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途的失憶海豹(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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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2021-08-10
「沒想到,牠們兩個說的是真的。」
看著被打得東倒西歪的北極熊群,席李除了感受到劫後餘生的真實感,更對不久之前,昂都納許與波西冬兩豹在危急時刻、對自己發出的求救感到無比驚奇。
「預言之豹!拜託你,請哈波救救咱們!」
這句話彷彿一個契機,驅使席李下意識地呼喊哈波之名,思緒更是隨之掉入靈魂深處。在那裡,一道不知來自何處、溫暖而閃耀的聲音這麼說道:
『預言之豹,終結海豹一族爭鬥的使者。驅散眼前的障礙,完成你的使命吧。』
「使命?是什麼使命,請告訴本豹!」
明明沒有過去的記憶,席李卻打自心底認定聲音確實來自哈波。也因為內心的篤定,席李沒有多想、直接提出反問。但這一次,席李並沒有得到回應,唯一回應牠的,只有一道突如其來的亮光!
「──!」
當席李終於回過神時,牠發現自己正驅使著前所未見的哈波之光、打得北極熊節節敗退,只能憤恨地盯著自己、發出毫無意義的低吼。
身為海豹一族的天敵物種之一,這群北極熊到現在恐怕還不知道,自己此刻所面對的,究竟是何方海豹。除了那頭站在熊群最後方,睜著獨眼、緊盯席李不放的北極熊老大。
「都停手。真是的,沒想到會在這種地方,遇到這種海豹。」
北極熊老大緩步上前、走到北極熊群最前頭,與周身環繞光芒的席李相對而立。
「怎麼,還想吃我們嗎?」
見對方氣勢不凡、獨眼中藏有說不出的詭異,席李繃緊神經,光芒化為光柱、隨時都能打飛北極熊老大。孰料北極熊老大突然抬起左前掌,信誓旦旦的說道:
「知道了、知道了。既然你們的神不準咱們吃你們,咱們離開就是。」
說罷,北極熊老大立刻招呼所有同類一熊掌,將牠們從錯愕的情緒中拍回現實之餘,率先往東北方的雪原走去。其他北極熊見狀,雖然心有不甘、甚至饞得口水流滿地,但還是一個接一個的跟上、以免換來老大沉重的熊掌伺候。
事情結束得太過突然,以至於席李、博魯伯‧畢格諾等海豹一時間難以相信、身上的哈波之光始終沒有散去。直到北極熊群的蹤影徹底融入雪原,遲來的疲憊感這才迫使牠們躺平、享受死裡逃生的美好空氣。
「你們還好嗎?」
太陽的光亮依舊高掛於天空,只是角度略往西邊偏移、幾乎要將席李側腹的毛皮曬乾時,席李一轉身、來到博魯伯‧畢格諾等海豹聖騎士身旁,向牠們發出遲來的慰問。
「俺、還行。」身形圓潤、呈橄欖球狀的昂都納許打算起身,但因為沒拿捏好力道,開始在原地轉圈。
「多虧有你,得救了。」體型標準、呈水滴形的波西冬拍打肚皮,表達內心最真誠的感謝。
一般來說,只要遭遇過北極熊的襲擊,即使是受過訓練的海豹聖騎士,也會像前面兩隻海豹一樣、為自己的存活高呼幸運,除了博魯伯‧畢格諾。
一向以聖騎士之長自稱的博魯伯‧畢格諾,牠之所以能成為白海豹祭司的直屬聖騎士,不僅是對愉悅有著極深的虔誠,那顆樂於與同胞分享愉悅、為同胞分擔苦痛的心才是牠被選上的真正原因。
「是啊,你們都很好。可是陽呢?牠還只是個孩子啊!」
正因為對同胞無比珍視,此刻的博魯伯‧畢格諾陷入失去同胞的哀傷,對北極熊的滿腔怨恨無處宣洩。
「預言之豹!你個臭海豹!」
為什麼不早點出手?為什麼不早點讓我知道,你可以解決北極熊?為什麼要放北極熊走?為什麼……太多為什麼卡在嘴邊,導致博魯伯‧畢格諾什麼都說不出口,只能奮力衝撞席李,希望能藉此一撞、撞出牠想要的答案。
「如果可以的話,本豹也想早點知道。」彷彿接收到博魯伯‧畢格諾的想法,席李翻回身子、面色凝重的說道:
「但是,哈波希望本豹做的只有這些。至於其它事情,哈波肯定有祂自己的考量,所以不肯告訴本豹。」
與博魯伯‧畢格諾相比,席李的心情也好不到哪去。明明是第一次直接聽聞、來自哈波的聲音,卻只被告知自己是預言之豹,除此之外再無其它訊息。若不是眼前還有博魯伯‧畢格諾,這隻外表看似粗野、卻比誰都看重同胞的冠海豹需要安撫,席李也想放聲哭喊一番、再找塊雪地把自己埋起來,不讓其牠海豹找到自己。
「你說什麼!」
「這是哈波的旨意。」
若不是一旁的昂都納許、波西冬,二豹一起上前擋住博魯伯‧畢格諾,席李根本無法壓下心中的不安,向英勇犧牲的陽表達哀悼之意:
「年輕的同胞啊。別因為北極熊的可怕,就忘了往昔的愉悅。哈波在上,只要心有愉悅,哈波始終與我們同在。」
「哼,你個臭海豹!」
看不過博魯伯‧畢格諾氣憤地頂著氣球鼻子、卻又淚流滿面的難看模樣,昂都納許與波西冬對視一眼,分別從左右猛頂崎側腹、語重心長的說道:
「博魯伯‧畢格諾隊長,俺知道你很難過。可是,咱們的任務不就是帶著預言之豹回去嗎?想必陽也清楚這一點,所以才叫我們趕緊走,對吧?」
「再說,預言之豹這麼專心替陽祈禱,咱們應該謝謝牠才是。」
理性方面,博魯伯‧畢格諾能夠理解、並感謝同胞的用心。但一想到席李方才意外淡然的回應,博魯伯‧畢格諾的內心彷彿卡著一根魚骨、難以釋懷。
§
礙於席李等海豹所處的環境,祈禱並沒有持續太久,便在博魯伯‧畢格諾的命令下提前終止。
「剩下的祈禱,等回去再做吧。」
透過哈波之光變化而成的繩索,博魯伯‧畢格諾以一豹之力、獨自拖動陽的屍體,重新展開護送預言之豹的任務。
一路上,海豹們一言不發,使得肚皮與冰層碰撞的聲音格外響亮。從那不絕於耳的頻率中不難發現,此刻的席李等海豹正卯足全力前進,只為跟上走在最前面的博魯伯‧畢格諾。
「俺的哈波,隊長的體力真不是蓋的。」
昂都納許一開口就是抱怨,卻沒有得到波西冬的附和。昂都納許覺得奇怪,轉頭看向一旁,卻發現波西冬皺著眉頭、似乎在煩惱些什麼。
「嘿,夥計,怎麼啦?」
昂都納許走近波西冬、用側腹輕頂波西冬,終於換來波西冬略顯驚恐的回應:
「怎、怎麼?有北極熊嗎?」
「別亂說,俺才想問你是怎麼回事呢。在想什麼?」
作為多年的聖騎士搭檔,昂都納許一眼就看出波西冬有心事,故而直接發問,省去沒意義的猜測。至於波西冬本豹,面對搭檔的詢問,牠不打算隱瞞,直接道出內心的擔憂:
「我在想,北極熊往東北方去做什麼?那裡既沒有吃的,也沒有讓牠們住下來的地方,除非虎鯨肯讓點地方給牠們。」
「搞不好,是想跟虎鯨搶地盤也說不定?」
「怎麼可能?你見過被北極熊吃掉的虎鯨嗎?」
昂都納許無厘頭的猜測一出,立刻遭到波西冬否定。昂都納許見波西冬聽不出自己話中的笑點,只好拍打肚皮,故作認真的說道:
「所以俺說啊,你想太多啦。你想想,現在的西邊,早就被阿弗卡海豹佔領,北極熊會想逃離那些瘋豹不是很正常嗎?」
「可是……」
波西冬還想說些什麼,卻被昂都納許打斷:
「好啦,專心趕路吧。你看看隊長,拖著陽這小海豹、速度還這麼快。再跟上的話,隊長又要罵豹了。」
說完,昂都納許加速蠕動、往博魯伯‧畢格諾爬去。
「真的是這樣嗎?」
經昂都納許這麼一說,波西冬內心的憂慮不減反增、與牠爬行的速度形成對比。所幸的是,還有一隻海豹聽到波西冬的擔憂,並主動上前安慰:
「或許,你的擔心是正確的。北極熊的行為,的確很奇怪。」
波西冬回頭,席李的ω型微笑近在眼前。
「不過,在這之前,我們還是加緊腳步、快點回到哈皮尼斯吧。只要早一天回去,我們就多一天準備的時間、應對可能的危機。」
隨著夕陽西斜,返回哈皮尼斯的主要幹道──大冰河已經進入肉眼可及的範圍內,向席李等海豹宣告旅途的危險即將迎來結束。
§
拜大冰河所賜,後續的旅途不再危險,席李等海豹得以在水中全速前進,偶爾捉條自個兒送上門的鮮魚充飢,想換氣時,就隨便找個冰洞、確定安全後再探頭換氣,若真覺得後鰭腳痠麻、想休息一會兒,博魯伯‧畢格諾也不會計較,並率先尋找冰洞、確定安全後再上岸歇息。
「過了前面那座山,就是哈皮尼斯,咱們哈波海豹的中心群落。」
可以的話,博魯伯‧畢格諾很想親自向席李說明,在豹嘴山後面的哈皮尼斯,其豹口如何眾多、沙灘如何柔軟,以及海產的豐富程度。無奈隊中的年輕晚輩屍骨未寒,導致博魯伯‧畢格諾心存芥蒂、說什麼也拉不下臉,只好請處事相對圓滑的波西冬代勞。
「謝謝你的介紹。剩下的部分,就留給本豹想像吧。」
席李的內心確實充滿期待,但見躺在博魯伯‧畢格諾身旁、永遠失去生命的陽,席李的回應自然變得平淡、幾乎感受不到欣喜。此舉既是為了顧及博魯伯‧畢格諾的心情,也是為了認識不久、在任務中犧牲的陽。
「時間不早了,上路吧。」
率先下水、確認水下沒有可疑的動靜後,博魯伯‧畢格諾浮出水面,招呼同胞依序下水、繼續往哈皮尼斯行進。
如同波西冬所說,當牠們通過豹嘴山正中央、被大冰河一分為二的區域,從冰洞中躍出的瞬間,中央沙灘──哈皮尼斯毫無掩飾地向席李展示,何謂海豹的世外桃源。
不同於外界冰原的烏雲蔽日,哈皮尼斯的天空不但沒有雲朵的存在,溫暖的陽光更是帶給所有哈波海豹說不完的愉悅。與之對應的沙灘更是潔白,彷彿可以反射陽光、讓哈波海豹們的肚皮也能感受到溫暖。
「唰──!」
眾多哈波海豹齊聚一堂、享受陽光的同時,剛捕上岸、活跳跳的海鮮更是不可或缺的環節。雖說北方海域的魚蝦相對嬌小,其滋味的鮮甜卻遠勝南方海域,光是看著當地海豹沉浸在美味中、雙眼瞇成一條線的滿足模樣,席李的肚皮隨即發出不爭氣的咕嚕聲。
「預言之豹!」
席李回過頭,發現博魯伯‧畢格諾正盯著牠看。至於另外兩隻聖騎士,牠們在博魯伯‧畢格諾的命令下,帶著陽的屍體、先行前往哈波教會。
「快點跟上,白海豹祭司在等著呢。」
「不能先吃點東西嗎?」
席李忠於自己的肚皮,向博魯伯‧畢格諾提出請求,卻遭到無情的拒絕:
「想吃東西,見過白海豹祭司再說!」
席李自己也說不上來為什麼,但牠就是能從博魯伯‧畢格諾身上感受到一股窒息、深沉的情緒。那股情緒如同抑鬱的鈷藍毒藥,不斷提醒博魯伯‧畢格諾,自己重視的同胞因為一時的錯誤判斷、這才慘遭北極熊毒手。
由此可見,陽的逝去確實對博魯伯‧畢格諾造成不小的打擊。
「但願牠能早點走出那團鈷藍。」
暗自為博魯伯‧畢格諾祝禱的同時,席李在前者的帶領下,穿過大片沙灘、爬上依序疊高、有如階梯的岩石,最終抵達哈皮尼斯西邊、位於豹嘴山山腰上的集會石台。由此往下俯瞰,哈皮尼斯鑽石般的景色盡收眼底。
§
作為議事場所,集會石台的空間寬廣且平坦,縱然現場已經聚集近十隻成年海豹,剩餘的空間仍足夠牠們肆意的打滾。與山壁接壤的部分甚至有條緊貼山壁、一路綿延至山腳下,呈ㄣ字型的平滑通道。根據博魯伯‧畢格諾所說,那是過去的聖騎士前輩為了能在結束會議後、用最快的速度返回海邊,濕潤乾燥的毛皮而修建。
「所以說,本豹等等也可以試試?」
「我說,」博魯伯‧畢格諾感受到席李的愉悅,沒好氣地回道:「在白海豹祭司見到你之前,你哪兒都別想去。」
說著,位於入口對角線、把守向上坡道的聖騎士突然拍打三下肚皮,向石台上的所有海豹高聲宣布:
「各就各位,白海豹祭司即將抵達!」
在場的海豹們驚覺不妙,紛紛往自己的位置奮力爬去、不希望自己成為最後一個就定位、不講禮貌的海豹。
「博魯伯‧畢格諾先生,是不是該找個地方坐下?」
受到周遭氛圍的影響,席李一邊張望,一邊向身前的博魯伯‧畢格諾尋求答案。後者回頭瞥了一眼、滿不在乎的回道:
「在這裡就好。」
博魯伯‧畢格諾看出席李的無所適從,但牠只是要求對方聽從自己的指示、不容一絲錯誤出現。不為什麼,只因為會議即將開始,根本沒有足夠的時間一一說明。
「恭請白海豹祭司,司菲雅‧懷特光臨集會石台!」
當聖騎士再次呼喊,一隻渾身雪白、沒有一絲雜毛的幼小海豹現身。只見她乘坐在圓盤狀的哈波之光上,順著坡道緩緩飄下、在海豹們的拍肚聲簇擁下,抵達海豹們圍繞成的圓圈中央,與不遠處的博魯伯‧畢格諾與席李相對而視。
這孩子,就是白海豹祭司?席李暗自驚訝,原來哈波海豹所說的白海豹祭司,不單只是個稱號,更是包含對祭司本豹的貼切形容。想到這裡,席李的視線在不知不覺間,與司菲雅‧懷特相互重合。
「博魯伯‧畢格諾,這趟任務辛苦了。先到旁邊休息吧。」
從博魯伯‧畢格諾聽從指示、加入其牠海豹的行列後,司菲雅‧懷特一言不發,清澈的圓潤大眼緊盯席李,似乎想從席李身上看出些什麼。席李哪見過這等陣仗,心跳愈發劇烈,彷彿要從嘴裡跳出、好讓司菲雅‧懷特看清楚,自己是貨真價實的預言之豹。
不知過了多久,在所有海豹的注視下,司菲雅‧懷特終於開口、打破這段難熬的寂靜:
「擁有一身純灰色毛皮、帶著哈波的信息前來歐羅佳的預言之豹啊,對於您的到來,本祭司是否能作此解釋?」
隨著光盤平穩降落,司菲雅‧懷特走下光盤、踏上石台,緩緩走近席李,自信十足的說道:
「帶著使命前來此地的您,肯定帶著哈波的口信,對吧?為了哈波海豹的存續,請您在此宣讀口信,讓我等做出最後的決定。」
此話一出,換來在場所有海豹的竊竊私語,也換來席李的滿腹錯愕。
這祭司,到底在想什麼?除了不久前,哈波在自己的靈魂深處提起、自己是預言之豹的事實,別說是口信,半點隻字片語都沒有。這下可好,要是不能給出一個讓所有海豹滿意的答案,哈波知道牠們會對席李做什麼?
「呼──。」
沒辦法,走一步算一步吧。不顧所有海豹的目光,席李閉上雙眼、一通深呼吸,待心臟的跳動趨緩後,牠才緩緩睜開雙眼、煞有其事的說道:
「在抵達這裡之前,哈波曾向本豹說過:『驅散眼前的障礙。』至於該怎麼做、什麼時候做?恕本豹無法在此刻坦言相告。」
如何?這樣應該可以吧?抱持孤注一擲的心態,席李將哈波的提醒稍作包裝、變成方才的簡短說詞。如果席李猜得沒錯,眼前的白海豹祭司──司菲雅‧懷特八成也是以類似的方式、轉述來自哈波的神諭。
「……」
能說的已經說完,剩下就看司菲雅‧懷特如何回應。從其牠海豹火熱的目光中,不難看出牠們對司菲雅‧懷特的信任與服從。當然,這也包含正在一旁休息的博魯伯‧畢格諾。
「是這樣啊──。」
司菲雅‧懷特欲言又止,稚嫩的豹臉糾結,像是遭遇什麼不得了的難題。然而,一眨眼的時間過去,司菲雅‧懷特雙眼圓睜、方才積累的煩惱全被拋到遙遠的雲端。
「哈波在上,感謝您派遣預言之豹前來,讓我等看見希望之光!」
不等席李有任何一點消化的時間,司菲雅‧懷特接下來的一席話,驚得席李愣在當場、嘴巴差點合不攏。
「果然,要想斷絕阿弗卡的怒火,唯有前往布萊革、將源頭熄滅才行!」
緊接在後的,是海豹們激昂的吶喊:
「趕走阿弗卡海豹!」
「吹熄憤怒的火焰!」
「奪回我等的愉悅!」
牠們的訴求簡單明瞭,至於該如何進行、何時進行?在司菲雅‧懷特的眼神授意下,博魯伯‧畢格諾挺身站出,將醞釀已久的計畫和盤托出:
「各位,關於這部分,我有個計畫,肯定能徹底驅逐阿弗卡海豹。」
博魯伯‧畢格諾停頓一會兒、確認同胞熱切的視線聚集在自己身上,接著咳嗽兩聲、為自己清嗓後,牠無視席李眼中的困惑、繼續說道:
「如果,要在阿弗卡海豹包圍歐羅佳的現在,用最快的速度結束戰爭,唯有招集菁英、成立遠征隊,一舉殺進布萊革、消滅憤怒的根源!」
位在西歐蘭德南方的盡頭、素有海豹地獄別稱的布萊革,不僅是阿弗卡海豹的大本營,根據白海豹祭司代代相傳的傳說,在那什麼都沒有的嚴寒之地深處,藏有阿弗卡海豹代代守護、源自於阿弗卡的邪惡贈禮──安格利火炬。
傳說中,安格利火炬正是阿弗卡為了維繫與阿弗卡海豹的連結、刻意遺留在西歐蘭德的東西。只要火炬持續燃燒,阿弗卡海豹的憤怒永遠不會熄滅。
而如今,阿弗卡海豹步步進逼,誓要燃盡哈波海豹的愉悅、將海豹一族全體拖進憤怒火堆的行為,迫使司菲雅‧懷特、博魯伯‧畢格諾二豹孤注一擲,只為換取延續愉悅的可能性。
「所以說,本豹剛才的發言,成了牠們二豹的最佳宣傳?」
看著在場的海豹們紛紛附和、眼中亮起希望的光芒,席李發自心底感到高興,至少牠們已經確定下一步的方向,瀰漫在眾海豹之間、沉默的徬徨氛圍終於得到緩解。不過,在這值得慶幸的時刻,依然有幾隻海豹感到擔憂,與其牠同胞形成兩股極端。
「那個,司菲雅。」
冷不防地,一隻蒼老、毛色灰白的豎琴海豹出列,一字一字地說出內心的擔憂:
「此番大戰,阿弗卡海豹確實比以往來得激進、我等應當全力反擊。可是,如果照聖騎士的說法去做,是否有些、超過?」
不出席李所料,老海豹的提問,換來多數海豹的異樣眼光。老海豹也明白自己此刻的處境,非但沒有退縮,後續的發言更是直指問題核心:
「自哈波創造西歐蘭德以來,阿弗卡的陰影就與我等同在,不時的誘惑我等同胞、成為牠的爪牙。即使是阿弗卡海豹入侵、我等與之對抗的現在,哈皮尼斯仍然健在,哈波甚至還派出祂的使者前來此地、幫助我等反擊。請各位想想,這代表什麼?」
海豹伯啊,繼續說吧,大家都在等你說結論呢。因為老海豹的停頓,全場沉默的期間,席李頓覺不妙、正要開口緩頰之際,司菲雅‧懷特搶先開口,字字句句飽含對老海豹的不滿:
「你的意思是,本祭司誤解哈波的神諭嗎?豹濟各教宗?」
作為哈波教中、地位僅次於白海豹祭司的教宗,豹濟各並非全然反對司菲雅‧懷特的提案。豹濟各真正擔心的,是後續行動所帶來的種種未知數。
「咱並無此意。司菲雅,妳作為哈波的代言豹,這是無庸置疑的。所以,咱想說的是,如我等不只做出反擊、甚至貿然斷絕阿弗卡與西歐蘭德的連結,只怕會換來不可挽回的後果啊。」
什麼後果?席李聽到最後,心中浮現疑問,一時難以理解豹濟各的用意。至於在場的其牠海豹,在聽完豹濟各的解釋後,各個豹臉糾結、目光全集中在司菲雅‧懷特身上。
「平衡論嗎?」司菲雅‧懷特平淡回應的同時,眼神中流露出冰雪般的無奈:「豹濟各教宗,本祭司理解你的擔心。可是,事到如今,我等再不反擊,阿弗卡海豹就會染黑我等的愉悅。如此褻瀆,是對哈波、對我等的悔辱!」
司菲雅‧懷特的一番回應雖不如博魯伯‧畢格諾的激昂,但她稚嫩的聲音中,隱含眾海豹說不出的奇妙魅力,一下子便擄獲在場拿不定主意、代表各地群落的海豹長老。
「要是豹濟各教宗沒有其他意見的話,本祭司想問問在場的各位、你們的意見為何。」
眼看司菲雅‧懷特不再理會自己,豹濟各無奈,只能退回圓圈中、靜待這場臨時會議結束。
§
直到會議結束、全場海豹一致贊成司菲雅‧懷特的提案,席李始終沒有表達自己的意見,最多只是含糊附和司菲雅‧懷特的發言。沒辦法,誰教自己是預言之豹,是哈波的使者?
「不,不應該是這樣的。」
既然是追隨哈波、相信愉悅的海豹,應該有更好的辦法,而不是憑藉數量優勢,強行通過這項令少數海豹擔憂、存在疑慮的做法。多虧這場臨時會議,席李對司菲雅‧懷特的第一印象可說是糟到不能再糟。
「算了。與其找白海豹祭司問事,不如找剛才那隻教宗。牠知道的事情,應該不會比小毛孩祭司少。」
因此,當會議結束、眾海豹紛紛離去的當口,席李立刻藉口婉拒司菲雅‧懷特的邀請。
「本豹初來乍到,想先四處看看。」
不等司菲雅‧懷特反應過來,席李快速繞過對方,跳上直達沙灘的通道。果然,如同博魯伯‧畢格諾所說,通道的平滑程度與海上浮冰相差無幾,只要順著地勢向下滑行,一下子便來到山腳下的沙灘。
「有了。」
一眼認出在沙灘上漫步的豹濟各,席李正想要追上去,身後冷不防地傳來博魯伯‧畢格諾的叫喊:
「給我等等,預言之豹!」
也對,既然是預言之豹,白海豹祭司肯定不會放過本豹。暗自為自己的衝動感到汗顏,席李無奈之下,只能暫時放棄拜訪豹濟各、轉身走向博魯伯‧畢格諾。
「我說你啊,又不是小海豹,等一下都不行嗎?」
面對博魯伯‧畢格諾的質問,席李不選擇回答,而是拋出另一個問題:
「可是,你不是說過,只要見過白海豹祭司,本豹就可以吃飯?」
博魯伯‧畢格諾表面看起來霸道,實際上是隻言出必行、絕不唬爛的海豹。一聽席李搬出方才的說詞,博魯伯‧畢格諾收起氣球鼻子,硬生生地將司菲雅‧懷特的命令吞回肚子裡。
「好、好,司菲雅那邊,我會再跟她說。跟我來,你想吃什麼?」
見博魯伯‧畢格諾自認理虧的糗樣,席李暗自偷笑,卻不打算進一步捉弄對方。再說,現在的自己確實餓到肚皮打鼓、只想快點吃到哈皮尼斯的新鮮海產。
「聽說這裡的甲殼類還不錯,是真的嗎?」
席李想了一會兒,決定先品嘗哈皮尼斯最有名的甲殼饗宴,作為給自己的一點犒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