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本章節 7097 字
更新於: 2018-08-12
第五章

劫囚事件在全世界產生了巨大的風波與討論,各大媒體、網路論壇都在檢視著整起事件的每一個環節;布蕾思城內更是討論熱烈,各種各樣的臆測、陰謀充斥在每個人的行動裝置上,「時千河」三個字的搜尋熱門程度再次刷新了搜尋引擎的紀錄。

起初,推論的方向開始朝向兩個極端推進,部分的人相信目前政府與貴族們有利益的勾結或政治的陰謀,分為兩大派系,其中一個派系陷害時千河以謀取利益,另一個派系則買通傭兵劫囚避免讓敵方的詭計得逞;相反,則有一群人高聲發表他們的意見,認為時千河是下界的間諜,這次的劫囚事件也是時千河事先設計好的,以此博取社會大眾的同情。

雙方的說法都有可信之處,也有重大的缺漏,畢竟時千河與劫囚者們戰鬥的姿態當時是有進行即時轉播的,能清楚看見劫囚者對時千河抱有的敵意,並非單純劫囚;然而這如果是時千河安排的橋段又太過主觀論斷,畢竟時千河已經不受布蕾思人民的或執法機關的信任,如果想活命的話,比起費盡心機博取同情,直接接受傭兵的幫助離開布蕾思之城即可。

初步調查結果在兩天後由警察機關公布,調查指出襲擊時千河囚車的人員全部都是擁有布蕾思之城國籍的人民,簡單的說就是私人武裝民兵,並非下界的傭兵組織。

也就是說,這起事件可能與下界毫無關係,單純是布蕾思之城內部的問題,這讓整起事件的謎底更加難以猜測。

這一項事實讓討論更加熱烈,對於時千河的責難依然不減;不過陰謀論與權力鬥爭而犧牲時千河這一理論的擁護者也快速增加中,民意代表開始在國會施加龐大的壓力,就連王族都不得不出來表態。

當然除了爭論不休的人,也有對此漠視的大眾存在,在劫囚事件之前的這些大眾抱著旁觀的心態看著事件發展,並沒有橫加干預或發表意見,但這次的事件讓許多人感受到了自身的危險,認為時千河是燙手山芋,應該盡快處理掉,不應該繼續留在布蕾思。

當然,這次事件的發生也讓幾個人在檯面上曝了光,一個便是當日救了時千河,並在網路上受盡矚目的美女魔法師篠原羽月,甚至短短幾天內就已經有許多人擅自組成後援會與粉絲團;另一個則是莫曉晶,這位年紀小小就在戰場上活躍的可愛少女也讓人開始好奇下界的戰事與生活,並對這兩位所服務的第三方武裝人道救援組織「時之沙」感到興趣。

因為事件出現預料之外的轉變,時千河的死刑執行被凍結,並緊急召開了非常審議庭,比起上次的裁決庭,這次的條件對時千河有利得多。

「一切都會好轉起來……你以為我會這麼說嗎?」

探監用的全息投影房間裡,時千河與坐在對面的賓客對望著。

凱因斯,時千河最無法理解、接觸時間也不長的提亞家家主,罕見的親自到了時千河面前。

「這整起事件,全布蕾思上下除了王族以外我是最清楚的了,但除了這起事件,我了解的東西半點也沒有,你知道這是什麼意思嗎?」

「是……」

凱因斯完全無法捕捉到後方的黑幕與陰謀,他所理解的僅有軍事報告上的敘述而已,剛才經過與時千河對話以後,對某些部分開始產生懷疑,不過這並不影響他對事件的態度。

「提亞家不能因為這件事被影響,如果你安穩的死在刑場上,那就天下太平,不過既然這些事情又被扯出來討論,你也沒有死成,那麼就不要再把火帶到提亞家了。當天中校死了之後,在場最高指揮官就是你,你不僅沒有阻止部下的暴走,還讓布蕾思與長江解放軍的激進派開戰,造成雙方多人傷亡損失慘重,我不可能輕易放任。」

「我了解了……」

「我話就只說到這裡,我提亞家不能再收留你,你好自為之。」

「……」

凱因斯站起身來,整理了襯衫的領子,轉過去背對時千河。

「對了……」

「什麼事?」

凱因斯猶豫了下,最後還是搖了搖頭。

「不,算了,沒什麼。」

時千河還來不及反應,凱因斯的投影就消失在了眼前。

「唉……」

雖然早有預料,其實自己也不希望再給提亞家添什麼麻煩,不過凱因斯這麼果決地就斷絕關係什麼的,對時千河來說還是一大打擊。

「有另外一組訪客來訪,請問要邀請他們嗎?」

「另一組訪客,請問是?」

「似乎是時之沙的人員。」

橋上那名美女魔法師的身影浮現在時千河腦海。

「請他們進來。」

十秒後,兩名身穿灰色時之沙制服的女性出現在了房內,其中一為是時千河熟悉的篠原羽月,另一位莫曉晶還是當日事發之後初次相見。

「謝謝兩位在暮戌橋上出手相助,幫大忙了。」

篠原羽月羽莫曉晶互看一眼,會心一笑。

「不必客氣,我們今天來到這裡,主要是有個問題想要問你,時千河。」

篠原羽月拉開椅子,坐了下來。

「只要是我能回答的我一定給予答覆。」

「在問問題之前,我必須先說明一下,根據你的回答,可能會影響到我們接下來的行動方針,因此請你慎重考慮你的回答。」

「喔……」

時千河被篠原羽月的鄭重表情給嚇了一跳,遲疑了一下,但最後還是點了點頭。

「那麼時千河先生,你願意來我們時之沙工作嗎?」



立華咲奈清洗完盤子與叉子,將它們放在水槽旁的桌上。

然而清脆的聲音大聲響起,強化瓷盤雖然沒有應聲碎裂,但也在地上製造出了很大的聲響。

「咲奈,桌子是在左邊不是在右邊。」

「啊……抱歉!」

「你怎麼了?心不在焉的。」

立華明日香在床上出言關心,她看著女兒的眼神帶著擔憂。

「不……沒什麼……」

「媽媽說過說謊要怎樣?」

「……」

立華咲奈沉默不語,重新洗好了盤子與叉子之後,放在了桌上任其自然風乾。

「你盤子裡裝滿水打算讓它風乾到什麼時候?」

「咦?」

立華咲奈嚇了一跳,看向盤子裡,果然因為沒有好好擦拭過,充滿了積水。

「夠了咲奈,帶我去後院吧。」

立華明日香的話語間隱隱約約有些怒氣,立華咲奈微微瑟縮了一下,但還是協助母親坐上自動輪椅,跟隨她前往後院。

實際上天色已經暗了,後院並沒有甚麼景色可言。

疏落的路燈,也僅僅只是照明道路而已。

兩人到了後院的中央噴水池附近,此時早已不再有噴泉水舞,有的只是一灘靜默的止水。

立華咲奈在母親旁邊的長椅上坐了下來。

「咲奈,這個時間這裡沒人了,說吧,你怎麼了?」

「我……」

立華咲奈本來打算繼續否認到底,但看到母親那發自內心為他擔憂的神色,一時之間話語哽在了胸口。

「你啊……從小就這樣……」

立華明日香嘆了口氣,把女兒給緊緊抱住,輕撫著她銀白色的柔順髮絲。

「你從小,就把什麼事情都往心裡塞,我知道或許這跟你年幼那時的成長環境有關,但那並不是媽媽所期望的,既然媽媽把你帶出來了,就是希望你能有些改變,讓你成長為一個健康、樂觀的好孩子……」

聽著母親的低語,立華咲奈的眼眶中忽然又湧出了一股熱流。

「多跟媽媽商量嘛!你這樣老是什麼事都不說,媽媽也很傷心吶!女兒是不是把自己當成外人……之類的。」

「沒有,絕對沒有!母親大人,我……」

「是時千河的事吧?這幾天新聞那麼大,媽媽多少也是知道的。」

「……嗯。」

「遇到了這麼大的事情,大概就只剩你還沒有好好發洩過吧?咲奈,你不是一個人,你可以依靠他人而站起來、依靠別人漸漸成長茁壯,不要老是覺得會給別人添麻煩,真正關心你的人是不會因為這點小事而覺得麻煩的!」

立華咲奈在母親的懷裡漸漸啜泣了起來,含蓄的,將這陣子的委屈與悲傷、憤怒與難過,全都化成淚水哭了出來。

立華明日香只是輕拍著女兒的背,輕揉著她的頭髮,守望著她。

大概過了十幾分鐘,立華咲奈才紅著雙眼離開母親的懷抱。

「能好好說了嗎?」

「……嗯」

立華咲奈深溪一口氣,穩定了情緒。

「這次任務失敗了,時千河也被扣上了莫名其妙的罪名,判了死刑。」

「是嗎……」

「我也不是沒有想過要怎麼幫他,但是……我能做的事情實在太少,自己的能力不足、對本家的畏懼,我什麼都做不了、什麼都做不好。」

「怎麼了嗎?」

想起了亞曼達的算計與警告、安德魯的威脅恐嚇,不舒服的情緒再度湧上立華咲奈心頭。

她把幾天前的事情向母親訴說,一邊流著淚,一邊悔恨著。

「……直到我眼睜睜看著時千河被送上刑場了,我還是……一點辦法都沒有……,我害怕,害怕自己要是跨過本家所設定的那個界線會怎樣……最後卻只能承受著這樣的後果,雖然萬幸時千河並沒有真正被執行死刑,不過我真的……沒辦法再忍耐下去了……」

當她看見時千河千鈞一髮生還之後,在橋邊對她與羅特盧爾投來那溫暖、信賴且感激的眼神時,立華咲奈除了愧疚以外,感受不到其他的情緒。

這一點,或許羅特盧爾也一樣吧。

「咲奈……」

「本家讓不准我做任何事情,也因為這次的事情打算快點把我給嫁出去,我……」

「是嗎?他們已經打算把你利用掉了嗎?」

立華明日香有些不捨,也有些怨怒。

「我……我真的不知道我該怎麼辦。我想幫時千河,他是我的夥伴、是我的朋友,也是至今為止唯一一個能了解、傾聽並談論那場慘劇、那些過去的人,但是如果我真的這麼做,我愧對母親大人您、我再也不能學我喜歡的魔法、我對不起雅爾瓦基娜老師、我……我會讓哥哥失望……」

「你說的是……孤兒院裡的哥哥嗎?」

立華咲奈微微點頭。

「他真的……會失望嗎?」

「嗯?」

「他……如果看到你現在這個樣子的話,反而才會失望吧?」

立華咲奈愣住了。

「媽媽不是沒和他聊過喔!他啊,是個很有想法的人,總是那樣開朗、總是那樣正向,對他來說,如果孤兒院的孩子們也能找到自己的目標,並為此開開心心生活下去、為追尋目標而付出自己的人生的話,那麼他也會由衷的祝福吧!」

看著母親認真的表情,立華咲奈揪緊了自己的衣角。

「但是,他從來沒有說過,這個目標,是你們用來逃避現實的樂園。」

立華明日香移開視線,看向了漆黑的遠方。

「他希望的是你們依循自己的本心,勇敢面對人生未來所有的挑戰,並在克服一切困難之後,享受屬於自己的喜悅,並活出一個沒有遺憾的人生。孤兒院的惡劣環境,並不是你們活得比他人悲慘的理由……他是這麼說的。」

「可是……哥哥他……」

「咲奈,你沒有必要背負你哥哥的一切,也沒有必要背負孤兒院的一切。」

立華明日香握住了女兒的手:

「你是你,你哥哥是你哥哥,他為你所做的這一切、為孤兒院所做的這一切,並不是希望誰來繼承什麼,或跟他一樣扛起什麼責任,而是你們能因為他的所作所為,而能夠有朝一日迎向光明,這才是唯一不辜負他努力的辦法,不是嗎?」

立華咲奈低下頭,幼時孤兒院的朋友們、修女、守衛,還有哥哥的容顏,清晰地浮現在了腦海。

「他啊……不要說是有血緣關係的你,即使是沒有血緣其他孩子,他都真正的把孤兒院的大家當作家人,愛著你們。」

如果哥哥還活著的話,會對自己說些什麼呢?

「什麼都沒做,事後再來後悔,那隻不過是幼稚的任性而已,然後就會一生抱著這份歉疚,做什麼都不快樂;但如果自己真的盡力了,好好的思考過、努力過、哭過笑過,那麼最後即使後悔,也不會對不起自己。」

哥哥一定會面帶微笑,凝視著環繞舊區的高大圍牆,對自己這樣說吧。

而自己,大概會穿著破舊的連衣裙,坐在缺了蓋子的木箱上,一邊啃著哥哥偷偷為自己藏的饅頭,一邊搖頭晃腦。

「所以去吧,不用擔心什麼,如果你所相信的是正確的,就去做吧!」

母親與哥哥的印象重疊在了一起,立華咲奈眼中,母親的身影再度模糊了起來。

「真是的,怎麼又哭了。」

立華明日香把女兒抱進懷裡,溫柔地安撫。

「不用擔心媽媽這邊,如果你痛苦,媽媽看著不開心的你,會更加心痛,但如果你能每天開開心心的,即使沒辦法當面見到你,但我也一樣會為你感到發自內心的喜悅。」

「對不起……母親大人……」

「沒有不希望看到自己孩子展開翅膀飛翔的父母嘛!我們畢竟……是家人,對吧?」

立華咲奈在母親的懷裡點點頭。

「無論如何,你都是我最愛的……最驕傲的女兒,不要再被伊藤家的貴族包袱束縛住了,而是僅僅作為我的女兒,僅僅作為立華咲奈,去放手一搏吧。」

立華明日香眼眶也濕潤了起來。

或許還是有點不捨吧,如果未來見不到女兒的話。

但如果自己成為女兒的負擔,甚至造成她心中的傷痕的話,這是她更不願意看到的。

即使沒有血緣的連繫,她還是比誰都還要愛這個孩子。

無論現在,或是未來,她都會繼續愛下去。

畢竟,是母親嘛。

夜也深了,母女倆平復情緒之後,又開始往常那樣例行的聊天,直到超過熄燈時間,醫護人員發現並把她們強制送回房間,立華咲奈才依依不捨地跟母親道別。



今天是約定好的日子,羅特盧爾坐在了咖啡廳的般開放式包廂內,瞪著熱咖啡飄起的白煙發愣。

劫囚事件之後,他頹廢地過了幾天,除了重新感受到自己的無力以外,痛苦、歉意與挫敗感,無時無刻不折磨著他的心靈。

明明手上握著能夠拯救時千河的資料,卻沒有出手,除了尼亞家派來的監視者人數太多、施壓太大之外,羅特盧爾自己不敢聽身反抗家族的權威,也是一個原因。

為此哈絲黛兒也相當不諒解,這幾天也聯絡不上。

「叮鈴!」

咖啡廳的門被打開,門上掛著的鈴發出了清脆的聲響。

一對姊妹走了進來,姊姊差不多是十六、七歲的年紀,而妹妹則莫約十二、三歲,兩個人都有相當吸睛的外表。

「你就是羅特盧爾吧?」

年紀比較大的姊姊冷著一張臉,劈頭問道。

「哇哇哇!姊姊你這樣太沒禮貌了啦!」

妹妹趕緊打圓場,一邊安撫姐姐的情緒,一邊向羅特盧爾賠不是。

「那個……那個……抱歉,羅特盧爾大人,讓您久等了,我們是莫斯克先生收養的孩子,我叫雪蘿,這邊是我姊姊,叫做夏莉。」

「喔……來了啊,請坐。」

羅特盧爾點點頭,招呼著兩姊妹。

雪蘿溫順地點點頭,坐到了位子上;夏莉則看著羅特盧爾,皺起了眉頭,但並沒有多說什麼。

「呃……是這樣的,莫斯克先生生前與我認識,我受過他不少恩惠,個人對他也是相當感激,他生前將你們二位託付給我,我作為最高貴族的子嗣,自然會幫忙照顧兩位,你們有什麼需求儘管提沒關係,只要我能辦到的肯定會盡力去做。」

羅特盧爾說著說這,忽然又想起了時千河的事情,話語的後半段忽然變得有些虛浮。

夏莉臉色一沉:

「不需要,莫斯克先生有留足夠的財產給我們,提亞家也會給予經濟支援,你是多餘的。」

「哇哇哇!姊姊!……抱歉姊姊平時不是這樣子的!她雖然有點不太容易親近,但她其實很溫柔的,可能是今天心情比較不好還是身體不舒服,請羅特盧爾大人見諒。」

「是這樣嗎……嗯……不過兩位都還未成年吧,我想或許需要……」

「我說過不需要了你是聽不懂嗎?」

夏莉拍著桌子站了起來,吸引了咖啡廳所有人的目光。

「就憑你這種傢伙,怎麼可能有能力代替莫斯科先生照顧我們……」

夏莉一邊說著,晶瑩的淚水沿著臉龐滑下。

「雖然很抱歉,不過我覺得以經濟條件或是家族資源的話,應該是不會輸給莫斯克先……」

羅特盧爾還沒說完,夏莉隨手抄起了桌上的水杯。

「姊姊!」

雪蘿連忙撲上去阻止夏莉的行為,但還是晚了一步。

整個咖啡廳彷彿時間停止了,有些裂紋的玻璃杯摔到地上,一邊撒著水一邊打轉著。

一道血痕從羅特盧爾的右額角流了下來。

「你什麼也不懂、什麼也不了解,何況看看你現在這個樣子,你連自己都照顧不好了,你還能照顧的了誰,一個看上去什麼都做不了的人,憑什麼說自己不會輸給莫斯克先生。」

夏莉說完,跑出了咖啡廳。

「姊姊!哇哇哇……對……對不起,羅特盧爾大人,我……我們……」

「沒關係的……」

羅特盧爾揮揮手,表示不追究。

雪蘿深深一鞠躬,轉身邁出腳步,準備追上姊姊。

「雪蘿。」

羅特盧爾出聲叫住了她。

「我現在看起來,真的這麼靠不住嗎……」

雪蘿轉了過來,有些為難地躊躇了一下:

「呃……那個……那個……我相信羅特盧爾大人本來不是這個樣子的,我也有在看新聞的嘛……還有姊姊到現在還沒接受莫斯克先生已經過世的事情,情緒比較容易激動,希望您包涵……還有……那個……我相信,過幾天等姊姊平靜下來了,羅特盧爾大人也恢復過去那樣的萬全狀態的時候,我們再坐下來談談吧!一定會有不一樣的結論的。」

雪蘿對羅特盧爾露出大大的笑容。

她的話每一字每一句打在羅特盧爾的心上,羅特盧爾這才發現到,雪蘿的笑容中,帶著一點悲傷。

或許,她也還在為了莫斯克的死而難過著吧。

連這個都沒察覺到的自己,真的是……。

「嗯……今天抱歉了,我們改天再約吧,勞煩你了。」

「不不不,這裡才是要向您說聲對不起,那麼我先告辭了。」

雪蘿有些擔憂地看了眼羅特盧爾的傷口,但還是決心轉過身去重新邁出腳步,打開店門,朝姊姊跑走的地方追去。

真是的,自己為什麼會疏忽這點小事呢?

沒有考慮到姊妹倆的心情,口沒遮攔地說出容易刺痛他人的話,明明自己是處於被動的一方,卻表現得那麼高傲。

自己本來是不應該犯這種小錯的,到底怎麼了。

羅特盧爾透過窗戶的反光,看到了自己的臉孔。

除了抽痛的額角與依然在流的血以外,漂亮的金髮也沒有好好整理過。

「是不是……忘記刮鬍子了啊……」

羅特盧爾對著鏡子,摸了摸自己布滿鬍渣、有些刺手的下巴。

「對不起…這位客人,需要幫您叫救護車嗎?或是我們這邊有緊急醫療用品……」

「啊……抱歉了,能給我些處理傷口的醫療用具嗎?謝謝!」

服務生快速地跑到了櫃檯後方,翻找著緊急醫務箱。

該振作了……羅特盧爾,別說什麼最高貴族了,就連一個小女孩都看不起你,不是嗎?

羅特盧爾拿起小湯匙,卻在攪動咖啡的奶泡前停住了。

拉花那複雜優美的圖案,讓他猶豫了下。

然後他笑了,毫不留情地將小湯匙插進咖啡中。

為了那圖案,忘記自己本來喝咖啡的目的,豈不是本末倒置嗎?

選擇,本來很簡單的,是自己卻想太多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