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 市集

替楊載宇裝好簡易的肢體支架後，怪人領著楊載宇出門。

原本楊載宇還擔心自己僅有一隻斷腳是否會太過奇怪，但一路上看到其他的夜行者後，就明白這不是什麼問題。

四、五隻手還是少見的模樣，更多的像是人形蜘蛛般爬行著。

城市之癌，夜行者們。

一路上，甚至看見好幾個身體只剩下殘破的器官，在路邊哀求他人施捨的殘廢們。

「給我心臟!拜託。我的培養液快要用完了。」

「我不想死、我不想死，好心人，請給我些培養液吧。」

怪人一腳踹開一隻纏上他腳踝的乾枯的手腕。

「他們是...」楊載宇小聲壓抑著吃驚。

「哦哦，他們大概是被器官獵人撞上了吧，所以能用的器官全部被奪走了。就如同你知道的，雖然培養液也能維持生命的運作，但沒有正常器官的情況，消耗的速度很快。比如說，你現在一天就要花費七到十瓶的培養液。」

眼見楊載宇眼中仍有一絲的茫然，怪人緊接著說「你知道的。畢竟我們被丟下來時，好的少個腎、少個肺，差點，連心臟楊子都被掏空了。不奪取他人的器官，很難存活。你的器官們不也是被他人奪走的嗎?」

「怎麼可以這樣，奪走他人的器官這麼殘忍的事情竟然也有人做!?」

「是嗎?」怪人話鋒一轉「你們普羅米修斯不才是奪走他人器官的大宗嗎。還有一個雅號，農場對吧。」

「那跟你們不一樣!我們挑選器官培育的人員可是都選擇那些死刑犯、不然就是難民、乞丐之類的，而且都經過本人的同意了。如果不是我們，他們這些人死的更早，我們可以說是延長他們的壽命了。」

「呵呵，你口中的他們就是我們啊。」

「...」

楊載宇把接下來的反駁吞進了肚子裡，畢竟要離開這裡，眼下，僅有依靠這個怪人的幫助。

到了一個人群林立的地方。

「上好的右手臂!上好的右手臂!開始競標。」

「四罐培養液」、「我出五罐!」、「七罐!」

競標台上長著兩顆腦袋的異形敲了兩次桌子後「恭喜剛剛出價七罐的人獲得。」

怪人抱起了楊載宇，上前對那個兩腦袋的異形開口。

「安老大在嗎?」

「啊啊，是醫生啊，安老大現在不在，需要我替您安排會面時間嗎?」

「不用，那我下次再來就行了。」

離開交易台後，楊載宇才開口。

「你是醫生...?」

「僅僅是個庸醫罷了，剛好這裡沒有專門的人才，我就靠這點破技術湊合著過日子了。」

醫生邊說邊領著楊載宇前往一旁由破油布和老木板搭建起的一間又一間地攤。

「那麼楊先生，我們先在這裡找吧，這裡是器官街，大多數的器官都在此買賣，或許有機會找到您的器官。不過請小心—」醫生刻意停頓了片刻「這裡可充斥著器官獵人，一不小心，您的器官就會被奪走。」

楊載宇吞了口唾沫—雖然他已經沒有嘴巴了。

但是楊載宇眼角的餘光卻看見一樣東西—他的手臂!?

手臂被裝在一個透明的壓克力罐中，被一個小乞丐緊抱著。

楊載宇試圖叫住醫生，但醫生卻沒有回應。

也許錯過了這個機會，就再也尋回不了自己這隻手臂了。

於是一咬牙，楊載宇跑了過去。

他可以清楚的看見手臂上那個三條魚游在一起的紋身。

—爸爸!你的這個魚好漂亮喔。

回憶氾濫，年幼的女兒抱著他的手臂，大大的眼睛好奇地盯著，

—這條魚是爸爸喔，然後這條魚是媽媽，最後這最小隻是女兒。

—哇!那跟我們家一模一樣呢。

—沒錯，這就是我們家啊，所以爸爸才把它印在手臂上。

楊載宇已經衝到了那個小乞丐的面前，那個小乞丐意外的是人類的外型。

「那個手臂是我的!還給我!」

那個小乞丐明顯被楊載宇嚇到了。

「才不是!這個手臂是我爸爸的。才不會給你!」小乞丐的聲音沙啞，楊載宇想要搶奪，那個小乞丐卻一把將手臂藏在了後方「才不會給你們這些怪物!」

兩人的爭吵吸引周圍人的注意。

楊載宇流下冷汗，剛剛醫生對他器官獵人的警告響在心中。

楊載宇只好溫柔了嗓子、哄騙的開口「我知道你的爸爸在哪裡，先跟我來吧。」

「...真、真的嗎?」

「是的，跟我走，我帶你去找你爸爸。」

楊載宇小心翼翼的領著那孩子到了人造巷弄的後方，空無一人的腐臭垃圾堆旁。

小乞丐難聞的捏著鼻子「爸爸、我爸爸他真的在這裡嗎?」

「嗯，你先把那隻手給我，我就告訴你、你的爸爸在哪裡。」

但是小乞丐明顯不相信楊載宇「你說謊，我要走了。」

「別走—」

一個情急之下，楊載宇抓住了小乞丐的腳踝，小乞丐跌到地上。

「嗚、嗚嗚嗚哇哇哇!!」

「別哭!」

楊載宇聽到遠處傳來了人聲「垃圾場那邊是不是有什麼聲音。」、「去看看吧。」

小乞丐試圖爬起掙脫楊載宇的束縛，哪怕是個孩子，面對僅有小腿和數個短小機械義肢的楊載宇仍綽綽有餘。

楊載宇情急之下拿起了一旁的石頭，往那個小乞丐的後腦杓砸去。

原本只是想砸昏，但卻沒有成功，那個小乞丐發出了更大的響聲「救命!救命!誰救救我—」

給我閉嘴!

楊載宇再次拉倒了想逃跑的小乞丐，這次毫不客氣地端起石頭用力的一下又一下。

直到那個小乞丐連氣音都發不出來。

但還是來不及了，數個奇形怪狀的異形還是注意到這邊的騷動。

楊載宇只好抱著自己的右手臂緊緊地貼在垃圾堆後、躲著。

大氣也不敢出一聲。

那三個異形過來了。一個腦袋上裝了兩條腿，腿上還有鼻子、一個雖然沒有手卻用著數百根手指移動著龐大的身軀、最後那個更是奇怪，臉鑲嵌在肚子上。

「這、這不是完整的軀體嗎!?太幸運了，這是我先發現的。」

「給我閉嘴!這是我的才對!」

「你們兩個別吵了。等等，這不是前天出現在市集那個小孩嗎?」肚子臉男厭惡的撕開小乞丐的衣服，眼見那個乞丐身上滿是黑色如同曬傷的紋路。

「切，果然是他，日光病的患者。」

「真是掃興，幸好沒有使用他的器官，不然也會被傳染啊。」

那三個異形卸下劍拔弩張的氣氛，各自嘆息的走了。

但此時，卻有人出現在楊載宇身後，拍了拍楊載宇。

!!?

「別怕，是我。」醫生說「你去哪了?我找你找了好久—」

接著醫生看到了楊載宇懷中的手臂、最後目光聚焦在那個頭被砸破的孩子「這死透了啊。」

「不是我、不是我!」楊載宇倉皇的解釋了「是他、是他拿著我的手臂，我不得不這麼做!真的、我、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不不，楊載宇先生，你沒有做錯什麼。」醫生和緩地說「況且這不是日光病的患者嗎?你就算沒殺他、他也活不久了。」

「日光病?」

「哦哦，因為您是城裡人不知道吧。這是僅在夜行者之間有的疾病。」醫生解釋著「您應該知道我們使用的是劣質的培養液，但其中有些不肖的商人會販賣比劣質更加糟糕的瑕疵品。就像甲醇跟酒，一個香甜可口、一個卻會使人失明。那些瑕疵品就是像甲醇這樣，食用後會大幅提高人體對光線的敏感度，別說陽光了，連我們現在普通的亮光都會讓他們灼傷、最後死亡，這就是所謂的日光症。」

「這、這個沒有藥醫嗎?」

「沒有，一旦服用了瑕疵品，那些培養液不像正常的情況會自動分解，而是會沉積在人體，使用那些器官的人也會一同罹患日光症。」

醫生不感興趣的打哈欠「反正您也尋找回您的手臂了，讓我幫您接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