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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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2021-08-11
廓洛盯著眼前的人。試著在那張朦朧的臉上對齊焦距,可他使勁幾次,依然看不清楚她長什麼模樣。
聽聲音,應該是女的。不只輪廓模糊,聲音也含糊不清,像在嘴裡塞了顆雞蛋似的。她替他解開被捆綁的雙手,結結巴巴地說個沒完:「沒沒沒事吧?得去保保健室才行。」
那張臉看起來白白又圓圓的,也很像一顆剝好殼的水煮蛋。
他的頭痛得耐性全失,又被剛才的閃光燈閃得眼冒金星。廓洛推開那女的,用手臂擋著眼,想吐。
「妳想做什麼?」
水煮蛋往旁歪一邊,「什麼?」
「妳是打算拿那些照片來威脅我?還是拿去給妳們同學傳閱?」他總覺得胸口很悶,喘不過氣,剛才那個噁爛死變態,到底對他下了什麼藥,一想到這個,徐廓洛的火氣又湧了上來。
為什麼每次他都得遇到這種事?
「我我我才不會這麼做!」姚小窕頭搖得像波浪鼓,「不過,萬一老師跑去告狀,你給幫我作證才行。」
「我才不要,丟臉死了……一個男的被捆起來什麼的,妳也覺得很好笑吧?」
「怎怎怎麼會……」
他沒好氣瞪了她一眼,「覺得我自作自受?」
女孩的聲音聽起來像驚呼,「沒沒沒沒有啊?」
哼,聽起來就是百口莫辯的心虛。廓洛扶著牆勉強起身,一腳踢開那變態剛堵住他嘴用的領帶,重新穿好褲子,上衣卻已是衣不蔽體的悽慘樣子。
他吸了一口氣,勉強才擠出的聲音,仍殘留著哽咽的餘韻:「不管怎麼樣,還是謝謝妳。」
廓洛用好不容易才重獲自由的左手,慣性地往下巴一摸,卻撲了個空。旁邊伸來那女的怯生生的手:「這…這個……」
那是他的手帕。徐廓洛困惑地回頭看了她一眼,因為看不是很清楚的關係,他瞇起眼睛,下意識地朝那顆水煮蛋靠過去。
眼見暗戀對象的臉朝自己逐漸靠近,姚小窕急得都快被口水給噎死了。雖雖雖然說她剛才英雄救美了沒錯,但也不過是拿掃把趕跑了個變態,有有有必要這麼大方就親過來嘛?就算是答謝,這個禮也太太太重了點……
廓洛接過那條手帕,布料上還殘留著人體的溫度。他用手帕按上唇際,淺淺的聲音,被困在摺疊的棉織裡,只有隱約的殘響透了出來:「原來是妳?」
等了半天,只換來這一句,就,沒了後續。
小窕不得不失望地睜開眼睛,他人早走到男廁門口,一手掀起黃布條,拉出一個彎腰可以通過的弧度,轉過頭來,滿面的詫異:「妳在幹嘛?這麼喜歡男廁?」
「沒沒沒沒有……」她期待到都濕了——兩隻手心裡全是滴滴答答的冷汗。
姚小窕又羞又惱,用力在裙子上擦了擦,邁著短腿追上少年,「那那那個手帕我洗乾淨了,只是想說,要要要找機會還給你。」順帶一提,她說謊的時候,也會結巴。
「哦。」怪不得這幾天班上老是有人告訴他有人在外面打探他的消息,他還以為又是哪個變態。
少年把臉探出去,確認外頭沒人,示意她先出去。姚小窕學著他把脖子伸長,左看,右看,她那緊張兮兮的樣子,活像是一隻呆呆的鵝。
廓洛看她那逗趣的蠢樣,忍不住笑了,雖然這實在不是一個適合開懷的日子。
少女突然轉過頭來,差幾毫米,就會碰觸到他的嘴唇。他又重新看了遍她的長相,圓圓白白的臉,還有,一樣圓圓的眼睛——她突然開始脫衣服。
「喂,妳在幹嘛?」廓洛忙抓住她的手,她的手臂軟軟涼涼的,像麻糬。
小窕將脫下來的毛衣塞進他手裡,「先先先穿這個吧,得先去保健室才行。」上面雖然繡有學號,但是男女同款的白色毛衣。
「妳要我穿妳的毛衣?」他拿著她的毛衣,比剛才的手帕還要暖和。
廓洛低下頭,耳垂上戴著的黑曜石一閃而過冷冽的碎光,「妳都這麼多管閒事嗎?濫好人?」
姚小窕猛擺手,一連倒退好幾步,「怎怎怎麼可能呢?我才不是好人,連以前扶爺爺奶奶過馬路也只有27次——」
「12次。」他說。
少年用手背蹭了蹭嘴角,彷彿那裡有什麼髒東西般用力,面無表情,「像剛剛那樣,被別人綁住、下藥,試圖侵犯我——到現在為止總共12次。」
他從口袋裡拿出新的口罩,拉開鬆緊帶扣到耳後,「每個人,最後都異口同聲說是我的錯,是我在勾引他們。」
她看他轉身就要下樓,還是焦急地抓住他的手臂,手太短,只扯到他的袖子,「你你你先去一下保健室吧?中暑了,要……」
他停下來,轉頭看著女孩,「妳也覺得,這樣的我很噁心吧?」
只要看著這個女的,他就莫名覺得很焦躁,或許是因為被下藥的關係,感官也變得很奇怪,模模糊糊的,唯獨痛覺格外清晰。
姚小窕不是很懂,但當他這樣問時,她明白自己被這個人狠狠地推開了,在和他之間,明確地被劃清了界線。
就算回答「一點都不覺得」,連這麼笨的她也知道,不負責任的答覆反而更傷人。
他看她淚眼汪汪,一副委屈的樣子,「真煩。」廓洛忍不住咒了一聲,甩開她的手要走,但女孩依舊緊抓著不肯鬆手,他不理她,往下走兩階。
姚小窕從樓梯上跳下來,三步併作兩步,直接撲進他懷裡。他想推開她,但那顆水煮蛋黏得跟橡皮糖似的緊,廓洛沒好氣吼道:「妳還不放開?」
「對對對不起……」
懷裡的女孩結結巴巴地:「你幫我踹倒那個怪人的時候,我真的鬆了一口氣,我我我沒有你那麼多,但但但是我在上小學前也曾經被別人綁架過,雖然,只有有有3次而已……」
一次是在公園,一次是在遊樂園,最後一次是在捷運上。姚小窕記得不是很清楚,大約都是有人朝她招手,說要給她糖吃,帶她去找媽媽,或是要去玩好玩的。她不要,哭著拚命拒絕,就被人硬拖著,結結巴巴地喊救命,周遭的人卻都視若無睹。
從那以後,爸媽對她的管教就變得神經質地嚴,她到哪裡都得有朋友陪同,也不可以到人多危險的地方。
小窕知道爸媽是在保護她,她也一直很聽話,直到高中,這些規矩卻依然沒有絲毫鬆動,她沒辦法像班上的同學假日出去逛街、唱KTV。
遇到變態的時候,她第一個念頭居然不是害怕,而是對父母的歉疚——他們會擔心是對的,因為她連最簡單的保護自己,都做不到。
姚小窕的臉頰上全是眼淚,「你一點都不噁心,你好勇敢。」
那時候,廓洛他一定也很害怕。
可他還是跑來幫她了。只要這樣一想,她就覺得既抱歉又開心:「我我我喜歡你……」
廓洛心想,他長這麼大,居然還是第一次被人正常地告白——雖說也不是多正常的場景,但至少不會是連話都沒說過一次的陌生人,突然在自己面前晃出刀子、潛進他家偷東西,或在他的食物裡摻藥之類的不正常示愛。
「妳……」他不得以,只得勉強拍了拍她的頭,她的頭髮也軟軟的,像路邊親人的野貓一樣,「別那麼胡亂地告白啊。妳連我是什麼樣的人都不知道吧?」
小窕用力地搖頭,「可可可是,我就就就是喜喜喜——」
她的身體,抱起來好軟,她的眼淚,滴在他身上,暈進破碎的運動上衣裡,滾燙的液體,慢慢沿著肌膚滲了下去,在肌膚上留下陣陣異樣的騷動。
徐廓洛倒抽一口氣,腹下悶沉地漲痛了起來。
該死,那個死變態究竟在他的柳橙汁裡下了什麼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