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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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2018-08-13
原本是差點被轟出去,現在是差點走不了。總算搞清楚這倆不是來鬧場是來救人的貝蒂又是哭又是笑,硬是把兩人留下來吃了頓飯。朱利安毫不費力地就吃上了車伕推薦的樹莓葉烤雞,那股特殊的葉子甜香與調料搭配得天衣無縫,烤雞肉質油嫩又不失彈性,他一向是個能吃的,小小的身子跟無底洞似的,一個沒注意,一整隻雞差不多都進了他的肚子。
「哇,您可真能吃。」馮斯驚嘆道。真的是驚嘆,不帶一點嘲諷的那種。
「哎,能吃是好事,看院士大人這手腕細得,多吃點,多吃點,我後頭還有些前陣子醃的火腿,我去切點…」
兒子好了,貝蒂笑得眼睛都瞇起來了,朱利安現在可是她家的恩人,就算要吃空她的存糧,她大概都不會介意。倒是朱利安連忙阻止了她,這種邊陲鄉鎮並不是十分富裕,他不希望造成對方過多的負擔。
「不用、不用,我吃飽了,十分謝謝。太好吃了,沒想到樹莓葉的味道竟然跟烤雞這麼搭。」
他咧開嘴笑得很甜,貝蒂看著這年輕又有禮貌的小魔法師,覺得真是可愛極了,心都要化了。躺在床上的索德看著母親,哭笑不得地喝著麥糊--身為一個睡了兩天、剛剛才醒過來的人,他怕是有好一陣子都得喝麥糊了,烤雞這種油膩食物暫時與他無緣。
吃飽飯之後,朱利安問了索德一些問題,主要是還記不記得睡著之前去了哪裡,又做了些什麼。
「沒什麼特別的。」索德歪著頭思索,實在想不出有什麼值得一提的地方。
「那天我跟平常一樣,帶上了弓跟匕首,想去森林裡看能不能抓些兔子或是野雞之類的回來賣錢。走的路線也就是平常鎮上的獵人常走的,沿著進入森林的小徑往東邊的山包繞過去,在結滿紅樹果的曉溪旁邊抓到一窩兔子,然後在東北方的空曠地射了三隻野雞,我覺得收穫還行,又想到最近好像流行什麼奇怪的病,想快點回家了,回家的路上經過了日出地,樹莓長得挺肥的,我就採了一些回來。」
「都沒有發生什麼奇怪的事嗎?你是不是摸了沉夜草?」朱利安又問。
「沉夜草的話,滿森林都是,不想摸他都會碰到。奇怪倒是沒什麼奇怪的,就是他們最近好像長的多了一點。」索德苦笑著,「回來之後我就覺得好睏,當天晚上很早就睡了,然後我就什麼都不知道了。」
「這樣啊…」
朱利安點點頭,轉頭看著馮斯:「你覺得呢?」
「確實沒什麼好奇怪的,那幾個地點,都是鎮上的獵人會走的地方,我有時候會跟朋友去,幫忙拎點東西,或是做點陷阱什麼的。」
「你知道路啊…要不…」朱利安用手指敲著下巴,想了想,「你帶我去把那個路線走一走?」
「啊?可以是可以…」
馮斯望了望外頭。朱利安到的時候就已經是下午了,經過了這麼些事情,天色早就暗了下來,偏遠的小鎮上沒什麼娛樂,大家都早早回家吃晚飯休息了,外頭一個人也沒有,只有民居的窗戶在黑暗中透出溫暖的橘色光芒。
朱利安看這時間也知道今天是去不成了,他笑了笑,說:「自然不是現在,不管再怎麼熟悉,晚上的森林還是蠻危險的。我們回去休息吧。」
「嗯,明天吧,明天我帶您親自去走一走。」馮斯點點頭。
眼看索德已經沒什麼大礙,時間也確實不早了,兩人便離開了小屋。在臨走之前,朱利安還特別交代了,要貝蒂不要太張揚兒子已經甦醒的事情,要是有人發現了,就說是曼德倫的藥奏效了。婦人雖然不懂他的用意,但是救命恩人說什麼是什麼,她毫不猶豫地點點頭,表示明白。
至於是不是藥的功效…
原本用來燉藥的鍋,早就被她刷得乾乾淨淨,燉上一鍋味鮮料足的馬鈴薯野菇濃湯,進了朱利安的肚子。藥都不知道去哪了。
馮斯領著對路還不太熟悉的朱利安到了旅館門口,臨走前還千恩萬謝地鞠了好幾次躬。小魔法師實在受不了這些,也頻頻回禮說請不要這樣,這是我該做的,兩人又磨蹭了好半天,馮斯才終於捨得轉身回家。朱利安看著青年的身影消失在夜幕裡,笑了笑,覺得他看起來總算開心多了。
而就在朱利安準備走進旅店的大門,心裡盤算著等會要換個衣服,梳洗一番,上床看點書的時候,他不經意地朝遠方黑壓壓的森林瞄了一眼--
火光。
有個小小的火光在森林裡面晃動。
「…?」
朱利安踏進旅店大門的腳步收了回來。他疑惑地瞇了瞇眼睛,確實是有個光點在漆黑的森林裡晃來晃去的。火光很小,其實並不很明顯,一般人跟本看不見,朱利安看見的其實也不是真正意義上的火光,而是魔力。
那是魔法點起來的光。
這麼晚了,誰還會在森林裡走?先不說森林晚上會釋放出瘴氣,還會起霧,要知道,大部分的魔法植物是月華的眷屬,在晚上時,魔力可是要比白天高…都知道沉夜草已經變異,還在晚上跑去森林,是想睡死在裡頭出不來嗎?
(應該也不會是曼德倫跟他的弟子在工作吧…照常裡來說,不管是清除沉夜草跟布下結界作,應該在傍晚就會告一段落了…)
朱利安實在很好奇。直覺告訴他,這麼晚在森林裡頭走,點的還是魔法之光,這怎麼看都有問題。小魔法師猶豫了會,最終還是抽出了背上背著的導引器,踏著輕巧的步子,往森林入口的方向跑了過去。

曼德倫一個人走在夜晚的森林裡,就算拉緊了身上的斗蓬,但還是覺得一股子令人不舒服的濕涼直鑽骨髓。白天明明沒這麼冷的,怎麼一到了晚上,氣溫就降了好幾度?而且還濕,還起霧…
他忿忿地唸叨,用力踩著滿布枯枝爛葉青苔的泥土地,一步一步,在偌大的森林裡蹭著。
媽的,王八蛋。
也許是晚上總能讓人回想起些不好的事,曼德倫一邊走,覺得心裡那些令人心煩的事情,就一件一件冒出來。
實在太不順遂了。簡直就像是被詛咒了一樣。
他曾經是呼聲最高的首席接任人選,但現在卻只能堪堪掛在三朔月的邊上。雖然短期內還不會被人從這個位置踢下去,但他知道,要是自己不能做出些什麼亮眼的成績,那他大概就真的跟首席的位子無緣了。
「媽的,上一次的研究室評鑑成績也很差…」曼德倫忿忿地喃喃低語,「新的那批真夠難取悅的…又要實用性又要創新,哪有時間搞這麼多東西!還油鹽不進…真煩…」
之前,他之所以能成為人稱『首席候選組』的三朔月之一,得益於他繼承了上任三朔月、他的老師所教導的強大幻術。研究幻術的法師不多,曼德倫的無可取代性是很高的,再加上其出身名門,擁有厚實的背景,所以,即使他本身資質一般,但還是順利地爬上了這個法師中的高位,甚至還一度成為了下任首席人選--要知道,三朔月裡頭可是有現任首席的大弟子的,能壓蘇南一頭,實屬不易。
然而他的運氣,似乎也就在那時候走到了最高點,接下來迎接他的,是低落的深谷。
魔法酒私釀案是一切災難的開端。那個案子牽涉極廣,他只能看著從前鞏固的關係網一點一點的消失,而就在這個時候,原本屈居在他後位的蘇南以及另一名三朔月羅爾森又忽然迎頭追上…羅爾森長年跟商人合作簡易型生活法陣的開發,目前在這個新型的市場上呼風喚雨;而蘇南甚至從大批古籍中摳出了蛛絲馬跡,經過數十年的漫長研究後,指出在破滅之戰前,也許曾經有大家都不知道的新屬性魔法的存在…
光是這個發現就能把蘇南拱回首席接班人的位置。
還有朱利安…對,那個朱利安。
曼德倫咬牙切齒地想。
這表面看似人畜無害,實則擁有令人畏懼的實力的年輕魔法師,才剛拿到院士的頭銜,就提出過兩次讓魔法院上下都相當讚賞的大型攻擊法陣…魔法師們骨子裡還是渴望力量的,朱利安法陣中計算精密巧妙的魔力導流以及與魔力消耗成正比的強大威力,完全迷倒了騎士團內以實戰為主的魔法師們,輕鬆地拿到了騎士團幾乎一面倒的高分評價。
很多人都是這麼說的:那個謎一般的漂亮小男生朱利安,要成為三朔月,也只是時間的問題。
三朔月的位置只有三個。不管他要踢掉誰,反正不可以是自己。
曼德倫咬牙切齒地想。
「所以那小子,首都待得好好的,為什麼要來這種窮鄉僻壤,簡直莫名…嗚啊!」
因為腦中想的事情太多了,他一分神踩上了滑膩的石頭,差點往後摔個狗吃屎--他胡亂抓住樹枝及藤蔓堪堪穩住了身體,往後一看,竟是一片冒著微微白光的沉夜草叢。
(真是千鈞一髮,就算已經先施了保護咒術,萬一倒在那麼大一片那殺千刀的草叢裡,我還不得睡到明天早上…)
魔法師覺得額際的冷汗沿著臉頰邊滑下,搔癢的感覺讓他更加煩躁了。他氣憤地哼了兩聲,粗魯地在臉上抹了一把,因為剛才抓了下藤蔓的關係,還聞到了一股子彆扭的草味。
「媽的,媽的,這裡為什麼還會有沉夜草…不都叫他們趕快清了嗎,一群廢物…」
他低聲罵罵咧咧地繼續在森林中前進。要不是這次來找的東西事關重大,他想一個人獨佔全部的功勞,也不會全帶連三級魔法師資格都沒有的學徒來…事實證明,雖然小法師們懂得基礎的魔法,但熟練度以及魔力上還是跟三級魔法師差遠了,就連清除魔法植物這種曼德倫覺得很簡單的事情,學徒們做起來都有些吃力,進度落後得相當多。
「研究做不好就算了,連這種毫無技術可言的工作都能做得亂七八糟,我手下怎麼盡是一群沒用的東西,簡直比那個卡特還…」
--卡特。
這個名字忽然從腦海中跳了出來。
「--呸,那也是個沒用的垃圾,只是比這群稍微好一點罷了。」男人低喃道。講到卡特他就一股子氣,原本以為這小子魔法造詣高又逆來順受,十分聽話,還有個有錢的娘,即使冒著被他那愚蠢父親牽連的風險,這筆買賣自己也是賺的,結果呢?讓他去偷個戒指,把自己搞成了重傷,從歐森回來後一個月,還乾脆直接消失了--還帶走了不少當年艾格列斯夫人為了讓愛子進門送來的魔法道具!
簡直就是個吃裡扒外的東西!
「虧我還教了他不少,真是有什麼爹就有什麼兒子,一家蠢貨。」
想起那些魔法道具曼德倫就心疼。紫水晶一件、紅寶石一件,還有一件附魔寶石,大概是知道無法全偷走,卡特簡直是專挑好的拿…曼德倫發現時,氣得把家裡能砸的東西都砸了,也沒完全解恨。
不知道那小子現在在哪裡…也許已經不在艾諾斯了。這幾年他也有派人去找,但卡特就像蒸發了似的,連影子都沒有。
最好死在哪個山溝溝裡。魔法師陰狠地想著。
「話說回來…那該死的遺跡…怎麼這麼難找…明明順著沉夜草生長的方向就能找到,這都找兩天了…」
他舉著手中照明用的魔法光球,用隨手檢來的樹枝撥弄著地上的植物。
「變異成這樣,肯定是有什麼供給魔力的源頭…再對照那個資料…肯定有的啊…」
而就在曼德倫彎著腰努力尋找的這時候…
啪擦!
「!」
身後傳來的細微聲響讓男人猛地回頭。他狐疑地望著黑洞洞的身後,很勉強地發現不遠處的草葉微微晃動。
是誰跟來了?
曼德倫瞇起眼睛,從腰後抽出一把泛著寒光的匕首。匕首抽出來的瞬間閃出了金紅的光芒,是把已經用魔法加強過力量的武器。
不管是誰…
只要看到了,就算你倒楣吧。
男人心中已經起了殺意。他摒住呼吸,仔細地側耳傾聽。沒有再聽見自己以外的腳步聲,所以如果有東西的話,他沒有走,只是躲了起來。
那麼…
曼德倫望了望剛剛發出動靜的草叢,甩了一下匕首,匕首尖呼地冒出一截火焰凝成的刃。他將變長了的匕首在草叢裡左右橫劈了兩下--被匕首尖劃過的地方傳出了草葉燒焦的難聞氣味,但並沒有砍到物體的鈍重感。魔法師又張望了下,發現一個樹幹後面,似乎有什麼東西。
「--在這裡嗎!」
他猛地用匕首往樹後面一砍,傳進耳中的,卻是尖銳的動物嘶吼聲。一只個頭很大的山鼠被這一下砍掉了一截尾巴,痛得跳了起來,嘰的一聲竄進後頭的黑暗裡,沒影了。
「…混漲東西,嚇死我了。」曼德倫嘖了一聲。他將匕首又甩了甩,把魔法凝成的火焰消去,插回腰後的刀鞘中。男人不放心地又左右張望了下,確定森林中只有自己一個人後,才又回去尋找他的目標。
而在剛剛的草叢旁邊,被黑暗籠罩的樹幹後頭,縮著嘴巴被人給摀住了的朱利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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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啥斷更感覺推薦數還變多了(什麼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