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樓頂

頂樓安全，除了一些空調風口和水塔外別無他物，人跡罕見，顯然百貨公司的一般員工也不會來這裡。

余安賢確認沒有危險後，拉了正爬上來的小千一把，兩人這三天來首次見到太陽，還來不及感受到溫暖，就看到了人世間最新的地獄實況。

由十八樓層的高度俯瞰，首先注意到的是燃燒冒出的濃煙，被燒焦的房子，棄置在路上毀損的車輛和最後才是視野遍佈螞蟻大小的「人群」，或者更準確地說，屍群。

「這……得有多少人啊？」看了好久，只看得見人頭聳動的余安賢喉嚨裡擠出了這些話。

「市中心的人口密度就是這麼回事。」小千臉色蒼白答道。

「看樣子沒有什麼病毒變異啊，蜘蛛人喪屍之類的飛簷走壁的怪物，我們在這裡還算安全。只不過……」余安賢敲了敲牆垣。

「數量這麼多，我們之前閒聊中提到找從地下停車場找一輛車逃出生天的辦法是不可行的囉。」

「我明白。看來只有空中求援的這個選項了。」女孩咬著下唇說道。

「要怎麼做？在頂樓這裡放個SOS標誌？還是妳有辦法叫軍隊還是什麼超人來救我們？先說好，別看我現在一臉很酷又鎮定的樣子，其實我家裡沒權沒錢，我也不是什麼聯合國特工，只是有假裝淡定的超能力而已。」

「這樣已經很夠，如果可以再加個聽人說話保持安靜的能力就更完美了。」小千看著密密麻麻的喪屍淡定道。

「我爸如果還活著的話，憑關係弄到直昇機來接我也不無可能。」

「敢問令尊是？」

「王XX。」是大老闆哇靠！壕啊！

「妳們家有沒有缺僕人、司機或者是人型寵物？」余安賢露出希冀的眼神。

「完全不缺！」……你怎麼沒問缺不缺女婿？這問題太怪了會讓這傢伙亂想，少女思及這裡立馬改口。

「你長太醜了，我們家不收。」猴子那戲謔的眼神，肯定沒幾分認真。

「家人連絡上了？」余安賢開完玩笑，看了小千的臉色一會，正色問。

「今天早上試過還是不通。不過我有在語音信箱和LINE上留過話了，家裡的傭人之前也有交代過我的位置，如果還活著的話應該早就和我聯絡了，估計去世了吧？」

「這不是還沒確定嗎？別太悲觀啊。」雙手抱頭，男人望著開始習慣的末世場景說道。

「我還沒慘到需要你安慰啦，你呢？」

「應該都還活得很好吧。」余安賢笑了笑。其實，早上借行動電源充過電後，老弟那邊一直沒有回應，不過這不是她該知道的事。

「你快看那裡，有活人。」被小千拉了下衣角，往她所指的方向看去，余安賢變成了瞇瞇眼。

「近視？」女孩好奇。

「身為一個文明人，有點文明病也是很正常的。」他面不改色辯道。真看不清楚，這裡離地面有六十公尺吧？什麼東西都小小一塊的，太為難他這個輕度近視患者了。

「妳到底看到什麼？」

「有人在從對面房子陽台的五樓往上爬，好像抓著磁磚縫隙的樣子。到上一層住戶的窗口了，鑽不去鐵窗又往上繼續爬了。」

也許是對方高度上升近了點，余安賢總算看到了。

「我也看到了，想往這棟小公寓的頂樓爬吧？可是，他那位置看不到，頂樓有不少喪屍在啊，這老兄恐怕會悲劇。」

「要提醒他嗎？」小千問。

「離太遠，喊幾聲叫他試試？」余安賢揉了揉眼隨意道。

「喂！喂！喂～～～！喉嚨好痛。好像聽不到。」

「來不及了，這人手腳真快，要到頂樓了。上去了！果然沒有帶武器，這下被喪屍發現了要怎麼辦呢？身手好快！一溜煙就逃走了，看來想跳到樓下陽台，噢！失敗了。」

「摔下去了呢。」小千附和。

「呼～還好我近視，不然一大堆喪屍把他圍住的畫面也太美。是說，這裡好熱啊！太陽一下子就曬的我滿身汗。」一拉被汗濕的襯衫領口，余安賢吐舌頭道。

「我們會不會太冷血？」小千低頭看著男人的落點，冷不防問。

「不是冷血，只是適應了。冷靜面對他人死亡對倖存者來說是很重要的事，在這種環境浪費時間哀悼沒關係的死者是很奢侈的。好了，差不多到午餐時間了吧？現在幾點了？」

「應該快中午十二點。」小千拿出手機確認時間道。

「布榖～布榖～」

百貨公司一樓大廣場隨起了布穀鳥的叫聲，與之響起的是輕脆動耳的音樂，精巧的人偶和卡通動物也在二樓的牆面打開，比著可愛的姿勢隨歌起舞，形形色色的喪屍也舉起手隨音樂鐘聲節拍晃動，搭配地上殘肢和血汙，這大概余安賢這輩子看過最詭異獵奇的童話世界。

「百貨公司的準點報時秀？難怪這裡會聚集這麼多的喪屍。」小千看著眼前的奇景恍然。

「麻煩了，其他街道的喪屍也陸續在湧進來，比什麼跨年晚會都還熱鬧。有沒有辦法可以把那個鐘停下？」余安賢有些苦惱問。

「不清楚。就算能停喪屍這麼多也不可能辦到，啊，音樂停了。」小千說到這裡看了一眼手機計時隨即道。

「表演時長是八十秒左右，從中午十二點開始到晚上九點每整點音樂鐘都會表演一次，也就是說這些喪屍根本不會散，我們完全被困住了呢。」

「看來我們如果要走陸路離開百貨公司，得等停電以後再行動了。」余安賢煩躁的撥了下汗濕的瀏海。

兩人離開了頂樓，回到餐廳這才發覺自己身處在濃濃屍臭的環境中。

「我們之前到底是怎樣才可以在這種環境下吃東西的啊！」余安賢提起衣袖遮掩口鼻。

「這是古人所說如入鮑魚之肆，久而不聞其臭的真實狀況吧？我們要想辦法清理掉屍體了。」小千同樣摀住鼻子。

「等等妳剛說什麼再說一次！」余安賢似是想起什麼，一把抓住小千的肩頭問道。

「想辦法清理掉屍體？」少女被猴子認真的眼神嚇到了。

「上一句的古人說什麼！」

「入鮑魚…….！變態！」手掌大力一揮。

「啪！」

「這塊毯子我們就不要了，看好囉，這樣。」通往餐廳的走道前，臉上有著少許紅印的余安賢戴著廁所清潔室的塑膠手套，他從背後勾住一具屍體的腋下，拖行到毯子上，然後捲起毯子把它包得緊實。

「很簡單吧？把屍體拖上去然後捲起來，要捲緊一點喔，不然等下會掉出來。」

「你明明一個人就可以辦到，為什麼還要我來啊？」同樣戴著手套的小千抱怨。

「我一個人是沒問題，但在這世道妳不管什麼事情妳也要學會應對。好啦，別撒嬌了，妳那麼聰明也曉得我是為妳好吧？」他眨了眨眼睛道。

處理屍體的方法很簡單，那就是丟下樓，店長室裡有一個推拉窗，尺寸足夠一個人鑽出去。

「算你有理，但為什麼要脫衣服？」女孩臉熱

害羞了？余安賢一愣，自己目前是裸上身狀態，別的不說去每周按時去健身房的效果不錯，人魚線還不明顯，但好歹也是有六塊腹肌的男人。脫衣服倒不是耍流氓，只是怕沾到。

「以前沒見過死掉的動物嗎？屍體過九小時就開始腐壞，體內鹽分、內臟…….」

「好好好！屍水很臭不想衣服碰到！我懂！真的懂！別再講解了大哥！」

「妳剛剛叫我什麼可以再說一次嗎？」

「別再玩這個梗啦！」

人類，真的是適應力很強的動物啊。余安賢喝酒時不由得那麼想到。

清掉餐廳的整整九具屍體以及善後花了一下午，由於大多的窗戶都打不開，屍臭只能靠空調系統慢慢排掉，晚餐也吃膩了煎牛排，於是他乾脆就提議到樓頂烤肉，反正廚房裡材料多的是。

除了烤肉，月下、好酒還有美人坐陪。

與底下上萬喪屍共賞夜景。

小千背對著他，看著城市裡閃映的亮光。

「吶，你覺得還有多少人能活下來？」

「誰知道，四分……可能不到五分之一吧。」他帶著醉意回答道。

「以後一定會更少，不是每個人都像我們這麼好運。」

「好運嗎……」女孩喃喃自語。

「決定了！我們要努力活下去。不能就這樣浪費好運！」她站起來振奮道。

「拿好，這塊我剛烤好的。」余安賢默默遞過烤肉串。

「嘎滋！從明天開始要妥善分配食物！不能再鋪張浪費了！」

「看我幹麻？小姐妳吃完再講話。」

發表了一番闊論後，小千倒了大杯的紅酒，未成年不得飲酒見鬼去吧這話說完一飲而盡，就迷迷糊糊地躲回餐廳裡自己蓋的小窩睡去，留下一臉懵逼的余安賢。

說好的酒後亂性呢？他苦著臉收拾器具。

深夜。

「咳咳！」被熱醒的小千想要起身，腦子一陣天旋地轉，身體也毫無力氣，整個人狠狠撞到一旁的桌子。她咬牙忍住忍住疼痛，不想吵醒累了一天的男人。

拖著承重的腳步，她虛弱地緩緩前進。

廁所……感覺好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