不說心中充滿少女心的感覺,意外地有種舒爽的解放感。

  要是攝取太多那種甜點,搞不好真的會有上癮的危險。

  不過這件事還是別透漏給貞德知道才好,要是不小心被大小姐知道,後果不堪設想。

  「其實我和媽媽都是第一次嚐到那種甜點,而且我已經很久沒有看見媽媽露出那樣的笑容了。」

  「貞德小姐和媽媽關係一直都不好嗎?」

  「嗯……其實也只是最近的事,因為我都不好好待在家裡,常讓媽媽擔心。不過自從媽媽吃了樂朵小姐做的舒芙蕾後,好像就不像以前那麼嚴肅了。」

  原來如此,我好像可以理解大小姐當時為什麼突然說要做甜點了。

  現在反而有點後悔和大小姐吵架的事。

  「歐佩拉先生又在想樂朵小姐嗎?」

  「咦?真的看得出來嗎?」

  貞德露出一個惡作劇般的笑容。

  「這次是猜的……沒想到真的猜中了。」

  少女這種生物都這麼心機嗎?我忍不住嘆一口氣。

  「真是的,不過貞德小姐妳說妳和媽媽都是第一次吃到那種甜點,這是真的嗎?」

  「嗯……應該這麼說,享用甜點是貴族的特權。如果說到要吃甜點,我們一般想到的都是水果或是新鮮的果醬之類的,所以看到你們用那些材料做出那樣的甜點,真的讓人嚇了一跳。」

  如果說麵包師傅是中產階級的代表職業,甜點師就是遊走在貴族之間的代表職業,在中古歐洲時代,一般是只有貴族才能享用甜點的。記得大小姐好像這麼和我說過。

  「對了,要是你們能前往英格蘭的話,說不定會有好的發展。」

  「什麼意思?」

  「因為……法蘭西王國就快要滅亡了啊。」

  貞德帶著笑容勉強地說,然後起身就準備要回自己的臥房,然而就在半路,她突然回過頭來。

  「歐佩拉先生是擔心我才跟來的吧?」

  我沒有回答,就只是佇立在原地,等她走進屋內。

  那之後她就回到了自己的臥室,我也在她回去後不久,躺回我的床鋪裡。


  腦海裡不斷回想著貞德對我說的最後一句話。


  ──法蘭西王國就快要滅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