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吹起旅程的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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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2021-08-18
  清晨,大部分市民們都還在呼呼大睡的時間,只有少數幾個店家已經開始營業,或酒館正在打烊。

  卡爾尼亞北方城牆上這時有個少年正眺望著遠方的風景,微風吹撫他的頭髮,帶著簡單的行李,馬匹已經備妥在城牆下等著。

  少年會登上城牆是想在遠行之前,眺望這美麗簡單的風景。

  回過身來,正準備下樓啟程,卻沒想到有個女孩已經坐在他的馬匹上了。

  「愛麗絲,你在這幹什麼?」

  「離家出走啊!相信最疼愛我的哥哥會幫我吧?」

  愛麗絲從自己的隨身包裡面拿出一張文件,那是遠行的同意書,上面已經蓋好了國王的印鑑,只差一個同行的保護者。

  路易斯無奈長嘆了口氣,走到馬匹旁邊,接著也跳上了馬背,爽快說了聲:

  「抓緊了!」

  路易斯同時便拉起韁繩,馬匹長嘶一聲,立刻飛奔起來。

  「哈哈,果然如伊莉絲所說,哥哥是絕對無法拒絕我的請求的!」

  愛麗絲緊緊抓住路易斯的腰,一臉愉快說著。

  路易斯稍微疑惑了一下伊莉絲這個名字,但沒太過在意,只是笑了一下。



  另一邊,南方城門,守衛們正在一一盤點莎菈貝雅商團的物品。

  莎菈貝雅很順利靠著多莉安娜的請願書,親自跑這趟旅程,當然卡莉堅持一段時間,最後還是由多莉安娜用公爵千金的身分施壓,這才順利讓她留在卡爾尼亞。

  多莉安娜看著還有無數的物品需要清點,在馬車上都快悶出病來了,她忍不住遷怒像是在炫燿自己有雙翅膀而飛到外頭盤旋的提娜。

  「小心我把你關回鳥籠裡面。」

  悶熱的天氣嚴重影響多莉安娜的心情,連口氣都毫不保留顯露出她現在的心情。

  這種威脅顯然對提娜沒什麼用,甚至還故意飛過她的眼前,這挑釁行為,令多莉安娜內心更煩悶。

  「別對一隻小鳥發脾氣啊,大小姐。」

  莎菈貝雅拿著一壺剛沖泡好的茶並且替她倒了一杯。

  「喝茶消消氣吧,這是蘇菲的茶,消消暑吧。」

  多莉安娜拿起茶杯,優雅啜飲一口,心情的確放鬆了不少。

  不單只是茶的清香,還加上莎菈貝雅那張露著清爽笑容的娃娃臉都讓她心情紓解了不少。

  「還是蘇菲泡的比較好喝,你不適合泡茶啊,莎菈貝雅。」

  「平常我是不泡茶的,卡莉都會自動替我端上,別挑剔了!」

  多莉安娜看了眼提娜,拿了個新茶杯也倒滿茶,她露出壞心的笑容看了牠一眼,就是不把這杯茶給提娜。

  提娜往外頭飛了出去,多莉安娜忍不住哈哈笑了出來,莎菈貝雅則淺笑了一下。

  「多莉安娜小姐意外很壞心啊。」

  「被牠愚弄了一個早上,稍微氣牠一下才能讓我高興一點,不然要我欺負你嗎?」

  莎菈貝雅感到毛骨悚然,這兩天相處下來,多少也了解多莉安娜的個性,她說出口的事情很難確定她是玩笑或是認真的。

  「多莉安娜小姐,到達碧翠卡後要繼續住在我們的商團旅館嗎?或是我名下的個人別墅?」

  「旅館吧,行動方便點。」

  多莉安娜果斷決定,看來是早就有所計畫了。

  莎菈貝雅並不了解為什麼多莉安娜要隻身前往碧翠卡。

  若是想調查什麼,她大可利用權力動用騎士團。

  「莎菈貝雅,你一定很好奇吧?我為什麼想去碧翠卡。」

  多莉安娜看出她臉上的疑惑。

  莎菈貝雅點頭,她並不認為這個在無數宴會上都是話題中心的熱門人物,會無端前往碧翠卡。

  而且卡爾認同多莉安娜,莎菈貝雅很相信他看人的眼光。

  「不知道你有沒有聽說過,碧翠卡有個突然竄紅的神秘戲劇家,他準備以密斯提雅的故事為背景來演舞台劇,不覺得很有趣嗎?」

  「喔!這個我聽說過!不過真不愧是貴族啊,對這種事情特別了解。」

  「你沒興趣嗎?」

  多莉安娜的語氣有些驚訝,莎菈貝雅稍微被嚇到。

  「也不是說沒興趣,只是我也有其他事情要忙。而且聽說要終止了,因為找不到那個古怪戲劇家認定的演員。」

  「古怪的個性也是暴紅的原因吧?他只會依靠感覺來選用演員,就算路邊看到的平民被他認定,不惜花多少錢都會把他拉來演戲。」

  莎菈貝雅說到這,突然拍了一下,好像瞭解到什麼一樣,笑著說:

  「難道,多莉安娜小姐想要參與他的戲劇嗎?」

  「並不想,但如果是這樣也挺有趣的,如果我被選上,你認為我會是哪個角色?」

  被這麼一問,莎菈貝雅搖了下手。

  「如果你問蘇菲或許能給你很準確的答案吧?我對那個故事沒有深入了解,真是抱歉。」

  「這樣啊,我竟然問一個十歲的小女孩這麼難懂的故事書內容,算我錯了。」

  多莉安娜這麼說後,莎菈貝雅立刻就如她所說的,像個十歲小女孩一樣大吵大鬧起來。

  「我已經十七歲了!明年我一定會比你還要高,胸部也一定會有所成長啦!」

  多莉安娜只是竊笑著,又喝了口茶。

  「嗯,這一路上能有這茶喝,看來會是趟愉快的旅行。」

  「不過真沒想到蘇菲會這麼大方把身上剩下的茶葉都給你啊。明明那天才大吵一架。」

  「她不會因為這種事情就跟人翻臉,不過莎菈貝雅你不跟她要這種茶葉的種子嗎?肯定會大賺一筆喔。」

  莎菈貝雅也喝了一口,笑著回答:

  「有些好東西還是留給專屬的人比較好,對吧?」

  多莉安娜看了一下茶杯,又看了眼莎菈貝雅的手環。

  「是啊,你說的對。」

  兩人又閒聊一下子。不久後,外面的護衛跑了過來,向莎菈貝雅報告可以通行了。

  莎菈貝雅立刻命令員工們開始旅程,一趟往南方已經去過無數次的旅行,但是卻又感到有些陌生及興奮。

  究竟南方會有什麼在等著她們。



  北方郊區的山坡原野的大榕樹下,卡爾躺在樹蔭下面,輕輕閉著眼睛,仔細感受吹撫而過的清爽微風。

  這是他隔了最久的一次,最喜歡的休閒活動。

  說好聽點是到野外郊遊,直接點就純粹是懶散躺在柔軟的草皮上、陰涼的樹蔭下、清爽的微風下,獨自一人慵懶度過一整天。

  不過今天卡爾並非獨自前來,他的旁邊還有個綠色頭髮的女孩,蘇菲。

  蘇菲今天穿著清涼的嫩草綠色夏季洋裝,是榨乾了卡爾已經為數不多的餘款,在各大服裝店買回來的衣服中的其中一套,裙擺只有及膝,袖子也才到肩膀,邊緣有著漂亮精細的刺繡裝飾。

  蘇菲跟卡爾一樣,都輕輕閉著雙眼,很享受著微風襲過時的清涼快感。

  「卡爾會喜歡上這裡的原因我懂了。」

  蘇菲突然開口,卡爾只是嘴腳上揚一下,並沒有回應。

  「可是你這個時間會帶我一起來這點,我有點意外。」

  蘇菲這時轉變了下姿勢,側躺看著卡爾依然輕閉雙眼的側臉龐。

  卡爾的頭髮因為微風,不斷拍打著他的額頭跟臉頰還有鼻子,但是這些都沒辦法令他睜開眼睛。

  「或許身為理解者,已經無法滿足我了,你會怎麼辦?」

  蘇菲跨到他身上,然後壓低身子逐漸將臉靠近,就在快要親吻到卡爾的時候,一陣疾風吹了過來。

  蘇菲及肩的頭髮完全蓋住了卡爾的臉,蘇菲忍不住笑了一下。

  「別裝睡了,你肯定在笑我吧?」

  卡爾這時的確是在笑,不過因為蘇菲的頭髮,而無法清楚看見他的表情。

  反而是蘇菲突然大笑出聲,因為卡爾的兩隻手突然抓了一下她的腰。

  「哈哈!住手!這樣太犯規了!」

  這讓蘇菲立刻站起身來,這才看見卡爾的臉,他的確在笑著。

  「你今天玩笑開得太過火了,不過你並不會吻我吧?」

  蘇菲聳了下肩膀。

  「誰知道?在我國,朋友之間,親吻是種問候而已。所以要用我國的禮儀跟你打招呼嗎?」

  「那可不行,跟傑米諾雅的聖女大人牽手都可以上法院了,我看還是免了吧。」

  卡爾坐起身子,以單腳屈膝的姿勢對著站在自己眼前的蘇菲這麼說。

  「還真是困擾呢,想不到我就要因此孤身寡人,慘澹度過一生,想來心情就鬱悶。」

  蘇菲說歸說,卻還是走到卡爾的身後,兩人背靠背,以同樣的姿勢坐著。

  「不過,在你面前,我只是蘇菲這個普通女孩子,沒有其他身分,只是單純的蘇菲而已。」

  「或許,大家都被外在的名聲跟地位等因素所綑綁,變得不得不如此吧?」

  「卡爾卻沒有,依然這麼懶散隨便,彷彿到哪都能像隻自由又幸福的青鳥一樣。」

  「你卻被外在的無數因素所束縛,不斷回應其他人對你的期許,一再逼迫自己去實現別人的願望。就像這片大自然一樣,供應其他生物們的需求。」

  蘇菲苦笑了一下。

  「同樣都是被稱為天才,但是卻過著完全相反的生活啊。」

  「不過卻也過著相同的生活,我不論在任何人面前都會隱藏真正內心的想法,而你也是如此。」

  卡爾抓著她的手,蘇菲也同時回握。

  「不過在互相理解的人面前,我們不需要隱瞞各自的內心,對吧?」

  「我喜歡你,但並不愛你。」

  卡爾回頭並說出口,說完後兩人都笑了起來。

  「提早來這就是想說這個,對吧?」

  蘇菲笑著問卡爾。

  「是啊,我認為這個必須早點說才好。」

  「身為理解者,我真的能完全了解你的想法,不過你似乎並不是如此。」

  蘇菲掛著邪惡的微笑,卡爾聽了瞪大了眼睛,不曉得蘇菲說這話的意思。

  應該互相理解對方才對。

  應該能完全把握對方的想法才對。

  身為理解者,不可能不知道蘇菲的思考方式才對。

  但是卻無法理解女孩子的思考方式。

  蘇菲突然將臉湊近,兩人的嘴唇相疊。

  卡爾腦子完全停止運轉反應不過來,只能瞪大雙眼看著,正閉著雙眼、臉頰泛紅的蘇菲,那女孩般的羞澀表情。

  當嘴唇分開的時候,蘇菲紅著臉稍微縮回脖子,似乎是在觀察卡爾的反應。

  卡爾這時才想到剛才蘇菲所說的。

  蘇菲這個普通的女孩。

  從一開始就這麼打算了嗎?

  蘇菲的表情有些困惑,看來是自己的思考方法無法接受剛才的動作。

  「對不起,我不只喜歡你,我會愛上你。」

  蘇菲用力甩開困惑繼續告白,瞬間卡爾的腦袋打結,他的頭突然感到非常痛。

  「你、你不能愛上我的啊,你應該知道……」

  「密斯提雅裡面,他們真的沒有相愛嗎?更何況那都是過去的事情了。」

  這時蘇菲臉上的潮紅已經退下,變回無人可比的天才。

  冷靜的判斷,清晰的思考,以及果決的行動。

  卡爾腦子依然轉不太動,他無法理解剛才所發生的事情,蘇菲也知道這種心情,因為她這幾天就已經掙扎許久,才可以展現出那麼短暫的真實心情。

  「讓我想一陣子。」

  卡爾抓著頭,一臉痛苦,但沒持續多久,也理清了頭緒。

  「抱歉,蘇菲,我已經發誓了,要陪伴愛米……」

  蘇菲用手堵住了他的嘴,帶著微笑說:

  「不用再說了,你當我是誰?你唯一的理解者呢,會得到什麼答案我早就知道了。」

  「那為什麼還要……」

  卡爾說到一半,就停了下來,摸了下蘇菲的頭髮。

  「不,謝謝你告訴我這件事情。」

  「我認為這才是我必須先告訴你的事情。」

  兩人又倚靠著對方坐在樹蔭下。

  「在誓約結束後,我會回應你這份感情,以我真實的想法。」

  卡爾這麼說後,蘇菲露出微笑。

  「那麼這可以算是我跟你的約定了。」

  兩人不再繼續這個對話,因為都看著不遠處的一個女孩,女孩臉上非常生氣的模樣讓兩人忍不住笑了起來。

  「愛米現在肯定氣死了吧?」

  「反正愛米只會對卡爾生氣而已,我能在旁邊笑嗎?」

  蘇菲這話有如落井下石,而且還不像是在開玩笑。

  「不是應該幫我說些好話嗎?」

  「把所有的過錯推給你,這樣事情才能最快平復不是嗎?」

  卡爾扁著嘴,這還真的無法反駁。

  「上次的餅乾飲食主義的測試,證明了我的肚子非常脆弱,蘇菲,可以的話……」

  「卡爾,如果易地而處,你會怎麼做?」

  蘇菲這麼一問,卡爾吞了口口水,尷尬笑了一下。

  「我想大概會在一旁拍手叫好大笑三聲吧?」

  「那麼我也應該這麼回應你才對,你說是吧?」

  「我希望你能以道德觀念來對待好朋友。」

  蘇菲站了起來,回頭對他吐了下舌頭笑了一下。

  「相信你會喜歡這樣的安排,落井下石不是你最喜歡的嗎?」

  說完後,蘇菲便往愛米那跑了過去。

  「我是喜歡對別人落井下石,但我並不希望石頭砸在自己的腳上啊!」

  卡爾趕忙站了起來,追上去。

  隨後愛米對著卡爾抱怨了將近一小時,在一旁的蘇菲還真的如卡爾所說,在旁邊開心看戲,甚至還不忘在中途多補幾句會令卡爾的狀況更加混亂的話語。

  「卡爾說,愛米一定會非常囉唆,所以就一大早把我給拉到這來吹風睡覺了。」

  卡爾當然根本沒說這話,但愛米卻對蘇菲所說的話深信不已。

  「他還說,把我拉出來會幫他說些好話,這種糟糕的想法真是要不得,對吧?」

  卡爾咬了下牙,懷疑起剛才還害羞跟自己告白的人根本是另外一個人。

  愛米聽了不但沒有生氣,反而露出微笑,這令卡爾鬆了口氣。

  但卻沒想到愛米下一句話讓他心情跌落谷底。

  「卡爾,香草餅乾跟原味餅乾,還是巧克力碎塊餅乾,你選一種吧?」

  「我個人希望能過正常的飲食生活。」

  愛米卻完全不理會卡爾,又轉身往城裡走去,並且大聲說:

  「我們也要快點出發了!」

  蘇菲也跟在愛米身後走去,在經過卡爾身旁時還不忘拍了下他的肩膀,用著調皮又輕快的語氣說:

  「卡爾是很堅強的,對吧?」

  卡爾聳了下肩膀,也跟著走去。

  「我想我很可能早晚有一天會因此住院吧,英雄死亡原因竟然是餓死?」

  「我想沒那麼簡單喔……」

  蘇菲這時的語氣非常認真深刻,卡爾也這麼覺得。

  一陣強風吹過,三人的頭髮跟衣服隨著這陣風飄起,山上的樹木及草地也跟著被風給吹動。

  蘇菲跟愛米用手壓著頭髮跟裙子,卡爾則將視線回頭一望,在看這風往哪吹。

  風是從南方吹來,向著北方。

  彷彿是在宣告他們的旅程開始的風,卡爾跟蘇菲兩人都忍不住內心的興奮,臉上都掛著對這旅行緊張又期待的心情。

  「走吧!」

  「將所有故事的缺頁收齊,找回愛米的記憶。」

  兩人笑著說完後,愛米這時又回頭對著他們抱怨走快點。

  「再不走快點,公主可就要生氣了,騎士大人。」

  蘇菲調侃說著,卡爾只能輕輕嘆了口氣,跟著蘇菲一起加快腳步跟上愛米。



  碧翠卡,最南方同時也是最熱鬧的戲劇都市,泰勒爾。不論早晚,劇院都在練習或者公演,而其中最大的劇院,瑞卡劇院,現在正在選拔下個備受矚目的經典戲劇的演員。

  而劇院主人把這部戲的所有的權力都交付給年僅十八歲的少年,這個少年同時也是其中一個演員。

  少年並不是靠著關係來獲得權力,而是靠著實力跟計畫,他並不是突發奇想的想要舉辦這齣戲劇的公演,而是在好幾年前就開始準備。

  整齣戲的曲、詞、服裝設計全都由他一人在提議公演之前就先準備好了。

  當然,準備這些或許還不一定會被認可這麼無理的要求,但少年同時也已經在老闆底下當了無數次的主角。

  少年已經是紅遍整個大陸的演員,稍微有在關心藝術的貴族或藝術家等都已經知道這個少年的存在。
這次的選拔並不順利,或者說目前為止進度根本是個零,大家當然知道少年對於選角標準非常古怪,甚至有些人只看了一眼就搖頭了。

  他想舉辦的是密斯提雅的故事,曲目跟歌詞都想好了,劇本卻有些模糊,他放在手邊的那本書就是他執意要舉辦這次公演的原因。
密斯提雅帝國的歷史。

  書本非常破舊,少年已經不知道翻閱多少次了。

  少年帶著面具,這時注意到所有參與製作的人以及參加這次選拔的演員都用著非常不諒解的目光看著他。

  少年當然了解為什麼會如此,因為他剛剛才拒絕了最後一個參與選拔的演員。

  主要的九個人物,除了自己以外的八人,都完全沒有確定下來。

  少年這時站了起來,面對這無數責備的目光卻毫無畏懼。

  少年其實並不是沒有想過要哪些人來演,而是即使對那些人有感覺,想請他們來演戲,可能比買下整個泰勒爾所有劇院還要難上好幾倍。

  少年在小時候就聽聞北方有個被譽為天選之人的聖女,以及不久前聽聞青年劍鬥大會的冠軍跟棄權的天才劍術少年亞軍,還有在酒館聽見的不少傳聞,其中貴族之間最為熱門的當然就是米拉維爾的蘭特公爵的千金小姐,以及同樣是米拉維爾的愛麗絲公主。

  雖然還不到八人,但是光這些人物,他儘管再怎麼努力也無法請他們來演他的這齣戲劇。

  光是第一個人就已經不可能了。

  少年看著眾多的目光,很快想著要怎麼說服眾人他所做的決定。

  他拿起腰間的竹笛,卻不拿更為亮眼的銀笛。

  他吹起劇本中開頭曲目,所有人這才靜了下來,專心聆聽,這是一首很古怪的歌曲,非常具有魔力,彷彿把所有人都拉入戲劇裡面。

  他們並不是第一次有這種感覺,而是少年所做的曲子都會有這類的情況。

  很快的他們就諒解為什麼少年誰都不願意挑選。

  他們並沒有自己身為主角的感覺。

  曲子吹到最後,他們忍不住嘆了口氣,其中劇院老闆,瑞卡拍了下少年的肩膀。

  他一臉遺憾,阻止了少年繼續演奏,他並不是第一次聽這首曲子。

  「湯姆森上次我也說過了,你這個故事打從一開始就無法搬上舞台。」

  少年,湯姆森沒有否認,但他還是想嘗試看看,看能不能因為這個選拔而找到故事中的主角,即便只是一個也好,他就會感覺到希望,然後繼續尋找下一個,直到所有人都尋得,那麼他的表演就會正式開始。

  「劇院舞台對於這個故事太小了。」

  湯姆森目光非常深遠,眼前這些人完全不在他眼中。

  突然,有個小女孩舉起手,少年記得她,是第一個接受面試的女孩。雖然長相很可愛、也有足夠的技術跟舞台魅力,曾經也有合作過幾次,但是她畢竟不是這次故事的主角。

  「編劇,我想請問你,為什麼你不用那把銀笛呢?如果是那把銀笛,音色肯定會更美,或許我們能更加能融入這個故事,說不定就能接近你的要求,不是嗎?」

  湯姆森搖了下頭。

  「這把笛子是發不出聲音的,而且,我選人並不是選擇相近的人,而是完全符合那個角色的人,很遺憾在場的各位都不是。」
所有人都露出很遺憾的表情,但是只有其中一人,他目光銳利看著少年腰間的銀笛。

  銳利的目光在這場面非常明顯,湯姆森只是瞇細了眼睛,拍了下手,請所有人回去了。

  等到所有人退場後,湯姆森摘下面具告別了瑞卡,往劇院內部走去。

  瑞卡看了看他失望的身影,也不禁嘆了口氣。

  「你要離開了啊,湯姆森?」



  直至深夜,湯姆森整理好行李,留下一封信放在桌上,也把一直以來戴著的面具留下,這才走出劇院。

  已經不需要面具了。

  外頭只剩下街燈照明,他往半夜經常光臨的酒店走去,不過走到一半,有兩個人從陰影處突然跳出來,湯姆森彷彿早就發現一樣,往後跳了一步。

  其中一人見他不過是個瘦弱的少年,毫不遲疑的大膽衝上前去,舉刀準備揮砍,長劍揮下,卻沒想到竟然被格擋開來。

  神奇的是竟然沒有刀劍金屬的格擋聲音,湯姆森竟然用銀笛推開長劍,並且同時補上一腳,在殺手的肚子上留下一個鞋印。

  湯姆森不給殺手反應的機會,把原本披在身上的斗篷卸下,蓋住另一人的視線,奪走倒在地上那人的長劍,毫不留情把兩人的雙手跟雙腳都給砍下。

  能無情做到這些事情的人,精神肯定非常強韌,或已經完全不正常了。

  湯姆森卻做到了,他的臉上掛著邪魅的微笑,看著兩人在地上痛苦的哀嚎。

  但當他把劍丟下時,表情又突然一變,跪倒在地上吐了出來。

  「嘔噁……好險以前演過殺人狂的腳色,不過還是快逃比較好。」

  兩個暗殺者都難以置信,剛才湯姆森完全是靠著演戲來反擊兩人,實際上他根本不曾跟人對打過,甚至連怎麼殺雞都不會。
湯姆森想了一會,最後走到燈火通明的酒店廣場,那裡暗殺的可能性就低很多了,至少沒有笨蛋會挑有許多人走動的地方下手。

  他自言自語說著:

  「看來這個名字不能繼續用了,既然舞台已經無法滿足我了,我還是改回本名吧?」

  說完用著有些懷念的目光,看著落地窗映照出自己的臉。

  「多久沒叫過自己的名字了啊,哈特。」

  哈特聳了下肩膀,看了下四周,還有好幾個怪異的目光跟著自己。

  他嘆了口氣,最後往莎菈貝雅商團在泰勒爾的分店旅館走去。

  那些目光這才四散而去,哈特忍不住佩服起莎菈貝雅商團,就算是再大的組織,也沒有人會傻傻的跟全大陸都有分店的大商團作對。

  「商團裡面應該沒有人會知道我就是湯姆森,就暫時在那避難一段時間吧!」

  哈特走進旅館後要了兩個房間,當然櫃檯老闆也很困惑,不過他寫了兩個名字。

  老闆這才了解到哈特為什麼這麼做。

  「年紀輕輕就過著很危險的生活啊?」

  「我也不想,但是更不想年紀輕輕就送了小命。」

  哈特將錢放到櫃檯,只拿走以本名簽下的房間鑰匙,另一把鑰匙則退還回去。

  「明天我會找個時間幫你辦理退房。」

  「那真是太感謝了。」

  哈特笑著走進旅館內,抓著有些簡便的行囊,並且大大打了個呵欠。

  櫃檯老闆最後走到外頭,輕輕拍了下手,很快有數名員工走到他的面前。

  「外面可要『打掃』乾淨,免得客人說我們招待不周啊!」

  所有人當然曉得他所說的意思,不免搶在客人抱怨之前先跟老闆抱怨:

  「老闆都只出一張嘴啊!上次那個是被討債所追的,反倒是我們錯了耶!」

  「我們沒多拿薪水,卻增加我們的工作量,小心我們罷工啊!」

  抱怨聲此起彼落,老闆用力跺了下腳,這才令這些聲浪停了下來。

  「莎菈貝雅即將親自前來碧翠卡,你們也想好好表現給小姐看看吧?」

  所有員工這才不再多說怨言,立刻四散而去,很快就聽見拳打聲或兵刃碰撞聲。

  這時已經躺在床上的哈特則狡猾笑了起來。

  像是在說風涼話一樣自言自語著:

  「喔,在打了,在打了!效率真快啊,莎菈貝雅商團可真不是蓋的。」

  語氣半佩服半嘲笑,像是在揶揄不在現場的莎菈貝雅。

  「我看商團收起來改開傭兵團,莎菈貝雅肯定也會有一大筆生意才對。」

  哈特又一次拿起銀笛,試著吹奏一下,還真是完全沒有聲音。

  他拿開笛子,抿了下嘴唇,拿起放在床邊的故事書。

  「失聲的銀笛嗎?沒有聲音的樂器除了裝飾跟用來打人就沒什麼用途了吧?」

  哈特皺了下眉毛,把銀笛也放到床邊。

  「為什麼會有人想殺我?太奇怪了,如果是劇院對手的話,他們肯定不會拋下自尊這麼做,而是會在舞台上跟我較勁才對。」

  哈特又翻了書本幾頁,直到最後一頁,整頁都是看不懂的文字。

  「自從上次地震以後,就出現的後續,真希望有人可以解讀。」

  哈特回想起十幾天前的地震,他並沒有親眼看見怪物,當時他在劇院附近的禮堂想著有關於當時所排演的教堂婚禮所需要的曲子。
不過那時突然地震,沒多久後又降下光雨,這些場景都深深烙印在他的心中。
特別是光雨的場景,實在太令他震撼了。

  這也是他才會提出公演的原因之一,雖然早就沒有多大的期望,但沒見到任何一個人,多少還是有些失落。

  他並沒有就此放棄,他決心前往北方,至少把確定的人選找出來,若能幸運找到一個,並得到他的幫助那就再好不過了。

  但是內心有個聲音像是在警告他,整件事情並沒有這麼簡單。

  他當然也曉得,並不只是實際面的問題,離開劇院,資金的供給也會暫時中斷。雖然有足夠自己生活數年的金錢,但這趟旅行並不保證一年就能結束。

  另一層面的問題,自己現在被不明人物追殺。那些人是真的要自己的性命,連原因都不知道,首先還是希望能避免與那些人衝突才好。

  「事情變得有趣起來了。」

  哈特這麼說後,把書丟到一旁的櫃子上,捲上棉被並把燈給關上,結束了第一天屬於只有他一人的旅行。


  東方最接近荒無之境的沙漠之都,加米拉城的某處地下密室。

  如廣場般非常寬廣,無數的人聚集在一起,全部的人都穿著同樣的黑色斗篷蓋住自己的全身。所有人胸前掛著一個金色的圓形胸章,上頭刻著一個象徵密斯提雅的法杖圖像,杖頭是新月中間夾著一顆太陽,杖頭與杖棍的連結處鑲著一顆星星。

  其中在所有人最前面有個人卻跟所有人不同,他並沒有把斗篷的兜帽給戴上。他的髮色非常特殊,是淺褐色,背後的長髮綁成一束,男人的眼神非常空洞,有如死人一樣……

  臉上也毫無血色,不過他開口了:

  「打擾亡靈的罪,遲早有一天,魔法審判官會審判你們的罪行。」

  男子突然彎腰行了個禮,繼續對著所有人說:

  「我叫米勒.維.貝瑞,生前是米拉維爾的男爵,相信對我並不陌生吧?」

  在他身旁的人拍了下他的肩膀,那個人露出來的手臂非常纖細,竟然是個小女孩。

  「最強的劍士,米勒男爵當然沒人會忘記,也請你別忘了我跟你之間的契約了。」

  米勒露出微笑,目光深遠的遠望。

  「我的兒子,卡爾,你有辦法超越我嗎?」

  「我相信哥哥已經超越你了。」

  米勒垂低著眼睛看著身旁的女孩。

  「這我倒是很期待久違的見面啊,在那之後過了多少年了?」

  女孩露出淺淺微笑。

  「七年?還是十年?」

  米勒臉上依然沒有血色,毫無表情,對時間的概念也彷彿很無所謂。

  女孩退下斗篷是張可愛調皮可愛的臉蛋。女孩有著的銳利眼神、小巧的嘴唇、紅潤的雙頰、濃密的睫毛以及細長的眉毛,不過最特殊的還是她那頭褐色長髮,並拿了條百合花朵裝飾的髮圈將它側綁成一束馬尾。

  米勒有些驚訝的瞪大雙眼看著她,只見她又更加的開心的笑了。

  「好久不見了,爸爸。」

  「米莉雅。」

  米勒有些遲疑,說出女孩的名字。

  米莉雅這時輕鬆的走上前去,笑著對米勒說:

  「我跟母親很像吧?常常有人這麼說。」

  米勒退了一步,點了下頭。

  「很像,簡直就像是同一個人,連個性都一模一樣,不過髮色是遺傳到我了。」

  「哥哥會知道我這個妹妹嗎?不過私生女似乎都不會公佈給其他人知道呢,我想他應該不知道,對吧?」

  「卡爾不會知道,他根本不知道我是死在荒無之境,在我來這旅行之前,我先拜託國王陛下替我舉辦了場假的葬禮。」

  「哥哥很厲害喔!簡直跟爸爸一樣,同樣也成為知名的劍術高手了,甚至遠近馳名呢!組織派出去的殺手也都被他丟去卡爾尼亞的騎士團內坐牢了!」

  米莉雅這時從裙子口袋中拿出一張信紙。

  「爸爸,這封信可以麻煩你替我送給哥哥嗎?」

  米勒只是瞇細了眼睛看著米莉雅,最後卻突然大聲笑了出來。

  「果然,你跟你母親一樣,但我先告訴你一件事情。」

  米莉雅歪著頭,等著米勒繼續說下去。

  「你母親根本就不喜歡我,純粹是憑著自己高傲的自尊心而生下了你,所以你大可不必叫我父親。」

  米莉雅則露出微笑,搖了下頭。

  「頭痛了……哥哥的個性也完全跟爸爸一樣?對女孩子的事情完全不了解啊。」

  米勒不打算多做回應,收起信後,聳了下肩膀。

  「這個身體要說方便也挺方便的,生前的五感都消失了。真不愧是古代的禁術,真是危險的魔法啊。」

  米莉雅這時轉了下藏在背後的魔法杖。

  魔法杖上頭就跟所有人的圓形徽章所刻的圖像一樣造型。

  「王室的魔法杖,有這個就可以隨意使用古代魔法了,不過當然是要先了解古代文字才能知道怎麼使用魔法就是了。」

  米莉雅最後轉個身命令其他人先退下,原本身邊的人還有些不信任米勒,但現在也只能退下。

  最後米勒抓起斗篷,走了出去,只剩下米莉雅一人。

  米莉雅從口袋中拿出另外一封信,放到嘴唇旁邊,露著調皮的表情自言自語:

  「既然哥哥並不知道我跟他之間的關係,那麼喜歡上他也無所謂,對吧?」

  米莉雅這麼說完後又把信封給收進口袋裡面,拿起跟她身高相去不遠的魔法杖,也走出地下大殿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