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祐視角】Day1～11

世界很暗。
　
從記憶開始，就是經常被關在黑暗狹小的牢籠裡。
　
聽著人們討論到底要多少錢成交，而後轉移到各個不同屋子，但終究被栓在鍊子上而無法獲得真正的自由。
　
虐待為樂，發洩情慾，只是想看到痛苦模樣……
　
在所有待過的家族裡，主人的孩子總是可以擁有想盡一切的權利和美好生活，但我什麼都沒有，只能跪在一旁乞求短暫的憐憫。
　
恨著這個世界，卻也羨慕著這個世界。
　
取悅別人，滿足著別人，無法欺騙那種會讓自己短暫覺得舒服的情慾，但終究還是不知道自己到底要的究竟是什麼。
　
「他多少，賣我吧！」
　
不慎意外被我撞到的女人，伸手指向了我，帶著醉意的神情朝揍我的人說著。
　
「你，叫什麼名字？」帶著我回到家裡，女人打量地看著我。
　
而最初，我覺得她和其他人並沒有什麼不同。
　
即使她開口將我買下，我也覺得她不過是一時興起想要讓我跪在她面前罷了。
　
這個女人，叫顏筱晨。
　
「蒼祐。」顏筱晨忽然開口說道：「你就叫這個名字吧！」
　
替我取名，替我擦藥，甚至還對我說晚安，完全不能理解。
　
抱持著即使並非今日，明天開始也會迎接不同地獄般生活的我來說，那樣也不過只是對方一時興起的憐憫。
　
看多了，也沒有因此真的心懷感恩，即便對方收回前言並進來房裡做些什麼，那也都不過是和過往一樣發生的「經驗」罷了……
　
但事情的發展卻有些出乎預料。
　
沒有打擾，沒有命令，雖然最後是因為做了惡夢提前醒來，但我仍覺得困惑。
　
來到顏筱晨門口跪坐，我等待著自己能夠做的事情。
　
「你能不能別一直喊我主人？」露出困擾的表情，顏筱晨認真地看著我。
　
第一次聽到有這樣反應的主人……難道有什麼更好的稱呼嗎？沉默半晌，我緩緩開口道：「那麼，請問要叫什麼好呢？」
　
「我的名字啊！」顏筱晨如此說道。
　
直呼名字？我完全沒有辦法理解對方的想法，不禁皺起眉頭。
　
「不然叫筱晨姐也行。」顏筱晨無奈嘆息，繼續在火爐前弄早餐。
　
當我望著放在眼前的早餐，不禁有些困惑。
　
「請問……這是給我吃的嗎？」因為過往不曾能夠入桌吃飯，我不禁有些困惑。
　
「我的份在我面前，那當然是給你的。」顏筱晨語氣自然的回應著。
　
不僅說我可以坐在餐桌上用餐，就連食物都是那麼好吃。
　
但說要我看家，我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能夠做些什麼。
　
漫長的等待，我知道自己沒有辦法現在就逃離這裡，沒有生存手段只會讓我輕易死在外面。
　
下午1點左右，當顏筱晨再度回到家時手上拿著兩個奇怪的盒子。
　
我曾經聽過，是叫做飯盒的東西。
　
「你早上都在幹嘛啊？」似乎有些訝異，顏筱晨錯愕地看著我。
　
因為接到的命令只有看家，所以我誠實回答，「那個，我不知道要做什麼……所以，只能等您回來。」
　
就連回答都有些擔心是不是接下來會被一頓毒打……因為昨天被命令好好休息而並沒有進行服侍，對眼前的女人我還並不瞭解。
　
既然會把我買下來，目的就是要玩吧？
　
但現在都沒有如此命令，我也不敢隨意提起這件事。
　
也許她另有打算……
　
直到她在我面前哭忽然落下眼淚，我覺得或許這就是理由。
　
「我去放個東西，便當你先吃吧！」顏筱晨這樣說完，隨即拿著公事包走上二樓房間。
　
想要安慰嗎？是不是其實這就是暗示了？
　
但不論如何，在我看來這是非常好的機會。
　
這種時候，一定會接受的吧！當我輕盈的跟著顏筱晨的步伐，並說出自己打算做的事情，卻沒料到居然被狠狠敲了額頭一記。
　
「不需要！你這是幹嘛？我才不需要臭男人們的安慰。」顏筱晨怒氣沖沖指責，完全沒打算接受我說的話。
　
從未碰過如此情況，我有些反應不來，在被責備一頓後她拉我回樓下吃飯。
　
為什麼？是做錯了什麼？我不能理解，但她沒有將我關到黑暗狹小的房間，也沒有拿東西打我，卻反而是讓我又坐回位子上吃飯。
　
「筱晨姐……剛剛對不起，惹您生氣了。」知道剛剛她生氣了，所以我還是開口道歉。
　
望著她正以沉重表情看著我，我心裡頓時有著強烈的不安。
　
又會被賣掉嗎……？正當我這樣想時，顏筱晨總算開口。
　
「我不知道你以前的主人怎麼跟你說的，或是怎麼對你要求的，但我不喜歡這樣子。」皺著眉頭，顏筱晨語氣認真的說。
　
不喜歡？為什麼？
　
茫然聽著她跟我說這樣是不對的，那方面的事情必須要以相愛為基礎才能發生，甚至找了書籍跟我解釋……但我還是不能明白，只知道對方的意思大概就是不要做，除非發生相愛否則不能碰她。
　
但話雖如此，我仍覺得困惑。
　
因為以前那些主人，我完全沒有愛過他們……但他們還是隨自己意思對我做了啊？
　
「如果有一天，你真的因為時間累積而有了喜歡的人，自然就會想要得到對方的關注，希望對方也能夠給予你一樣的感情。」顏筱晨認真地凝視著我，指向她自己的胸口，「那麼到時，你就會明白渴望對方給你同樣回報的情感，就是你對她的愛了。」
　
愛……我從來沒有想過這些事情，也不敢去想。
　
雖然覺得筱晨姐是個非常奇怪的人。
　
但聽到她這樣說，我明白她不會要我服侍她，也不會對我隨意做出她想做的事情。
　
說我可以挑自己喜歡的衣服，甚至不喜歡也可以直接告訴她。
　
「不要的東西就說出來，我不會強迫你的。」顏筱晨拉著我的手繼續在街上走著。
　
為什麼？
　
叫我不要用敬語和她說話，還讓我走在她身邊……果然都很奇怪。
　
「不用敬語，也不隨身在後，就連不喜歡也能直接說……這麼不像奴隸的話，那我應該是筱晨姐的什麼才好呢？」皺起眉頭，我忍不住這樣問道。
　
真的，不明白啊！
　
「以不當奴隸為前提……就按照你心裡喜歡的意思不就好了嗎？」顏筱晨一臉平靜地回應著我，卻讓我更加不知所措。
　
照我心裡喜歡的意思？我疑惑詢問，「請問……是什麼意思？」
　
「就依你喜歡的意思，就是這樣。」似乎沒打算再回答這個話題，顏筱晨撇開了頭。
　
抱持著這份煩惱，我再度迎來新的一天。
　
不僅給我身分證，還開始教我唸書。
　
以前都只是無意間會聽主人的孩子唸給主人聽而被獎勵摸頭，但現在居然教我識字唸書……筱晨姐果然是個奇怪的人。
　
話雖如此，被溫柔對待時，心裡卻第一次有「開心」的感覺。
　
好舒服……原來我也會發自內心真的笑嗎？
　
感覺到她真的不會打我，即使偶爾撇嘴回答也只是假裝生氣，實際上溫柔微笑的次數遠超過我的想像，感受到這份真誠對待並不是偽裝，這一切都讓我心情變得很奇怪，但也說不上來為什麼。
　
後來因為好奇而問了她昨天哭泣的理由，才知道她和我一樣。
　
雖然我失去第一個居住時也曾懷抱怨恨和痛苦，在幾次販賣後也漸漸麻木心情，但筱晨姐卻是因為失去了對方給予的愛而哭泣。
　
看著這樣的她，我忽然覺得她其實很善良。
　
或者說……不一樣。
　
和至今我所見過表面上說得好聽，實際卻下流齷齪的人不同。
　
還有一點，就是當她覺得我做錯，會認真責備我。
　
雖然還是多少有些無所適從，但被筱晨姐責備時，我感覺她是真的因為擔心我所以才會生氣……那種好像真的被放在眼底，甚至因為關心所以罵我的感覺，其實比想像中還要開心。
　
但直到現在，我還是會做惡夢。
　
對過往痛苦的記憶，睡夢時就會浮現腦海，讓我一直都無法好好入眠。
　
抱持著會被拒絕的可能性，我還是開口問她能不能一起睡。
　
因為，真的很害怕……
　
但明明很害怕，卻還是不想再面對那些事情……望著筱晨姐的同意，我小心翼翼躺上床，感覺她就在我身邊。
　
沒有其他想法，也沒有打算要做什麼……筱晨姐只是關心地問我做了什麼樣的夢。
　
那個晚上，我不知道自己為什麼忽然就想告訴她自己的過去。
　
沒有被討厭。
　
筱晨姐伸手擁抱住我。
　
不嫌棄我，不露出任何厭惡的表情，我感受到自己確實正被她擁抱，並溫柔地被撫摸著頭。
　
好開心……我閉上眼睛，並握著她的手。
　
那一天夜晚，我沒有再夢到過往痛苦的事情，因為這份擁抱是那麼舒服。
　
雖然不明白的事情至今仍舊很多。
　
但至少我知道這個人發自內心接受我的事情，所以我想去明白，光是被她注視時胸口就會覺得很溫暖的感覺到底為何而來。
　
當她說出如果不是我自己希望的決定就沒有意義時，那瞬間我其實很想碰她。
　
明明叫我貪心點，但她卻不對我貪心……就算她任性說想要我待在身邊，也只是希望而不是命令啊！
　
而且，我會很開心的……因為從來沒有人發自內心希望我待在身邊。
　
在唸書和用手機查詢後我才知道，所謂感情這件事情實在太複雜了。
　
放手讓對方自由或許對很多人而言是崇高的愛，但對我而言卻並非如此。
　
我並不討厭能以這樣的名義被對方束縛，只要對方眼裡能夠一直看著我。
　
但我也明白，現在的我只是個「孩子」。
　
所以我只能靜靜想著，陪在熟睡的她身邊，不打算隨意越過會讓筱晨姐為難的情況，就算只是看著也覺得很幸福。
　
明明一開始根本沒有想過這樣的心情……但現在卻感受到光是能在身邊就很幸福的體悟。
　
當我看到那曾是筱晨姐的「前男友」出現在我們逛完黃昏市場準備回家的停車區，聽著「前男友」身邊惡臭的女人說著難聽的話，還有筱晨姐打算迴避卻痛苦的表情，我忽然明白自己的心情為什麼感覺很悶了。
　
眼前這個男人碰過筱晨姐，看過筱晨姐更多我所不曾見過的表情。
　
討厭。
　
好討厭。
　
我不想看到筱晨姐眼裡還有別人，希望她能一直看著我，對我露出微笑。
　
所以我討厭筱晨姐被過往的回憶「搶走」的感覺，對此甚至有著不甘心的心情。
　
但至少還有一點，我是高興的。
　
這個男人已經被認定出局，筱晨姐不會回頭的。
　
所以我想盡可能做我能做到的事情，然後趕快長大。
　
為了能夠成為保護她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