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３）獵貓群

　　那人會這樣問在札侈看來實在太單純，想必對方不是真正恨他大那一群吧。他不認為被抓到後人們會給他痛痛快快的死法，也許他會被囚禁在不見天日的牢籠中痛苦到自然死去。如果是問他為什麼不自殺⋯⋯
　
　　這就要怪罪十年前將他救起的老者了。
　
　　他活到現在迫害過不少人，其中死不瞑目的佔居多數，但他們並沒有得到應有的償還。倘若他不負責任地自殺，世間因他而亡的鬼魂該找誰求償？
　
　　老者是這樣說的。
　
　　札侈不信這套說法，不過在從老者那裡得到正確道德觀念後，源源不斷的罪惡感驅使他接著問：他該怎麼償還？
　
　　老者沒有回答這個問題，反倒是拿了一個用紅絨布精心包裹住的東西給札侈，說了一些話，然後要他帶著此物尋找答案。札侈打開看過，裡頭裝著一個奇形怪狀的金色大齒輪，他不曾見過這種樣貌的零件。
　
　　他倒也聽話，就帶著齒輪活到現在，算是對老者養育他三年的償還。
　
　　又繞過一塊焦黑的巨大枯木，札侈特別留意斗篷角因風帶起的幅度。這些枯木如同大地一般脆化，稍碰到都會引發些許碎片剝落，他是不容許這一點痕跡被留下的。
　
　　距離他原本的駐留點越來越遠，開始有獵貓群在枯木後虎視眈眈。牠們緩慢地踏著步，一個不密集、卻間隙平均的包圍圈便形成了。
　
　　札侈停下腳步，朝左方瞥了幾眼，又瞥向右方。
　
　　打鬥會留下不少痕跡，並且會有較大的動靜。他是擔不起風險的，即使放眼望去一個人影也沒有，他依然不會選擇與兇狠的獵貓群鬥。最好的方式是逃，特別是要「有技術」地逃。
　
　　……但是聰明人都看得出來，獵貓群的包圍不可能用無痕跡的方式突破。
　
　　只能盡力把動靜壓低了，還要把現場痕跡減到最小，這會消耗他不少時間和道具。身上所剩之物不多，他需要盡快入城補貨。
　
　　札侈的左手伸進口袋，摸到幾包材質不一的小袋子，他抓起一包棉布袋，手指探入確定裡頭的葉子形狀正確。之所以用不同的材質包裝，就是為了區別不同物品。他拿了幾片葉子，將一顆彈珠用這些葉片捲起，增加重量，以確保這捲葉子能丟得夠遠。
　
　　所有動作都在斗篷下悄悄完成。接著他挑了一個大多數獵貓的死角，奮力將葉捲彈到十尺外。
　
　　葉捲在彈珠的重量下迅速落地，撞在乾硬的地面上，霎時彈珠破裂，一個小小的爆破聲響起，火苗燃燒著葉片，細細的黑煙飄散在空氣中，化為濃郁的肉香。
　
　　獵貓群受到爆破聲刺激，猛然豎起帶些細毛的尖耳，大而漆黑的眼珠子轉了轉，黃棕色前掌微微抽動幾下，像在遲疑該不該放棄眼前活生生的獵物。牠們對吼幾聲，俯身嗅聞著地面，緩緩朝札侈先前丟的葉子前進。
　
　　這種葉子名為生肉葉，引燃會散發逼真的血肉氣味，接著慢慢轉為燒肉香，是用來誘騙獵貓、實用性極高的植物，只產在幾個高山雪森裡。札侈捲進去的彈珠則是特殊火藥，碎裂後在一定的高溫下就會引發極小的爆炸，城市到處都有販賣。高溫，是得塞荒地最不缺的。
　
　　札侈盯緊獵貓群的一舉一動，待牠們離開有五尺，他再度將手伸進口袋，又做了一個葉捲。他準備趁獵貓們的視線都不在他身上時，再拋一個更遠的出去，讓獵貓群順著味道越走越遠。
　
　　就在這時，一隻獵貓忽然回頭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