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入夜,李默輾轉,難以入眠,於是起身拿下掛於牆上的皮革背袋,打開後翻翻找找,拿出了戈嵐送的《四星六界的起源傳說》,通常遇到睡不著,讀書都是最好的良藥。一邊啃著婦人給的果實,一邊翻著書頁,在一旁加註火之秘靈的晶石照耀之下,書頁的影子舞蹈於牆面上。
李默翻到其中一頁,書頁裡記載道:「『世界』之所以被外界稱呼為『塵世』,那是因為『世界』無時無刻都有塵埃飛散飄落。至於塵埃的由來,學者們研究認為可能與亞克族的誕生有關,但事實是一切都為古神所降下的詛咒。」,對於亞克族與塵埃的由來,李默感到不解,在『世界』並沒有類似的說法,只解釋為陽光的能量使物質脆化而剝落形成了塵埃,聽來相當合理;不過李默更深入思考一件事情,在亞克族與其他種族誕生於『世界』之前,『世界』是如何運作的,那又是什麼模樣呢?
不知怎地,越想越是睡不著覺,明明身體感到非常疲憊,但回想起剛才經過那一戰,身上的靈力就癢,身為一個遊士,過往對手不是野獸,就是賊寇,鮮少有這樣的機會可以和純正血統的騎士鬥技,實在是令李默熱血沸騰,無法自拔。
心想大概是因為此時此刻的『世界』是午間三時吧,睡不著也可能和生理時鐘有關係嗎?李默不再多想,決定到戶外散步。
同一時刻,一名身著土色服裝緊緊包住身軀的人徒步進入仙帝用寢的房間,此人全身都用布料包住,不露一點肌膚,僅僅露出橘色的雙眸,月光照映之下,目光十分明亮,仙帝入房之後,是不見任何人的,因此能在這個時間點穿越仙帝房門的,要不是親信,就是刺客。
仙帝開口向土衣人說話,證明此人並不是來襲的刺客。
仙帝:「瑪琳,狀況如何?」
瑪琳:「是的仙帝聖上,還無法確定,但如果揣測是正確的,來自『塵世』的亞克族少年擁有兩種體質,拆解的暗體與塑造的鍛體。」
仙帝一驚,竟然有此事?瑪琳回報稱是,瑪琳確實親眼看見那名亞克族少年依序用了鍛體的塑造之術與暗體的拆解之術,此人來歷非同小可;但李默除了與雅樂貝莉一戰外,沒有透露過任何一絲殺意,而且也確實攜有副騎士長的通行證,不見得是敵人,除非....。
瑪琳:「除非副騎士長已不幸罹難於他之手了。」
仙帝:「他有發現汝的存在嗎?」
瑪琳:「沒有感受到任何視線,不過,若真是高手,恐怕已經察覺了。」
這座水晶城邦之主,統御『仙界』的帝王並非浪得虛名,是相當慎重精明的,處於不清楚李默是敵是友的情況下是不可能派親信離開正殿,假設真是來者不善,親信出殿便是正中匪徒下懷,然而瑪琳是所有暗部使者中最被仙帝信任的。
瑪琳:「瑪琳..將誓死保護仙帝聖上!」
此時又有一名土衣人輕步而來,不多於靜夜一點聲音。此人名喚拜特,他向仙帝聖上稟報道,騎士長所率領的中隊已抵達位在北方的『迪利可村』,經調查之後確實曾有不明生物襲擾的跡象,中隊已準備好隨時與『魔族』應戰;仙帝下令讓拜特先至『雷鳴谷』通知恰斯帶兩名騎士至副騎士長的故鄉一趟,待確認其平安無事後再回到任務線上,倘若是副騎士長遭遇任何不測,就讓貳騎士隊直接歸殿,拜特受命後又以輕步而去,始於無聲,終於無息。
仙帝:「瑪琳,持續監視那個『塵世』的亞克族少年。」
靜夜,雖深邃卻不陰暗,月光投注在晶石建築上,整座城邦皆為閃亮,頓時成為地理上的一顆明珠;李默走出房間,廊道上空無一人。李默搭乘升降裝置至大廳,大廳穿插著陣陣平時不易察覺的細微聲音,風聲、走路聲、交談聲、器具摩擦聲等,比起日間是相當安靜的。
李默:「這裡的保全確實是有點.....。」
女侍長:「請問這位貴客此時此刻出現在這裡是為了什麼呀?」
走著,忽然從背後傳來的熟悉聲音抓住了李默的聽覺,李默隨即回頭望向不知何時開始就跟在自己背後的女侍長,女侍長雖是照樣面無表情,語氣裡卻帶了些調皮和狡猾。
女侍長:「怎麼了這位貴客睡不著嗎?是想著誰呢?」
李默:「不是不是!出去透透風罷了。」
女侍長:「咦?貴客的房間不夠通風嗎?難道是風晶石受損了呢?」
李默沒想到女侍長的察覺如此敏銳,但基於悶騷的個性實在不願被捉到心思或行蹤,於是乎隨便找了藉口,就說順道散散步不然全身癢,還有什麼身為外界人總吹不慣晶石造的風,想吹點自然風之類的;但女侍長當然明白李默正在囫圇吞棗亂掰一通。
平常女侍們是不會對客人的言行舉止過度干涉的,女侍長之所以會如此反常的對李默深度關切,或許是帶了點友誼上的好感,可此時心繫於比奈的李默並沒有察覺這一點,所以只認為女侍長敏感又煩人,打算敷衍回應趕緊走人。
女侍長:「這位貴客還真是靈力旺盛呢。」
李默:「好說好說,我天亮前會回來的。」
李默一邊尷尬的笑著,一邊向後退幾步,直到轉身跑出了殿外為止,女侍長則是微笑著以目光道別;等等!女侍長剛剛是在微笑嗎?李默突然一股腦衝的在意起來,但隨之這些敏感的思緒又被一陣暖風抹去。帝都的東區一片寧靜祥和,花園的廊道上不是空無一人;有沐浴在月光下舞蹈著的,有坐臥於屋外交談的,也有帶著靈獸散步的,卻不見半個巡邏的衛兵。
李默走著,盡可能不去想起比奈的淚臉,但是容易嗎?
沒錯,那是相當不容易。
人人都有一本難走的劇本呢。李默自己又是走著什麼樣的劇本呢?一直以來打著且戰且走的李默還沒有特別思考過這類問題,因為他不相信天命,而是選擇相信命運皆是掌握在自己的手裡。
天空無雲,只有月與繁星,以及看不見的風吹。事實上,自然風與風晶石所造出的風並無兩異,因為『仙界』的自然風不帶沙塵或雜質,是相當純淨舒服的風;李默繞了東區的幾幢樓房後又回到殿外,在修剪過的圓型樹叢附近伸出右手撫弄著風,風順過手掌,順過臉龐,李默再張口嚐了嚐新鮮的空氣。
正當享受沐浴於風月洗禮之時,忽地襲來一顆石子,不偏不倚射向李默的後頭,這次李默可沒大意,彈出地靈光盾擋之。依照經驗,這時立刻將視線轉向敵人是個天大的錯誤,因為敵人肯定會趁轉頭之際再次攻擊,那時候的判斷力是最差勁的,於是李默迅速躍進轉角處,躲進射程之外的樹叢後方。
李默乘著樹叢之影,從陰暗處才得以安全地窺探敵人的真面目,接著李默意外地放下了緊張,並呼了口氣後從陰暗處走出,舉頭望向正殿某陽台邊上那名用風靈之力投射石子的少女。
李默:「喂!..妳知道那樣做很危險嗎?要是我級數再高一點,妳當下就沒命了!」
比奈:「對...對不起...,我!沒辦法嘛..看著你,就想打你!」
李默:「呃......。」
逆著光,比奈僅露出半片臉頰,看不清其喜怒或哀樂,她待著的陽台是位在『裘古殿』的八樓,那是女侍們合宿的樓層,是佈滿陰柔氣息與女性香氣的樓層。比奈緊緊挨著圍欄並緩緩抬頭,月光勾勒出鵝蛋般的臉龐,再輕輕吸一口氣,接著哼唱了起來,比奈用風靈之力將歌聲只傳送到李默的耳邊,那歌聲是細嫩而亢亮,猶如雛鳥的鳴叫。
但這歌既不是愁,也不是哀傷;盡是無奈與感慨。
李默:「天生吾命是何命,只嘆同生不同命......。」
李默低語複誦著,喃喃自問那使人心情低落的歌詞,究竟只是情緒對了,還是連字詞也對了,令人難不在意,李默感到喉嚨一陣縮緊,白天時的歡樂那裡去了呢?那封信裡究竟埋藏了什麼樣沈重的天地乾坤呢?
現在這個比奈與白天那名穿著水藍色女侍服、過動又粗神經的少女簡直是判若兩人,但相較之下此時此刻的比奈更吸引李默,或許比起樂天又魯莽的性格還是陰柔伴憂愁的氣質更容易吊起悶騷李默的胃口。
歌聲隨著風靈而起,又隨著風靈而散,斷在最後一句「誰都可以,請至少傾聽我靈魂逝去前的嘆息」,李默可禁不起這般折騰,對李默而言皮肉傷只是小事,心靈上的衝擊才是最痛,但身為遊士之軀可不能無情無義,他決定陪著比奈到底,縱使幫不了什麼,至少也傾聽她的隻字片語,於是便坐在台階上等候下一段音訊。
月光漸移,緩緩照出比奈的真身及容貌,她已褪下水藍色的女侍服,改而換上深藍色的連身裙睡衣,胸前的領口以亮橘色的緞帶收緊,裙身因風而波盪,此時的比奈不再稚氣,更是不再調皮,李默下意識產生比奈若似女王之氣的錯覺。儘管李默尷尬地盯著比奈瞧,比奈卻沒有回看任何一眼,只是呆望於遠方的某處,就這麼過了一個時辰,如此重情重義的李默卻沒有等到比奈傳來的任何音訊,只見比奈哀怨的雙眸注視了李默幾秒後便轉身離去,李默獨自輕聲哼著剛剛聽來的歌曲。
李默:「天生吾命是何命,只嘆同處不同景....你不思我所想,我不見你所見...。」
妳所見遠景是什麼樣的景色呢?是故鄉嗎?是母親嗎?還是某樣失去的重要事物呢?李默的思緒繁雜,一波未清一波又混亂,甚是煩。
李默回到『裘古殿』,再次進到位在三樓的武鬥場。
李默:「劍不離身!心不離劍!!」
李默將劍插進白色的地面,不發一語,閉眼探索著,那是一股深沈的力量,不夠,還要更深,再更沉,直到根部,將黑暗從靈魂深處使勁拉出,然後一鼓作氣全部釋放。
整個武鬥場都在震動,白色的空間蕩然而起,如沸水般舞動著,低沈的鼓動聲環繞全場,空間的內壁不斷經歷著大量破損與復原的交替,沒錯,這正是暗體的特性;破壞、摧滅、剝離任何附帶靈力的本質;李默早已發覺武鬥場的整個白色空間都是由秘靈所造,所以才能即時復原武器所穿鑿出的裂痕。
如魚得水,如獲世外桃源,李默從煩躁中引出了興奮,沒有比這個地方更適合宣洩心中沉積著的壓力;不經意間李默的全身都附著漆黑的粒子,但僅數秒後便隨即散去,同時鼓動聲戛然而止,白色空間也恢復平靜,此時的暗體能量尚不穩定,李默呼口大氣,收劍離場。
回到客房的途中沒有再見到任何人,女侍長也沒有再出現過,李默感受到完全的寂靜,這時候自己的一舉一動都特別清楚,呼吸聲、心跳聲、腳步聲,甚至是髮絲摩擦或吞口水的聲音都是,雖短暫卻漫長的路程幾乎讓李默剛剛才釋放的壓力全都回來了;李默其實也是個敏感的人,或許正是這點讓女侍長特別關注他,敏感間的相互吸引,但是敏感之人也總是特別悶騷和憂鬱;有趣的是,大部分人都察覺不到。
天近光明,靈獸鳴叫著,宣布新的氣象到來。
李默:「唉.........。」
李默拖著疲憊的身軀走進淋浴間,做了個簡單的沖洗後,接著套上仙服拽上佩劍後走出房門,食物已經備好在門外了,而且是午餐;沒想到自己已經睡到午間了,李默沒有將午餐帶回客房內享用,而是將食物收進袋內,然後蹣跚的走著,似乎還沒有醒透。
正搭乘升降裝置的李默巧遇了兩名女侍,不知為何那兩名女侍都用又驚又喜的眼神偷偷注視著李默,而不是以平常的目光去看待他,其中一名女侍甚至將手捂在胸口,時不時咬個下唇面露心花,究竟是怎麼回事?然而李默暫時呈現惺忪的狀態,根本沒有注意到這些女侍們的怪異變化。來到大廳,穿過展示歷代仙后畫像的迴廊後,李默感受到一陣熟悉的震波與風壓。
比奈:「借過借過借過借過喲!!!要是搞砸了公主的風鈴草靈糕就倒大楣了吶!!!」
女侍壹:「哎呀!」
女侍貳:「注意點哪比奈!」
女侍參:「呵呵呵呵...。」
水藍色的風靈少女就這麼在正殿內大肆奔跑著,完全沒有吸取過往的教訓,依然充滿朝氣和精神,不過正也因為她而讓原本莊嚴沉寂的『裘古殿』稍微活絡了起來。然而昨夜所發生的事就同夏蟲般如夢似幻,要說李默其實根本沒有睡不著也沒有外出,甚至沒有遇到女侍長或比奈也說得過去,因為今天的比奈是活潑又有朝氣的,看來絲毫沒有受到昨夜的影響,如同昨夜沒有發生過一般。
但路上遇到幾位女侍來來回回,所投射的目光卻都怪異不明,這下李默才察覺到不對勁。
李默:(奇怪...我做錯了什麼嗎?)
歪著個腦袋想不透,李默甩甩頭,用手搓了搓頭髮,與其說想不透,不如說現在腦袋根本沒在運作,因為真正煩躁的是內心,真正攻心的是昨夜所發生的事。但要於此心煩意亂還不如問個清楚;說罷,李默走回升降裝置,關上了升降裝置的門,點了點按鍵,回到上面的樓層。
李默:(問題來了..她到底在哪一層?)
當然是在十一樓的公主房啊!
十一樓的公主房和十樓的女侍房都不可能上去,又不知道比奈會在公主房內待上多久,更不知道比奈等等會去哪裡,像風一樣,捉摸不定,但越難捉,就越想緊緊擁進懷裡。
叮!
升降裝置的提示音驚醒了呆滯中的李默,定睛一看,完了!這不就是十一樓的公主房嗎?居然下意識間點選了通往十一樓的按鍵,完了,完了,完了這下完蛋了!又阻止不了升降裝置的門無情地敞開,只要門一開,李默的人生就關上了,隨著門縫中投射進來的光線,李默的走馬燈就開始旋轉,光芒之中逐漸出現了一個身影,李默幻想那是準備大啖靈肉的靈蟲,於是緊閉著雙眼等待靈蟲結束自己慘澹的一生。
比奈:「咿—!咦————!?」
李默睜眼一看,困惑這隻靈蟲怎麼長得那麼像比奈。
比奈:「噓..!你在這裡幹嘛?」
李默:「我也不知道。」
比奈走進升降裝置,用氣音說話,要求李默別發出聲音,因為公主正在休眠,一邊說著一邊點選了『玖』的按鍵,升降裝置緩緩關上,隨著咯咯咯咯的機械聲下降兩層樓。
比奈:「我帶你去一個地方。」
叮!
提示音之後,升降裝置以慣性的速度開啟那道造型精緻的門,這裡是宮殿的九樓,九樓有著與武鬥場一樣寬廣的宴會廳,但無論過去曾經多熱鬧,現在則是冷清清的,不過並非淒涼,這份冷清是令人感到放鬆且舒服的清幽;唯一打破寂靜的是宴會廳中央的室內噴水池,水池內飼養著許多不同顏色的金魚,在『日之聖仙女‧莉蒂亞』的裙擺下無憂無慮、游來游去,宴會廳的外圍有一整圈的環形花園步道,花園的四方分別佇立著四座聖仙女像。
東方的『戰之聖仙女‧艾爾妮』與守護靈獸『獵犬‧西格』。
西方的『空之聖仙女‧可雅莉絲』與守護靈獸『飛馬‧暮夏』。
南方的『樂之聖仙女‧希蘿』
北方的『創之聖仙女‧瑞內瓦』與守護靈獸『靈鳥‧瑪奇』。
比奈一邊介紹聖仙女,一邊帶著李默穿越西方的花園,到達最九樓深處的觀景室,這裡是一個很長很長的房間,房間內有個一道和房間一樣長的窗戶,透過細心打磨過的晶石窗,整個帝都西區的景色一覽無遺,甚至能看到一些運用風靈之力在送包裹的快遞。
雖然此時此刻的日光正在後頭活耀,但當『日之聖仙女‧莉蒂亞』將她的昏黃之袍批在帝都的城邦時,人們將能於此見證最動人的畫面。欣賞著帝都的繁華與蔚藍清澈的空景,好像心境也變得寬闊許多。李默不自覺地牽起比奈的纖纖玉手,比奈的手指柔軟白皙且膚如凝脂,此時比奈將臉貼在李默的胸膛,雖然沒有講出信件中的秘密,但輕聲細語道了些受動搖的心情,李默則輕撫著比奈那亞麻金色的波浪秀髮,安靜地聽比奈訴說著,空氣越流越慢,手越牽越緊。終於就在『空之聖仙女』的見證之下,李默托起比奈純潔無瑕的臉龐,吻了比奈那軟嫩的粉唇,比奈的唇有淡淡的艾草香氣。
比奈:「我該走了...。」
李默:「我本來以為昨夜的事根本沒發生過。」
比奈:「我..不太會和人相處,就連女侍隊也一樣,所以你平時看見的那個我...是另一個我,是將煩惱與不安給刻意隱藏起來的我...。」
李默:「那麼何時才能再和這個妳相見?」
比奈問李默「相信天意嗎?」,李默堅定的回答「如果真有天意,那麽此時此刻就握在我的手裡。」,比奈嘟起粉唇,一笑成甜。
李默目送比奈走進升降裝置,待比奈的容顏完全被升降裝置的門給遮住之後,自己才從另一台升降裝置下樓,李默相當明白,或許比奈對自己的青睞只是來自於淡黃色信件所連結的吊橋效應,順水推舟將悲傷的心情投訴於一個可以寄託的人,只不過那個幸運之人正巧是李默自己,只不過因為李默剛好是個合適的聆聽者,心情雖爽,卻也一言難盡。
或許有點趁虛而入,但李默已下定決心要守護比奈的笑容,才不愧對那趁機奪來的吻。穿越大廳的廊道,步出了『裘古殿』,街景正如一般熱鬧著,李默現在要去的地方是副騎士長推薦的『世界之物專賣店』。
「噹啷拎叮——! 噹啷拎叮——!」
清脆的鈴響,通報顧客的到來。
專賣店老闆:「需要些什麼呢,可敬的遊士?」
這熟悉的問句,彷彿穿越了星界,回到了那熟悉的故鄉,李默笑著,明明來到『仙界』才短短兩日,卻像是過了好久好久,很快就令這個落入異鄉的少年想念起了『世界』的一切,雖然『仙界』相當美好舒適,卻沒有『世界』的親切與熟悉。
李默:「請給我一掛牛尾根和兩粒肉包子!」
專賣店老闆:「沒問題!」
老闆打開乾貨櫃,取出一掛牛尾根,形如其名,看似一條條的牛尾,大約整支小拇指的長度,質嫩汁飽滿,是一種『世界』花類的根部,此花的根會再生根,根與根之間的節點則長滿了鬚,折斷分開後看起來就像是牛的尾巴一樣,故稱呼之,至於用法是直接放進嘴裡咀嚼,將使人感到神清氣爽,能解渴又能解酒,是長途旅行者必備之物。
老闆將剛從蒸籠裡取出的兩個熱騰騰的肉包子依序裝入霥牛皮製的皮紙袋後放上櫃臺,置於牛尾根的旁邊,然後對著李默報出價格。
專賣店老闆:「一掛牛尾根五十銅,兩個肉包子十銅,如果有仙鈺也可以仙鈺支付沒問題。」
李默:「奇怪...。」
專賣店老闆非常熟悉這類困惑的表情,想必是被牛尾根的價格給嚇傻了;五十銅這也太便宜了吧?李默感到不可置信,正常來說『世界』的物資道具在異界是很稀有的,現在居然能在異界之邦以五十銅這樣比『世界』的平均值還更便宜的價格買到一掛牛尾根;專賣店老闆笑了又笑對李默說想多付三十銅當然也是沒意見啦,就認為這小子真逗趣,佔了便宜還瞎愣著。
李默:「這..不是假貨吧?」
專賣店老闆:「呿,你不會嚼嚼看?這座城除了精磨坊以外就我一家在賣世界之物,各方遊士來來去去進進出出,要是敢賣假貨我還能活著嗎?」
李默:「說的也是,我相信你就是...。」
李默從皮革背袋中取出六十銅交給老闆,再將牛尾根與熱騰騰的肉包子收入袋內;專賣店老闆誠心認為該考慮考慮把價格給調高了,他去的,自找麻煩真是的,唉..算了,誰叫自己良心不是假的呢,既然物資稀有,至少植物還可以自己栽種,水餃、肉包子或是其他麵點之類的都是仙族的妻子特地從『世界』拜師學藝學精學巧,親自料理的,這就是為什麼物資的價格能比其他販售世界之物的專賣店特別有親切感;專賣店老闆娓娓道著,李默已經不是第一位聽老闆說這些故事的世界之人了。
李默:「啊!原來如此!這下真是誤會了,沒想到呢。」
專賣店老闆:「也不怪你,反正你也不是第一個,我就一張嘴抱怨抱怨,你聽聽就算了吧。」
李默感受到專賣店老闆的道德與熱誠,忽然想起與女騎士經過激烈一戰的赤柄長劍是該打磨一番了,於是便向專賣店老闆尋問這附近有沒有什麼磨坊;專賣店老闆非常熟悉北區這一帶的商店,舉起雙手開始對著李默比劃起來,隨著揮動的雙手一邊告訴李默,從專賣店的門出去之後先左轉走到第二條巷子,那裡就是市集大道,接著右轉後順著右側數過去第三棟褐色的大屋就是冶煉最專精、磨劍最鋒利、生意最好的『精磨坊』。
李默:「感謝老闆,祝你生意興隆。」
專賣店老闆:「銘謝惠顧,不送。」
「噹啷拎叮——! 噹啷拎叮——!」
同樣清脆的鈴響,送別了顧客的離去。
在這安寧祥和的帝都領域,雖然完全不需要擔心在巷弄間遇到歹人匪族,但李默依然保持警戒而不鬆懈,畢竟回到『世界』後就是另一片天,如果因為舒適圈而變得貧弱,是沒有資格成為遊士的。
吃著包子走著,果然能吞進腹中的溫熱肉食才是最踏實的,靈糕和蔬果所能給予的只不過是帶來短暫的愉悅。很快地,李默就來到了『精磨坊』,真不愧是『仙界』,就連做工的磨坊都如此輝煌透亮、乾淨舒適,坊間內已有顧客數名以及來去穿梭的靈獸,腳步聲、打鐵的吭鏘聲與石磨的唏唰聲此起彼落,相當熱鬧。
熱血的學徒:「貴客需要幹嘛嗎?」
李默:「我想將佩劍打磨,順便加註火之秘靈。」
熱血的學徒:「那麼請將佩劍交給我,左前方有座位,請稍坐等候,茶水自理,謝謝。」
李默:「嗯,就託付給你們了。」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李默吞食第二個包子,飲幾口水,打了個瞌睡,沒過多久,一名資深的鐵匠推開『精磨坊』的大門,快步前進,隨便攔了個學徒當頭就問。
資深鐵匠:「師傅呢!?」
沈穩的學徒:「是尼爾啊..師傅在打斧頭呢。」
原來剛剛這人名喚尼爾,是『精磨坊』的資深鐵匠,聽聞師傅在鑄造便直接向磨坊的學徒交代要事;尼爾用丹田之力高呼道,告知『迪利可村』因爲遭受魔族的襲擊,所以正殿騎士團方面要求訂製五千把秘靈造的騎士劍,五千桿長槍與三千支衝鋒連弩作儲備;交件日是後天。
沈穩的學徒:「哇!看來是要沒日沒夜了...不過,秘靈晶石夠用嗎?」
尼爾:「嗯..或許,總之把靈糕準備足吧,不然會過勞死的。」
魔族襲擊村莊?難道這就是帝都『穆利袒』內幾乎沒有衛兵的原因,但就算是如此,正殿騎士團的兵力也未免太稀疏薄弱了吧?話說魔族究竟是什麼生物,李默感到十分好奇。
熱血的學徒:「貴客!您的佩劍並沒有任何磨損,但還是替您稍作打磨保養過,並以您的要求加註了火之秘靈,『精磨坊』製品請安心使用。」
李默:「請教一下。」
熱血的學徒:「請問貴客還需要什麼服務嗎?」
李默:「剛剛他們在討論的魔族是...。」
熱血的學徒:「哦..那個啊?就幾天前從北方的『迪利可村』傳來有魔族入侵的消息。」
李默:「我就是問魔族,那是什麼...?」
熱血的學徒:「那是一種古代生物,據傳聞早就在神族的討伐後滅絕了。魔族基於構造、習性與能量來源都不明;傳聞不是靈力而是一種稱做魔力的太古能量聚集體,所以喚做魔族,欸!話說你都不讀書的嗎?看你身上的皮屑..是『塵世』的亞克族吧!?」
李默:「沒錯,我是來自『世界』的遊士,確實是蠻少讀書的...。」
熱血的學徒:「多讀書補充知識對於實戰上也是有很大幫助的喔,沒其他要務的話我就先去忙了,感謝惠顧。」
果然憑直覺戰鬥是不正確的嗎?看來不用功一點是不行了,李默如是想著。
李默離開『精磨坊』,一面思索著關於魔族的事情,不知不覺就回到『裘古殿』了,原來人類是能僅靠潛意識走到目的地的物種呢;此時李默注意到殿外停駐著六輛馬車,棕色的靈獸薩利姆們皆乖馴地原地不動,反倒是殿內紛紛擾擾揚起一陣騷動,不知原因,李默進到正殿之內,只見女侍隊是東奔西走一團忙亂,手中各抱著大大小小的行囊,但這些趕忙的騷動並沒有持續太久,大約三十名女侍紛紛列隊於大廳中央,每五名女侍一列,總共六列,剛好與馬車的數量對整,整隊的正是女侍長。
此時女侍長呼喊出一個名字,位在第一列第四順位的女侍隨即做出回應。
妮朶:「是的!女侍長。」
女侍長:「任妳為女侍外勤小隊的女侍長,從現在開始就是。」
妮朶:「我會盡力而為!」
女侍長:「很好,出發吧!以女侍隊之名榮耀於城邦之畿吧!」
列隊中的女侍們迅速地離開『裘古殿』,不久後殿外就傳來一連串蹄聲、車輪與岩石路面的摩擦聲,那是馬車依序駛離的聲音,直到最後一輛馬車的聲音漸行漸遠,大廳只剩下女侍長和李默兩人。
李默:「嗯..沒我的事對吧?」
女侍長:「其實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