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輪迴的故事

那一天，原本應該是世界上最棒的一天。

「我的名字叫六道輪迴，請你們多多指教！」我深深地向著眾人鞠了一個躬，難掩內心的激動。

也難怪，在我面前的，可是全日本最厲害的少年足球選手們。

神童拓人，黑裂真命，雨宮太陽……等等，全都是我耳熟能詳的知名人物，沒想到如今我竟能跟他們站在同一個舞台上，這是我作夢都沒想到的事。

「請多指教了，六道，我是松風天馬。」一個褐色頭髮的男孩向我伸出手，這個人我也認識，在足球強校的雷門足球隊上年僅一年級便擔任隊長的松風天馬。

我受寵若驚的回握，簡直難以想像，我竟然成為了閃電日本隊的成員，真的是世界上最棒的一天了。

「六道同學，你好，」此時，另一個黑髮男孩也來向我問好「我叫夜神朔夜，未來還請你多關照囉。」

這時的我還不知道，遇見這個叫朔夜的人，竟會成為我人生中最慘烈的悲劇的開端。



在那之後過了好一段時間，閃電日本接連打敗了強敵印度隊及中國隊，十六人同心協力，成功克服了無數的難關，然後終於來到了亞洲區預選的決賽。

然而，對手「赤紅之鷹」跟我們的實力差距太大，上半場結束時的分數是七比零，我們毫無招架之力，連王牌守門員西園信助也因重傷倒下，只好由我替補上場。

「我……嗎？」從教練那裡聽見這個指示時，我驚訝不已。

雖然知道這一天遲早會來，但沒想到竟然是在如此絕望的情況之下，我完全沒有自信能一肩扛起守護球門的責任。

我的雙手止不住地顫抖，那種感覺或許是興奮，也可能是害怕。

就在這時，朔夜拍了拍我的肩膀。

「沒事的，六道。」他對我微笑著說「放心交給我吧。」

「咦？」

「我不會讓比賽在這裡結束的，不管付出什麼代價，我都會讓你們前往世界的。」

當時的我，還不了解這句話的含意，只知道他在說這句話時，那臉上的表情，就像是決心赴死的武士。



然後，就是慘劇的開端了。

當時站在球門前的我還不了解發生了什麼事，只能遠遠的看見朔夜不知吃錯了什麼藥，突然一口氣衝到了球門前，甚至射門得分。

「好厲害……」就在我如此驚嘆的時候，怪事發生了。

只見朔夜周遭的人一個接一個的倒下，宛如一陣以他為中心向外擴散的漣漪般，當我回過神來時，還矗立在球場上的人只剩下我跟他了。

「這是怎麼回事……？」我喃喃說著，看向緩緩朝我走來的朔夜。

「你做了什麼？回答我！朔夜！」我對著那個人怒吼，但那個人臉上卻掛著一副輕鬆寫意的表情，好像這是件稀鬆平常不過的事。

「夜神朔夜，已經死了。」最終，那個人來到我的面前，對我如此宣告著。

「我的名字是滑頭鬼，是這副身體現在的主人。」

我雖然聽不懂他在講什麼，但我很清楚，眼前的這個人，不是朔夜。

「你這傢伙……！」我向他撲過去，但卻突然感到身體無力，倒在地上。

「讓你親眼看看世界上最可怕的地獄吧，六道輪迴。」滑頭鬼說著，然後將手放在地上，釋放出無數的妖怪，如他所言的，將我眼前的景象化成一幅地獄圖。

「不要……不要啊……」我呻吟著，眼睜睜看著隊友們，對手們，觀眾們，所有人，一個接一個的被妖怪吞進肚子裡。

是我的錯嗎？如果那個時候我有阻止朔夜的話，是不是就不會變成今天這個樣子了？

如果那個時候我有阻止他的話……

如果那個時候……

那個時候……



然後，我睜開了眼睛。

一如往常熟悉的天花板。

悅耳動聽的鳥鳴。

蓋在身上的棉被。

從窗簾透出來的微弱陽光。

又一個安詳寧靜的早晨。

這是怎麼回事？我從床上跳了起來，看向掛在牆上的月曆，不禁感到毛骨悚然。

今天是閃電日本隊宣布選拔名單的日子。

我眨了眨眼，難道一切都是我在作夢？那些都只是夢境而已？

「這樣啊……是夢啊……」我放心地自言自語道，然後起床刷牙洗臉。

「一切都是夢境，這都不是真的。」我對著鏡子裡的自己喃喃說著。



全都是一場夢，我是如此堅信的，然而，在那之後的發展卻逐漸地與我的夢境重合，諸如像是我成功入選閃電日本隊，天馬隊長突破了印度隊的必殺戰術，西園用新必殺技擋下中國隊的射門……等等，連最細微的細節都幾乎一模一樣，這令我感到不寒而慄。

我看著眼前正在舉辦的慶功宴。

劍城跟白龍在聊天，然後貴志部會摔倒，飲料會潑在霧野身上。

狩屋大笑，神童皺眉，一切都跟我的夢境完全相符。

「難道……那不是夢？」

若真是這樣的話……

我看向站在我旁邊的夜神朔夜。

「呃，怎麼了嗎？」他友善地笑著說，然而，那張笑臉如今卻令我感到作嘔。

「夜神同學……那個……」我遲疑了一下，然後說「你知道滑頭鬼這個名字嗎？」

夜神臉上的笑容逐漸消退，取而代之的，是恐懼。

「你怎麼會知道這個名字？」他四下張望，確保沒人看向這裡「你是聽誰說的？」

「你先回答我，你知道滑頭鬼是誰嗎？」我不禁加重了語氣，也許是將他與夢中的那個人重疊在一起的關係，我實在無法對他保持友善的態度。

夜神遲疑了一會，然後說：「跟我來。」

我們兩人到了一個四下無人的地方，到了那裡，夜神才緩緩道出他與滑頭鬼之間的因緣。

「原來如此……」

我眼前的這名少年的人生即將走到盡頭，原因便是寄宿在他體內，不斷侵蝕著他的妖怪滑頭鬼。

而我也向他道出了自己不可思議的經歷，不出所料，夜神一臉半信半疑。

「說實在的，我沒辦法完全相信你所說的話，」夜神搖搖頭「但你也不像在說謊的樣子。」

聽他這麼一說，我不禁有點惱火，誰會沒事編出這種故事？

「你放心吧，我絕對不會被滑頭鬼打敗的。」夜神朔夜如此說道。

看著他離去的背影，雖然事情似乎就這麼解決了，但我心中卻仍有股不踏實的感覺。

這麼做是對的嗎？這樣做真的好嗎？未來將會發生的事，我並不明瞭，但我選擇相信他。

然而，慘劇依然再度上演了。

我不知道夜神是基於什麼樣的想法才會讓滑頭鬼佔領他的身體，但很顯然的，向他坦承一切一點用都沒有，我什麼都沒能改變，我失敗了。

要是那時候我沒有相信他，而是自己採取行動就好了。

要是那時候我做了不同的選擇……

要是那時候……



然後，我睜開了眼睛。

一如往常熟悉的天花板。

悅耳動聽的鳥鳴。

蓋在身上的棉被。

從窗簾透出來的微弱陽光。

又一個安詳寧靜的早晨。

至此我終於確信了，我正在重來，就像以前看過的電影一樣，我會不斷的重複再重複，直到我解決這個問題為止。

「這次該怎麼做好呢……」我躺在床上喃喃自語著。

重來幾次都無所謂，只要能夠拯救大家就行。



然而，我一次又一次的失敗了，我嘗試了很多方法，無論是告知大家真相也好，把夜神帶離那個球場也好，或者阻止大家到球場也好。

無論我怎麼樣的努力，都改變不了註定的結局。

滑頭鬼終究會復活，大屠殺依然會發生。

不管我做了多少干涉，都像是在往滔滔不絕的河流中丟小石頭一樣，即使盪起了微弱的漣漪，也改變不了它的動向。

盡管如此，我依舊相信著總有一天，總有那麼一次，我能夠找到正確的攻略方法，結束這一切。

我相信著。

直到我的心靈逐漸枯竭，精神變得疲憊。

我厭倦了一而再再而三地看著同樣的情節反覆上演。

我受夠了每次都得親眼看著我所重視的夥伴們一個一個慘死。

就算我放棄掙扎，什麼都不做，命運依然會自己走向最後的結局，那代表我根本無能為力，我根本改變不了什麼。

我曾想過逃離這一切，逃得遠遠的，但每當我想起大家的笑容，大家充滿希望的表情，我就無法狠下心來拋下他們。

只有我能拯救他們，只有我才辦得到。

在這無數次的輪迴中，這個想法就像是支撐著我的枴杖般，讓我跌跌撞撞地走下去，然而同時，它也像是纏住我的枷鎖，把我束縛在這無限的迴圈中，永遠不能解脫。

有時我會想，就算我真的阻止了滑頭鬼，萬一隔天早上起來，我又回到那一天了呢？

或許我註定就是要永遠被困在這段時間裡，像反覆播映的電影一樣，一直上演。

然後重來。

再重來。

再重來。

再重來。

再重來。

再重來。

再重來。

再重來。

再重來。

再重來……



然後，我睜開了眼睛。

一如往常熟悉的天花板。

悅耳動聽的鳥鳴。

蓋在身上的棉被。

從窗簾透出來的微弱陽光。

又一個安詳寧靜的早晨。

「又失敗了……」

我爬起身來，看向牆上的月曆，今天是閃電日本隊宣布選拔名單的日子。

「這次一定要……一定要……」

要做什麼來著？

對了，要阻止滑頭鬼。

為什麼？

為了拯救大家。

為什麼？

為什麼……

那不重要，一切都不重要，只要繼續前進就好，我只能繼續前進了。

因為我根本沒有選擇。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