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章：終結與重生

十四年，這是我的壽命僅剩的數字。

其實我並不會感到害怕還是沮喪什麼的，畢竟這完全是我的錯，是當時的我太過天真，才會連自己的命都賠了上去。

不過往好處想，我這一條可能終生碌碌無為的性命，能夠換來成千上萬人平穩的日子，不覺得挺划算的嗎？

而且弱姐她答應過我了，在我走到終點前會一直陪在我身邊，多虧了她，我度過了充實且難忘的歲月，已經足夠了，我已經可以了無遺憾地離去了。



不，還不夠。

我腦海中的另一個聲音這樣對我說。

還不夠，在最後的最後，至少要讓大家……

「朔夜？你還好嗎？」一個憂心忡忡的聲音在我耳邊響起。

我回過神來，眼前逐漸變得清晰，我花了點時間才想起自己身在何處，對啊，我現在正以日本代表的身分，站在球場上。

我轉過頭去，松風天馬隊長一臉擔憂地看著我。

「是不是哪裡不舒服？要不要先下場休息？」

我連忙搖搖頭「我沒事的，隊長，謝謝你的關心。」

雖然臉上的憂慮並未減少，但隊長也只能慢慢走回自己的位置，等待下半場比賽的開始。

我看向記分板，一比零，雖然分數差距不大，但我們閃電日本很明顯地居於下風，這樣下去敗北是遲早的事，我們前往世界的夢想也會化為烏有。

或許是我的自私自利也說不定，但我想幫助大家，我想成為大家的力量，我想讓大家都能綻放笑容。

即使我可能再也見不到他們了。



『你決定好了嗎？』滑頭鬼出現在我的面前。

「嗯。」我點點頭，然後直視牠的雙眼，那雙漆黑，深不見底的瞳孔。

雖然我不知道這樣做會發生什麼事，但既然我跟牠都已經沒有了未來，那我寧可將可能性賭在「現在」。

「把我的身體拿走吧，相對的，你要贏下這場比賽！」

『……啊啊，我答應你。』滑頭鬼的聲音出乎意料的沉穩。

『事到如今才說這些有點奇怪，不過跟你相處的這八年，我其實過得挺愉快的，你我的生命都已到盡頭了，在最後，讓我跟你道個謝吧，再見了，朔夜。』

滑頭鬼舉起手，朝我揮了揮。

從牠的身後冒出了一團黑霧，緩慢地朝我飄來，我閉上雙眼，毫不抵抗的讓黑霧將我包覆起來。

這樣就行了，這樣大家都能獲得幸福。

只要犧牲我的話……

只要讓滑頭鬼得到我的身體的話……

我猛然張開眼睛。

不對，我在想什麼？我怎麼會做出這種傻事？我怎麼會將身體交給牠？

「等一下……」我想大聲呼喊，黑霧卻遮住了我的嘴巴，眼睛，鼻子，讓我無法呼吸，無法思考。

『呵呵呵……哈哈哈哈！』在視線朦朧的前方，滑頭鬼正抱著肚子狂笑著。

『你是有多蠢才會被我騙第二次啊？雖然我的確是有暗中誘導你，但沒想到你真的會就這樣乖乖的把身體讓給我，未免太天真了吧！』

我……被騙了？

仔細想想就知道了，將身體交給滑頭鬼是件多麼危險的事，但我為什麼還會做出這種選擇？

「啊……」我的眼前變得一片模糊。

『八年了，為了讓你走向今天的這一步，我花了整整八年！你知道你錯在哪嗎？朔夜？你太貪心了，你有太多在乎的東西，你想把它們全部抱在懷裡，卻沒有相對應的力量！』

我的頭……好沉……好想睡……

『你以為你是靠自己的意志參加這個比賽的嗎？大錯特錯，我一直都在暗中指示你，讓你以為踢足球是件很快樂的事，讓你以為你想被世人認同，一切的一切，都是為了讓你站在這個球場上！為了讓你的鬥爭心成長茁壯，為了讓你自願將身體交給我！結果比我想得還順利啊！真的是謝謝你啦，然後……再見啦，夜神朔夜！』

弱姐……父親……母親……隊長……次元同學……各位……

對……不……起……

我閉上雙眼，擁抱無盡的黑暗。



然後，我甦醒了。

我深吸一口氣，盡情的聞著草皮的味道，空氣的味道，還有人類的味道。

一切是如此的令人懷念，讓我想起過去那段輝煌的時光。

「真想趕快開始屠殺啊，不過在那之前……」

我想先測試一下這具身體的能耐。



站在外場的天野弱看著朔夜的背影，不知為何，總覺得有些不安。

（朔夜那傢伙……總覺得哪裡不太對勁……）

那個身影讓她覺得眼熟，然後，她想起來了，那是她在八年前看過的，一模一樣的另一個人。



嗶──

裁判吹哨，下半場開始。

前鋒伊凡將球踢給尼古拉，準備繼續上半場的狩獵。

就在這個時候，一道黑影飛過，瞬間奪走了球。

「什麼……？」伊凡吃驚地回頭，卻只能看到黑色的殘影。



真是太棒了，比我想得還厲害。

或許是長年融合的關係，朔夜的身體能夠毫無副作用的接收我的妖力，達到前所未有的強化。

雖然不比從前，但以人類的身體來說，也算不錯了。

我踢著腳下的球，直直朝著那個手插腰，一副跩樣的繃帶小鬼衝去。

「就拿你當前菜吧，喝啊！」

我奮力一踢，將球踢了出去。



阿列克謝外表看起來鎮靜，內心卻驚訝不已。

他眼前那個黑髮男孩就像是變了個人似的，上半場時還是那麼的溫和，卻突然變得如此兇猛，臉上的表情也相當猙獰，就像是看著獵物的掠食者。

即使是見過大風大浪，擁有千錘百鍊的身體的阿列克謝，也不禁感到顫慄。

眼前的男孩朝著他直直踢出一球，他在伸出手抵擋前就知道。

這一球，不是人類能擋得下來的。



那一球，真的是人類踢出來的嗎？

天馬不敢相信自己眼前的景象。

朔夜不知道是吃錯了什麼藥，才剛開球就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搶走了對方的球，然後又一下子就跑到球門前，甚至還直接射門。

雖然最後還是被阿列克謝擋了下來。但周遭卻變得一片狼藉，宛如颱風過境般。

難以想像溫和的朔夜會踢出如此暴力的一球，但天馬依舊興奮的跑向朔夜身邊。

「朔夜！你好厲害啊！雖然不知道你怎麼會變得這麼強，但這樣一來，我們一定能……朔夜？」

眼前的少年彷彿變了個人般，渾身上下都散發著一股令人恐懼的氣息。

「你……是朔夜嗎？」

少年慢慢轉過頭來，天馬發現，他的瞳孔是一片漆黑，深不見底。

他的表情逐漸扭曲成詭異的笑臉，從他嘴裡說出來的，是一句令人絕望的話。

「夜神朔夜，已經死了。」


（下集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