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ound ５：變數

　　鏗鏗鏗────啪躂啪躂啪躂啪躂……

　　拳擊ＫＯ的回合結束鐘聲響徹海邊天際，驚嚇無數隻海鷗。

　　「還好嗎？」

　　「呼…呼…還可以。謝…呼…謝謝副隊長。」

　　先自行脫下拳套的陳江，蹲下身幫被自己擊倒的對手脫下拳套與護頭套。躺在擂台上的軒豪，則一邊喘氣一邊表達謝意。

　　此時擂台下觀戰的部分女生，發出了像是看到珍貴景象而興奮的尖叫聲：

　　「呀！！！也太閃了吧？不覺得那個噁男越來越沒那麼討人厭了嗎？」

　　「對啊對啊！什麼時候變得這麼有禮貌？明明剛加入我們拳擊隊的時候，跟隊長一樣讓人反感。」

　　「正所謂『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再怎麼爛的噁男，也會被副隊長溫柔又有力的拳頭給感化啊！」

　　…

　　…

　　「…切。」

　　耳聞台下女孩們的議論紛紛，禾辰不以為然。畢竟真正有在加強嚴格訓練軒豪的人，還有真正關心好兄弟的人，禾辰認為除了自己，別無他人。而且……

　　「唉呀～唉呀～我們的隊長是不是在吃醋呢？」

　　昨日身穿小學泳衣的馬尾少女，今日卻是一身紅色比基尼。

　　「蛤？講三小？」

　　本來身著紅色比基尼的禾辰，今日則是改穿黑色的款式。

　　「隊長吃醋的對象是阿江還是阿豪？」

　　「什麼吃醋…我幹嘛要吃醋？」

　　聽出鈺儒弦外之音的禾辰，即使有一瞬動搖，仍舊裝傻到底。

　　「不然我換個問法好了…隊長喜歡的人是阿江還是阿豪？」

　　「當然是阿ㄐ…豪啊？但妳別誤會，我跟阿豪之間是好兄弟的感情。我對他沒有任何邪心，他也一直把我當作男生看待。」

　　「那阿江呢？妳對阿江是怎麼看待的？」

　　看出禾辰差點說溜嘴的鈺儒，玩心大開。還沒步上擂台，便開始對禾辰丟出如刺拳般的試探。

　　「當然是超ㄒ…討厭的對手啊？有著深仇大恨的競爭對手！」

　　禾辰的回答，目前都在鈺儒的計算之內。

　　「也就是說…是『大戰爭』的關係嗎？」鈺儒歪著頭。

　　「對！就是『大戰爭』！」

　　禾辰雙手叉腰，理直氣壯。

　　「『阿辰阿江大戰爭』。」鈺儒擅自補充。

　　「沒錯！」

　　「就跟『PekoMiko大戰爭』一樣。」

　　「呸口咪口？那什麼碗糕？」這次禾辰聽不出鈺儒的弦外之音。

　　「噗…沒什麼。是說等一下我跟隊長妳對練的時候啊…如果我不小心ＫＯ隊長妳的話…我可以跟阿江告白嗎？」

　　「當當當當…當然可以啊？這種事情…幹嘛特地問我？」

　　目前擂台下內心世界的「拳擊賽」裡，禾辰遭受鈺儒一記鉤拳重擊…但外表仍裝作沒事一樣。

　　「時間差不多了，隊長我們趕快準備上擂台吧？」

　　「哦…嗯。」

　　結束對話的兩人，一邊穿戴上擂台時該穿的護具，一邊各自思考著剛才的對話：

　　「這傢伙等一下要去跟阿江告白…不知道阿江會不會接受……」

　　忐忑不安的顫抖正悄悄腐蝕著禾辰。

　　「雖然有點對不起阿江…但我不得不這樣做！」

　　鈺儒暗自下定決心，要藉由自己剛才在台下的話語攻勢，再透過台上自己的雙拳，親自教訓禾辰。

　　…

　　…

　　「還請隊長拳下留情。」

　　「留情的話，就不能讓妳學到東西。」

　　「哈！彼此彼此。」

　　步入擂台上的兩人，延伸自擂台下的修羅場，點燃了醞釀已久的戰意。

　　鏗────！

　　這次的鐘聲由道中拳擊隊副隊長陳江，親手敲響。

　　正式拉開身為老手的隊長禾辰，與身為新手的林鈺儒之間，女子拳賽的序幕────

　　「ＢＯＸ！」

　　丁教練喊出了聽似英語箱子的名詞，實際上卻非此意的動詞。

　　一紅一黑的身影來回穿梭，若是用相機長時間曝光的話，將會在擂台上畫出一幅火焰與岩石正在激鬥的山水圖。

　　畫上赤影所吸引的目光來自軒豪，圖上墨跡則受陳江凝神注視。

　　「咻咻咻！」

　　禾辰率先打出三顆連擊的刺拳，既不是試探對手，也非測量與對手之間的距離，而是為了速戰速決。前兩顆刺拳所瞄準的是對手臉部，最後一顆刺拳則是半蹲瞄準真正進攻的目標────腹部！

　　「咻！」

　　外加一記直拳，毫不留情地衝擊鈺儒的腹肌與腸胃。

　　「嗚咕…」

　　鈺儒口中露出了半個護齒套，彎腰蹲在擂台中央。

　　眼見開場就是老鳥虐菜鳥的３拳，於心不忍的陳江，一手抓起桌上的毛巾，準備丟向擂台中央……

　　「先不要！」

　　軒豪抓住了陳江即將拋出毛巾的手。

　　「可是……」

　　知道禾辰本來就討厭鈺儒的陳江，從兩人上擂台前的火藥味來看，難保禾辰不會失去理智而出手過重。因此陳江擔心類似過去的悲劇，會再度降臨在鈺儒身上。

　　「不用擔心，我相信她們不會有事。尤其是儒…鈺儒」

　　「你是說…儒？」

　　「嗯，她可能已經比我們想像中的還要強了。」

　　面對軒豪的回答，陳江感到相當驚訝地方的有兩點：

　　一方面是軒豪似乎比自己還要了解鈺儒，另一方面則是第二個稱呼鈺儒為「儒」的男生，竟然就在眼前！？

　　「好吧，我相信你…還有儒。」陳江暫時放棄了中止擂台上兩人對打的念頭。

　　話雖如此，軒豪還是不自主地把擂台上的禾辰想成是自己…

　　…不單只是在幻想自己要是能像禾辰一樣強就好，更是一種想獨佔名為鈺儒的人肉沙包念頭，取代了當初單純厭惡鈺儒的心情。

　　面對自己「討厭」的人，要是能親自用自己的雙拳去「征服」的話…

　　被軒豪揍到不甘流淚而出拳反擊的鈺儒、
　　被軒豪揍到煩躁憤怒而出拳反擊的鈺儒、
　　被軒豪揍到露出邪笑而出拳反擊的鈺儒…

　　隨著畫面在腦中回播次數增加，耳殼的赤紅也逐漸加深。但軒豪隨即大力搖頭，試圖忘掉那些畫面。

　　「1、2、3、4────」丁教練開始讀秒。

　　「…我改變主意了。」

　　起身擺出戰鬥姿勢的鈺儒打斷了教練的讀秒。

　　「不管誰輸誰贏，我都要去做那件事！」

　　鈺儒考慮到陳江就在擂台之下，把「向陳江告白」改口說是「那件事」。

　　「那件事？…欸！？不是啊，當初說好不是這樣！！」

　　禾辰內心的不安加速擴大侵蝕。

　　「有什麼事你們到擂台下再說，專心練習好嗎？ＢＯＸ！」

　　「是的教練！咻！」

　　眼看禾辰再度露出不安神情的鈺儒，丟出了帶有邪笑的刺拳。

　　「…唔！」

　　內心已有相當程度動搖的禾辰，反應開始失常…本該輕易閃躲或防禦的拳頭，精準打在禾辰的額頭上。

　　「哈！就是這個感覺！咻咻！」

　　鈺儒趁勝追擊，隨即再補上１顆刺拳與１顆直拳。

　　「咻！」

　　再一顆鉤拳…分別擊中禾辰的眼、鼻、臉。

　　「怎麼…可能…」

　　不敢置信鈺儒實力突飛猛進到這種地步的禾辰，雖然認為自己會被對手ＫＯ這種事應該仍不太可能發生，但也開始擔心自己可能會被對方用計分的方式打敗。

　　信心動搖的同時，內心又要不斷應付鈺儒說出「不管誰輸誰贏，我都要去做那件事！」這句「拳」的攻擊…

　　禾辰開始露出一絲害怕的表情。

　　「嘻嘻…就是這個表情！就跟以前的阿豪一樣～」

　　先前軒豪被鈺儒拳頭ＫＯ之前掙扎的畫面，開始不斷在鈺儒的腦中小劇場中重複回放…或許這正是拳擊充滿「青春活力」的原因，鈺儒漸漸體會出了拳擊的「魅力」所在。只要暫時把對手想像成是自己「討厭」的人的話…

　　「…說不定我能ＫＯ妳哦？」鈺儒開啟了女王模式。

　　「不可能！咻…咻咻…咻咻…咻咻咻！」

　　首次在女對手身上感受到壓力的禾辰，加快腳步移動，開始拚命進攻…但慌亂的拳頭，都被鈺儒成功防禦或躲過。

　　越是沒有成功揍到對方，禾辰越是焦急，節奏逐漸雜亂無章了起來。

　　「哈哈哈哈哈！隊長妳在打哪裡啊？不是很厲害嗎？」

　　鈺儒嘲諷的笑聲，字字如拳，刺激在禾辰的淚腺上。不甘與不安的淚水模糊了視線…眼前突然一團巨大的鮮紅────

　　碰！

　　「…欸？」禾辰頭殼一陣暈眩。

　　「再給妳這拳！」

　　鈺儒的上鉤拳不留禾辰喘息機會。

　　磅！！

　　下巴慘遭重擊的禾辰，雖然護齒套不至於有被擊飛，但仍有不少唾液濺灑於空中────

　　碰！

　　禾辰倒臥擂台地板。

　　「可惡…明…明明只有…阿江可以揍倒…」

　　禾辰不願相信自己會被陳江以外的人擊倒。

　　由於這是第一次有陳江以外的隊員，也是第一位女生擊倒禾辰，台下男生們全都露出不敢置信的表情，女生們則是又驚又喜的歡呼起來：

　　「耶～～報應啦報應！隊長活該！」

　　「性平社社長加油！揍爆我們的噁爛隊長！」

　　「隊長就快點退位啦！」

　　「揍．爆．她」

　　「揍．爆．她」

　　「揍．爆．她」

　　「揍．爆．她」

　　…

　　…

　　「３、４、５、６……」

　　丁教練的讀秒不知不覺已經過半。

　　「嘻嘻…再不起來就輸了哦？」鈺儒「善意」提醒了禾辰。

　　「不用妳說我也知道！！」

　　禾辰一聲怒吼，一鼓作氣站了起來，擺出戰鬥姿勢。

　　「ＢＯＸ！」回合繼續。

　　「隊長辛苦了～這是我給妳的一點心意！！」

　　才剛站起來的禾辰，就被熟悉的一拳灌入腹部……

　　「阿…江？」

　　面對流暢又標準的腹擊拳，加上淚水模糊的視線作用下，禾辰開始產生陳江就在眼前錯覺。

　　「蛤？」

　　「阿…江你的拳頭…好────」

　　禾辰中途「發情」的反應出乎鈺儒意料…

　　「誰跟妳阿江！誰跟妳阿江！」

　　…於是加碼贈送兩拳腹擊。

　　「嗚…咕…阿江你的拳頭…怎麼變弱了？」

　　節節敗退的禾辰，被鈺儒的拳頭逼至擂台邊緣。

　　試圖揍醒對手的鈺儒非但沒有成功，反而更加重了對方的「症狀」。這讓女王從原本的得意洋洋，轉變成了惱羞成怒。

　　「我是林鈺儒！不是陳江！」

　　此時鈺儒決定不再攻擊腹部，轉而瞄準禾辰的臉。想要在ＫＯ對方之前，讓她認清現實！否則難消────

　　「妳想跟阿江對打那是妳家的事！」刺拳擊中禾辰的額頭。

　　「我他爸不爽的是…」直拳擊中禾辰的鼻子。

　　「阿豪是只有我才可以揍的人肉沙包！」鉤拳擊中禾辰的右臉。

　　「妳憑什麼體罰他？！」鉤拳擊中禾辰的左臉。

　　────「獵物」被侵佔的恨意！！

　　「１、２、３、４……」

　　重心不穩的禾辰再度倒落地板。

　　…

　　…

　　「三小啦！？」

　　台下聽不下去的軒豪，一把抓住毛巾，準備要往擂台上丟…但這次卻被陳江制止：

　　「我們要相信儒…也要相信阿辰！你看阿辰的臉。」

　　本來眼見禾辰失常，甚至出現幻覺，所以早就打算拋出「救命毛巾」的陳江，就在剛才鈺儒發表完情緒言論之後，發現禾辰露出了久違的邪惡笑容…於是放棄了丟毛巾的念頭。並把手指向禾辰，想要藉此機會分享經驗給軒豪。

　　「臉很腫啊？有鼻血，還有熊貓般的瘀青。」

　　然而軒豪從來都不曾注意到禾辰的邪笑。畢竟能讓軒豪注意到的邪笑，大概也只有來自鈺儒的臉上。

　　「站．不．起」

　　「站．不．起」

　　「站．不．起」

　　「站．不．起」

　　此時台下女生們也開始呼喊。

　　…

　　…

　　「哼哼…原來如此。」

　　禾辰再度迅速爬起了身，用手臂擦乾了眼淚，在讀秒結束之前擺出了戰鬥姿勢。

　　原來方才鈺儒因為惱怒而脫口而出的話語，不巧成了使禾辰清醒的「醍醐灌頂」。困擾禾辰的不安與恐懼，就在鈺儒憤怒的「真心話」之下一掃而空…

　　「嗯？這樣還不能打敗妳嗎……」

　　然而鈺儒此時仍不知，當初用「要向陳江告白」這個謊言來影響禾辰心緒的計策，此刻已被禾辰看透。

　　「ＢＯＸ！」丁教練看禾辰擺出戰鬥姿勢後馬上喊出。

　　「嘿嘿…這一戰真是受益良多啊！」

　　對禾辰來說，這次的對打練習，不僅能從鈺儒的「拳」力以赴，看出她實力大概落在什麼範圍。擂台下與擂台上的種種語句，也透露出一些寶貴的情報。

　　「看來揍扁阿儒妳之後，要來好好跟妳聊聊囉～咻！」

　　「什…什麼？『阿儒』？」

　　第一次聽到這種稱呼的鈺儒瞬間遲疑，慢了一步反應。此時禾辰快如閃電的刺拳已近在眼前────

　　鏗────！

　　就在拳頭只差１公分就能擊中鈺儒鼻尖中央的時候，時間剛好來到回合休息的階段。

　　「…欸？」

　　「真可惜…只好下回合再回敬阿儒妳的『用心良苦』囉？」

　　來到擂台角落休息的鈺儒難以理解，剛才因為精神恍惚而處於劣勢的禾辰…

　　為什麼突然又變回那個熟悉又讓人厭惡的模樣？
　　難道「打算向陳江告白」這句話已經無法對她造成打擊了嗎？
　　而且…怎麼突然用起「阿儒」這種噁心的稱謂？
　　「用心良苦」又是什麼意思？

　　鏗────！

　　就在鈺儒百思不得其解的時候，回合鐘聲敲響。

　　「ＢＯＸ！」

　　身形較為嬌小的鈺儒，近身鑽進禾辰的空隙攻擊是比較有利的戰略。上一回合的腹擊拳也是在這種情況下才能打出來。然而此時禾辰雖然依舊鼻青臉腫，但是散發出來的氣場已經跟上一回合大不相同……

　　「咻！咻咻！咻！咻咻……」

　　恢復一定體力與精神的禾辰，透過手臂較長的優勢，短短幾秒就丟出無數顆刺拳。這使得鈺儒有所忌憚，難以捉準接近禾辰的時機。就在鈺儒一邊與禾辰保持距離，一邊思考該如何進攻的時候……

　　「阿儒妳怎麼變得跟以前的阿江一樣？再不進攻的話…就『咻咻』妳哦？」

　　禾辰突然跨前一大步的一顆刺拳，拉近了雙方之間拳頭與臉的距離。

　　不及避開拳頭的鈺儒，只好趕緊採取做出防禦的頭部的架式。

　　「是說…原來我的秘密已經被妳知道了啊？」

　　不料禾辰竟又多跨了一小步，嘴唇靠近鈺儒耳邊輕聲細語……

　　咚！！

　　鈺儒腹部傳來一陣劇烈聲響。

　　「那我是不是也算知道了妳的秘密呢？妳喜歡阿ㄏ…不，應該說…妳『喜歡揍阿豪』的對吧？」

　　咚！！

　　第２顆拳頭來到相同的位置。

　　「嗚咕…」

　　「還是說…妳『喜歡』的是『阿豪被妳揍的樣子』？」

　　咚！！

　　禾辰補上第３顆重拳，並將拳頭以左右來迴旋轉的方式，將鈺儒的腹部凹得更深……

　　「咕…嘔……」

　　「如果妳之後肯聽我的話配合，我會幫妳守住秘密哦？」

　　鈺儒忍不住吐出了護齒套，禾辰隨即停止耳語，拉開距離不再攻擊。

　　「１、２、３、４…」讀秒開始。

　　「妳爬起來的時候，就順便回答要不要接受我提出的條件。」

　　蜷曲在地的鈺儒，試圖奮力起身的同時，腦袋也不停運轉…

　　「喜歡揍阿豪」跟「喜歡阿豪被揍的樣子」什麼的…明明就不算是什麼秘密，為什麼禾辰會認為是秘密呢？

　　「…８、９、１０！」

　　鏗鏗鏗────！

　　直到鐘聲結束，鈺儒不但起不了身，就連剛才內心一連串疑問都得不出結論。

　　「隊…長，為什麼妳剛才說的那些…說是我的秘密？」

　　「不會吧？連妳也搞不懂自己的心意嗎？太遲鈍了吧…算了！當我沒說好了。」

　　「欸？」

　　「來說另一件事好了，我之後不會再對阿豪做過火的事情…像是用拳頭體罰他，或是找他玩阿魯巴之類的。」

　　「是…嗎？」

　　鈺儒難得看見禾辰露出嚴肅的神情。

　　「嗯，對不…啊不對。」禾辰欲言又止。

　　「…嗯？」

　　「雖然我『不喜歡妳的拳頭』，但是…『妳揍得很棒哦』。」

　　先行脫下拳套的禾辰，蹲下身幫鈺儒脫下拳套，向鈺儒伸出了手。嘴角揚起的既非邪笑，亦非嘲笑。

　　「阿江…！？」

　　ＫＯ禾辰的計畫失敗就算了，讓鈺儒更不敢相信的是…竟然一瞬間在禾辰的臉上，看到了陳江溫柔的一抹微笑！？

　　鈺儒緩緩伸出了手……

　　「蛤？阿江在台下，我是阿辰啦！不要連妳也像我一樣看到幻覺好不好？」

　　「阿…辰？」

　　被禾辰抓住手臂的鈺儒，站起了身。

　　此時禾辰的雙臂突然繞至鈺儒背後，輕輕抱住了鈺儒。

　　「等等！妳要幹嘛？」

　　「…妳忘記拳擊手比完賽都會互相擁抱一下嗎？」

　　「哦…好像是耶？」

　　鈺儒想起了電視常播的拳賽畫面…確實拳擊手比完賽後會彼此擁抱表示禮貌跟敬意。

　　「那個…我、我知道…錯了，對不…不、不是，我是說謝謝妳…願意陪阿豪，還有…謝謝妳揍我。」

　　此時女孩哽咽的聲音傳至鈺儒耳中…滴在鈺儒肩膀上的淚水，是女孩對好兄弟的歉意，也是女孩不再害怕「競爭對手」遠離自己的安心。

　　「不、不客…氣？」

　　面對這種「贏家抱在輸家身上哭泣」的現況，鈺儒想不出其他適合的台詞應對。贏家的眼淚，也讓鈺儒開始思考…也許剛才自己真的說得太過火也說不定…

　　鈺儒輕輕地拍了拍禾辰的背。

　　逆轉的戰局，以及跌破大家眼鏡的大和解，讓在場拳擊隊的隊員們開始一陣騷動。

　　「怎麼回事啊！？『我是人肉沙包』跟『願意陪我』是三小啦？這在演哪齣啊？」

　　滿頭問號的軒豪，向擂台上的兩位女孩發出了不滿的抗議。

　　而一旁的陳江，則是頂著滾燙的耳殼，不斷思考…為什麼她們都會在擂台上錯把對方看成是自己？

　　「閉嘴啦！智障阿豪！」
　　「惦惦啦！北七阿豪！」

　　意識形態相左的兩位女孩，第一次達成了共識。

　　「噗…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

　　「笑死！阿儒妳幹嘛學我啦！」
　
　　「哪有？明明是我先出聲罵阿豪的，妳才在學我！」

　　正所謂「不打不相識」：沙灘擂台上，少女之間的友誼種子，在拳頭與笑聲的澆灌之下，萌生新芽。

　　…
　　…

　　戰敗的身體雖是處處瘀傷，內心卻是朵朵花開。

　　鈺儒回到民宿房內，哼著歌梳洗一番之後，點了點手機的螢幕，再度打開了「虹岩強地」粉專的私訊視窗，準備向小虹分享今天的心情變化……

＊＊＊＊＊＊＊＊＊＊＊＊＊＊＊＊＊＊＊＊＊＊＊＊＊＊＊＊＊＊＊＊＊＊＊＊＊

　　噗氣────轟隆轟隆轟隆轟隆…

　　藍色遊覽車停靠在民宿門口外的道路旁。

　　「大家排隊上車後看到座位就坐，不要挑位子，不然會擋到後面上車的同學。」丁教練正使用擴音機上的麥克風。

　　這次的拳擊合訓雖然辛苦，但因為是第一次在海邊舉辦，因此對道中拳擊隊的隊員們來說，也是一趟新鮮好玩的青春之旅。然而合訓不知不覺迎來了尾聲，大家也只能拖著依依不捨的腳步，依序踏上車廂樓梯……

　　為了在回程途中，多拍攝幾張車窗外的風景留作紀念，陳江一上車，馬上選了最後一排靠窗的座位。

　　「阿江…可以坐你旁邊嗎？」

　　熟悉的聲音，卻是不同的語氣。平常總是以自我為中心，不顧他人感受的禾辰，這次卻一反常態，拿出了一點事先詢問的禮貌。

　　「就算我用拳頭拒絕妳，妳也還是會硬要坐吧？」

　　陳江試探性的輕輕揍了禾辰的肚子，要看禾辰是否會露出本性，甚至反擊。

　　「什、什麼嘛？說得我好像很自私……」

　　禾辰臉頰微赤，輕輕回敬了一拳在陳江的臉上。這次的態度已經不再像之前那樣囂張跋扈，而是出乎意料之外的…楚楚動人？

　　第一次看到禾辰展露這一面的陳江，心跳瞬間快了３拍。沒想到禾辰的拳頭除了可以帥氣調皮，也可以嬌羞可愛。

　　「啊就事實啊？咻！」

　　陳江故作鎮定，加強拳頭進攻的頻率，力道控制在３成左右。

　　「好啦事實就事實！討厭！」

　　坐下的禾辰也在控制好力道的情況下，加強了拳頭攻擊的次數。

　　「唉…又來了嗎？」

　　隊長與副隊長在多數人眼中的深仇大恨，在鈺儒眼中只不過是禾辰與陳江之間的打情罵俏。機關算盡的她，看到這種畫面，嘆了一口無力回天的氣。

　　「阿儒！來坐我旁邊。我要夾在妳跟阿江之間，當妳們的電燈泡。」

　　「別去勉強人家。與其當電燈泡…不如來當我跟儒的人肉沙包。」

　　陳江再度找到藉口，丟出挑釁的腹擊拳。

　　「才不要！你才是我的人肉沙包！」

　　禾辰再度恢復任性的態度，打出挑釁的顏擊拳。

　　「好啦好啦，你們別吵到其他同學，我坐我坐。」

　　兩人紅著臉眉開眼笑，互相用拳頭溝通的畫面，還是不免衝擊了鈺儒的淚腺。擔心被人看到臉上淚水的鈺儒，趕緊用手臂擦乾之後，迅速坐在禾辰的旁邊。

　　「耶！阿儒最棒了！」

　　像小孩子撒嬌一般，禾辰開心地抱住了鈺儒，這也是鈺儒不曾看過禾辰的一面…

　　「阿哈哈，還好啦。」

　　…鈺儒苦笑著，心想也許是該放下的時候了。

　　「大家都上車了嗎？１２３４……」丁教練開始清點人頭。

　　「阿丁！阿豪還沒上車！」禾辰舉起手。

　　「他怎麼那麼慢啊？」丁教練難得露出不耐的表情。

　　「教練我去找他！」

　　自告奮用的鈺儒，不等丁教練回應，馬上衝下車跑進民宿門內。

　　「噗、噗哧…」

　　禾辰摀住嘴，背部上下抖動。

　　「呃…什麼事那麼好笑啊？」陳江問。

　　「別跟其他人說哦…你看這個。」
　　
　　禾辰拿出了一台手機，畫面顯示通訊軟體的對話：
　　－－－－－－－－－－－－－－－－－－－－－－－
　　　　　　　　　　　　　　「教練說車子故障了，
　　　　　　　　　　　　　　　　　　會派人來修。
　　　　　　　　　　　　　　　大概１小時才會好， 　
　　　　　　　　　　　　　　　要大家先回房休息，
　　　　　　　　　　　　　　　　　　等教練通知。」

　　阿豪：
　　「（『知道了』的貼圖）。」
　　－－－－－－－－－－－－－－－－－－－－－－－
　　…
　　…

　　「這不是儒的手機嗎！？」陳江認出了手機的主人。

　　「對啊，是我剛才抱住阿儒的時候…嗚咕！」

　　禾辰話還沒說完，陳江５成力量的拳頭就已經抵達禾辰腹部…一切都在禾辰意料之內。

　　「下次不可以再這樣了…唔！」

　　一手拿著手機的禾辰，另一手則是本能似地握成拳狀，擊向話還沒說完的陳江…臉頰因此變形。

　　互毆的兩人，此時面容就像酒醉微醺似的，並且都翻成了白眼……

　　…
　　…

　　此時來到軒豪房間門口的鈺儒，不顧敲門禮儀，怒氣沖沖直接打開房門：

　　「搞什麼東西！大家都在等你耶？想被我揍是不是？」

　　「嗚啊！嚇死我！近來先敲門好不好？」

　　像是差點被發現什麼秘密一樣，躺在床上的軒豪趕緊把某個物品藏進自己的棉被底下。

　　「你還敢躺在床上悠哉悠哉？被子裡藏什麼？」

　　「就…手機啊？」

　　「這種時候你還玩手遊？看來不揍你是不行……」

　　鈺儒握緊拳頭，走向軒豪床邊。

　　「等等等等等等一下！！沒有在玩手遊啦…是、是在看妳傳給我的訊息…妳看！」軒豪高舉自己手機。

　　「教練說車子故障了，會派人…等等！我哪有傳這個訊息？」

　　不敢相信軒豪手機畫面所示的鈺儒，準備想從口袋拿出自己的手機……

　　「欸？！啊我的手機咧？」

　　鈺儒東摸摸西摸摸，就是找不到本應在自己身上的手機。

　　「會不會是被阿────」

　　「你手機借我一下！我要確認你是不是看錯傳給你訊息的人。」

　　不待軒豪把話講完，鈺儒直接從對方手中取走手機…畫面就在取走過程中，觸控螢幕不慎被鈺儒的手碰到，從通訊軟體的畫面切換成桌布────

　　是一位雙手戴著拳套，身穿小學泳衣的少女，臉頰微腫，滿身大汗昏睡在擂台上…嘴角旁邊還有掉落的白色護齒套。

　　「…變變變變變變態！這這這這這這你偷拍的嗎！？趁我被阿江ＫＯ的時候偷拍的！？好噁好噁好噁！！」鈺儒大驚失色。

　　「才不是我拍的！是阿辰她傳給我，說要我拿這個來當作『臥薪嘗膽』的桌布…希望我可以在新人賽上ＫＯ妳啦！」

　　「哼！果然不該相信她會改邪歸正，看來我的手機應該也在她身上…你沒有拿這張照片做什麼奇怪的事吧？」

　　「沒、沒，絕對沒有！」

　　軒豪擔心鈺儒會一手掀開棉被下的另一個秘密。

　　「好可疑…因為你剛才像是要藏手…算了。趕快整理好東西，我在房外等你。」

　　「…好、好！」

　　軒豪趕緊從床上起來，匆忙收拾行李。就在軒豪安心剛才某項秘密行動沒有被鈺儒發現的時候…

　　「忘了跟你說，回去之後再陪我去一下『地下拳擊場』，我還是要懲罰你一下。畢竟你沒有經過我的同意，就擅自用那張照片當桌布。皮給我繃緊點！」

　　準備關上房門的鈺儒補充了一些「注意事項」。

　　「…是。」軒豪發出了覺得自己很衰的回應。

　　鈺儒關上房門後，背靠在一旁牆上閉目，雙臂抱胸。看似在靜靜等待，內心則是止不住想馬上揍軒豪的衝動……

　　「你敢用我那張照片當桌面…只要照片流出去，我就把那天那張照片也流…呃？」

　　此時鈺儒才察覺到自己的雙重標準：當初自己也是未經軒豪同意就擅自拿來當手機桌布……

＊＊＊＊＊＊＊＊＊＊＊＊＊＊＊＊＊＊＊＊＊＊＊＊＊＊＊＊＊＊＊＊＊＊＊＊＊

　　「我再清點一次人數哦！１２３４……」丁教練用手指著人頭。

　　「喂！手機還來！」

　　「剛才掉在妳的座位上，在這裡～來。」

　　「少騙人，明明就妳偷拿走的！」

　　鈺儒以為一旁的陳江不知道真相，打算在陳江面前拆穿禾辰的謊言。

　　「ＯＫ，人數到齊…『運匠』歹勢，給你等那麼久。」

　　丁教練對耽誤遊覽車司機的時間感到不好意思。

　　「ㄅㄨㄟ啦！ㄅㄨㄟ啦！」

　　司機搖了搖手，準備按下關門按鈕。

　　「司機等一下！！」

　　此時門外傳來一道久違的聲音。

　　「是學姊！？」
　　「學姊怎麼在這裡？」

　　車內拳擊隊的學生們開始躁動，紛紛從座位上站起探頭，想一觀車外人。

　　「這女生的聲音好耳熟…但我想不起來是誰耶？」鈺儒也嘗試探頭察看車外人的模樣。

　　「怎麼大家都突然站起來了？車外是拳擊隊的學姊？阿辰妳認識嗎？」軒豪不曾聽過車外人的聲音。

　　「我對這個聲音有印象，但一時想不起來…阿江你呢？」

　　「我也聽過這個聲音，而且好像不只一次…啊！好像是那天跟教練在辦公室門口談話的那個女生！？」

　　「誰啊？那個女生。」鈺儒轉頭問陳江。

　　「大家趕快回座位上坐好！學姊說要搭我們便車。」丁教練臨時宣布。

　　「哎呀，教練人真好…哈囉各位！好久不見啦～」

　　熟悉的身影踏進車內……

　　「學姊好！」
　　「學姊好！」

　　多數拳擊隊的成員向這位「學姊」打了一個整齊的招呼，如訓練有素的軍隊在向長官問好。

　　「怎麼回事啊？怎麼大家好像對這個『學姊』很尊敬啊？感覺比正副隊長…甚至比教練還要高一等的感覺？」

　　軒豪對此時的氣氛感到有些不快。

　　「瑋芯姊！？」

　　「啊啊…原來是以前夏令營的那個學姊啊。」

　　「是…發傳單的姊姊？」

　　陳江、禾辰跟鈺儒，都認出了眼前少女的面容。

　　「呃…誰呀？」

　　全隊只剩下軒豪一人狀況外，頭頂浮現一個大大的問號。

　　「現在誰是你們的隊長呢？」

　　瑋芯一把取走丁教練身上的麥克風。

　　「有！我就是隊長！」禾辰舉起了手。

　　「來，我看看是誰這麼厲害。」

　　雖然遊覽車已經啟程出發，車廂會不時搖晃。但瑋芯就像旅行團的導遊一樣，一手拿著麥克風，一手扶握走道旁的座椅，熟練地走向車廂內最後一排。

　　「這不是那天夏令營那個很厲害的禾妹妹嗎？長那麼大了啊？」

　　「嘻嘻～」禾辰露出喜歡被人稱讚的笑容。

　　「那副隊長呢？」

　　「是我。」陳江也迅速舉起了手。

　　「哇～剛才看到隊長是禾妹妹的時候就有在想…該不會副隊長就是陳弟弟了吧？那天你們讓我印象很深刻哦。」

　　「謝謝學姊那時的照顧。」陳江恭敬地微點了頭。

　　「不客氣，我喜歡有禮貌的弟弟哦。這是給妳的獎勵。嗯嘛…咻！」

　　掛著微笑的瑋芯，親了自己拳頭的拳面…拳頭輕快地點在陳江的臉上。

　　面對學姊突如其來的親暱舉動，陳江尷尬地不知該作何反應。

　　「嘖…可以請學姊不要性騷擾自己的學弟嗎？」禾辰瞬間收起了笑容。

　　「啊啊，歹勢歹勢，陳弟弟對不起。禾妹妹也不要生氣，姊姊不是故意要讓妳吃醋的。」

　　瑋芯一邊合掌道歉，一邊把眼神飄向鈺儒。

　　跟瑋芯對上眼的鈺儒，不知為何對方要看著自己。

　　「沒有啊，阿江只是我的『競爭對手』而已…我幹嘛要吃醋？」

　　禾辰用６成力量的拳頭，把不滿的情緒，揍在剛才陳江被瑋芯「親吻」的臉頰上。

　　面對禾辰突如其來的一拳，來不及做好心理準備的陳江，不小心在公眾場合有了某種反應…

　　…反應機敏的陳江趕緊補上一拳在禾辰的肚子上，試圖用自己的反擊跟手臂，來掩蓋自己身體的不可抗力。

　　在陳江７成力量的拳頭送至禾辰腹部的情況下，同樣「失算」的禾辰，也意外「ㄍㄧㄣ」不住體內直衝腦袋的慾望…

　　「…嗯啊❤」

　　…不慎發出了不該發出的聲音。

　　…
　　…

　　全車廂望向最後一排座位的視線，凝凍了空氣。

　　…
　　…

　　「禾妹妹妳還好嗎？」

　　「我、我…沒事哦。嘿、嘿嘿…」禾辰露出緊張的笑容。

　　陳江與禾辰兩人「互毆」一拳後，就裝作沒事一樣，各自不敢再對上眼…就怕自己的秘密被對方看穿。

　　兩人反應全程都有觀察到的瑋芯，揚起嘴角，眼球再度轉向鈺儒…像是在尋找什麼默契似的…

　　…然而鈺儒仍是疑惑地看著瑋芯，就連剛才陳江跟禾辰兩人的「異狀」都沒有注意到。

　　「唉……」

　　瑋芯嘆了口氣，像是在對某件事感到失望。

　　「那個…發傳單的姊…瑋芯學姊怎麼了嗎？」

　　「等一下就知道囉，姊姊會告訴妳。」

　　瑋芯對鈺儒露出微笑之後，走回丁教練的座位旁。

　　「哼…故弄玄虛。」軒豪盯著瑋芯自言自語。

　　「剛才你們禾隊長提到性騷擾，讓我想起差點忘記要跟大家講的重點────」

　　「學姊不好意思！」

　　軒豪不顧車內氣氛，舉手打斷了「導遊」瑋芯。

　　「嘿，學弟請說？」

　　「可以先請學姊自我介紹一下嗎？因為我…跟儒都是後來才加入拳擊隊的，所以……」

　　軒豪一手拉著鈺儒站了起來。

　　「等一下！阿豪你幹嘛突然……咻！」

　　鈺儒把手抽離軒豪之後，８成力道的刺拳砸向軒豪的臉。被揍暈的軒豪因此癱坐在自己座位上。

　　「唉呀！真是不好意思，雖然大部分的人都認識我，但看來還是要再自我介紹一下…我叫劉瑋芯，是道中拳擊隊的前隊長。後來轉學到實義國中，現在是實義拳擊隊的隊長，所以…全中運的拳賽可能要請大家多多指教囉？」

　　「原來如此…難怪我跟阿辰正式加入拳擊隊的時候，就已經沒看到這位學姊。可是…為什麼會轉學？」

　　內心疑惑得到解答的陳江，同時也有了新的疑問。

　　「然後啊…我會轉學的原因，本來我是不想講出來的。但我已經跟教練討論過了，除了不想隱瞞大家，也是為了能讓教練能好好正視自己過去犯的錯。」

　　「怎麼回事？教練怎麼了嗎？」
　　「隱瞞？什麼事情隱瞞我們？」

　　車內學生開始議論紛紛。

　　「大家先稍安勿躁～剛才我忘記說另一件事情…其實我有在經營一個粉專，叫作『虹岩強地』，你們可以去查查看這個粉專在講什麼。今天如果教練肯在這裡向我跟大家道歉的話，我就不會把那件事情貼在粉專上。」

　　「欸！？原來學姊就是小虹？」

　　鈺儒不敢相信，原來自己崇拜的偶像…本尊就在自己幾公尺前。

　　「來教練，麥克風給你，跟大家說你作了什麼事。」

　　瑋芯將手中的麥克風遞給丁教練，露出善意的微笑。

　　「我、我我…我……」

　　一向沉穩的丁教練一反常態，聲音隨著緊握麥克風的雙手，顫抖不已。

　　「不是說要勇敢面對嗎…你在支支吾吾什麼！！」

　　瑋芯突然放大音量對丁教練怒吼，蓋住了丁教練麥克風的聲音。車內全員都被嚇到鴉雀無聲。

　　「麥克風給我，我幫你講。等一下再給你10秒機會，10秒內沒向我跟大家道歉的話…你就別想在體育界混！」

　　瑋芯再度試圖一把拿走丁教練手上的麥克風，但因為丁教練過度緊張的顫抖，麥克風不小心掉落地上，車內音響發出強烈的低頻碰撞聲。

　　「你在幹什麼！？連個麥克風都拿不好！！當什麼教練啊？」

　　「嗚…嗚…」

　　丁教練像是被父母兇狠責罵的小孩一樣哭泣的聲音，被麥克風收錄進去，從音響喇叭放大出來。

　　拳擊隊的學生們，包括司機，都被這種場面所震驚。

　　「愛哭鬼、羞羞臉。」

　　瑋芯關掉麥克風，手指在自己的眼睛下方，上下來回劃動，對丁教練作出了嘲諷。

　　「妳不要太過分了！！誰准妳這樣欺負我們阿丁？」

　　丁教練此刻的模樣，喚醒禾辰記憶中一名男人哭泣的身影…於是禾辰站了起來，成為車內第一位敢向學姊嗆聲的人。

　　「對啊？學姊憑什麼侮辱我們教練？本來還想說這個學姊態度怎麼那麼討厭…原來就是那個智障女權粉專的版主啊？」

　　眼見好兄弟勇敢跳出來反抗，軒豪也鼓起勇氣成了第二位。

　　「先坐下啦阿辰，車子行進時站著很危險。」陳江勸阻著。

　　「阿豪你先不要這樣…坐好啦。」鈺儒也拉著軒豪的衣角。

　　「不要！轉學到別間學校，還背叛我們加入別間拳擊隊的前隊長，現在正在霸凌我們的教練…阿江你不會氣到想站起來罵這個人嗎？」禾辰反問。

　　「欺負？侮辱？霸凌？哈…我被你們教練性騷擾的時候，就不是被教練欺負？就不是被教練侮辱？就不是被教練霸凌嗎？10秒之內，丁先生要向我道歉，還要同意辭職不當教練。」

　　瑋芯話一出，麥克風丟在丁教練的身上，遊覽車廂內一陣嘩然。

　　「10、9、8、7…」

　　「我我我我我向瑋芯還有大家道歉，我不是個好教練。但是…我、我不能辭……」

　　「…3、2、1、0。很好，我有收到道歉。但你沒有答應辭職，現在就算說要辭也來不及了。所以等回到舊北，我、我也會鼓起勇氣…把痛苦的回憶，還有傷痕…攤開來讓更多人知道…嗚…嗚…」

　　此刻車內只有一片低氣壓，沒有人料到，本該快快樂樂收尾的海邊合訓，竟會發展到這種地步……

　　「我要外加一個條件！」

　　試圖打破低氣壓的禾辰舉起了手。

　　「沒禮貌的小學妹，妳說什麼？」

　　「等一下回到舊北，車會停在我們學校門口對吧？」

　　「是啊？所以？」瑋芯反問。

　　「如果我ＫＯ學姊的話，學姊就必須放棄PO文，停止追殺阿丁；如果學姊ＫＯ我的話，學姊想怎麼幹就怎麼幹…敢不敢接受？」

　　瑋芯雙手抱胸，低著頭沉思了幾秒……

　　「好。教訓不知天高地厚的學妹，也是身為學姊的責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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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道林國中拳擊室內，又是一次人聲鼎沸。但與過去不同的是，這次禾辰在擂台上所要面對的，不是熟悉的「競爭對手」陳江，而是在台灣女性主義圈內，知名粉專「虹岩強地」版主「小虹」本人──劉瑋芯。

　　「學姊加油！」
　　「打倒噁男勢力！」
　　「學姊才是我們驕傲的隊長，揍爆這個爛隊長！」

　　道中拳擊隊內，所有男性都靜靜在一旁觀戰。在場情緒激昂的成員，有前任隊長的親友，也有「小虹」的粉絲。瑋芯的雙重身分讓這股「反禾辰」的氣勢來到了最高峰。

　　「謝謝大家，我不會向『噁勢力』低頭的！」

　　瑋芯在擂台上揮了揮拳套，眼角泛淚地跟大家致意。

　　「好吵好吵好吵好吵好吵……」

　　禾辰深知丁教練在遭受性騷擾指控的情況下，支持自己的男生們都不敢高調表達反對意見，因此情況才會與過去不同。

　　觀眾們從過去五五波的聲援對抗，到今日變成了一面倒…禾辰已經快被這種一面倒的呼喊給淹沒窒息。禾辰不明白，明明對方才是趕盡殺絕的壞人，為什麼自己卻要被一堆人當作壞人對待？

　　五分之一的委屈加上五分之四的煩躁，造就禾辰不停重複「好吵」二字的碎念自語。

　　「要是阿江肯替我加油的話…」

　　…現場這種討人厭的「反禾辰」音量，就能輕鬆降至最低了。哪怕是陳江一句「阿辰加油」也好，踏上擂台的步伐重量也能輕鬆好幾倍…禾辰內心是這麼想的。

　　鏗────

　　然而直到回合鐘聲響起，陳江依舊沒有喊過半句…禾辰內心不平：

　　難道陳江真的認為丁教練活該被這樣對待嗎？
　　甚至認為…自己也是活該被那些自以為正義的人們攻擊嗎？

　　「隊長，妳在看哪裡啊？擂台上最忌分心不是嗎？」

　　碰！

　　「…嗚啊！」

　　瑋芯第一顆刺拳，不用測量，無須試探，筆直揍到禾辰的鼻樑。

　　「不愧是學姊！一拳直接命中！」
　　「學姊好帥！」
　　「噁女好遜！下台啦！丟我們道中的臉，還沒打全中運就先輸給實義。」

　　明明只是輕輕的一個刺拳，威力不大。但是觀眾的叫罵聲如好幾顆拳頭，重重打在禾辰的身上…足以讓鐵銹味與鹹味混合在一起。

　　「不會吧？流鼻血就算了…才一拳就打哭妳了啊？這種實力也能當隊長？教練是怎麼選人的啊？」

　　「吵死了！賤人閉嘴！」

　　情緒失控的禾辰破口大罵，省略了刺拳，直接瞄準瑋芯的臉部，揮了一個強而有力的直拳…

　　「小妹妹乖～不哭不哭～姊姊給妳────」

　　…卻因為揮拳動作太大，瑋芯輕易閃躲，迅速補上了一顆交叉反擊拳：

　　磅！

　　「────『惜惜』！！」

　　「……」

　　禾辰無力發出聲音，臉蛋被瑋芯的拳套揍到變形…雙眼翻白直接倒地。

　　「學姊～Nice Punch！」又是一個女觀眾的聲援。

　　「哼…巨嬰就給我乖乖躺在擂台上『毆毆睏』！」

　　眼皮半闔，意識清醒的情況下，卻有如鬼壓床一般，身體無法動彈…禾辰只能癱在擂台上，任由讀秒數到10。

　　「早知道不要搞那個惡作劇，不然也不會讓她有機會上車……」

　　徒留後悔的心思與不甘的淚水，禾辰緩緩闔上眼皮。

　　鏗鏗鏗────！！

　　無情的鐘聲帶來殘酷的現實…

　　道中拳擊隊現任隊長禾辰，被前任隊長，也是實義拳擊隊的現任隊長劉瑋芯，在１回合內兩拳ＫＯ。

　　「死好啦！爛隊長終於輸了！」
　　「學姊贏得好輕鬆！超強！」
　　「學姊好棒！我愛妳～！」

　　現場半數觀眾一陣狂歡。

　　「謝謝…謝謝。因為有你們支持…今天我才有勇氣站上這個擂台！」

　　瑋芯開始用拳套擦拭眼淚，並向觀眾們鞠躬。

　　「我要上去教訓這個噁心做作的婊子！」

　　不知何時已經「拳副武裝」的軒豪，眼見摯友慘狀，打算踏上擂台挑戰。

　　「阿豪不要啦！你不是她的對手…很危險！！」

　　眼見軒豪理智瀕臨失控，鈺儒趕緊抓住軒豪的手臂。

　　「妳只是因為她是妳的偶像，所以才阻止我吧？這樣我偏要上去！」

　　軒豪甩開了鈺儒，直奔擂台…

　　…鏗────！！

　　「賤人吃我────」

　　磅────！！

　　回合鐘響不到３秒，怒髮衝冠的軒豪，就被游刃有餘的瑋芯一拳擊倒…

　　４、３、２、１……

　　鏗鏗鏗────！！

　　現場又是一陣歡呼。

　　「才不是你說的那樣咧…北七……」

　　雖然有幸能親眼觀賞小虹用拳制裁「噁勢力」，鈺儒內心卻沒有感到一絲喜悅。「討厭的人」被自己以外的女人用拳頭毆打，反而讓鈺儒感到有點焦躁不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