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節 向我們許下願望吧
本章節 7827 字
更新於: 2021-08-19
「紫苑，要一起去下一堂課的教室嗎？」
「大小姐先去吧，不用在意我也沒關係。」
「嗯…那要注意不要遲到挨罵喔。」
「會的。」
在第二節下課時，我瞬間掏出小說，從昨晚斷掉的部分開始看起，艾倫娜大小姐看我沒有要走的打算，在我身旁待了幾分鐘後，就自己前往下一堂課的教室。
而我則是到上課前的一分鐘，才願意離開書本，勉強在老師抵達教室的前一刻回到位置上。
「老師請我去辦公室一趟，紫苑可以陪我去嗎？」
「抱歉大小姐…現在可能沒辦法…」
「沒、沒事，我自己去就好了…妳繼續看吧。」
第三節下課時，我再度拒絕了艾倫娜大小姐的邀請。
「紫苑！妳的午餐還沒吃完！午休時間快要結束了！」
「啊…嗯…我在吃…」
「真是的！」
午休時間，在大小姐持續努力的催促之下，我才終於吃完便當裡的食物。
「啊啊啊！我受不了了！」
放學當我一進到實願社時，我坐下才剛要拿出小說，艾倫娜大小姐拍著桌子將臉湊到我面前，強制把我從書中的世界拉回現實。
「大小姐？」
「今天的紫苑一直看《阿德萊歐公主》，完全不理我！」
「我、我沒有…？」
「妳看！連妳自己都心虛了！」
實在沒辦法不心虛呢...
我也知道自己沉迷在書裡，從昨天開始到現在，已經看了快將近一根手指長厚度的書，只是《阿德萊歐公主》比一般書籍還要厚，所以才還沒有看完。
「…我是因為覺得能從書裡面找到寄件人的線索，所以才想看完故事發展。」
「是這樣嗎？我看紫苑看得很開心呢…」
很顯然艾倫娜大小姐並不接受我的辯解，但是她也沒有打算要繼續質問下去，只是用犀利的目光凝視著我，在這刺眼的視線下，我眼神飄向一旁的窗外。
殊不知，這正好中了大小姐的計，在我放鬆警惕的那一刻，她瞬間抓住我放在桌上的書；而我則是下意識出手，勉強抓住書的尾端兩角。
「如果把書弄壞也沒關係嗎！」
「那請大小姐先放手就可以解決問題了。」
「雖然是那樣沒錯…但是，我拒絕！」
原先僵持不下的狀態，若是跟艾倫娜大小姐單純比力氣，當然是可以輕鬆獲勝；但此刻我的施力點不佳，加上被拒絕的同時，她又猛力的一拉，我手一滑，書本就被扯走了。
可能大小姐也沒預料到這個情況，失去與她抗衡的力量時，讓她一連往後退了好幾步，沒拿穩的書也「咚」地一聲掉落在地。
「糟糕！要是把書折到可就不好了！」
「等等！大小姐請先等一下！」
「怎、怎麼了！難道真的壞掉了嗎！」
剛打算查看書本有沒有受損的艾倫娜大小姐，被我大聲地喝止，雖然並沒有嚇唬她的意思，但有個令人在意的東西進入視野，讓我瞪大雙眼。
「這個是？」我指向書本最後一頁黏在書皮上的一張小卡。
「借書簽名表…應該是很久以前沒有撕下來的，現在都改成由圖書館委員用電腦登記了。」
「借書！對了！就是這個！」
不論是艾倫娜大小姐還是貝爾德少爺，兩人都說寄件人的行為與《阿德萊歐公主》有許多相同的地方，那麼…會不會有「寄件人把這本書做為參考」的可能性？
都只想著參考書中內容來找線索，但連寄件人可能看過這本書的可能性都沒想過，我還真是愚笨。
「大小姐，我們馬上去一趟圖書館。」
「是要去道歉的嗎？為了摔壞書的這件事…」
不知為何還糾結著書本有沒有損壞的艾倫娜大小姐，貌似沒有我想的那麼多，只是慌張地拿起書本確認情形。
「不是，我想有機會可以找出寄件人的身分了。」
「哼…可是你早上和下午都放我一個人，現在還要我陪妳去…」
艾倫娜大小姐撇過頭，極力表達對於不平等對待的抗議，依她的個性，這大概只是裝個樣子不是真的生氣，好好道個歉就能解決的問題，何樂而不為呢？
況且大小姐現在還頻繁地偷瞄著我，想要讓我率先道歉的意圖一覽無疑。
所以我微笑著轉過身…
「那就不麻煩大小姐了，我自己去就好。」
「等等！妳不是要我一起去嘛！」
我作勢握向門的手把，艾倫娜大小姐迅速地跑過來壓住我的雙手，一臉意外地表情，貌似沒想到我會這麼輕易放棄，選擇直接離開。
「大小姐看上去不是很願意，我不希望勉強您，也是呢…區區一個侍從怎麼能邀請大小姐陪同，實在是太失禮了。」
「啊！又說這種話！我也沒有勉強，只是想鬧紫苑玩而已嘛…」
果然是我想的那樣，這只是個小小的惡作劇。
還沒有套話就自己全部說出來，如果艾倫娜大小姐當了間諜，一定會輕易掉入陷阱，接著把知道的全部都跟對方交代的一清二楚。
「嗯，我也只是鬧著大小姐玩而已，一起走吧？」
我輕輕拿開艾倫娜大小姐的手，轉開門把比出「請」的手勢，看著她那呆愣愣地模樣，心情莫名地愉悅。
「原來是在算計我！紫苑真的很壞心眼…下次我可不會再上當了！」
「是是是，我們還是先前往圖書室吧，否則就快要到閉館時間了。」
「還不是紫苑花時間在欺負我…」
縱使突然想出這種可能性，但我也無法篤定事實就是如此，就算寄件人真的是看了這本書，並模仿書裡的伎倆，也不一定是在學校內讀這本書的。
總歸一句話，就不抱有希望的去嘗試吧，反正閒著也是閒著。
到了圖書館，由於現在是放學時間，來這裡讀書、寫作業的學生不少，即使再過一陣子就要到閉館時間，大家也依然悠閒、安靜地享受這段時光。
嗯…當然也有人趴在桌上休息，享受著免費的冷氣。
我與艾倫娜大小姐徑直走向櫃檯處，明明是非常寬敞地空間，裡面卻只有一個人坐鎮，剩下則塞滿厚重的書籍，還有勉強能看見身姿的兩台電腦。
「莉亞，有事要請妳幫忙。」
「喔？這不是小紫嗎，好久不…不對，幾天前好像才來借過書？算了~不重要，嗨呦~」聽見我的呼喊，坐在櫃檯的女學生轉動椅子朝向我們，精神地打著奇怪的招呼。
略帶微古銅色的肌膚、染成金色的捲馬尾、繫在腰間上的運動外套，跟圖書館委員完全沾不上邊的打扮，她的名字是艾迪．莉亞絲。
身為圖書館委員的莉亞絲，是學校一年級的榜首，被譽為天才的她即使沒有雄厚的家世背景，卻也靠著自己的能力，賺取了驚人的財力和名聲。證據就是她那明顯違反校規的服裝，校長為了不失去這位優秀學生才特別允許的。
「嗨喲，很遺憾地今天又有事要麻煩妳。」
「如果是其他人的話就很麻煩，小紫的話天天來也可以喔？」
「是嗎，那我就偶而來打擾吧。」
「嗯，可以喔，畢竟我很喜歡小紫。」
莉亞毫無顧忌的大笑，完全沒有在意別人目光，雖然不至於影響別人，但貼在櫃台邊那張「圖書館內禁止大聲喧嘩」的海報，此刻卻看起來有些滑稽。
這樣的音量要是在平常，早就遭到周圍的人無數白眼，但現在卻沒有半個學生注意這邊，大家都對這位聒噪的管理員習以為常。
「紫苑…這位是？」
平時能與人大方交流的艾倫娜大小姐，此時卻躲在我身後輕扯袖子，看來莉亞自由的個性，貌似讓大小姐產生警戒心；說起來周圍都沒有這種類型的人，可能是這樣讓大小姐不知如何應對。
「我叫艾迪．莉亞絲，白宮家的大小姐，嗨喲~」
「嗨…喲？」
「那個奇怪的語句是在打招呼，無視就可以了。」
「真過分啊，小紫連一次都不肯對我說。」
「會用那奇怪的方式來打招呼就只有妳而已。」
要說艾倫娜大小姐的交際無界線，那是指她對待大家盡可能地平等，不會因為他人的偏見而改變與人相處的模式；但莉亞絲則完全相反，她對於他人的界線不以為然，只做真實的自己。
也許是這個原因，在遇到某些較為敏感的人時，就會認為被莉亞冒犯，因此她的人際關係其實不是很好。
「莉亞絲同學…跟紫苑是怎麼認識的？」
「這件事說起來還蠻丟人的…剛進學校時被一些人盯上，要不是剛好路過的小紫，可能每天都會變得鼻青臉腫的吧~」
「怎麼會…這種事不是應該跟老師們反應嗎？」
「沒辦法，有些時候老師即使在明面上壓制住那些人，私底下可是會被報復的更過份。」
第一次遇到莉亞時，正好看見她被一群人圍住，湊巧經過的我順口喊句「老師就是這裡！有人打架」，那群人在惡狠狠地瞪著我後，就選擇戰術性撤退。
有趣的是，這樣的事情在短期內發生了三次，那群人認為我是故意找碴，自然而然就減少找莉亞麻煩。
不過就算我什麼都不做，那群聽到老師就逃跑的膽小鬼，應該也不會對莉亞造成實質上的傷害，頂多就出言恐嚇而已。
「紫苑在我不知道的地方也很溫柔呢。」
「對啊，雖然常面無表情又說話冷漠，但其實很善良，還不會放著別人不管。」
兩人突然都面向我笑著，這種被誇讚的感覺真的很不習慣…
幫莉亞的事也不是刻意去做的，全都只是心血來潮，如果這樣就能被稱為善良、溫柔，那也太對不起這兩個詞了。
「先把那些閒話放一邊，該聽我的請求了吧？」
「能幫得上忙當然是大歡迎~」
「我想要看最近有借過《阿德萊歐公主》的學生清單。」
我把書本遞給莉亞，經過確認後她點開電腦，花不到數秒的時間，一旁的列表機就發出了「喀啦喀啦」的聲響，陳列著密密麻麻的名單被列印出來。
「從入學到現在有借過這本書的學生都在上面，這樣夠嗎？」
「足夠了，謝謝，之後再找機會回報妳。」
「聽起來不錯呢！那…就陪我去買個衣服吧！好久沒去逛街了。」
我點點頭，莉亞則開心的笑了笑。
雖然拿到東西就閃人有些不好，但我已經迫不及待想確認好不容易抓到的一絲可能性，跟莉亞道別後，我馬上拉著艾倫娜大小姐到一旁找個安靜的位置。
「真是有個性的人呢。」
「可以說是奇怪的傢伙。」
「紫苑和莉亞看上去關係很好呢…至少在跟她說話時的紫苑很放鬆。」
放鬆嗎？跟莉亞說話的確也是不需要顧慮太多事情，但要說是朋友又不太像，硬要歸類，頂多算是好的聊天對象。
最初我並沒有想與莉亞有多餘的接觸，但是在她持續的攻勢之下，最後我還是妥協，和她成了這樣還算能聊天的關係。
反正，只要是能讓莉亞提起興趣的人、事、物，靠著她強烈的求知慾、打破沙鍋的衝勁，都會被她死纏爛打到最後，想必這份執著，也是她被譽為天才、又有如此成就的其中一個原因。
「下次遇到莉亞，若大小姐願意大聲用『嗨喲~』來跟她打招呼，想必她會很開心的。」
「那個嗨…呦？有特殊的涵義存在嗎？」
「我想應該毫無意義，只是個招呼語。」
「是嗎，聽上去蠻可愛的，我會考慮看看。」艾倫娜大小姐笑了笑。
我是不可能會用這個招呼語的，雖然艾倫娜大小姐說可愛，但我只覺得蠢。
要是從我口中說出來，只能是蠢上加蠢，根本不符合我的性格；不過我倒是蠻期待大小姐說「嗨喲」的模樣，雖然也是蠢，但至少蠢的可愛。
「話說，紫苑要怎麼判斷名單上的人是不是寄件人？單看名字也不能明白什麼吧？」
我從艾倫娜大小姐手上接過名單，紙上列著至少有五十個人以上的名字，《阿德萊歐公主》意外還挺有人氣，同時也增加我們的麻煩。
說實話，要從這些人當中找出寄件人的可疑人選，根本毫無頭緒，只是想看看有沒有特別可疑的名字而已；反正，最後的手段就是每個人都去問過一遍，看當事人的反應來判斷。
「或許是那樣沒錯…總之先看名單吧。」我將名單撕成兩半，將其中一份遞給艾倫娜大小姐。
很遺憾，我拿到的一半並沒有任何值得注意的地方，雖然其中有幾個與雪琳小姐同班的學生，但其餘幾乎都沒有甚麼交集，看來是沒辦法如想像中那樣順利。
在我有點沮喪時，在我一旁的艾倫娜大小姐突然發出驚呼，瞬間就吸引了周圍所有人的目光。
艾倫娜大小姐連忙站起身對大家作出抱歉的手勢，為自己突然的舉動道歉，接著才紅著臉靠過來，指向名單上的一個名字。
順著指尖看去，也難怪會讓大小姐如此驚訝，因為就連我也沒有想過這個名字會出現。
「她竟然有借過這本書…」
「紫苑覺得這會是巧合而已嗎？」
「應該不是…到目前為止她跟這件事也算是有關聯，是我們沒有去注意而已。」
仔細一想，最初雪琳小姐帶她來實願社，徵求雪琳小姐同意貼告示時，有意無意的主動提供我們線索，到最後，艾倫娜大小姐請雪琳小姐和貝爾德少爺幫忙時，她所說的那句「原來她是這樣說的…」
每一個不起眼的線索在此時串成線，指向那人—蘿西．庫拉拉同學。
「大概雪琳小姐已經給我們很多提示了…」
「提示？雪琳不是找我們幫忙嗎？怎麼會變成她給我們提示？」
「如果庫拉拉同學真的是寄件人，那我猜…雪琳小姐早就已經知道這件事，但是找我們幫忙的原因，我就不清楚了…」
可以理解被身為朋友的對方喜歡上，卻又不想因為拒絕導致破壞關係才裝傻；但裝作不知情的同時，卻又請別人來戳破這件事，只能說是匪夷所思，感受到強烈地矛盾。
雖然我們的假設並未獲得確認，但如果這是事實，花時間、心力去調查的事情，答案卻從一開始就被雪琳小姐捏在手上…感覺自己就像是個小丑一樣。
「大小姐…能不能讓我先去找庫拉拉同學單獨談一下？」
「已經確定了嗎？」
「不…還沒有確定寄件人就是她，但我想機率很大。」
我嚴肅地看著艾倫娜大小姐，雪琳小姐的願望雖然是以實願社名義接下的，但實際上，也可以說是艾倫娜大小姐接下的，這份願望最後變得如何，都可能算在大小姐頭上。
而我要做的事，大概會違背雪琳小姐的願望、大小姐期望的結果…
「可以喔，我相信紫苑。」
「即使搞砸了也沒關係嗎？」
「沒關係，我知道紫苑不會讓我失望。就算真的搞砸了，我也會陪妳一起承擔。」
真是贏不過艾倫娜大小姐阿…可以如此輕易地說出信賴我的話，放眼世界上也只有她一個人這樣對待我，除了感謝之情外，心中充斥著暖暖地舒適感。
「既然大小姐都這樣說了，那我可不能丟臉。」
「我期待妳帶來的好消息。」
「那我走了，大小姐請先自行回家吧，談話可能不會那麼快結束。」
「快去吧，不用擔心我這裡。」
我跑往庫拉拉同學的教室，走廊上的學生已經寥寥無幾，很多同學都已經離校，剩餘的多半也在參加社團活動。
能不能找到庫拉拉同學，也只能碰運氣了。
到目的地後，我環視教室內部，僅存的五人當中並沒有看到雪琳小姐和庫拉拉同學的身影，這樣看來，今天或許是撲空了。
「只能等明天了嗎…」
當我準備放棄時，卻在不遠處聽見熟悉的對話聲，雪琳小姐與庫拉拉同學在與我來的反方向的樓梯處，正緩慢地走下樓；我也沒有多餘的思考，邁開腳步就往兩人的方向奔去。
聽見後方有人踏著快速地步伐，雪琳小姐和庫拉拉同學也警戒的回過頭，看到對象是我後，才緩和地停下腳步。
「小紫苑這麼著急，有這麼想見人家的嗎？」
「請、請別說傻話…可以把庫拉拉同學借給我嗎？」
「是…找我嗎？」一旁被點名地庫拉拉同學訝異地看著我。
與此相反，雪琳小姐並沒有多大的反應，反而是帶有點靜靜地微笑，似乎了解我來這趟的意圖。
「找庫拉拉的話人家可管不了，如果她願意的話自然就會跟妳走。」
「好…那可否請庫拉拉同學跟我走一躺呢？我有重要的事想問妳。」
庫拉拉同學並沒有看著發問的我，反而盯著雪琳小姐不放，感覺像在與她求助；可惜雪琳小姐並不領情，只是不負責任地微笑著。
「我知道了…小雪就先走吧，可能會花上一點時間。」
「了解！人家會好好回家的！」
雪琳小姐不知為何情緒高漲，精神地向我們敬禮，原以為會直接離開的她，卻又在臨走前轉過頭跑到我的耳邊。
「要好好幫我解決喔~」
留下這麼一句話，雪琳小姐就像個無關者，悠哉地走下樓梯；反倒是留在原地的我們，有股說不出來的凝重、尷尬。
「換個地方說話吧，這裡可能會被人聽見。」
「那樣的話…我知道有個不錯的地方。」庫拉拉同學說完便往樓梯上方走去。
看她的反應，應該是對我要說的話有心理準備，我有預感…「庫拉拉同學就是寄件人」的假設即將成立。
我跟在後頭，走過幾次樓梯、數個轉角，直到抵達一個鐵門上鎖的樓梯口，庫拉拉同學才終於停下腳步，回過頭一臉嚴肅地看著我。
「紫苑同學想對我說什麼？」
「那封寫給雪琳小姐的情書，是妳寫的嗎？」
「為什麼懷疑我…？」儘管是被人懷疑，庫拉拉同學也沒有顯得緊張，更沒有急著解釋，只是冷靜地提出反問。
我拿出寫有庫拉拉同學名字上的那份名單遞到她面前，她接過後看了看，名單上面寫著「《阿德萊歐公主》借閱紀錄」的字樣，這才嘆了口氣。
「原來是因為這本書嗎…」
「我可以當作是妳承認了嗎？」
「沒錯…告白信是我寫的，就算現在否認，紫苑同學也不會輕易放過我吧？」
庫拉拉同學完全沒有一絲想為自己辯解的打算，反而很坦然地承認自己就是寄件人。
在她的認知裡面，貌似是認為我是已經確定過後才來找她的，這樣誤打誤撞得來的真相，反而讓自己有些良心不安。
「妳會跟小雪說嗎？」
「妳希望我說？」
「當然不希望！我…只是想跟書中一樣傳遞我的心情，就算沒有得到回應，這樣…就足夠了。」
庫拉拉同學雙手抱拳擺在胸前，對雪琳小姐的那份感情在她內心，就是如此小心呵護愛惜著；而現在卻因為自己壓抑不住，導致這份感情可能遭受破壞。
從她的眼中，我除了看見直面被發現身分的氣度，還有在那之上的傷感。
「同樣身為女性，妳覺得可能跟雪琳小姐在一起？」
「我知道那不可能！」突然，庫拉拉同學大聲地吶喊。
我明白那並非惱羞，也不是憤怒，只是把無奈地心情化為聲音吐出，即使感到再悲傷、苦悶，依舊擺出堅毅的表情，她的眼眶中並沒有絲毫淚水。
「即使知道也不肯放棄，不是很愚蠢嗎…？」
雖然我不討厭庫拉拉同學堅強的意念，但實在沒辦法理解，寧願讓自己身陷在痛苦的泥沼中，也不肯放棄那不會得到回報的感情…明明在絕望之後不會有任何希望，卻不停扛下那份痛楚。
若是喜歡一個人要如此痛苦，那堅持這份感情的意義又何在？
「我只是想珍惜這份感情而已，能待在小雪身邊就已經足夠了。」
「這樣…不累嗎…」
「紫苑同學…有沒有過喜歡一個人的感覺？」
突然把這種問題丟向我，一時間腦中閃過許多畫面，但對於「喜歡」這個詞，卻無法找出一個最佳解釋，自己貌似與這種感情無緣。
「想陪在她身邊、讓她露出美麗的笑容、會讓我願意把自己的一切獻給她…這就是屬於我的喜歡。」
聽完這段話，我腦中浮現出一張面孔，若這就是庫拉拉同學所謂的喜歡，那對我而言，這份感情更像是報恩…
「雖然有些不同，但我多少能明白那種感情。」
「同樣的問題，紫苑同學會覺得累嗎？」
「不…至少從以前到現在都沒有覺得累過。」
庫拉拉同學點點頭並沒有再多說什麼，我明白她的意思，我說出的答案就是她的回應…看來自己真的問了愚蠢的問題。
不過想到庫拉拉同學為了無果的戀情掙扎，就莫名地會為她感到著急，我並沒有要糟蹋她對雪琳小姐的心意，只是知道她們之間有許多阻礙。
或許…同性別還不是最大的問題，最關鍵的，還是雪琳小姐的個性，沒來由的感覺…雪琳小姐是不會輕易答應與任何人交往的。
「如果說雪琳小姐已經知道信是妳寫的，妳還有自信能待在她身邊嗎？」
「什、什麼意思…」庫拉拉同學臉色一沉，本來平靜的臉上多了一絲焦急。
「我認為雪琳小姐已經知道這件事，但是不知道她出於什麼考量，沒有戳破妳還來找實願社調查。」
「妳怎麼能確定小雪知道這件事！」
「我當然沒辦法確認，但反過來想，以妳對雪琳小姐的了解，這點小事她有可能會查不出來嗎？」
瞬間，庫拉拉同學陷入沉默，我雖然不知道她與雪琳小姐實際的交友狀況，但憑藉著雪琳小姐願意稱呼她一聲「朋友」，證明她對於雪琳小姐而言還是佔有一席之地。
那庫拉拉同學多少也能明白，即使不透過實願社，雪琳小姐一定有辦法能靠自己找出寄件人。
「我也不知道…但如果小雪對我的存在感到困擾，那我…會選擇離開。」
從庫拉拉同學眼中看不出一絲虛假，要是雪琳小姐真的對她說感到困擾，那她想必真的會在之後的生活都離雪琳小姐遠遠的。
「雖然聽起來很高尚，但這充其量只是膽小而已…」
「我…膽小嗎？」
從自己口中說出如此不友善的發言，不只是庫拉拉同學感到驚訝，就連我也沒有反應過來，在仔細思考前，看著庫拉拉同學那股從容就義的態度，一直悶著的焦躁感直接滿溢而出。
有些事即使內心是這樣想，也並非能如此輕易的說出口，在脫口而出的瞬間，造成的變化、傷害，就無法復原。
「那我該怎麼做才是正確的…？」
「那種事…就算是問我…」
庫拉拉同學無助的言語刺入我的胸膛，雖然指著別人說她膽小，自己卻也沒有能稱的上「正確」的作法，或許…在感情這件事上，從一開始就沒有正確的選項，只有註定的結局。
所謂的正確，多半是走到結局的瞬間，對當初的決定後悔不後悔來做以判斷，對於現在的庫拉拉同學實在是遙不可及。
「既然如此，要不要向我們許下願望呢？」
凝重的空氣中傳來第三者的聲音，一個本不該出現、再熟悉不過的身影，從樓梯的轉角處後方現身。
「大小姐先去吧，不用在意我也沒關係。」
「嗯…那要注意不要遲到挨罵喔。」
「會的。」
在第二節下課時，我瞬間掏出小說，從昨晚斷掉的部分開始看起，艾倫娜大小姐看我沒有要走的打算，在我身旁待了幾分鐘後，就自己前往下一堂課的教室。
而我則是到上課前的一分鐘，才願意離開書本，勉強在老師抵達教室的前一刻回到位置上。
「老師請我去辦公室一趟，紫苑可以陪我去嗎？」
「抱歉大小姐…現在可能沒辦法…」
「沒、沒事，我自己去就好了…妳繼續看吧。」
第三節下課時，我再度拒絕了艾倫娜大小姐的邀請。
「紫苑！妳的午餐還沒吃完！午休時間快要結束了！」
「啊…嗯…我在吃…」
「真是的！」
午休時間，在大小姐持續努力的催促之下，我才終於吃完便當裡的食物。
「啊啊啊！我受不了了！」
放學當我一進到實願社時，我坐下才剛要拿出小說，艾倫娜大小姐拍著桌子將臉湊到我面前，強制把我從書中的世界拉回現實。
「大小姐？」
「今天的紫苑一直看《阿德萊歐公主》，完全不理我！」
「我、我沒有…？」
「妳看！連妳自己都心虛了！」
實在沒辦法不心虛呢...
我也知道自己沉迷在書裡，從昨天開始到現在，已經看了快將近一根手指長厚度的書，只是《阿德萊歐公主》比一般書籍還要厚，所以才還沒有看完。
「…我是因為覺得能從書裡面找到寄件人的線索，所以才想看完故事發展。」
「是這樣嗎？我看紫苑看得很開心呢…」
很顯然艾倫娜大小姐並不接受我的辯解，但是她也沒有打算要繼續質問下去，只是用犀利的目光凝視著我，在這刺眼的視線下，我眼神飄向一旁的窗外。
殊不知，這正好中了大小姐的計，在我放鬆警惕的那一刻，她瞬間抓住我放在桌上的書；而我則是下意識出手，勉強抓住書的尾端兩角。
「如果把書弄壞也沒關係嗎！」
「那請大小姐先放手就可以解決問題了。」
「雖然是那樣沒錯…但是，我拒絕！」
原先僵持不下的狀態，若是跟艾倫娜大小姐單純比力氣，當然是可以輕鬆獲勝；但此刻我的施力點不佳，加上被拒絕的同時，她又猛力的一拉，我手一滑，書本就被扯走了。
可能大小姐也沒預料到這個情況，失去與她抗衡的力量時，讓她一連往後退了好幾步，沒拿穩的書也「咚」地一聲掉落在地。
「糟糕！要是把書折到可就不好了！」
「等等！大小姐請先等一下！」
「怎、怎麼了！難道真的壞掉了嗎！」
剛打算查看書本有沒有受損的艾倫娜大小姐，被我大聲地喝止，雖然並沒有嚇唬她的意思，但有個令人在意的東西進入視野，讓我瞪大雙眼。
「這個是？」我指向書本最後一頁黏在書皮上的一張小卡。
「借書簽名表…應該是很久以前沒有撕下來的，現在都改成由圖書館委員用電腦登記了。」
「借書！對了！就是這個！」
不論是艾倫娜大小姐還是貝爾德少爺，兩人都說寄件人的行為與《阿德萊歐公主》有許多相同的地方，那麼…會不會有「寄件人把這本書做為參考」的可能性？
都只想著參考書中內容來找線索，但連寄件人可能看過這本書的可能性都沒想過，我還真是愚笨。
「大小姐，我們馬上去一趟圖書館。」
「是要去道歉的嗎？為了摔壞書的這件事…」
不知為何還糾結著書本有沒有損壞的艾倫娜大小姐，貌似沒有我想的那麼多，只是慌張地拿起書本確認情形。
「不是，我想有機會可以找出寄件人的身分了。」
「哼…可是你早上和下午都放我一個人，現在還要我陪妳去…」
艾倫娜大小姐撇過頭，極力表達對於不平等對待的抗議，依她的個性，這大概只是裝個樣子不是真的生氣，好好道個歉就能解決的問題，何樂而不為呢？
況且大小姐現在還頻繁地偷瞄著我，想要讓我率先道歉的意圖一覽無疑。
所以我微笑著轉過身…
「那就不麻煩大小姐了，我自己去就好。」
「等等！妳不是要我一起去嘛！」
我作勢握向門的手把，艾倫娜大小姐迅速地跑過來壓住我的雙手，一臉意外地表情，貌似沒想到我會這麼輕易放棄，選擇直接離開。
「大小姐看上去不是很願意，我不希望勉強您，也是呢…區區一個侍從怎麼能邀請大小姐陪同，實在是太失禮了。」
「啊！又說這種話！我也沒有勉強，只是想鬧紫苑玩而已嘛…」
果然是我想的那樣，這只是個小小的惡作劇。
還沒有套話就自己全部說出來，如果艾倫娜大小姐當了間諜，一定會輕易掉入陷阱，接著把知道的全部都跟對方交代的一清二楚。
「嗯，我也只是鬧著大小姐玩而已，一起走吧？」
我輕輕拿開艾倫娜大小姐的手，轉開門把比出「請」的手勢，看著她那呆愣愣地模樣，心情莫名地愉悅。
「原來是在算計我！紫苑真的很壞心眼…下次我可不會再上當了！」
「是是是，我們還是先前往圖書室吧，否則就快要到閉館時間了。」
「還不是紫苑花時間在欺負我…」
縱使突然想出這種可能性，但我也無法篤定事實就是如此，就算寄件人真的是看了這本書，並模仿書裡的伎倆，也不一定是在學校內讀這本書的。
總歸一句話，就不抱有希望的去嘗試吧，反正閒著也是閒著。
到了圖書館，由於現在是放學時間，來這裡讀書、寫作業的學生不少，即使再過一陣子就要到閉館時間，大家也依然悠閒、安靜地享受這段時光。
嗯…當然也有人趴在桌上休息，享受著免費的冷氣。
我與艾倫娜大小姐徑直走向櫃檯處，明明是非常寬敞地空間，裡面卻只有一個人坐鎮，剩下則塞滿厚重的書籍，還有勉強能看見身姿的兩台電腦。
「莉亞，有事要請妳幫忙。」
「喔？這不是小紫嗎，好久不…不對，幾天前好像才來借過書？算了~不重要，嗨呦~」聽見我的呼喊，坐在櫃檯的女學生轉動椅子朝向我們，精神地打著奇怪的招呼。
略帶微古銅色的肌膚、染成金色的捲馬尾、繫在腰間上的運動外套，跟圖書館委員完全沾不上邊的打扮，她的名字是艾迪．莉亞絲。
身為圖書館委員的莉亞絲，是學校一年級的榜首，被譽為天才的她即使沒有雄厚的家世背景，卻也靠著自己的能力，賺取了驚人的財力和名聲。證據就是她那明顯違反校規的服裝，校長為了不失去這位優秀學生才特別允許的。
「嗨喲，很遺憾地今天又有事要麻煩妳。」
「如果是其他人的話就很麻煩，小紫的話天天來也可以喔？」
「是嗎，那我就偶而來打擾吧。」
「嗯，可以喔，畢竟我很喜歡小紫。」
莉亞毫無顧忌的大笑，完全沒有在意別人目光，雖然不至於影響別人，但貼在櫃台邊那張「圖書館內禁止大聲喧嘩」的海報，此刻卻看起來有些滑稽。
這樣的音量要是在平常，早就遭到周圍的人無數白眼，但現在卻沒有半個學生注意這邊，大家都對這位聒噪的管理員習以為常。
「紫苑…這位是？」
平時能與人大方交流的艾倫娜大小姐，此時卻躲在我身後輕扯袖子，看來莉亞自由的個性，貌似讓大小姐產生警戒心；說起來周圍都沒有這種類型的人，可能是這樣讓大小姐不知如何應對。
「我叫艾迪．莉亞絲，白宮家的大小姐，嗨喲~」
「嗨…喲？」
「那個奇怪的語句是在打招呼，無視就可以了。」
「真過分啊，小紫連一次都不肯對我說。」
「會用那奇怪的方式來打招呼就只有妳而已。」
要說艾倫娜大小姐的交際無界線，那是指她對待大家盡可能地平等，不會因為他人的偏見而改變與人相處的模式；但莉亞絲則完全相反，她對於他人的界線不以為然，只做真實的自己。
也許是這個原因，在遇到某些較為敏感的人時，就會認為被莉亞冒犯，因此她的人際關係其實不是很好。
「莉亞絲同學…跟紫苑是怎麼認識的？」
「這件事說起來還蠻丟人的…剛進學校時被一些人盯上，要不是剛好路過的小紫，可能每天都會變得鼻青臉腫的吧~」
「怎麼會…這種事不是應該跟老師們反應嗎？」
「沒辦法，有些時候老師即使在明面上壓制住那些人，私底下可是會被報復的更過份。」
第一次遇到莉亞時，正好看見她被一群人圍住，湊巧經過的我順口喊句「老師就是這裡！有人打架」，那群人在惡狠狠地瞪著我後，就選擇戰術性撤退。
有趣的是，這樣的事情在短期內發生了三次，那群人認為我是故意找碴，自然而然就減少找莉亞麻煩。
不過就算我什麼都不做，那群聽到老師就逃跑的膽小鬼，應該也不會對莉亞造成實質上的傷害，頂多就出言恐嚇而已。
「紫苑在我不知道的地方也很溫柔呢。」
「對啊，雖然常面無表情又說話冷漠，但其實很善良，還不會放著別人不管。」
兩人突然都面向我笑著，這種被誇讚的感覺真的很不習慣…
幫莉亞的事也不是刻意去做的，全都只是心血來潮，如果這樣就能被稱為善良、溫柔，那也太對不起這兩個詞了。
「先把那些閒話放一邊，該聽我的請求了吧？」
「能幫得上忙當然是大歡迎~」
「我想要看最近有借過《阿德萊歐公主》的學生清單。」
我把書本遞給莉亞，經過確認後她點開電腦，花不到數秒的時間，一旁的列表機就發出了「喀啦喀啦」的聲響，陳列著密密麻麻的名單被列印出來。
「從入學到現在有借過這本書的學生都在上面，這樣夠嗎？」
「足夠了，謝謝，之後再找機會回報妳。」
「聽起來不錯呢！那…就陪我去買個衣服吧！好久沒去逛街了。」
我點點頭，莉亞則開心的笑了笑。
雖然拿到東西就閃人有些不好，但我已經迫不及待想確認好不容易抓到的一絲可能性，跟莉亞道別後，我馬上拉著艾倫娜大小姐到一旁找個安靜的位置。
「真是有個性的人呢。」
「可以說是奇怪的傢伙。」
「紫苑和莉亞看上去關係很好呢…至少在跟她說話時的紫苑很放鬆。」
放鬆嗎？跟莉亞說話的確也是不需要顧慮太多事情，但要說是朋友又不太像，硬要歸類，頂多算是好的聊天對象。
最初我並沒有想與莉亞有多餘的接觸，但是在她持續的攻勢之下，最後我還是妥協，和她成了這樣還算能聊天的關係。
反正，只要是能讓莉亞提起興趣的人、事、物，靠著她強烈的求知慾、打破沙鍋的衝勁，都會被她死纏爛打到最後，想必這份執著，也是她被譽為天才、又有如此成就的其中一個原因。
「下次遇到莉亞，若大小姐願意大聲用『嗨喲~』來跟她打招呼，想必她會很開心的。」
「那個嗨…呦？有特殊的涵義存在嗎？」
「我想應該毫無意義，只是個招呼語。」
「是嗎，聽上去蠻可愛的，我會考慮看看。」艾倫娜大小姐笑了笑。
我是不可能會用這個招呼語的，雖然艾倫娜大小姐說可愛，但我只覺得蠢。
要是從我口中說出來，只能是蠢上加蠢，根本不符合我的性格；不過我倒是蠻期待大小姐說「嗨喲」的模樣，雖然也是蠢，但至少蠢的可愛。
「話說，紫苑要怎麼判斷名單上的人是不是寄件人？單看名字也不能明白什麼吧？」
我從艾倫娜大小姐手上接過名單，紙上列著至少有五十個人以上的名字，《阿德萊歐公主》意外還挺有人氣，同時也增加我們的麻煩。
說實話，要從這些人當中找出寄件人的可疑人選，根本毫無頭緒，只是想看看有沒有特別可疑的名字而已；反正，最後的手段就是每個人都去問過一遍，看當事人的反應來判斷。
「或許是那樣沒錯…總之先看名單吧。」我將名單撕成兩半，將其中一份遞給艾倫娜大小姐。
很遺憾，我拿到的一半並沒有任何值得注意的地方，雖然其中有幾個與雪琳小姐同班的學生，但其餘幾乎都沒有甚麼交集，看來是沒辦法如想像中那樣順利。
在我有點沮喪時，在我一旁的艾倫娜大小姐突然發出驚呼，瞬間就吸引了周圍所有人的目光。
艾倫娜大小姐連忙站起身對大家作出抱歉的手勢，為自己突然的舉動道歉，接著才紅著臉靠過來，指向名單上的一個名字。
順著指尖看去，也難怪會讓大小姐如此驚訝，因為就連我也沒有想過這個名字會出現。
「她竟然有借過這本書…」
「紫苑覺得這會是巧合而已嗎？」
「應該不是…到目前為止她跟這件事也算是有關聯，是我們沒有去注意而已。」
仔細一想，最初雪琳小姐帶她來實願社，徵求雪琳小姐同意貼告示時，有意無意的主動提供我們線索，到最後，艾倫娜大小姐請雪琳小姐和貝爾德少爺幫忙時，她所說的那句「原來她是這樣說的…」
每一個不起眼的線索在此時串成線，指向那人—蘿西．庫拉拉同學。
「大概雪琳小姐已經給我們很多提示了…」
「提示？雪琳不是找我們幫忙嗎？怎麼會變成她給我們提示？」
「如果庫拉拉同學真的是寄件人，那我猜…雪琳小姐早就已經知道這件事，但是找我們幫忙的原因，我就不清楚了…」
可以理解被身為朋友的對方喜歡上，卻又不想因為拒絕導致破壞關係才裝傻；但裝作不知情的同時，卻又請別人來戳破這件事，只能說是匪夷所思，感受到強烈地矛盾。
雖然我們的假設並未獲得確認，但如果這是事實，花時間、心力去調查的事情，答案卻從一開始就被雪琳小姐捏在手上…感覺自己就像是個小丑一樣。
「大小姐…能不能讓我先去找庫拉拉同學單獨談一下？」
「已經確定了嗎？」
「不…還沒有確定寄件人就是她，但我想機率很大。」
我嚴肅地看著艾倫娜大小姐，雪琳小姐的願望雖然是以實願社名義接下的，但實際上，也可以說是艾倫娜大小姐接下的，這份願望最後變得如何，都可能算在大小姐頭上。
而我要做的事，大概會違背雪琳小姐的願望、大小姐期望的結果…
「可以喔，我相信紫苑。」
「即使搞砸了也沒關係嗎？」
「沒關係，我知道紫苑不會讓我失望。就算真的搞砸了，我也會陪妳一起承擔。」
真是贏不過艾倫娜大小姐阿…可以如此輕易地說出信賴我的話，放眼世界上也只有她一個人這樣對待我，除了感謝之情外，心中充斥著暖暖地舒適感。
「既然大小姐都這樣說了，那我可不能丟臉。」
「我期待妳帶來的好消息。」
「那我走了，大小姐請先自行回家吧，談話可能不會那麼快結束。」
「快去吧，不用擔心我這裡。」
我跑往庫拉拉同學的教室，走廊上的學生已經寥寥無幾，很多同學都已經離校，剩餘的多半也在參加社團活動。
能不能找到庫拉拉同學，也只能碰運氣了。
到目的地後，我環視教室內部，僅存的五人當中並沒有看到雪琳小姐和庫拉拉同學的身影，這樣看來，今天或許是撲空了。
「只能等明天了嗎…」
當我準備放棄時，卻在不遠處聽見熟悉的對話聲，雪琳小姐與庫拉拉同學在與我來的反方向的樓梯處，正緩慢地走下樓；我也沒有多餘的思考，邁開腳步就往兩人的方向奔去。
聽見後方有人踏著快速地步伐，雪琳小姐和庫拉拉同學也警戒的回過頭，看到對象是我後，才緩和地停下腳步。
「小紫苑這麼著急，有這麼想見人家的嗎？」
「請、請別說傻話…可以把庫拉拉同學借給我嗎？」
「是…找我嗎？」一旁被點名地庫拉拉同學訝異地看著我。
與此相反，雪琳小姐並沒有多大的反應，反而是帶有點靜靜地微笑，似乎了解我來這趟的意圖。
「找庫拉拉的話人家可管不了，如果她願意的話自然就會跟妳走。」
「好…那可否請庫拉拉同學跟我走一躺呢？我有重要的事想問妳。」
庫拉拉同學並沒有看著發問的我，反而盯著雪琳小姐不放，感覺像在與她求助；可惜雪琳小姐並不領情，只是不負責任地微笑著。
「我知道了…小雪就先走吧，可能會花上一點時間。」
「了解！人家會好好回家的！」
雪琳小姐不知為何情緒高漲，精神地向我們敬禮，原以為會直接離開的她，卻又在臨走前轉過頭跑到我的耳邊。
「要好好幫我解決喔~」
留下這麼一句話，雪琳小姐就像個無關者，悠哉地走下樓梯；反倒是留在原地的我們，有股說不出來的凝重、尷尬。
「換個地方說話吧，這裡可能會被人聽見。」
「那樣的話…我知道有個不錯的地方。」庫拉拉同學說完便往樓梯上方走去。
看她的反應，應該是對我要說的話有心理準備，我有預感…「庫拉拉同學就是寄件人」的假設即將成立。
我跟在後頭，走過幾次樓梯、數個轉角，直到抵達一個鐵門上鎖的樓梯口，庫拉拉同學才終於停下腳步，回過頭一臉嚴肅地看著我。
「紫苑同學想對我說什麼？」
「那封寫給雪琳小姐的情書，是妳寫的嗎？」
「為什麼懷疑我…？」儘管是被人懷疑，庫拉拉同學也沒有顯得緊張，更沒有急著解釋，只是冷靜地提出反問。
我拿出寫有庫拉拉同學名字上的那份名單遞到她面前，她接過後看了看，名單上面寫著「《阿德萊歐公主》借閱紀錄」的字樣，這才嘆了口氣。
「原來是因為這本書嗎…」
「我可以當作是妳承認了嗎？」
「沒錯…告白信是我寫的，就算現在否認，紫苑同學也不會輕易放過我吧？」
庫拉拉同學完全沒有一絲想為自己辯解的打算，反而很坦然地承認自己就是寄件人。
在她的認知裡面，貌似是認為我是已經確定過後才來找她的，這樣誤打誤撞得來的真相，反而讓自己有些良心不安。
「妳會跟小雪說嗎？」
「妳希望我說？」
「當然不希望！我…只是想跟書中一樣傳遞我的心情，就算沒有得到回應，這樣…就足夠了。」
庫拉拉同學雙手抱拳擺在胸前，對雪琳小姐的那份感情在她內心，就是如此小心呵護愛惜著；而現在卻因為自己壓抑不住，導致這份感情可能遭受破壞。
從她的眼中，我除了看見直面被發現身分的氣度，還有在那之上的傷感。
「同樣身為女性，妳覺得可能跟雪琳小姐在一起？」
「我知道那不可能！」突然，庫拉拉同學大聲地吶喊。
我明白那並非惱羞，也不是憤怒，只是把無奈地心情化為聲音吐出，即使感到再悲傷、苦悶，依舊擺出堅毅的表情，她的眼眶中並沒有絲毫淚水。
「即使知道也不肯放棄，不是很愚蠢嗎…？」
雖然我不討厭庫拉拉同學堅強的意念，但實在沒辦法理解，寧願讓自己身陷在痛苦的泥沼中，也不肯放棄那不會得到回報的感情…明明在絕望之後不會有任何希望，卻不停扛下那份痛楚。
若是喜歡一個人要如此痛苦，那堅持這份感情的意義又何在？
「我只是想珍惜這份感情而已，能待在小雪身邊就已經足夠了。」
「這樣…不累嗎…」
「紫苑同學…有沒有過喜歡一個人的感覺？」
突然把這種問題丟向我，一時間腦中閃過許多畫面，但對於「喜歡」這個詞，卻無法找出一個最佳解釋，自己貌似與這種感情無緣。
「想陪在她身邊、讓她露出美麗的笑容、會讓我願意把自己的一切獻給她…這就是屬於我的喜歡。」
聽完這段話，我腦中浮現出一張面孔，若這就是庫拉拉同學所謂的喜歡，那對我而言，這份感情更像是報恩…
「雖然有些不同，但我多少能明白那種感情。」
「同樣的問題，紫苑同學會覺得累嗎？」
「不…至少從以前到現在都沒有覺得累過。」
庫拉拉同學點點頭並沒有再多說什麼，我明白她的意思，我說出的答案就是她的回應…看來自己真的問了愚蠢的問題。
不過想到庫拉拉同學為了無果的戀情掙扎，就莫名地會為她感到著急，我並沒有要糟蹋她對雪琳小姐的心意，只是知道她們之間有許多阻礙。
或許…同性別還不是最大的問題，最關鍵的，還是雪琳小姐的個性，沒來由的感覺…雪琳小姐是不會輕易答應與任何人交往的。
「如果說雪琳小姐已經知道信是妳寫的，妳還有自信能待在她身邊嗎？」
「什、什麼意思…」庫拉拉同學臉色一沉，本來平靜的臉上多了一絲焦急。
「我認為雪琳小姐已經知道這件事，但是不知道她出於什麼考量，沒有戳破妳還來找實願社調查。」
「妳怎麼能確定小雪知道這件事！」
「我當然沒辦法確認，但反過來想，以妳對雪琳小姐的了解，這點小事她有可能會查不出來嗎？」
瞬間，庫拉拉同學陷入沉默，我雖然不知道她與雪琳小姐實際的交友狀況，但憑藉著雪琳小姐願意稱呼她一聲「朋友」，證明她對於雪琳小姐而言還是佔有一席之地。
那庫拉拉同學多少也能明白，即使不透過實願社，雪琳小姐一定有辦法能靠自己找出寄件人。
「我也不知道…但如果小雪對我的存在感到困擾，那我…會選擇離開。」
從庫拉拉同學眼中看不出一絲虛假，要是雪琳小姐真的對她說感到困擾，那她想必真的會在之後的生活都離雪琳小姐遠遠的。
「雖然聽起來很高尚，但這充其量只是膽小而已…」
「我…膽小嗎？」
從自己口中說出如此不友善的發言，不只是庫拉拉同學感到驚訝，就連我也沒有反應過來，在仔細思考前，看著庫拉拉同學那股從容就義的態度，一直悶著的焦躁感直接滿溢而出。
有些事即使內心是這樣想，也並非能如此輕易的說出口，在脫口而出的瞬間，造成的變化、傷害，就無法復原。
「那我該怎麼做才是正確的…？」
「那種事…就算是問我…」
庫拉拉同學無助的言語刺入我的胸膛，雖然指著別人說她膽小，自己卻也沒有能稱的上「正確」的作法，或許…在感情這件事上，從一開始就沒有正確的選項，只有註定的結局。
所謂的正確，多半是走到結局的瞬間，對當初的決定後悔不後悔來做以判斷，對於現在的庫拉拉同學實在是遙不可及。
「既然如此，要不要向我們許下願望呢？」
凝重的空氣中傳來第三者的聲音，一個本不該出現、再熟悉不過的身影，從樓梯的轉角處後方現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