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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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2018-08-12
第一章

真正的戰鬥不像電影。

有些電影會誇大地描述,一個本來只是水電工的男人,一旦拿到了把槍,就可以輕鬆解決掉整支特種部隊。

基本上主角只要做出像是射擊的姿勢,扣下板機,隨便都能命中敵人,就像那些敵人預設好了一定會出現在子彈飛掠的途徑之中。

但實際戰鬥時,每個人都有主角那樣的反應力與求生意志,知道自己不抵抗就會死時,無論是誰都會拚死抵抗的吧?

殺人是非常困難的一件事;被殺也是。

拜此所賜,連續的戰鬥急速消耗著眾人的體力。時千河喘著氣,坐倒在地上,隊伍內的其他人也有些疲勞的樣子,停下腳步休息著。

「曾坤振,你那邊怎樣?有人受傷嗎?」

時千河用軍隊行動裝置內建的對講機功能與曾坤振保持著通話。

「沒事,張乾純戰力很穩定,反而是阿萊亞斯可能因為心理因素無法使用魔法。」

阿萊亞斯雖然實力不錯,但沒真正殺過人,連模擬都沒有;加上陽明號墜毀時他的心理狀態就一直不是很好,處於暫時無法使用魔法的情況。

魔法的使用,先決條件都在於施法者對自我的信任上,透過信任自己的力量,去將自己的期望具現化;然而現在阿萊亞斯精神已經有些崩潰了,自然也就成了團隊的累贅。

「你們小心點,我們等等就上去五樓找你們,你們可以的話盡量向下層移動,行嗎?」

「嗯。」

時千河說完,看向了周圍的夥伴們,他們都有聽到時千河與曾坤振的對話,儘管這片刻的休息還沒有完全恢復體力,但大家都知道比起休息更重要的是與他們分離的夥伴,因此再次驅動身體,跑了起來。

陽明號墜毀之後,為了離開這個地方回到布蕾思,最快的方法就是潛入基地,藉由系統取得地圖與交通工具的位置之後,再制定並執行撤退計畫。

畢竟一來因為陽明號墜毀的災害,波及到了塔邊的兵隊駐紮區域,塔內防禦相對薄弱;二來這麼大的事件發生,想必敵方的援軍很快就會趕來,此時盲目的探查只會造成難以預期的損害。

然而在進入塔內的時候,似乎是行蹤被掌握住,殿後的曾坤振、張乾純與阿萊亞斯,還尚未跟上隊伍進入質量發射塔時,一樓的出入口便立刻被封鎖住,而且似乎還在那裡遇到了激烈戰鬥,一度中斷通訊。

恢復通訊後才知道他們已經甩掉了敵兵,沿著塔外的火災逃生梯進入塔內。

隊伍分開後自然是造成了不小的恐慌,不過時千河與羅特盧爾很快就鎮定了隊員的心情,並且開始一番艱苦的廝殺,突破在塔內駐防的所有守衛兵力,期望能早點與夥伴會合。

通道前方出口出現了六名敵兵的身影,後方也忽然冒出了三人。

敵兵發現時千河等人後立刻舉槍,排成射擊態勢,時千河趕緊開啟自身的護盾力場,子彈軌道扭曲彈開,部分撞上了牆壁,部分成為跳彈,立華咲奈也掌握了狀況後,發動了魔法,一瞬間流彈全數失去了速度與動能,成為毫無殺傷力的鐵丸落在地上。

元素型魔法中的水系,能夠弱化、吸取、收縮、消散能量,無論是熱能、電能甚至動能,都可以大幅削減或使物體夾帶的能量消失。

波娜從腰際拔出雙槍,從時千河身後發動攻擊,有了時千河這層掩護之後,儘管對方有火力上的優勢也只是徒勞,兩把巨大的「玫瑰騎士」破壞型手槍開火之後,立刻扭轉了攻守。

擊破了視野內的敵人之後,以時千河為首衝出通道,只見前方廣場處聚集了十名敵兵,個個已經做好射擊預備姿勢,一見到時千河出現,隨即開火。

時千河再次展開護盾,做為夥伴的盾牌擋下大多數的子彈;立華咲奈則施展個人編組的魔法「炎球」,將儲存的能量一口氣釋放,濃縮起來加熱局部的空氣,製造出一團團電漿球環繞在周身,朝敵人射去。

波娜助跑後蹬牆跳躍,再踩上千河的護盾,進行更高的二段式跳躍,在學院訓練的三維動態視力及身體性能讓她毫無窒礙地做了個轉體後翻,以頭朝下的姿勢進行射擊。

看到時千河護盾、立華咲奈的魔法與波娜精準且高難度的致命射擊,敵兵也有些錯愕。

趁著敵方被波娜的壓倒性火力攻擊的空檔,時千河解開護盾,朝最近的地人衝去,一個轉身肘擊打在敵人胸口,之後抓住他的頭部向前擰翻,並逆著敵方的體重上提,折斷對方的頸骨,癱瘓了敵人同時劫取了步槍,往敵人密集處掃射。

此時一直跟在隊伍中間的莉絲特,用撿來的狙擊槍進行掩護,一瞬間放倒了兩三人。

「不要怕,聚集起來,掩護撤退!」後方一人氣若洪鐘喊道。

他就是這裡的指揮者嗎?時千河想著,朝隊伍最後,恰好將包抄敵人解決完畢的羅特盧爾與約翰喊道:

「羅特盧爾、約翰!讓我過去!」

羅特盧爾手一揮,一名距離時千河較近的人偶迅速逼近,捉住了時千河的衣領,朝敵人處投擲出去,約翰則開始朝敵人射擊,讓敵方的注意力分散,避免他們對人偶做出攻擊行為。

一瞬間失去重力的感覺襲來,時千河在半空中調整姿勢,並架好槍枝往下射擊,幫自己提供掩護,為了保護羅特盧爾的波娜則不再愛惜彈藥,舉起雙槍一陣瘋狂開火。

時千河一邊掃射著步槍,一邊在空中看到了敵兵的小隊長,這名指揮者有著精壯的身材,留著落腮鬍,而對方也死死瞪著時千河。

時千河停止了對雜兵的盲目的射擊,舉起槍瞄準了小隊長,扣下板機。

喀嚓!步槍沒有如預想中般噴出火焰並擊殺小隊長,時千河砸嘴,像是在抱怨著運氣不佳。

時千河將卡彈的步槍向小隊長砸去,同時在落地前展開護盾,承受落地時的衝擊力,再解開護盾後朝敵方衝去。

小隊長在時千河棄槍時慌了下,抽出手槍胡亂擊發了四顆子彈,此時尚有兩顆。

第一槍,時千河靠著捕捉敵人開槍的瞬間立刻跳開,無論槍的子彈有多快,只要在擊發之前離開彈道,便不會中彈。

第二槍再次擊發,時千河這次反應慢了些,但子彈打破衣服之後,被內部防彈衣一層無法附著的表面給滑開,衝擊也幾乎完全被吸收,無法對時千河造成傷害。

時千河迅速來到小隊長面前,迅速踏步前躍。

在射擊兩發都沒打中時千河的情況下,小隊長果決棄槍,拔出腰後的藍波刀打算進行肉搏。

短刀近戰時威力極大,但時千河沒有退縮,他對自己的體術具有自信,這是身為布蕾思人體兵器AAEO的姐姐與撫養自己的米洛斯所訓練出來的結果。

小隊長見時千河來使洶洶,並沒有要停下查看情況的樣子,也就放出了殺意,將刀子全力橫劈。

時千河冷笑,奔至對方的正下方,陡然壓低身形。

攻擊目標從視野忽然消失,小隊長大驚。

他錯估了攻擊時機,而且還一瞬間放出全力攻擊,讓自己的身體反應能力大幅降低,破綻百出。

時千河避開刀子的攻擊之後,闖入了小隊長的交叉距離內部。

時千河止住腳步,重心放低,沉旋馬腰,雙手延著慣性甩出,重擊在他右肋上,發勁。

時千河奔跑的慣性、旋轉的腰力、腿力,加上時千河發勁法,將力道全數送進敵方身體內部。

「啪!」一聲脆響,小隊長胸骨塌陷斷裂,破碎的肋骨刺破體內的動脈、靜脈及臟器,造成大量內出血。

從外面看來還沒什麼,但內部已經毀壞殆盡,這是米洛斯從小訓練時千河的提亞家攻擊型體術。

癱軟的小隊長被震飛出去,撞到了在牆上,慢慢滑落。

解決掉小隊長後,後方的敵兵也被夥伴們解決了乾淨。

「都還好嗎?有沒有人受傷?」

「隊長,抱歉……」

莉絲特皺起眉頭,一副非常痛苦的樣子。

「莉絲特!」

波娜此時才發覺好友的不對勁,趕緊上前攙扶,時千河也趕緊跟了過去,蹲下來查看莉絲特的傷勢。

剛才的一翻惡鬥,莉絲特小腿遭受到槍傷,子彈擦了過去,雖然並沒有性命之憂也沒有傷及骨頭,但也不是可以無視的狀態。

時千河開始審視起周邊情況,確認了地形之後,說道:

「立華咲奈,你可以幫忙治療嗎?」

「醫療系統的魔法嗎?可以是可以,但是我沒辦法將傷口治癒,頂多只是止血、殺菌跟預防發炎的效果。」

「那就夠了,總之立華咲奈、波娜跟莉絲特你們先在這裡休息,我們先去與曾坤振會合。波娜,來這裡的通道只有一條,你來封鎖這條路應該辦的到吧?」

「嗯……我會守好的!」

波娜似乎非常擔心著莉絲特的安危,就連回應時目光也在莉絲特身上。

「我們去去就回!」

時千河起身,從附近的屍體上拿了把步槍與手槍,帶著約翰、羅特盧爾先行離開。



時千河等人暢通無阻地來到了五樓的預定地點,曾坤振等三人已經在那裡等候了一段時間。

或許是因為大多的守軍在一開始抵擋時千河等人的入侵時,幾乎都在一樓與七樓被消耗掉了,因此自從進入五樓之後,守備人員少得可憐。

「曾坤振!」

時千河看到老朋友沒事,迎了上去。

「你們還好吧?有沒有受傷?」

曾坤振問道。

「我們這裡目前沒事,不過阿萊亞斯同學似乎情況不太妙?」

「嗯,他情況惡化了。」

「幹,那群王八羔子看到阿萊亞斯就想先殺他,累死老子了。」

張乾純慢慢將阿萊亞斯放到地上,喘著粗氣。

「羅特盧爾,你的人偶能背阿萊亞斯嗎?」

「小事一樁~」

羅特盧爾回應著時千河的問題,「重力」的人偶拉起了阿萊亞斯,用流暢的動作將他揹到了背上。

「好吧,那我們就先離……」

時千河話還沒說完,他看約翰壯碩的身軀飄了起來,撞到了在一旁的曾坤振。

濺開的鮮血撒了出去,彷彿那一瞬間時間停止了,血珠就在時千河眼前緩慢飄動著。

他立刻理解發生了什麼事。

「趴下!」

時千河當機立斷,朝夥伴們喊道,自己則展開了護盾,擋下了猛烈的火力攻擊。

此時時千河才看清楚了敵方的身影─一架裝載著格林機槍的四足式機器人。

機器人奇襲成功之後,在附近障礙物後方的敵兵紛紛現身,發動猛烈的攻擊,讓時千河沒有解開護盾的餘裕,曾坤振與張乾純也只能有一陣沒一陣的還擊。

羅特盧爾發動了魔力,四架中其中一架人偶身上泛出了淡淡的魔法集束光。

「由我來製造機會吧,等等所有人一起撤退!」

羅特盧爾即使面對這種情況,依然帶著從容的微笑;同時那名被他灌注了魔力的人偶一邊叮叮噹噹擋下襲來的彈幕,一邊用極快的速度朝敵人奔去。

「現在!快走!」

時千河喊道,解除了護盾,開火幫人偶爭取了些許掩護,一邊推開約翰的屍體,扛起曾坤振。

「能自己走嗎?」

「抱歉……扭到腳了……」

曾坤振一臉痛苦地說道,左腳似乎完全失不上力的樣子。

時千河悲傷地看了約翰一眼,牙一咬,支撐著曾坤振,指揮眾人開始逃跑。

一聲轟然巨響傳來,人偶與格林機槍機器人正面交鋒,高高躍起,一拳朝下方的機器人打去,機器人則是意識到了敵人的襲擊,做出了緊急迴避的動作,揮空的拳頭打在地面上,開了一個大洞。

機器人急著想與人偶拉開距離,但人偶並沒有遠距離反制手段,相反她的速度與力量就是最強大的武器,因此緊咬著機器人不放,雙方的攻防難分難解,旁人若是想隨意進入戰鬥,不是被機器人的流彈打成碎屑,就是被人偶的拳腳打成肉泥。

「這麼精良的戰鬥系統,下界也研發出來了嗎?」

「多多少少吧?不過終究還不是我強化人偶的對手,上面裝載的強化魔法迴路要攻破敵人可以說是綽綽有餘。」

羅特盧爾一邊跑著一邊故作輕鬆地說道,此時此刻他大概也在控制著人偶,表情上能看出他專注的樣子,顯然並不是很有餘裕。

人偶的確殺傷力強大,而且面對這種反戰車格林機槍,能夠捱那麼多發子彈還保持運動機能,就已經足見其的堅韌性,一對一的情況下肯定能輕鬆解決對手。

但何況在這種遭到敵方圍攻的情況下,久戰反而不利,人偶的外部人工皮已經漸漸被強大的火力給削去,看來可能也無法再支撐多久。

羅特盧爾少見地皺了皺眉頭,嘆了口氣,一瞬間放出了大量的魔力。

人偶接受到了來自羅特盧爾的指令,停止了對機器人的追擊,反而是停下腳步,朝地面重重擊了一拳。

看見人偶停下的敵兵立刻聚集到人偶附近將她包圍,並用壓倒性的火力,對著她傾洩而下。

人偶對承受著攻擊,不以為意地向下擊出第二拳,一瞬間裂紋在地面擴散開來,整個走道塌陷了下去,一下子失去了平衡的敵兵開始準備安全地區逃跑,但沉重的機器人卻沒有辦法這麼做,不斷朝塌陷處滑去。

人偶不給敵人喘息的時間,第三拳擊出,走道完全破碎。

發射塔內部架構是由中央的砲管,以及外面一圈圈的走道組成,不過發射塔因為部分考量,有些區域只是單純的空橋,下方並不一定有其他樓層的走道作為承接,而人偶擊碎的那段區域,正好就是空橋的所在之處。

眾多敵兵與機器人就這樣垂直落到了地下二樓的走道上,期間人偶還趁機抓住了機器人,擊毀了它的中樞主機,直接癱瘓了它。

逃離了走道的崩落範圍之後,時千河等人這才慢下腳步,鬆了口氣。

「幹……真可惜……」

張乾純一副相當惋惜的樣子。

「不過她盡了她的使命。」

羅特盧爾像是為自己的人偶驕傲一樣,牽起了嘴角。

「抱歉千河……放我下來一下,我固定一下腳踝。」

曾坤振說道,時千河依言放下了他,幫他捲起他的褲管。

「很嚴重嗎?我跟姑且也是有修過醫療魔法基礎學分的,不如我們來幫你稍微治療一下如何?」

羅特盧爾提議。

「傷會立刻好嗎?像電影那樣?」

「那倒是不會,要是有那種效果大概也能考上專精治療領域的正規魔法師執照了,我們都不是研究那個範疇的,頂多只能幫你緩解一下疼痛跟修復局部組織預防進一步發炎。」

「那就麻煩你們了!」

曾坤振撕下自己的一段袖子,綁到了腫脹起來的腳踝上。

再抬起頭時,曾坤振餘光似乎瞄到了什麼東西,將擋在他身前的時千河推開。

下一秒,無法逃開的曾坤振臉被踢個正著,飛了出去。

張乾純咒罵了聲,立刻用幻象魔法中的魔力投影製造出魔力的刀刃,但對方還沒來得及讓他發動攻擊,就感受到堅硬冰冷的物體抵在了他的後腦上。

同樣,時千河、羅特盧爾、阿萊亞斯都被制住了。

時千河才剛起身,立刻就看到的槍口,不覺愣了一下。

「別輕舉妄動,放下武器,雙手放到腦後。」

對方出言恫嚇。

時千河放下了步槍與手槍,照著敵人的話做了,眼角看到了朝向中心的開放區域垂下了幾條繩子,敵人大概就是從樓上的走道直接垂降奇襲的吧,難怪一點反應時間也沒有。

最大的失誤還是自己錯估了情況。

「報告指揮官,先遣支援特殊部隊已經捕獲敵兵六名,擊斃一名。」

「做的很好,暫時不要殺掉他們,這是我們與布蕾思交涉的機會。」

「指揮官,雖然我們最快抵達,但是終究也只能做些應急處理,戰鬥情況比想像中還要糟糕,請求盡快派正規部隊來處理。」

「正規部隊正在望你們那邊前進中,自動化防衛系統的執行密碼也已經給了塔內的非戰鬥人員,你們先用這些頂一下吧。」

「了解。」

特殊部隊的人員說道,對時千河等人露出了挑釁似的微笑。

「老鼠就不要胡鬧,害我們大費周章。」

「你們是支援部隊?」

「你們的那艘船一下子掉下來把我們駐防的基地給砸個稀巴爛,支援兵只能從其他地方調過來,還真得感謝你們啊?從來沒想過在上海外的地方也能有作戰立功的機會,總之先小睡一下吧!」

槍口對著時千河的支援部隊人員步槍一轉,打算用槍托重擊時千河的腦袋,但時千河也沒有坐以待斃,右手義肢迎上槍托,輕易地就將等同槌子一般的攻擊給接下了。

控制住敵方的槍枝之後,時千河揚起腿,往支援部隊人員的胯部狠狠地踢了下去,之後奪過槍來抵在了敵人腦袋上。

「不想你們夥伴死的話就放下武器。」

時千河挾持了人質,反過來威脅敵兵;然而對方卻毫無反應,反而像是不在意時千河的話一般,繼續用槍頂著其他人的腦袋。

「也對,差不多該停止演戲了。」

羅特盧爾見時千河都已經反抗,就放下了手,負責制住羅特盧爾的人兇惡地喝道:

「把手放在後腦!不然我開槍了!」

「那也要你做得到的話~呢!」

羅特盧爾說道,魔法集束光一閃,一名人偶從天而降,一個肘擊打在敵兵的天靈蓋上,並且靈活地奪走他的步槍,朝張乾純身側扔去,擊暈了另一名敵人。。

重力魔法,操控重力的能力,雖然大多是用來控制中到大規模攻擊或牽制用的魔法,小規模的控制並不常見,不過偶爾也能用來奇襲,頗具奇效。

張乾純一擺脫敵人的牽制,手上便忽然出現四枚鋒利的小刀刃,朝依然挾持著阿萊亞斯的敵人射去,對方反應不及,刀刃貫穿了拿槍的手,慘叫著放開步槍,向後倒了下去。

幻象魔法其中一個分支─投影,將幻想中的物體實體化,但由於魔力本身無法構成物質,因此想使用投影的話必須攜帶相應「依附用」的原料,並且要相當熟悉投影成品的性質、構成,才能發揮戰鬥能力,但若是有所媒介,就算一張紙也能像寶劍般切割萬物。

張乾純身上帶了將近有六公斤的細鐵砂,這就是他能夠投影出刀刃的真相。

「快走!趁還有牌在手上!」

被時千河用步槍抵著腦袋的支援部隊人員忽然大喊道。

時千河還沒反應過來,只聽聞背後一陣繩索摩擦的細響,環顧了周遭,這才發現大事不妙。

本來在一旁昏迷的曾坤振消失了,恐怕剛才大家太過注意挾持自己的敵人,反而忘記的昏迷的曾坤振也是遭到挾持的人之一。

「你們要把他帶去哪裡?」

時千河扔開槍,把受制於自己的敵兵抓起,咬牙切齒地問道。

「哼,白癡,反正你遲早也會與他相見的,在黃泉路上吶!」

時千河神色一冷,右臂抓住了他的脖子,將他朝剛才被羅特盧爾強化人偶打斷的空橋下扔了出去。

隨著遠去的慘叫與像是水袋破裂的聲音,時千河頭也不回地朝樓下,也就是曾坤振被帶走的地方追去。



一桶冷水潑了下來,昏迷的曾坤振睜開了眼睛,看見了周圍的情況。

還算正常的明亮房間,七八名穿著支援部隊制服的人圍著曾坤振,前方則是一名暗紅色軍服的男人。

「跟說好的不一樣吧?」

穿著暗紅色軍服的男人像曾坤振說道。

曾坤振聞言,正想要嘲笑對方,但之前被踢破的嘴角隱隱升疼,讓他打消了牽動嘴角的這個念頭。

「你們的隊員也太沒用了,我不是說了多派點人嗎,一對一跟他們那群傢伙打怎麼可能有勝算?」

「渾蛋你說什麼!」

站在旁邊一名衣著與支援部隊人員一樣的軍人怒氣沖沖地吼道,一副打算上前揍曾坤振一頓的樣子。

暗紅色軍服的男子舉起手,讓其他人稍安勿躁。

「不過你倒是很弱,一對一就把你給抓到了。」

「我只是普通人,用血肉之軀對抗你這魔法師是不可能的事情,就想你用你的隊員想抓住時千河、羅特盧爾與張乾純一樣。」

「確實,我是沒有照你的話去規劃這次襲擊,那事到如今該怎麼辦呢?現在殘餘的人數也不夠你當初建議的,交易還成立嗎?」

「當然,不過你得親自出馬了。」

「哦?」

「只要你願意出手,他們根本不是你的對手。」

「前提是他們願意集結成一個大部隊行動呢,但就我所知,接下來他們可會分開來行動喔,如果是我我就會這麼做,畢竟效率比較高,但這樣的話我可就分身乏術了呢。」

曾坤振吞了口口水,閉上眼深呼吸:

「我來。」

「你想要帶這些人去?」

「別開玩笑了!長官!我們不可能聽這渾帳的指揮!」

紅軍服的男子問道,房間內的支援部隊人員紛紛別過臉,表示不願接受曾坤振的指揮。

曾坤振也知道自己被受到了周遭的強烈敵意與反感,但他哼了聲,表示不以為意。

「這群人?帶他們去根本沒有屁用。」

「什麼!你不要太……」

「機甲。」

曾坤振用更加大聲與堅定的語調,打斷了支援部隊人員的話。

「這個基地內部有吧?」

「有是有……」

紅衣軍官疑惑著。

「而且我剛剛從你們無線電的對話聽到,你們也拿到了自動兵器的啟動碼,表示本來無法使用的機甲能用了吧?」

「你要駕駛機甲攻擊另一支隊伍?」

「是,別看我這樣,我坐入駕駛艙之後,隊伍裡大概沒幾個人能與我相抗衡,放心交給我吧!」

「或許如此,但依照情報人員從布蕾思直接拿來的數據,你要是搭上了機甲發起狂來,我們也是拿你沒辦法的,不是嗎?」

「反正我在基地內的駕駛艙也跑不了,你們要是不信任我的話就讓人持槍在我駕駛室旁邊監視好了,何況你的魔法也不可能輕易被我擊敗吧?」

紅衣軍官搖了搖頭,露出了意味深長的微笑。

「不,倒不是不相信你,你願意駕駛機甲把自己的夥伴們趕盡殺絕的話,那真是再好不過,只是怕你對原來的夥伴下不了手而已。」

「不過說好的,把飛行器與相應的情報交出來,讓我回布蕾思。」

「雖然不知道你要我們這些沒用的情報做什麼,不過想必你也只是聽令行事對吧?如果你的計劃順利完成的話這點要求沒有問題,你就好好加油吧。」

紅衣軍官帶著支援部隊走出了房門,朝守在外面的護衛說道:

「把他帶到駕駛室,差不多該為這場鬧劇收尾了。」

「是!」

隨著紅衣軍官的腳步遠去,曾坤振閉上了眼睛,壓下了心裡的罪惡感。

「抱歉了時千河,我會照顧好哈絲黛兒的,就請你在這裡退場吧。」



「時千河,停下!」

波娜大聲喊道,張開雙臂擋到了時千河前方。

「隊長,我也覺得現在不是把所有戰力投入拯救曾坤振的時候。」

「時千河……」

「時千河同學,雖然你是隊長,有權為這支隊伍做出指令,但希望你慎重考慮,畢竟他們手上握有人質,也難保他們不會以此為陷阱將我們一網打盡。」

「幹他媽的,我可沒時間跟你們這些傢伙鬧,再不逃離這他媽的鬼地方,阿萊亞斯只會越來越嚴重,你想救你的朋友,我也想啊!操!」

受到隊員們強烈的抗議,時千河也不得不停下了腳步,環顧將他圍起來的夥伴們。

當時時千河本來就要追上去,尋找曾坤振的下落,但被羅特盧爾與張乾純強行用魔法給拖回了原來莉絲特療傷休息的地方。

「約翰也死了,要是曾坤振也陣亡的話,別說大家一起回去了,不是連逃出這個質量發射塔都辦不到了嗎?」

「時千河同學,我們沒有說要放棄曾坤振同學,只是在這個我們已經浪費大把時間的現在,沒有那個餘力先去拯救曾坤振同學再去拿取地圖資訊。」

「操!他們主力部隊都要來了,你還在說甚麼瘋話?」

「現在不是爭吵的時候吧?大家冷靜下來。」

立華咲奈出言制止可能越來越激烈的言論,張乾純氣在頭上,但他也理解立華咲奈的意思,只是不滿的轉過頭去。

「隊長,現在最好的方法就是分頭行動,營救曾坤振固然重要,但我們不能因為他一個人而導致全隊在這裡毀滅,你仔細考慮一下吧。」

時千河理性能理解他們的意思,但情感上無論如何都不太能接受,畢竟在那個剛失去至親的數個日夜,要不是有曾坤振與哈絲黛兒,或許就沒有今天的他。

因此,曾坤振也就如同他的家人一般,難以割捨。

不過現實的急迫性沒時間讓他優柔寡斷,只好深吸了一口氣:

「羅特盧爾,這次你來下判斷,抱歉我現在可能沒辦法……」

「了解了,那麼我這裡有個方案,就依照莉絲特同學所說,我們分頭行動,不過時千河同學你不能在搜救曾坤振同學的隊伍中,因此你與莉絲特同學、立華咲奈同學兩人前往主控室奪取情報;另外由於阿萊亞斯同學是傷兵,沒有作戰能力,因此張乾純同學你與阿萊亞斯同學二人去找個隱匿地點躲藏,隨時保持聯繫;剩下我與波娜同學則去營救曾坤振同學,任何人有異議嗎?」

「我的探知能力能幫上忙,讓我去搜救隊吧?」

立華咲奈提議道。

「不過立華同學的續行戰鬥能力恐怕不行吧,抱歉在下無意冒犯,同時也知道立華同學的元素魔法相當強大,但是比起我的魁儡魔法,續航力與發動速度是魁儡魔法更佔優勢,而且因為人偶優越的關係,威力也足夠,因此考量到需要長期作戰的問題,所以讓我與波娜去搜救,而立華同學則與時千河同學保護我們唯一的駕駛員莉絲特同學,這樣解釋你可以接受嗎?」

魁儡魔法所使用的人偶都是魔具,是內部建有魔法迴路的器具,若想要發動魔法,只要提供魔力就可以使人偶用內部的魔法迴路具現出術式效果,無論在發動速度上還是魔力耗損量上,都是頂尖的。

因此人偶的好壞在很大的程度上也影響了魁儡魔法師的力量,不過羅特盧爾的人偶都是軍用等級,因此沒有戰力疲弱的問題。

理解魁儡魔法優勢的立華咲奈,也就接受了羅特盧爾的說法,點點頭不再發言。

「那麼決定了就盡速行動,所有人保持聯繫,有任何問題請距離較近的小隊進行救援,我們第一要務是拿到地圖情報與飛行器位置,第二要務為確保現場全員脫離戰區的手段,最後才是拯救曾坤振,所有人一起離開,開始行動!」

話音一落,分成三組人員各自朝不同方向離開,時千河雖然掛念著曾坤振,但也沒有辦法繼續浪費時間,咬緊了牙關跟上立華咲奈與莉絲特的腳步,朝主控室跑去。



時間回到剛進入發射塔的時候。

曾坤振、張乾純與阿萊亞斯脫隊,被關在了門外。

當時阿萊亞斯立刻恐慌了起來,不斷喊著「死定了」,連呼吸都無法好好控制。

在確認後方沒有追兵之後,三人繞著發射塔跑,尋找著任何可能的出入口,但而卻都只是徒勞無功。

聽到對講機另一側傳來的激烈戰鬥聲,曾坤振的思緒反而冷靜了下來。

「如果找不到出入口的話,我們先在周圍巡查一下吧?看看有沒有什麼東西能夠使用的。」

另外兩人依言開始行動了起來,雖然阿萊亞斯吱吱喳喳地像個受驚的小動物,不斷喃喃念著悲觀的詞語,不過他擅長的魔法「重力」與「醫療」非常有用;張乾純則是特化戰鬥用的「幻象」。

經過了幾分鐘後,三人找到了一台雖然承受爆炸毀壞了大半車體,但還算能夠使用的軍用卡車,便將它駕駛到質量發射塔附近放置,以備不時之需。

「時千河,我們在外面準備了一台卡車,你需要的話……」

話還未說完,對講機忽然中斷了通訊,只剩下細碎的雜音。

起初還以為是行動裝置壞了,檢查了好幾次,也調整過了頻道,但依然毫無效果。

直到一個身穿暗紅色軍服的男人出現。

曾坤振當機立斷,舉起槍開火;曾坤振的攻擊動作將意思精確傳達給了張乾純與阿萊亞斯,兩人各自施放起自己擅長的魔法,朝暗紅色軍服的男人攻擊。

面對襲來的子彈、投影魔法構成的刀刃,以及能夠輕易對人造成重大損傷並減緩行動力的重力壓制,男人都輕鬆寫意的閃了過去。

面對這樣強大的對手,阿萊亞斯膽怯了,施法過程中出現猶豫,讓本來就已經無法維持的攻守局面立刻崩解。

暗紅色軍服的男人逼近了阿萊亞斯,打算先從他開始下手,但張乾純為了保護阿萊亞斯,也對他進行了猛烈的攻擊,這次紅軍服男人不再閃躲,只是手一揮,投影構成的刀刃就瞬間被無形的力量斬成兩半,失去作用。

在男人身上發出淡淡的魔法集束光,讓曾坤振等人認識到了「敵人是魔法師」這一事實。

阿萊亞斯本來還想抵抗,但才剛伸出了用來指定魔法座標的手,動作便僵住了。

肌膚上傳來微微冰涼與搔癢的觸感,不僅僅是手上,就連脖子上也環繞著這種感覺。

第六感立刻告訴阿萊亞斯不應該輕舉妄動,否則自己的生命隨時不保。

阿萊亞斯精神崩潰了。

「媽的渾蛋!你對他做了什麼!」

張乾純立刻破口大罵,但他似乎了解到阿萊亞斯可能有什麼把柄被眼前的紅衣男子掌握住,因此沒有做出任何草率的行為。

「別激動,如果不希望夥伴在眼前忽然遭到肢解的話。」

紅軍服男平淡的說出這句恫嚇,他眼神流露出的情感,看起來不太像是會說謊的樣子。

曾坤振老實放下槍,乾脆地舉起雙手表示投降。

「聰明人呢!你叫什麼名字?約翰?曾坤振?阿布賈伊?」

「曾坤振。」

「了解了解,那麼這位小哥呢?還要繼續抵抗嗎?」

紅軍服男轉向張乾純,張乾純只是低低咒罵了一聲,也舉起雙手投降。

「魔法師的話只是投降不夠呢。」

紅軍服男子話音一落,張乾純的後腦就傳來一聲悶響,不知何時站在那裡的黑色衣服軍人,與夜色完美融合在了一起,用槍托狠狠敲了張乾純的腦袋,讓他失去意識。

「已經癱瘓的魔法師就沒用了,不需要理會,好了曾坤振先生,『布蕾思的核心在哪裡?』」

「『那你得問問設計圖。』」

「原來如此,你就是接頭人,這樣就好說了,不過話說回來,你還真的願意出賣自己的夥伴,能過問是什麼原因嗎?」

「如果說是隊長的指示呢?」

曾坤振冷冷地回答,一副完全不想理會對方無聊問題的樣子。

紅軍服男嘆了口氣,揮了揮手,曾坤振後方的黑衣軍人忽然將尖銳的針頭刺進了曾坤振的脖子,注射了不知名的藥物。

「抱歉我可不太相信人,這並不會致命,不過也不是什麼好東西就是了,一個讓你只能單純遵從本能的藥劑。」

「你……『魔女的蒼冰』嗎……?」

曾坤振被注射了藥物之後,在地上抽搐了幾下,大概花了足足有三十秒才緩和下來。

魔女的蒼冰,高級的管制藥物,使用一次就能上癮,同時暫時摧毀使用者的所有理性思考能力。

透過控制藥劑量的多寡,可以讓人同時保持型為正常,但心靈上卻造受控制。

紅軍服男像黑衣軍人示意,黑衣軍人抓著曾坤振的頭髮把他拉了起來。

「來吧!你想想看,如果時千河死了,作為青梅竹馬的哈絲黛兒肯定會傷心地對吧?這時候能在她身邊的是誰呢?」

曾坤振神情放鬆了,瞳孔便的渙散,雖然對於紅軍服男是怎麼知道哈絲黛兒的事情有點疑問,但這點疑問馬上就煙消雲散了。

即使紅軍服男掌握再多的情報,現在的曾坤振也沒有疑惑的餘裕。

「不過話說回來,本來在哈絲黛兒身邊的應該就是你吧?時千河那傢伙根本不珍惜哈絲黛兒,那種人不成為提亞家的婚約者,對吧?你對時千河也不滿很久了吧?」

紅軍服男冷笑了幾聲,繼續說道:

「如果讓他完成這次任務回去成為真正的貴族,不僅僅是哈絲黛兒會被奪走喔!凱瑟蘭斯家成為貴族會讓你們家的利益大幅減損吧?你可能會同時失去金錢與地位喔?」

曾坤振的神識漸漸被喚醒,瞳孔逐漸聚焦起來,在紅軍服男那惡魔的言語之下。

「來吧!告訴我,你會怎麼做?」

曾坤振的表情看上去像是完全清醒了過來,就像還沒注射藥物前一樣,但似乎變得有些險惡。

「我會殺了他們……」

「很好的回答,不過在這之前,請好好演戲,不能被他們發現喔!」

紅軍服男牽起嘴角,讓黑軍服男放開曾坤振。

「接下來來制定一下計畫吧……」

現在,曾坤振坐上的機甲駕駛艙。

駕駛艙並不是設置在機甲內部,而是在發射塔的駕駛室中,進行遠距離操作,因此即使機甲毀壞,駕駛也不會受到任何物理性的傷害,對越優秀的駕駛來說,這種系統讓他們在戰鬥上有極大的優勢。

「記住,機甲只有一台,不要浪費了。」

用槍指著曾坤振的支援部隊人員,以極度不信任的口吻說道,曾坤振沒有回應,只是默默坐進了駕駛艙,按下了啟動鈕。

駕駛艙椅墊中伸出了數條像是電線一般的纜線,接觸了曾坤振的後背,然後牢牢吸附住,降下來的面罩式頭盔也套住了曾坤振的臉,伸出的機械臂扣在了他的後頸上。

「意識系統 啟動」

「神經連結數 477 確認」

「載入機甲資料 成功」

「開始將意識上傳並投射於 AGI-033機甲」

曾坤振緩緩闔上了眼睛。

於此同時,在發射塔半毀的武器儲備庫,一台龐然大物頭部那有如面罩一般的顯示屏上,亮起了妖異的綠光。

「意識傳輸同步完成 機甲啟動。」



「來,阿萊亞斯,她媽的喝點水。」

與粗暴的語氣不同,張乾純用輕柔的動作餵著阿萊亞斯喝水,阿萊亞斯只能艱困地吞嚥著,臉色越發慘白。

「……走……曾……長和……盧爾……」

「三小?」

聽到阿萊亞斯似乎想說些什麼,張乾純把耳朵湊了過去。

「要……快點逃走……曾坤振背叛……得告訴……隊長和……羅特盧爾……」

張乾純瞪大了雙眼。

「幹!?操真的假的?這種事你不早講!」

「我以為……你知道……」

張乾純愣了一下,回想起當時的情況。

阿萊亞斯被挾做人質,自己則被擊暈了,後續的事情完全不知道,直到再次醒來時,已經在了塔內,曾坤振一人獨力與敵兵作戰,張乾純馬上就上去幫忙了。

等收拾敵兵,張乾純問起後來發生了什麼事,曾坤振只是說忽然受到不知名爆炸襲擊,他趁亂帶著兩人逃跑,並且展示了全身上下各處的割傷,表示逃跑的驚險程度。

張乾純不疑有他,也就跟著他行動到了現在。

「阿萊亞斯,你確定嗎?曾坤振他媽的背叛的事情。」

「我在旁邊……把一切……都聽得很清楚……咳……咳咳咳……」

「別急啊幹,你喘口氣,我先報告給時千河跟羅特盧爾。」

張乾純開始操作起虛擬介面,打開了通訊系統,正要將事情報告給隊長與副隊長時,迴廊中傳來異樣的聲響。

「不可以喔,你要是就這樣直接報告了,會很麻煩的。」

紅軍服男緩緩從空中降了下來,張乾純吃了一驚。

「不過真是沒想到,那時候的你還有意識啊,竟然能記住這些事,挺棘手的不是嗎?」

紅軍服男拖掉了純白色的手套,將掌心對準了阿萊亞斯。

「等……等等!」

張乾純這下反應過來了,不過這時候已經來不及調動魔力使用魔法了。

「我記得你是張乾純是吧,總之,隨著劇本起舞吧。」

阿萊亞斯在張乾純的面前被無形的刀刃切開支解,鮮血連飛濺的時間都沒有,剛才還活生生的人一瞬間就成了一堆肉塊。

「啊……啊……」

張乾純看著阿萊亞斯面目全非的屍體,只能張著嘴發出了斷斷續續的聲音。

大概誰都不知道吧。

這是他這輩子第一個喜歡的人。

不是廣義上的那種喜歡,而是將他作為伴侶的那種喜歡。

不過張乾純沒有跟任何人提起過。

在失去阿萊亞斯的那一瞬間,張乾純只能呆呆地看著,自己什麼都做不到。

悲傷襲來得太快,他甚至還來不及反應。

「那麼,你要保持這種狀態多久呢,這段空檔我可以殺你個千百遍囉!」

紅軍服男出了聲,吸引了張乾純的注意。

漸漸的,張乾純的意識從震驚中回來了。

比起悔恨、自責與不甘,他選擇將錯誤都怪到了眼前這個男人身上。

「殺了你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張乾純雙手手中出現了八枚刀刃,朝紅軍服男射出,之後又投影了一把投影構築的大劍,往眼前的血仇衝了過去。

「這就對了,那麼先說一聲吧,我叫做古清,長江解放軍的魔法師,打一場讓我覺得盡興的戰鬥吧!」



從連絡介面傳來張乾純震耳欲聾的咆嘯,分別在發射塔不同地方的時千河與羅特盧爾都愣了一下。

「張乾純!你那邊沒事吧?張乾純?」

時千河焦急地問道,但對面除了激烈的戰鬥聲響與張乾純的咆嘯聲以外,沒有任何人回應時千河的問題。

「時千河同學,我們這裡先折返救援張乾純,如果有活著的敵人就活捉,或許能聽到曾坤振同學的下落。」

「那我們……」

「你們快點取得塔內地圖情報跟飛行器的停放位置,時間不多了請盡快!」

「好吧!你們小心。」

時千河說完,即使擔憂隊友的情況,但也只能繼續向前。

「主控室就在前面!不過有三個守衛!」

「交給我!」

時千河加速跑到隊伍前方,舉起槍射擊,先擊斃了一名守衛,剩下兩名立刻開火還擊,時千河則放棄攻擊停下腳步,展開了護盾保護身後的夥伴。

立華咲奈手上發出了魔法集束光,分別對準了兩名守衛,下一秒高溫的能量塊命中了兩人的咽喉,造成了瞬間灼傷,劇痛讓他們在地上打滾起來,莉絲特趁機往兩人身上各補了一槍。

「快點進去吧!第一要務是取得資訊,第二要務關閉發射塔所有功能!」

「是,隊長!」

三人闖入主控室後,俐落地趕跑了技術人員。時千河他們畢竟還是有點戰爭道德的,並不會逢人就殺,願意投降的敵兵就放一條生路,這是布蕾思承襲舊時代留下來的戰爭規準,與下界現在野蠻的戰爭模式有所不同。

莉絲特將自己的行動裝置連接上了主控室的主機,開始俐落地操作著介面。

時千河與立華咲奈則在一旁護衛,也算是喘了一口氣。

但這休息並沒有太久,立華咲奈忽然像時千河與莉絲特比了個手勢,要他們安靜。

「你們……有沒有聽到什麼?」

「沒有……怎麼了?」

「等等,好像有機器運作的聲音。」

正常來說現今的電腦運作音量都極低,幾乎不會像這樣明顯到連莉絲特都聽得清楚。

時千河再次仔細聆聽,但依然毫無所獲,直到他的眼睛一角瞥見了一個圓筒的物體大搖大擺闖進了門內。

隨後是第二隻、第三隻、第四隻,像是源源不絕一般移動進來。

下一秒,圓筒狀物體的頂端忽然打開,露出了黑色的槍管。

「躲到我後面!」

時千河大喊的同時,張開了護盾。

有如火雨一般的槍彈洗禮,毫不留情地往時千河等三人噴去。



羅特盧爾與波娜快速回到了張乾純的藏身處。

「啊啊啊啊啊!」

張乾純用重達五公斤的巨劍不斷朝古清砍去,但古清只是閃躲著,並不直纓其鋒,時不時用土系魔法構成障礙物抵擋張乾純的猛攻。

「羅特盧爾大人……」

波娜的聲音讓羅特盧爾的注意力從古清與張乾純的戰鬥中脫離,只見波娜掩著嘴,指著遠處的一灘血跡與碎肉,露出了悲傷的表情。

羅特盧爾閉上眼,像是為阿萊亞斯的死默哀幾秒。

之後,「火系」與「重力」人偶投入了戰局,波娜也跑著加入這場戰鬥,在中距離處給予張乾純火力支援。

古清見對方人數增加,皺了皺眉頭,些微調整了下態勢,險險避開了波娜的槍擊,但這強行的調整加上受到了羅特盧爾重力魔法的牽制,使得身體反應速度大幅下降,出現了破綻。

張乾純抓準時機,掄起大劍朝古清腰際砍去。

古清發出「嘖」地一聲,右手再次發出淡淡的魔法集束光,張乾純的大劍彷彿砍到了一堵軟牆中,劍勢減緩,讓古清重新獲得了喘息與調整的時間。

古清從僵直中恢復,向後跳出了一段距離,避開了大劍攻擊範圍後,朝張乾純的方向重重地揮下了手。

張乾純以為剛才的一斬就是必殺一擊,用力過猛;加上大劍不知為何不僅被無形的力道阻擋,還被這股力量所固定,完全沒辦法收揮大劍重新擺出架式。

「張乾純同學,快躲開!」

羅特盧爾直覺不妙,出聲喊道。

張乾純雖然失去理智,但依稀也有危險逼近的第六感,下意識放開了大劍,朝一旁跳開,失去魔力供給的大劍還原成一片鐵砂散在地上。

隨著一聲尖銳的破風聲掠過張乾純耳旁,地上留下了一道細而筆直的斬痕,如果剛才沒有果決地放棄武器,恐怕現在已經身受重傷。

「原來如此嗎?」

羅特盧爾看到了地上的痕跡,讓重力人偶退了回來,同時調動火系人偶上前,準備逼近古清。

古清這次只是伸出雙手十指,向前一握,彷彿抓住了什麼東西一般,一瞬間破風聲響起,剛才襲擊張乾純的無形力量向火系人偶迎去。

「就是現在!」

羅特盧爾身上綻放了耀眼的魔法集束光,戰區處以火系人偶為中心,爆發出了巨大的火炎。

古清愣了一下,握緊的雙手像是觸電似地陡然放開,同時向後方退去。

火焰散去之後,透過因為熱力而模糊的空氣,火系人偶周遭地面上散落著幾條捲曲焦黑的細線,有如髮絲一般。

「這就是下界魔法師的能耐嗎?鋼線的魔法師。」

結果如預想一樣,羅特盧爾露出了嘲諷的表情:

「不對,應該說只能算是『見習魔法師』罷了。」

戰況變化太快,使得波娜與張乾純有些搞不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原來如此,是布蕾思之城的正規魔法師嗎?」

「現在還算不上,不過是『正規魔法師候補』就是了。」

就在羅特盧爾與古清遠距離對話時,張乾純又用幻象魔法重新投影出了大劍,朝古清砍去。

「他媽的你雞雞歪歪的講什麼……屁話啊啊啊!!」

這次古清連看都不看一眼,伸出了左手,擋住了張乾純的劍。

「陪你玩玩還真是被你看扁了啊?那麼只好認真戰鬥了,畢竟你已經起到『誘餌』的作用了。」

下一秒,古清的腿踢了過來,張乾純來不及防禦,被精準地命中了。

張乾純「哇」地吐了一大口血,朝後方飛了出去,撞在了牆上。

波娜趕緊跑到張乾純身邊架起他,卻被他一把推開。

「別碰我,讓我操了那渾蛋!」

話還沒說完,一聲爆炸聲再次響起,古清的身影被吹飛出去。

古清本來不打算讓張乾純有機會喘息,正要上前補上最後一擊,但羅特盧爾的火系人偶擋在了他的前方,發動了手肘後方的內建推進器,加上魔法的增幅,成為了一個具有爆炸性威力的拳頭,逼得古清不得不防守。

擋下了人偶的拳頭,古清重新站了起來,雙手的袖子被爆炸給炸爛了,但內部透出的金屬光澤似乎代表著肉身並沒有受到傷害。

「用鋼絲纏成盔甲擋住了這一擊嗎……」

也難怪僅僅是反擊用的簡單踢技,就能讓張乾純受到嚴重傷害,想必古清的腳也纏了厚重的鋼絲吧,讓看似普通的踢擊發揮出有如巨型鐵鎚般的威力。

雖然對方只是見習魔法師,而且只會某種單一屬性,或是駕馭魔法的能力不如正規魔法師的魔法使用者,但對方能將單一屬性魔法磨練到極致,並融合自身的戰鬥經驗發展出強大的軍用技術,也難怪為什麼近年來下界的軍用魔法越來越繁盛。

他並不是自己能打贏的對手,雖然不想承認,但現在的情況來說,即使阿萊亞斯健在並能使用魔法,四人聯手大概也無法保證能贏得了古清。

古清一踩地面,整個人「飛」了起來。

確切來說,他只是懸吊著鋼絲做出移動而已,迅速地朝張乾純與波娜接近,想要優先解決比較弱的敵人。

波娜立刻舉起「玫瑰騎士」射擊,不過古清的迴避空間並不限制在地面,而是整個三度空間,使得波娜難以命中他。

「回收張乾純,撤退了!」

羅特盧爾喊道,帶著水系與重力人偶往波娜與張乾純所在之處奔去,同時控制火系人偶與古清纏鬥。

火系對古清這種使用細小鋼絲的魔法來說可謂是剋星,畢竟細小的鋼絲儘管能騙過肉眼,並且造成強大的切割能力,但也因為體積的關係難以承受高溫,很快就會被燒斷或是燒熔,失去的攻擊力。

然而即使如此,古清也沒有退縮,畢竟羅特盧爾操控火系人偶的方式略顯單調,而且在戰鬥技術上古清也有壓倒性的優勢,即使羅特盧爾能透過人偶不斷用火系魔法無力化古清的攻擊,但這並不是一勞永逸的解決辦法。

一來羅特盧爾魔力有限,二來人偶魔法師最大的弱點就是如果人偶被破壞,操控者就等同於失去戰力;加上羅特盧爾目前還沒有同時操作多個人偶使用不同魔法攻擊的能力,戰術上也相當侷限,因此古清能從中看到勝機。

隨著時間拉長,古清漸漸在與人偶的戰鬥區域附近部下數量可觀的鋼線,並利用這些鋼線作為立足點,進行不規則的移動,使得羅特盧爾更加難以捕捉位置。

不過幸好人偶的火系魔法與戰鬥能力也很高,相比之下古清只是血肉之軀,加上部分護身用的鋼絲用來布置陷阱,無法與它正面對抗,因此呈現人偶佔盡優勢的假象,不過這就像陷入蜘蛛網中的昆蟲,即使掙扎激烈,但最終贏來的恐怕只有絕望。

眼見戰況不利,羅特盧爾到了張乾純身邊,說道:

「張乾純!撤退了!」

「媽的廢物王八蛋,明明能收拾掉敵人,撤退個屁啊幹?要滾你們自己滾!」

張乾純激憤地說著,同時用鐵砂構築出長劍,想要再次投入戰局。

古清漸漸縮小了「網」的範圍,讓自己與人偶之間的空間更小,讓他得處境更加艱難,但這也是為了打敗人偶重要的一步。

此時波娜的援護射擊已經沒有用了,子彈很容易就被層層鋼絲彈開,如果變成流彈的話也有誤傷羅特盧爾人偶的可能,而這具人偶正是拖延時間最好道具。

「張乾純同學,請你不要任性了,趁現在快走!」

「幹!」

張乾純甩開羅特盧爾的手,它了擦嘴角的血,把劍舉到頭上,開始吸收起周圍散落在地上的鐵砂,連同古清無法控制、被燒斷而落在地上的鐵絲一同汲取成為原料,構築起比以往更加巨大的兵器。

只見劍越來越大,也越來越長,準備抓住古清的空擋,將他連同羅特盧爾的人偶一起劈了。

古清自然知道張乾純的意圖,放棄了繼續閃躲,反而是移動平均散佈在全身、已經變薄了的鋼絲鎧甲,將它們聚集在雙手手臂上,並以此抵擋了人偶的爆炸拳。

「轟!」

巨大的爆炸聲響再次響徹整個發射塔,古清藉著爆炸的力道向後彈出,他身後的鋼絲紛紛在它的操控下讓開一條道路,讓他可以安全穿越出去。

人偶也想解由此通道追擊,但卻被迅速恢復的鋼絲給纏住,拖慢了速度。

古清打了個響指,本來散布在整個戰鬥空間的鋼絲全部聚集到火系人偶身上,將他緊緊纏住,固定在了半空中。

「再不走就來不及了!」

羅特盧爾喊道,隨後釋放了強烈的魔法集束光,啟動了人偶內建的自毀功能;受到強大魔力注入的火系人偶也受到個感應,內部核心處一聲脆響,魔法迴路瞬間崩潰,整個人偶一瞬間加溫到了白熾狀態,然後炸裂。

高溫的熱浪與火焰將古清捲了進去,同時張乾純也揮下了大劍,劈進了爆炸中。

眼見張乾純也發出了攻擊,想著他大概已經滿足了的羅特盧爾,一隻手拉起波娜,另一隻手則扛起張乾純,向後撤退。

「幹!放開我!渾蛋!」

「已經讓你攻擊過了,現在並不是戰鬥的時候,必須趕快撤退,這是你必須理解的事情。」

「幹你媽孬種!放開!愛逃你就逃,老子不跟你玩!」

張乾純激烈掙扎,用膝蓋踢向羅特盧爾胸口;羅特盧爾吃痛放開了張乾純,趁著這個空檔他再次已所剩不多的魔力及鐵砂構築了一柄短鐵槍,朝爆炸後的黑煙疾速衝了進去。

「張乾純同學!!」

羅特盧爾才剛喊出口,遠處黑煙中心一股旋風爆發出來,切散了黑煙。

古清完好無損地站在那裡,身上稀疏地纏繞著鋼絲,一副剛解開的樣子。

在爆炸的那個瞬間迅速收回了鋼絲,將自己纏成了相當於「蛹」的狀態,勉強擋住了爆炸與斬擊。

被燻黑的鋼線在古清的右手前凝聚成了一根刺錐,一口氣貫穿了張乾純手上的大劍與左胸口,鮮血沿著錐體淌了下來。

「沒想到幾個初出茅廬的小鬼能逼我到這樣,不錯,盡興了。」

羅特盧爾沒有辦法繼續保持鎮定,原本的表情垮了下來,但了解敵我實力落差的他不能貿然行動;而波娜則是對又失去了一名夥伴這項事實,震驚得說不出話來。

「那麼,接下來改玩鬼抓人了嗎?」

古清將張乾純的屍體甩到一旁,帶著嘲諷的笑容看羅特盧爾與波娜。

羅特盧爾並沒有受到挑釁,只是冷靜的帶著波娜離開戰鬥現場,漸漸消失在廊道的陰影中。



傾洩的火力毫無停歇,驟雨般灑在時千河的護盾上。

立華咲奈也將魔力專注在防禦上頭,布開了廣域的水系魔法,雖然沒有像之前能奪去步槍子彈動能那般強力,但也為時千河減輕了不少負擔。

「莉絲特,好了嗎?」

莉絲特飛快地操作著介面,沉默著。

「如果再繼續這樣下去我們也撐不住,把最基本的逃生資料拿到手就好,破壞塔內系統或是擷取重要情報的這種閒情雅緻我們已經沒有了!」

時千河大吼著,讓自己的音量勉強壓過自動機器人的開火聲,傳達給莉絲特。

「我知道,再給我五秒!」

「那我就開始數了!五秒結束我就關掉護盾開始還擊,大家往出口逃!五、四、三……」

莉絲特渾身冒汗,手指敲動的速度又更快了,只見介面中的讀條速度緩慢,讓她越來越焦急了起來。

「二……一!」

「好了!」

莉絲特抽出了一快拇指大的晶片,迅速插進了行動裝置上的讀取孔。

「還擊!」

在時千河下令的同時,立華咲奈的身上也散發出了魔法集束光,周遭瞬間被乳白色的霧氣籠罩;莉絲特一隻手開火朝霧氣中掃射,另一隻手則操作虛擬介面將情報共享給所有人。

「目的達成了,撤退,羅特盧爾你們那邊怎麼樣?」

「抱歉失敗了,阿萊亞斯、張乾純死亡;另外我們剛才在三樓C區這裡遭遇下界戰鬥魔法師,擅長使用土系魔法,操作鋼絲進行攻擊,實力很強,請所有人小心。」

聽到噩耗,時千河心裡似乎又被重重地敲打了下。

「鋼絲?難道是古清?」

立華咲奈詫異道。

「你認識?」

「我在作戰前就調查了資料,將敵方比較有頭有臉的人物都看過一遍了,如果那個人是古清的話盡量不要與他戰鬥,他不是我們能贏過的對手!」

「他雖然只是精通土系魔法的單一屬性見習魔法師,不過戰鬥經驗與魔法實戰能力實在高出我們太多。」

羅特盧爾附和。

「波娜呢?還好嗎?」

「哼……這點小事……對我造成不了什麼影響。」

波娜雖然說話風格還是一樣,但聲音略顯苦澀,親眼見到兩名同伴的喪生,大概誰也不好過吧。

「撐住,我們這邊已經拿到情報了,我們現在就護送莉絲特離開發射塔去奪取飛行器,你們可以的話也盡量先逃離……」

時千河話還沒說完,走道左側的牆忽然不自然地膨脹起來,裂紋遍布的牆所噴出的沙塵給時千河不祥的預感。

與其說膨脹,不如說是被東西從另一側給強力撞擊,巨大的衝擊力直接將整面牆給撞得變形。

還在猶豫的同時,牆的對面傳來一聲機械劇烈運作的聲音。

那是在與曾坤振會合時,所遭遇那台巨大格林機槍自動兵器的運轉聲。

「莉絲特!趴下!」

時千河向跑在對前方的莉絲特喊道,自己則按倒身旁的立華咲奈,並張開護盾。

下個瞬間,牆忽然被轟開了一個大洞,四腳的格林機槍自動兵器破牆而入,塞住了整個通道,也打散了莉絲特與時千河的隊形,搭載於頂端的烏黑槍口有如活物一般運轉了起來。

莉絲特驚魂未定地起身,回頭透過自動兵器與牆之間的狹窄空隙,看向了時千河與立華咲奈。

「莉絲特,你先走!接下來交給你了,帶飛行器過來。」

莉絲特接收到指令,有些猶豫。

「快走吧,這裡由我們來處理,能不能逃離這裡就看你了,你是唯一的希望,麻煩了。」

聽到立華咲奈堅定的聲音,切斷了她的迷惘。

「隊長、伊藤,請你們務必撐住,我立刻開飛行器回來!」

莉絲特說完,也不管兩人看不看得到自己,行了一個軍禮,撿起步槍作為支撐,一拐一拐地跑離現場。

「這下麻煩了,這個大傢伙,你有辦法嗎?」

時千河露出苦笑。

「這就是你們之前說的那架自動兵器對吧?我的話大概只能牽制一下吧,再怎麼樣都得爭取時間讓莉絲特逃出夠遠的距離,我們才能逃跑不是嗎?」

「那就只能上了!」

時千河表情像是吃了黃蓮一樣,扔下壞掉的步槍,朝自動兵器衝了過去。

「羅特盧爾,幫我們計時五分鐘,這段時間你們也盡量擺脫古清的追擊,想辦法逃出發射塔。」

時千河說道,不過對面卻沉默了一下。

「羅特盧爾?波娜?」

立華咲奈擔心似地呼喚了兩個人的名字。

「時千河同學,我是很想照著你的指令去辦,可是……」

「怎麼了?」

「我們也沒有料到……為什麼會在這裡……出現機甲。」

下一刻,通訊系統對面傳來一聲轟然巨響,通訊就此中斷。

「……」

「可惡!我們快點幹翻這廢鐵去支援他們!」

「欸?不是說牽制而已嗎?」

「伊藤,幫我個忙,一起撐住這傢伙的攻擊一百秒吧。」

時千河從腰後拔出了一把造型典雅的手槍,連接上了行動裝置,扣下了擊槌,虛擬界面上出現了一百秒的充能倒數。

時千河將電磁槍放回腰後,面對自動兵器擺出了警戒態式,立華咲奈也開始詠唱魔法,雙手隱約發出了魔法集束光。

自動兵器也呼應著兩人的敵意,將已經重新冷卻了的巨大的反坦克格林機槍槍口對準了他們,開始新一輪的轉動。



「暗殺者」型號的機甲,當初的設計理念是用來進行突擊與埋伏使用的,配置的裝甲雖然沒有辦法像「騎士」抵擋強大的火炮與衝擊,不過輕量化的裝甲、反偵測的塗料、穿甲能力極高的攻擊以及最大時速720公里的機動性,都讓他在戰場上成為最恐怖的生命收割者。

雖然羅特盧爾與波娜眼前這台暗殺者並不是最新一代的兵器,但也足夠成為羅特盧爾與波娜的威脅。

「波娜,你沒事吧?」

「沒事,羅特盧爾大人,我不會扯您的後腿的!」

聽到羅特盧爾的關心,波娜好像很高興的樣子。

現在羅特盧爾手邊只剩下水系人偶與重力系人偶,攻擊能力較低,雖然重力系在用於攻擊手段時非常可怕,但不巧羅特盧爾對重力魔法的駕馭還不足以達成那樣的威力。

波娜的玫瑰騎士剩下的彈藥也不多,幾番戰鬥下來玫瑰騎士預先儲備得彈匣也幾乎告罄,何況在與機甲的戰鬥中,玫瑰騎士的子彈是沒有辦法貫穿機甲的裝甲。

但是……

「波娜,你朝對方開幾槍試試。」

「雖然羅特盧爾大人您這麼說,但這種槍的子彈沒辦法對機甲造成傷害喔?」

「照做就是了。」

羅特盧爾加強了些許語氣,波娜被羅特盧爾這反應一下子臉紅了起來,順從地將玫瑰騎士對準機甲。

「強硬的羅特盧爾大人也好棒~」

說完扣下了板機,巨大的槍響響徹了整層樓,子彈也在機甲身上擦出了火花,但表面連刮痕都沒留下。

「好了這樣就夠了。」

「嗯?這樣就行了?」

「你們試完了嗎?」

從機甲的擴音器上傳來了電子合成的聲音,對方一副自信滿滿的樣子。

「別太囂張了,雖然在幕後駕駛這種遠距離操縱兵器的懦夫是哪位,不過接下來就讓你看看布蕾思之城的魔法技術!」

羅特盧爾罕見地出言挑釁的人,同時水之人偶接收了羅特盧爾的魔力,朝機甲襲去。

「波娜,我需要你幫忙,集中射擊它胸口的裝甲!」

「如您所願。」

波娜用雙槍開始對著機甲開火,羅特盧爾也專心致志地操縱起人偶。

機甲面對襲來的人偶,他選擇優先對羅特盧爾進行攻擊,面對人偶魔法師,直接對施術者進行打擊會更有效果。

機甲手腕上彈出了一管小型的槍管,朝羅特盧爾射出四發威力強大的穿甲彈。

羅特盧爾笑了,彷彿這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穿甲彈的軌跡在途中被扭曲,在擊中目標前就向一旁微微偏斜,全數以毫釐之差掠過羅特盧爾朝後方飛去。

「重力魔法!?」

機甲發現了那股詭異力量的來源。

的確,雖然羅特盧爾讓水之人偶接近機甲,但這只是普通的「下指令」而已,而羅特盧爾擁有的人偶幾乎都內建了戰鬥輔助系統,只要下完指令就會聽從,不需要長時間耗費魔力與精神控制它。

羅特盧爾儘管還沒有辦法同時讓兩隻以上的人偶使用不同屬性的魔法,但同時操作四到五隻以上的人偶進行精密的行動,對羅特盧爾來說還是小菜一碟。

「理解得太晚了!」

羅特盧爾切換了使用的人偶,水系魔法的力量展現在了機甲身上。

關節一瞬間就被凍住了,朝羅特盧爾射擊的槍口也被冰凍,暫時沒辦法開火還擊。

「有一手。」

機甲的反應沒有非常激動,只是稍微加大了輸出功率,凝結在關節上的薄冰碎裂,完全沒有對機甲的行動造成影響。

「總之魔法師、AAEO這兩個能與機甲相提並論的兵器,我還是不要小看比較好。」

話說完,機甲一瞬間機械噪音變得巨大,部分裝甲也伸展開來,成為調節氣流的短翼,帶著橘紅光芒的熱流從短翼下噴出,增加了機甲周圍的溫度。

「波娜。」

「在,羅特盧爾大人。」

「你盡量游擊,集中射擊它胸口的部位,不要被盯上了。」

羅特盧爾讓兩名人偶站到了自己身邊,專注的神情前所未見。

這或許是他第一次如此認真地面對一件事,但這件事也關係到自己的生存,不得不全力以赴。

過去作為至高的貴族,天資聰穎又具有絕佳魔法天分的他,從來不需要如此認真,但這一次他在戰場上,感受到了戰場的真理。

無論是至高貴族還是平民,在這焦土之上,只有強大與弱小的區別,強大的就能生存下去,成為勝者;弱小的無一例外只能迎來死亡。

當然,身為一個血肉之軀的人類,自己無疑是弱小的。

但為了活下去,為了保護夥伴,他必須成長到比誰都還強大。

機甲的另一隻手上也彈出了槍管,朝羅特盧爾一邊開著槍一邊急速接近;而羅特盧爾也無畏地迎了上去。



時千河不斷開槍引起自動兵器注意,讓對方的運行程式將自己判定為最危險的敵人,進而吸引住格林機槍的攻擊;立華咲奈則利用障礙物與風、火、土、水四系魔法,對其進行強力破壞。

幸好交戰空間在室內,並沒有太多空間讓自動兵器施展他強大的機動能力,只能承受來自於立華咲奈的魔法。

不過自動兵器的裝甲硬度也相當高,幾次攻擊下來,即使外層遭到磨損與刮傷,還是沒有辦法對其造成嚴重打擊。

時千河扔開沒了子彈的步槍,朝一旁跳開,格林機槍下一秒隨即開火,將時千河剛才的立足之地打了個稀爛。

站穩之後,時千河立刻趁著自動兵器重新瞄準目標的空檔向前接近,想用自己的右手義肢來幫忙立華咲奈攻擊自動兵器。

「時千河,小心!」

立華咲奈喊道,時千河看了看自動兵器的情況,立刻停下了腳步張開護盾。

已經瞄準了時千河的格林機槍開火,將子彈毫不留情地砸在時千河的護盾上。

但很快的一些碎石與破碎的實驗用具,就這樣砸到了自動兵器身上,遮蔽它攝影機的視線,逼得它暫時停火。

「感謝!」

時千河解開護盾,跳上了自動兵器的機體上,朝全身上下其中一個攝影機擊出右拳,把它擊碎。

但也因為這次的震動,抖落了一些石塊,自動兵器再次運作起來,槍口開始尋找目標。

「還剩幾秒?」

「七十!」

「……」

立華咲奈露出有些苦澀的表情,再次將手掌對準了自動兵器,準備施放火系魔法,想讓自動兵器的槍管強制過熱。

但正要施放魔法時,她聽到了後方不自然的聲響。

下意識感受到威脅的立華咲奈,立刻將施法的手轉向後方。

火光噴湧,將闖入者們給徹底破壞,但時千河也在一瞬間陷入劣勢。

闖入者是剛才妨礙她們與莉絲特的小型圓筒守衛機器人,雖然不強,但數量極多。

立華咲奈看了看手邊機器人的殘骸,再往它們的來處看去──

「欸……!?」

「伊藤,怎麼了!?」

「守衛機器人,有十隻……不對……二十隻……三十隻以上朝這裡接近中。」

「真的假的啊……」

時千河哭喪著臉,任憑護盾被格林機槍攻擊,卻毫無反擊的辦法。

「還有六十秒,你負責處理那邊,大傢伙交給我。」

護盾能量快要用完了,而對方依然開火著,不過漸漸變成紅色的槍管宣告著它正在接近過熱的事實。

基於續戰力的問題,程式自我設定的保護機制啟動,自動兵器的機槍停止開火,槍管後方噴出白色的霧氣,開始降溫程序。

時千河抓住了空檔,再次跳上自動兵器,朝槍枝後方移動,出手將輸送冷卻水的裸露管線給扯斷。

斷掉了冷卻水的自動兵器發出了警告音,開始劇烈扭動,將時千河甩下了機體。

落到地上的時千河做了個受身後爬了起來。

自動兵器並沒有給他喘息的機會,雖然沒辦法使用機槍,但偌大的鋼鐵身軀本身也就是殺人武器。

如同預想一般,自動兵器加速朝時千河撞了過來。

時千河再次張開能量所剩不多的護盾,抵擋著自動兵器的衝擊,同時開始與自動機器人上演追逐戰。

而立華咲奈這邊也陷入了苦戰,守衛機器人的數量遠不止三十隻,利用大規模的魔法破壞殆盡之後,總又能源源不絕地輸送進來新的機器人,而且除了戰鬥用,連音波鎮暴用、電擊用的機器人也陸陸續續出現,多樣化的攻擊模式讓立華咲奈的守衛相當辛苦。

戰況就這樣膠著了許久,時千河的護盾開始扭曲變形,這是即將耗盡的預告。

立華咲奈自從改用小型魔法去節省魔力對戰機器人之後,雖然成果豐碩,不過也讓自己受了些傷,左耳也因為受到鎮暴機器人的襲擊而耳鳴著。

「伊藤,剩十秒,給我一發強力一點的水系魔法,就像你剛開始做的那樣!」

「可是我還要應付這些傢伙……」

「你先退開,我來想辦法!」

「可以嗎……」

「快!」

立華咲奈用火球破壞前方的部分機器人之後,朝安全的障礙物後方逃去,並調節自己身上的熱輻射,從機器人們的視野中隱去身形。

時千河立刻補上立華咲奈的位置,用右手擊毀幾具機器人,並趁著這個空檔強行突進至眾多守衛機器人的中心,張開了護盾。

守衛機器人的強大火力朝他身上情洩而去。

「對對對,這樣就對了,專注對付我就好,大家都別動啊!」

時千河笑了下,看像遠處因為撞牆而重新調整姿勢並搜尋目標的自動兵器。

「輪到你上場了!大傢伙!」

自動兵器的攝影機與紅外線捕捉到了時千河的身影,像是遇見了血仇似的,挾帶著強勁的氣勢衝了過來。

下一秒,幾乎大半的守衛機器人的殘骸與零件碎片飛揚在了空中,時千河也被撞到了牆邊,被死死地壓住,自動兵器的格林機槍也冷卻完成重新對準了時千河。

「等等,大哥有話好說!」

時千河冷汗一下子噴湧而出。

但幸好機槍還未開火,耀眼的魔法集束光及白色煙霧就先佔領了整個空間。

被凍住的自動機器人與守衛機器人們,暫停了機能,準備啟動抗寒系統並重新開機。

時千河解開護盾,抽出了背後的電磁手槍,對準了近距離內的自動兵器全身最厚重裝甲所包裹的中樞電腦,扣下了板機。

槍口噴出的耀眼電漿光芒一下子奪去時千河的視覺,逼他閉上了眼睛。

子彈毫無阻滯地貫穿自動兵器,在他的中心處挖開一個大洞,並穿透地面,朝下層樓前進著,在路徑上畫出一條筆直的橘紅色軌跡。

「呼!千鈞一髮……」

時千河嘆了口氣,艱難地從自動兵器與牆壁之間的縫隙爬出。

「現在不是放鬆的時候,又有接近的守衛機器人了!」

立華咲奈才剛說完,本來因為大型水系魔法而陷入重新開機的守衛機器人也紛紛醒轉,準備對兩人發起新一波的襲擊。

「快走!」

時千河拉起立華咲奈的手,兩人朝莉絲特離開的通道跑去,守衛機器人們也紛紛追了上去。

沿著廊道做了幾次轉彎之後,總算抵達了出口處的大門。

但大門的前方卻已經有數十台守衛機器人在那裡待命。

時千河與立華咲奈被兩方面包抄,變成進退兩難的狀態。

時千河目前的情況已經沒辦法再充當肉盾抵擋子彈,護盾所剩能量不多,在受到猛烈攻擊下無論何時失去作用都不易外;而立華咲奈的魔力也所剩不多,何況從剛才的激戰下來,能發現其實立華咲奈的元素魔法並不擅長大規模防禦。

聽著機械音離自己越來越近,時千河開始東張西望了起來,希望能尋求一線生機。

快想辦法啊!死在這裡這種悲慘的事情無論如何都不想發生在自己身上,何況遭遇了那麼多事件之後,時千河還有不得不搞清楚的事情,必須上布蕾思好好調查一番。

就在全速運轉腦子的同時,時千河的餘光瞄到了一個東西。

儘管藏的很隱密,就連縫隙都偽裝成牆上的接縫,但時千河非常確定,這是他們逃生唯一的辦法,也是必須賭的東西。

「伊藤,那扇門以我的攻擊力能打穿嗎?」

「門?」

立華咲奈有些狐疑地順著時千河的目光看去,利用魔法的能力視察了一下,吃了一驚。

這種能力也是魔法師強大的地方,只要練習過特定魔法,即使沒有發動魔法,也能擁有與尋常人不同的強大力量。

例如土系與風系─也就是所謂的物質魔法,就能直接精準看穿物質的構成物質、體積、重量、結構等等;火系與水系能感知能量的流動;重力魔法能感受力場的差異及極其細微的物體重力波;煉金魔法能理解物質的物理、化學特性等等。

「這種地方你也能發現到嗎?」

立華咲奈像是已經脫離險境一般,有些驚訝又有些安心地笑了出來。

「快走!」

時千河一馬當先,跑到了門邊,右手一拳將門給揍開。

門後的亮光照了進來,然而卻不是時千河與立華咲奈期望的希望之光。

眼前的景象讓兩人啞口無言。

高聳的軌道、錯雜的高壓電線,以及裸露的線圈,布滿了內部的牆壁。

同時門外並沒有什麼通道,而是空曠的深淵。

這是發射塔的最中心,質量彈射器的砲管內部。

「怎麼辦……」

立華咲奈有些尷尬地問。

「還能怎麼辦,只能跟那些傢伙硬幹了。」

時千河回頭,準備迎接即將到來的守衛機器人們,做出反擊……

本該是如此的……

直到一個熟悉的機械音傳來,時千河與立華咲奈對看一下,臉刷地慘白。

「我們從這跳下去能生還嗎?」

「我會盡量用水系魔法削減動能,你有其他辦法嗎?」

「總之用護盾看能不能有效果吧?」

兩人互看一眼,下定了決心。

同時,牆又再次被龐然大物給撞開,那身影是時千河與立華咲奈都熟悉、就在數分鐘前因為它而陷入苦戰的──的二隻格林機槍自動兵器。

時千河左手一把抱起立華咲奈的腰,趁著自動兵器還沒有站定身形瞄準他們,朝砲管底部的深淵跳了下去。



波娜一直聽從著羅特盧爾的話,用手上的玫瑰騎士,不斷朝機甲的胸口開槍。

波娜是個沒有任何力量的人,在這一屆預選官之中,與同僚們相比沒有任何一技之長,簡直是花瓶的存在。

但即使如此,她也不希望自己的存在而拖了羅特盧爾大人的後腿。

因此在戰鬥中,只要是自己能全力以赴的任務,必定要做到盡善盡美。

當然,比起羅特盧爾的力量來說,自己的火力支援,機甲根本不放在眼裡。

甚至曾經有短短數秒的時間,波娜曾經想過羅特盧爾只是為了不讓自己跑到前線造成他無法全力與機甲戰鬥,而隨便找事情讓她做。

連續地開火,尤其又是使用玫瑰騎士這種後座力強大的槍枝,雙手都已經發麻,眼前一再出現的白熾火光與巨大聲響,都讓波娜對周遭的感覺漸漸麻痺,讓她一再理解自己的弱小。

但這些想法都在一聲清脆的碎裂聲中消散了。

機甲忽然停住了動作,硬生生吃了水之人偶的兩枚冰椎,一枚插進了右肩關節,另一枚刺在面罩似的電子顯示屏上,微微造成了些裂痕。

羅特盧爾喘著氣,軍服外的紅色外衣也破破爛爛的,看上去相當狼狽。

但臉上的神情依然保持著高貴傲氣的微笑。

獅子無論遭遇了什麼、無論多狼狽,終究還是隻獅子,永遠不可能變成野貓。

「你做了什麼?」

機甲的駕駛員少有地顯露出了慌張的語氣,向羅特盧爾問道。

「我在來到下界之前,並沒有像立華咲奈同學一樣把魔法師的資料都閱讀完畢,但我也是有做功課的;畢竟比起少數的魔法師,在下界更有可能遇到的就是機甲與自動兵器。」

羅特盧爾脫下了張揚的紅色外套,扔到了一旁。

「下界自行建造的機甲都有個弱點,就是習慣將『鈊晶』的核心放置在胸口的位置;的確,鈊晶硬度相當高,難以被破壞,但有鈊晶也有它的物理特性。」

鈊晶,魔法的媒介,所有的魔法都必須透過鈊晶來做實現,當然鈊晶本身也有紀錄魔法術式或作為讓機器使用魔法的必要元件。

而在機甲中,由於需要將駕駛者的意識完全投射至機械中,出於「不能出現誤差」與「無法被干擾遮蔽」的理由,鈊晶被當作是資訊傳輸與提升機體內部處理性能的必備道具,利用它的魔力資訊傳輸能力達成機甲的操作。

「難道說……」

「沒錯,鈊晶的熱漲冷縮幅度非常大,因此遇到劇烈的溫差變化,很容易就自動破裂。」

「羅特盧爾……大人……」

在波娜的眼中,羅特盧爾的背影是如此耀眼,心裡對他的傾慕更上了一層。

「我這些華麗的攻擊都只不過是誘餌,最主要是利用波娜『玫瑰騎士』所填裝的超高溫高爆彈藥與我的水系魔法,讓核心不斷熱漲冷縮,最後自己無法承受而碎裂。」

當然有些下界機甲身上也會搭載恆溫裝置確保鈊晶的狀態,但無論如何要抵抗玫瑰騎士的高爆彈與羅特盧爾的水系魔法,還是非常勉強。

再加上布蕾思之城的機甲與下界機甲不同,鈊晶通常藏在體內,作戰方式也不會出現保護胸口鈊晶的行為。

羅特盧爾一開始就先讓波娜試槍,除了確認機甲的裝甲防護力以外,主要也是測試敵方有沒有「保護胸口」的這個概念。

很顯然,因為這個缺失,讓羅特盧爾的戰術成功,破壞了那等同機甲心臟的鈊晶。

沒有了鈊晶的機甲,充其量只不過是比較大的模型而已,沒有任何實戰的效果。

即使還能夠傳輸駕駛的意識,但碎掉的鈊晶已經沒辦法統合駕駛意識與機甲的動作了。

羅特盧爾冷笑一聲,透過人偶操作了重力魔法。

機甲胸口的鈊晶不受控制地飛出胸口的隙縫,裂成三大塊的碎片落在了地上,機甲也失去了動靜。

「抱歉讓你久等了,你沒事吧?波娜同學?」

「羅特盧爾大人……您剛才的樣子太過耀眼了,我都……」

波娜留下了激動的淚水。

「那麼我們快去與時千河同學他們匯合吧!他們也陷入苦戰的樣子,必須去幫個忙。」

「是!」

兩人說完,正要並肩離開時,忽然巨大的機械音再次宣告著自己的存在感。

羅特盧爾吃了一驚,撲倒波娜,朝一旁跳開。

機槍的開伙聲響徹整層樓,羅特盧爾剛才的立足之處此時被刨開了幾個大洞,以及散落的碎水泥塊。

「機甲在你眼裡就是這麼膚淺的構造嗎?」

電子合成音從機甲身上傳了出來,對羅特盧爾剛才的斷言做出挑釁。

「沒辦法像布蕾思之城有將鈊晶藏於機甲內部的技術,下界也做了不少適應,其中一個就是這項技術呢!」

羅特盧爾與波娜起身,再次擺出了剛才與機甲對戰的陣勢。

波娜用玫瑰騎士朝機甲開火,現在她手上的殘餘彈匣只剩下兩個,如果這次的戰法實行起來與上次略同的話,是個勉強足夠的彈藥量。

不過機甲只是抬起手臂,擋下了波娜的子彈。

「備用核心……這個詞難道沒有在你的資料上出現過嗎?」

機甲嘲諷著羅特盧爾,後者只是一臉冷峻。

「雖然一個機體內裝載兩個核心會造成核心的魔法功能互相干涉,進而造成『魔法互斥現象』,不過第二顆核心遠小於第一顆核心,就不會發生這種問題了。」

「魔法互斥現象」,指的是同一個體中存在不同的魔法式,會出現彼此干涉的行為,正常來說應該是會造成魔力爆走的,視情況還有可能引發巨大「魔災」。

但因為正如對方所說,第二顆足以驅動機甲的核心遠小於的一顆核心,干涉力並沒有那麼強,而且兩者所使用的魔法是同一系統,因此依據『主導優勢原則』,同一系統中弱小的魔法會順從於強大的魔法,所以沒有任何問題,只不過成本比較高。

機甲說道,但這對羅特盧爾來說完全是預料之外的情況。

的確,資料上也曾經看過這種說法,但這樣的技術所需成本並不是「高一些」就能解釋得通;而且鈊晶的入手難度極高,並不是能夠隨隨便便就這樣煉成兩顆足以啟動機甲的核心。

基於以上原因,羅特盧爾忽略了在作戰中可能遭遇「備用核心」這種對手的情況。

而且吃過一次虧的機甲會提防來自於波娜的火力支援,對羅特盧爾來說已經沒有把握可以擊敗眼前的敵人。

「沙沙……羅特盧爾……波娜……聽的到嗎?」

正在劍拔弩張的時候,羅特盧爾的通訊界面傳來了時千河的聲音。

「可以,不過請長話短說,對方的機甲有點棘手。」

「抱歉,能撐三分鐘嗎?」

「三分鐘?」

「對,而且三分鐘內想辦法把它吸引到一樓,我們現在立刻從這裡過去,在那裡把它解決掉。」

「時千河同學您還真是強人所難啊,好吧,我會試試。」

「好了波娜,接下來我要交給你幾件事做,首先……」

羅特盧爾依然保持著高度的專注與警戒,重新對峙起眼前巨大的機甲。

不可否認,聽到了隊友平安無事的聲音,羅特盧爾安下了心。

只不過是這樣一件事,就讓他感受到了無比的力量,他不禁開始對自己這樣容易起伏的情緒有些意外,但並不排斥。

「那麼,我們就來第二回合吧!」



發射井的底部遍布著許多未通電的高壓電纜,用厚厚的橡膠皮捆著,拜此所賜時千河與立華咲奈才沒有摔成肉泥。

當然,時千河也開啟了護盾吸收衝擊,保護立華咲奈不受到太大的傷害,但代價就是短時間內因為巨大消耗而無法再做任何冒險的行動。

他們迅速振作,離開氣味微妙的底部,來到環繞在周邊的鐵網通道上頭。

立華咲奈讓時千河好好休息,自己則沿著鐵網通到繞了一圈,畢竟莉絲特所取得的地圖中,並沒有內部構造的資訊,恐怕這內部的情報可能還需要更高的層級才能閱覽吧。

話雖如此,發射塔中心的構造倒是非常簡單易懂,立華咲奈很快就掌握了情況,並發現了提供給維護人員使用的鐵梯。

鐵梯與旁邊巨大的發射系統零件相比顯得非常渺小,而且在線圈外部的狹窄溝槽中,直直向上通往一樓的方向。

「羅特盧爾、波娜,聽的到嗎?」

時千河儘管身體還在休息,但思考依然沒有閒下來,想與羅特盧爾進行聯繫。

「連絡上了嗎?」

立華咲奈問時千河,時千河苦笑了下:

「只能聽到劇烈戰鬥的聲音,恐怕他們那邊有點不妙,你那邊有什麼發現嗎?」

「找到出口了,通往一樓。」

「嗯……」

時千河臉色凝重了起來,觀察著遠處一樓的區域。

「話說……」

「怎麼了嗎?」

「伊藤,一樓那邊是不是沒有線圈包裹啊?」

立華咲奈帶著疑惑的表情,朝時千河指的地方看了過去,只見遠處大約一樓的位置,那裡只有裸露的壁面,像是特別開了一扇門般,有著整齊切割的隙縫。

「啊!是沒錯……」

立華咲奈對時千河的這個發現以贊同的語氣附和。

「你能看出那部分的構成還有厚度嗎?」

「大概十公分,構成是抗高溫強化水泥,內部有大概一公分厚的鋼板。」

「如果只是一公分的話,電磁槍應該的打穿吧………」

「應該是可以,我比較奇怪的是整個發射塔只有那扇出入口的門有特別用鋼板製造,其他地方反而有點偷懶。」

「成本考量嗎?總覺得讓人在意……」

「總之我們先上去吧?總不能讓羅特盧爾他們等太久。」

立華咲奈笑著向時千河伸出手,時千河看著她,握住了她的手站起身來。

「基本上護盾也有少許恢復,不過如果對手是機甲的話大概也不能撐太久,電磁槍也沒有辦法對它造成致命一擊;你的魔法呢?可以嗎?」

「萬全情況下跟羅特盧爾聯手或許可以勉強壓制住對方,不過現在的情況嘛……」

立華咲奈苦笑了起來,時千河也懂了她話語後的意思,不禁苦惱著。

還沒有想出結論,時千河與立華咲奈腳下的鐵絲網忽然開始細微地震動起來。

隨後,一顆巨大炮彈被機械臂運了進來。

「不會吧……」

立華咲奈僵住了表情。

「這裡……」

時千河抓起立華咲奈的手,往鐵梯跑了過去,讓立華咲奈率先攀爬上去,自己則緊跟其後。

這種電磁發射裝置,雖然從二十一世紀初期開始就不斷進行製作與改良,但至今為止,除了布蕾思之城的兩台新型空中戰艦的副砲以外,無一例外都會在發射時伴隨著大量高溫的電漿風暴。

而身處在發射塔內,也就是炮口內的時千河與立華咲奈,如果沒有在發射前及時逃出砲管,恐怕只會被電漿燒得連灰都不剩。

不過幸好,距離充電完成能夠發射,還有五分鐘多的時間,這是時千河他們在陽明號上面時觀測而得的數據。

時千河看著即將發射的炮彈,又想想自己的狼狽處境,不禁嘆了口氣……

等等……現在的情況雖然看起來像是命懸一線的大危機,不過根據他目前手上擁有的線索,在這個重新審視的時間離串連了起來,腦中忽然靈光乍現。

「羅特盧爾、波娜、你們聽的到嗎?喂!」

或許是因為砲管內部開始通電的關係,巨大的電流與磁場就在咫尺,通信似乎有些受阻,時千河只能盡量向上爬,不斷檢視著介面中的通訊狀態。

直到地下三樓附近,時千河再次重新連接上線。

「沙沙……羅特盧爾……波娜……聽的到嗎?」

「可以,不過請長話短說,對方的機甲有點棘手。」

「抱歉,能撐三分鐘嗎?」

「三分鐘?」

「對,而且三分鐘內想辦法把它吸引到一樓,我們現在立刻從這裡過去,在那裡把它解決掉。」

「時千河同學您還真是強人所難啊,好吧,我會試試。」

羅特盧爾說完,再次投身戰鬥。

時千河迅速與波娜交代了她的任務之後,切斷了通訊,拿出了腰後的電磁槍,開始充能。

「時千河……你到底……」

「伊藤,幫我一個忙。」時千河打斷了立華咲奈,「在發射前最後一分鐘的時候幫我冰住那扇沒線圈包覆的地方,越冷越好,我有辦法可以解決那台機甲。」

「啊……喔……」

立華咲奈半信半疑地記錄下了門的座標,繼續往上爬去,又花了不少時間,才抵達一樓的出入口。

時千河直接將門破壞,闖進了一樓。

距離質量發射器發射,還有一分多鐘。

「時千河!」

波娜的聲音從樓梯口傳來,時千河立刻把電磁槍拔出,朝波娜扔了過去,而波娜也把她的玫瑰騎士給丟了過來。

「彈匣滿的。」

「靠你了。」

靠著這樣沒頭沒尾的對話,時千河與波娜長年來的默契一間就理解了對方的意思。

「現在,立華咲奈,冰住那裡。」

「欸?只要這樣就好了嗎?」

「然後準備你最強威力的魔法。」

一聲轟然巨響,樓梯間那裡冒出了巨大的碎石與灰塵,羅特盧爾從灰塵中飛出,漂亮地落在了地上,但從他的樣子看來,似乎是個很驚險的戰鬥。

「辛苦你了,羅特盧爾,接下來引導它打那面牆壁!」

「時千河同學,你是不是太過把隊員頤指氣使了啊?」

羅特盧爾跑到空無一物的牆邊,操作水之人偶不斷干擾牽制機甲。

羅特盧爾原本都想盡辦法處於機甲的死角處,不讓他有機會對自己發動攻擊,這次會這麼大膽也是為了做好誘餌的工作。

好不容易抓到了羅特盧爾的身影,機甲沒有放過這次機會,直接動力全開,將手上的熱切割刀對準了羅特盧爾,用噴射引擎推進向前,衝了過去。

羅特盧爾利用重力魔法,在那穿甲用的熱切割刀觸碰到自己前的千鈞一髮之際,把自己彈開了原本的位置,勉強撿回一命。

瞬間時速七百公里,被稱為機甲殺手的「暗殺者」型機甲,用肉眼難以捕捉的速度朝自己衝了過來,即使是羅特盧爾也嚇出了一伸冷汗。

機甲直直撞在了牆上,裂紋立刻爬滿,熱切割刀也穿透了牆,留下一個大洞。

「可惡,還有六秒嗎?」

時千河看自己的時間計算有所誤差,不得已只好在羅特盧爾撤退重整態勢之際,自己衝上前去,朝機甲的背後揮出右拳。

機甲立刻放棄熱切割刀,側身避開,時千河不禁發愣了一下。

正常來說,一般機甲駕駛員根本不可能把普通人的拳頭放在眼裡,而且自己右手義肢的事情並沒有洩漏,為什麼機甲會將這看起來無謀的攻擊視為威脅?

本以為出奇不意的襲擊,即使沒辦法隊機甲造成傷害,也能讓它在牆邊僵直個一兩秒,但卻被漂亮地躲開了。

機甲抓住了時千河的破綻,巨大的拳頭即將砸向他的身體。

「時千河!」

波娜喊到,用電磁槍瞄準了機甲。

機甲以為波那又要故技重施,趕忙停止攻擊,用手擋住了波娜的彈道。

但波娜並沒有開槍。

相反,在機甲拳頭下撿回一跳命的時千河,拔出了玫瑰騎士開了四槍,其中兩發命中機甲胸口,剩下兩發則朝機甲頭上的消防水管打了過去,被擊破的水管朝機甲淋了下去。

看清楚了時千河手上的槍與波娜手上的槍之後,機甲驚覺自己被騙了。

「反應太遲鈍了喔!」

羅特盧爾向是老教師一般,高雅而溫和地道出了機甲所犯的錯誤。

近在咫尺的水系人偶放出了巨大的水系魔法,撲向機甲。

冷卻的煙霧過後,機甲依然能作出動作,核心並未被破壞。

機甲完好無損,這發魔法隊機甲來說根本像是開玩笑一般沒有起任何效果。

機甲冷笑一聲,以為自己贏定了的瞬間,抬起頭,才發現時千河開啟了圓形的護盾,站在距離他極近的距離,而護盾的薄膜正好抵在了機甲的襠部。

右側忽然閃耀起一個巨大個光芒,被「高能量兵器來襲」警告音不斷騷擾的曾坤振,開始慌了手腳,打算避開這一發攻擊。

但這一操作,才發現腳被凍住了,雖然沒有完全失去行動能力,但還是沒有辦法第一時間進行完美迴避;而時千河又是一個巨大的路障,難以做出其他姿勢,因此背部的噴射引擎全開,利用反作用力調整姿勢,向前壓倒在了時千河的護盾上。

電磁槍的子彈從機甲背後掠過,留下一道橘紅色的軌跡,穿透了不斷被低溫與高溫折磨、同時遭到機甲「暗殺者」全力刺擊,而已經變得有如玻璃一般脆弱的牆面,加上本身因為含了鋼板而無法承受自身重量以及電磁槍的射擊,整片向發射塔內部摔了下去,露出了切割整齊的開口。

羅特盧爾與波娜才明白,那看起來像牆壁的地區,實際上是一扇門,讓維修機具與材料能夠由內部進出發射塔的門。

機甲越過了時千河的護盾,看到了站在後方的立華咲奈,她手上握著一枚擾動著的透明的圓球。

直覺告訴它,這很不妙。

機甲加大了輸出功率,讓兩隻腳強行從結冰的地面中脫出,但這已經太遲了。

立華咲奈揮下手,半透明橢圓球體在時千河的護盾後方完全爆發。

空氣壓力球。

將周圍的空氣全部壓縮之後,再釋放束縛的能量,使周圍瞬間產生強大的風壓,就像炸彈爆炸時的衝擊波一般,造成廣域的強力殺傷效果。

「啊啊啊啊啊啊!」

時千河也跟著發出低吼,半透明橢圓球體所爆發出來的衝擊威力被時千河的護盾不斷吸收著,擴散開來的巨大力量一瞬間在護盾的另一處──也就是與機甲接觸的那一側,完全釋放。

時千河護盾中的隱藏效果,這也是他偶然發現的效果之一。

能夠將承受的能量、衝擊等等,引導到護盾的某個端點釋放,當然直接進行反指向,也就是所謂的反彈,這種事當然辦的到,不過時千河並不常使用。

要說為什麼的話,因為使用後所有護盾能量會直接消耗殆盡,因此在普通實戰情況下並沒有太大的使用價值。

但在現在這個情況下,並沒有什麼能夠留手的餘裕。

機甲被護盾上傳來的衝擊能量給向後彈了出去。

機甲的背後,是發射塔炮管的中心,對機甲來說幾乎是永劫的深淵。

但此時深淵並不黑暗,白熾的亮光湧出通道,機甲還沒完全落下,一顆砲彈以摧枯拉朽之勢直接撞上。

這美麗的邂逅,一瞬間就讓機甲解體爆散,零件噴了出去,完全失去了原本威風而美麗的流線型模樣。

「所有人靠近我!」

羅特盧爾喊道,隨後全身閃耀起了魔法集束光,水之人偶被自毀程序破壞,爆走的水系魔法炸裂開來,正面迎上了質量發射器砲彈帶來的電漿風暴,離子浪潮不斷舔舐著巨型水系魔法的表面,但無法更進一步威脅到羅特盧爾等人。

數秒之後,發射塔中止了通電程序,砲彈發射後的電漿也平息下來,與水系魔法抗衡的疆界也在地面上留下一條明顯的界線。

「好熱……」

「沒辦法,至少能保住一命就不錯了。」

波娜發出感想,而時千河只是對她比出大拇指回應著。

波娜笑了笑,也學著時千河的動作比了大拇指,這是他們合作成功之後對彼此的表現褒獎的手勢,然後把交換的槍枝給換了回來。

「羅特盧爾,謝謝你了,也抱歉讓你失去了這麼好的人偶。」

「立華咲奈同學,不用這麼拘謹,人偶本來就是為了保護主人而存在的,只要大家都沒受傷,那麼犧牲一兩隻人偶也不算什麼。」

「不要對我的羅特盧爾大人這麼親暱的搭話啊!」

波娜忽然跑了過來,朝羅特盧爾撲了上去,羅特盧爾微微側身避過,只讓她抓住了右臂。

「波娜同學,我可不是你的所有物喔!這點還請務必注意。」

波娜鼓起臉頰,一副有些不太高興的樣子,但還是沒有違逆羅特盧爾。

看著隊友們互動的時千河,忍不住莞爾一笑。

「隊長,聽得到嗎?」

虛擬介面忽然傳來莉絲特的通訊。

「莉絲特,你還好嗎?情況怎樣?」

時千河胸口懸著的一顆大石頭放了下來,關心起莉絲特。

「目前非常順利,不過就是太過順利了……原本的守軍都不知道誰砍光……算了,總之我已經啟動了她們其中一台小型武裝運輸艦,到你們那邊可能還要幾分鐘,不過我從敵方的無線電中聽到他們的援軍似乎也快抵達你們那裡了。」

「那我們先去找曾坤振嗎?」

「好的,另外關於曾坤振隊員我有個情報。」

「你說。」

「他目前人似乎在五樓的樣子,這是我從他們軍用網路中定位曾坤振行動裝置找到的結果,你們現在過去或許能遇見他;另外順帶一提,五樓的外側有個小型的停機坪,我在那裡接你們上來,免得到地面會變成活靶。」

「好,我們立刻過去等,你快點啊!」

時千河結束了通話,與羅特盧爾他們交換了眼色,四人立刻行動起來,朝樓上疾跑而去。

然而,在快要抵達五樓樓梯口時,又被一個身形擋住了去路。

「又見面了,這次還多了兩個同伴是嗎?」

羅特盧爾與波娜立刻露出了敵意。

「不要這麼緊張,我叫做古清,長江解放軍的魔法師,你們是否願意在這裡投降呢?」

情勢對時千河他們來說極其不利,時千河手上除了電磁槍以外沒有任何武器了,而電磁槍又必須重新充能;波娜身上則剩下的僅有六發子彈的玫瑰騎士,以及一枚圓盤型守衛炸彈,破壞力很強但屬於廣域毀滅型的守衛兵器而非戰術攻擊武器。

立華咲奈魔力幾乎消耗殆盡,就連基礎的魔法也已經難以施展,而羅特盧爾也只剩下重力人偶一台機體,無法在防禦古清全方位的攻擊的同時對他造成有效攻擊。

「當然了,我還是會給你們時間考慮的,不過可沒有讓那把玩具重新裝填的時間喔。」

古清的目光停在了時千河手裡的電磁槍上,伸出了雙手張開十指,擺出了投降的樣子。

「在倒數十秒前先說一聲好了,你們的夥伴曾坤振,已經投降並加入了我們長江解放軍的麾下,剛才與你們玩得那麼歡樂的就是他駕駛的機體喔!」

時千河瞳孔收縮,一股不祥的預感襲過背脊。

古清折下了右手小指繼續說道:

「不相信的話我還可以提出其他證據喔,你看像是那台機甲知道你右手的威脅性,又是曾坤振擅長駕駛的機體,而且……」

「別說了……」

「嗯?」

話被打斷的古清折下了右手的無名指,發出疑問的聲音。

「我叫你別說了……這種話,你以為我們會相信嗎?」

時千河說著,話語中帶著森森寒意,像是恨不得殺掉對方一般。

「你們對曾坤振同學作了什麼,他現在人在哪裡?」

羅特盧爾用銳利的眼神盯著古清,質問道。

「估計才剛從駕駛室出來吧!不過在考慮他的情況前你是不是擔心自己的安危比較好呢?」

古清折下右手中指,現在時千河等人只剩下七秒了。

「投降……嗎?呵呵……」

波娜像是有點乏力一般,垂下了肩膀,發出像是壞掉的笑聲。

「崩潰了嗎?也好,我們軍隊裡女人的用處也不少,雖然要爬到高位得努力點就是了,不過像你這樣素質的人才我們可是相當歡迎啊!」

古清露出意味深長的微笑,折下了右手食指。

同一個瞬間,波娜抬起頭,連同玫瑰騎士也舉了起來,瞄準了古清,扣下了板機。

古清吃了一驚,向後跳躍出了通往五樓的階梯,正要落地的同時,時千河用極快的速度衝了過來,朝他的腹部全力揮出右拳。

古清向後飛了出去在空中調整姿勢後勉強用雙腳落地,在地上滑行出一段距離。

「……呸」

古清吐了一口血痰,抹掉了嘴角的血絲。

縱使有鋼絲的鎧甲保護著,時千河右手的輸出功率還是對古清造成了不小的傷害。

「這種事沒必要說吧……」

話音落地,古清直覺朝旁邊跳開,原先站立的地方忽然被羅特盧爾的重力人偶襲擊,地面瞬間凹陷變形。

「我們會活下去,逃出這個地方。」

時千河斬釘截鐵地說道,重新啟動了電磁槍,投身戰鬥。

從剛才古清的話語中與戰鬥中來看,電磁槍與右手義肢是對他造成相當程度危害的東西,但古清的魔法也確實棘手,此時就只能靠羅特盧爾進行援護,用重力牽扯鋼絲使之變形。

但很快地,時千河就像火之人偶那般,逐漸陷入古清的「網」中,加上他又沒有護盾能防護鋼絲的切割攻擊,一旦被古清抓到機會,恐怕是致命的。

羅特盧爾也漸漸焦急了起來。

戰鬥正在逐漸白熱化的同時,下方聽到了一陣騷動,波娜立刻明白是援軍已經抵達了這裡,接下來恐怕會被敵方的優勢兵力所包圍,到時候恐怕就再也不可能逃脫。

當然,能不能逃脫都是建立在莉絲特身上,波娜理解莉絲特的為人,知道她不可能背叛,不過在這種情況下如果莉絲特背叛了他們,那會是非常可怕的情況。

但波娜只是不願意去想而已,畢竟原以為是一條心的隊伍,卻在短短一次任務中,經歷了洪教官、阿布賈伊、曾坤振三人的叛變,又失去了約翰、張乾純以及阿萊亞斯,這些挫折其實都讓波娜非常痛苦,不過為了繼續執行任務,波娜只能盡量不讓自己去意識這些問題。

很快的,敵人援兵的身影已經能夠見到了,波娜作為守衛,朝敵兵開槍,並推開了羅特盧爾,讓他離開了敵人的火線。

「你們都死在這裡吧。」

一個熟悉的聲音傳來,曾坤振不知何時突然出現在身右側,原本輕浮帥氣的黝黑面龐變的猙獰,手上握著一柄戰鬥短刀,朝波娜刺了過來。

眼見沒辦法閃避,波娜只能閉上眼,接受死亡。

「請不要把我忘記。」

隨著立華咲奈的聲音出現,曾坤振的短刀一下子被挑開,隨後手腕上方感受到一陣清涼的風壓,曾坤振腦中警報大響,急忙退開。

一擊落空之後,立華咲奈並沒有乘勝追擊,她右手握著一根軍用的黑色伸縮棍,不過這根棍子比起那種又粗又短的格鬥棍不太一樣,而是一根大約一米四的長棍,前端比起常棍子更加尖銳了些,似乎也能當作長槍使用。

「切,你不是魔法師嗎?」

「要試試嗎?」

立華咲奈甩起黑色長槍,朝曾坤振打了過去,兩人在樓梯口用體術纏鬥起來。

「當初給那傢伙槍應該就已經解決一個人了……」

傳來的聲音吸引了波娜的注意力,只見遠處率領著優勢兵力的士兵們分為種不同的制服,其中一人看起來像是支援部隊的人,而另一邊人數更多的恐怕就是來救援的主力部隊。

「沒辦法啊,你相信那傢伙嗎?要是他突然拿槍攻擊我們怎麼辦?」

支援部隊中了另一個人回話。

「有時間屁話,還不辦正事,總之不要打到古清,想辦法包圍他們,務必活捉,這是上頭的指令,如果古清不從的話把他滅口了也行,動作快!」

主力部隊的人下令道,聽令的手下士氣高昂地喊了聲「是!」之後,就抱著槍朝五樓衝了過來。

才不會讓你們得逞。波娜想著,舉起玫瑰騎士,將剩餘的五發子彈全數打空。

雖然這輪亂射只打死兩人,但也營造出了「火力強大」的假象,趁著敵方重新考量作戰方針的同時,繞開纏鬥的兩人朝樓梯下方跳了下去,打暈並抓住了最前方的指揮者作為人質,另一隻手抄起旁邊屍體上的榴彈步槍,往人員密集處將僅有一發的槍榴彈射了過去。

受到襲擊的敵兵立刻散了開來,尋找掩體;波娜也就在樓梯口與他們駁火。

雖然沒辦法支撐太久,但多少也算是爭取到了時間。

隨著戰鬥越來越激烈,時千河右手的人工皮膚已經幾乎脫落,義肢的金屬光澤完全展露出來,時千河眼見自己逐漸居於劣勢,因此更加猛烈地攻擊著古清。

如果能在古清抓到機會發動最後的魔法之前將他擊倒,就會是自己的勝利;相反如果來不及在古清將鋼絲網布置完全前制服他,恐怕這裡就是時千河的葬身之地。

「羅特盧爾,先不用管我,你先去佔領停機坪,避免莉絲特跟飛行器遭受危險!」

時千河喊道,儘管羅特盧爾在戰鬥中幫助很大,但現在並不是能這樣溫吞戰鬥的時候,必須選擇更加具有價值的目標行動。

羅特盧爾聞言,雖然面露難色,但還是點了點頭;儘管在戰鬥中取勝並保護夥伴非常重要,不過更重要的是保護大家的退路。

羅特盧爾撤開重力人偶,朝通往停機坪的門外衝去。

少了重力人偶的協助,時千河身上立刻就多了幾道傷痕。

在護盾能量用光了的情況下,無論身體還是精神都相當疲累了,這種艱困的身體狀態還必須與古清纏鬥,說實話無異於送死。

不過如果至少能讓隊友順利撤離的話,那至少自己的生命就犧牲的有價值,這是時千河作為軍人的意志。

「你現在還有控擔心別人嗎?」

古清趁著時千河分心的空檔,一瞬間逼近了時千河,手上的鋼絲網彈出,變成鋒利的切割兵器,直直朝時千河襲去。

時千河吃了一驚,向後跳開,但鋼絲網的速度比時千河更快,不得已只能伸出右手抵擋。

鋼絲狠狠嵌進義肢中,古清立刻就操作其他絲線,將這支具有巨大威脅性的義肢給牢牢固定住後吊了起來。

無法抵抗的力道從右手傳來,時千河整個人失去平衡,被吊上了半空中無法動彈。

「時千河!」

「時千河同學!」

「千河!」

隊友們也紛紛注意到了時千河的情況,不免從戰鬥中分離了注意力,出聲喊叫著。

「這就是最後了!」

古清宣告著勝利者的話語,高舉著右手。

時千河清楚,這隻手一旦揮下,周圍佈下的鋼絲就會密密麻麻的斬過來,把他一瞬間切割成肉片。

「是啊,這是最後了。」

時千河用左手拔出了腰後的電磁槍,對準古清扣下了板機。

古清瞳孔收縮,放棄了發動魔法,進行迴避。

電磁槍的子彈閃耀著明亮的光輝,砸向古清腳邊的地面,毫無懸念地徹底貫穿出一個巨大的洞口,毫無防備的古清立刻摔了下去。

時千河被鋼絲懸吊在天花板上,因此沒有跟著掉落下去,不過剛才的千鈞一髮,實在讓他捏了把冷汗。

確認時千河平安無事之後,立華咲奈毫不保留體力,用長槍強硬地逼退了曾坤振,自己也退到了時千河的附近。

「沒事吧?」

「勉強……」

時千河鼓起力氣,花了點時間掙脫了鋼絲的束縛,並藉由鋼絲的擺盪回到地面。

波娜也從混亂的槍戰中脫身,逃出了樓梯間,跑到了時千河與立華咲奈所在之處。

「走了,時間不等人。」

「各位請留步!」

忽然一個聲音從樓梯間傳來,話才剛說完,樓上又垂降了數十條纜繩,垂降下全副武裝的重甲部隊,加上從樓梯口衝出的部隊,優勢的兵力將所有人團團圍住。

「呵呵…很優秀的作戰,三番兩次逃過死劫,不愧是布蕾思的精銳。」

一名穿著體面的將官滿面笑容地說著,但那陰陽怪氣的聲音實在令人毛骨悚然:

「我是統領這隻軍隊的大元帥,我叫許申逢,『新長江解放軍』的領袖。」

時千河沒有說話,只是冷冷地看著許申逢。

「哎呀哎呀!別那麼緊張,你這不是傷痕累累了嗎?還是不要抵抗比較好吧?」

許申逢的眼光像是舔舐著時千河身體一般仔細掃過。

時千河只是喘氣,並沒有答話。

許申逢見時千河不回應,朝身後的曾坤振招了招手。

曾坤振雖然有些遲疑,但還是走了過去。

「你叫做曾坤振是吧?現在你有兩個選擇,第一就是回到你原本的隊伍,第二是親手殺了你原本的同伴,當然你開的條件我都會滿足你,你選哪一邊呢?」

「這種問題……不需要選的吧。」

曾坤振死死瞪著時千河,目露凶光,握緊手中的戰鬥短刀,踏著殺氣重重的步伐,朝時千河緩慢走了過去。

「等等,曾坤振,為什麼你……」

「抱歉,我有我的理由。」

「你……」

曾坤振冷冷地說著,旁若無人地不斷接近時千河,而時千河身邊的立華咲奈與波娜也紛紛做好了攻擊準備。

「我已經考慮過了,如果能從這場戰鬥中生還,並且帶回有利的情報回到布蕾思,不僅僅能讓我父親的公司起死回生,依照我們家的財力或許也能成為哈絲黛兒的婚約候補者之一。」

「等等,你……」

「但在這之前,最大的障礙有兩個,一個是你,一個是這鬼任務,但我想清楚了,無論你還是這任務,我都要從中成為最大的受益者。」

曾坤振助跑了起來。

「曾坤振你到底在說些什麼,給我冷靜點!」

「我無時無刻都努力著,想盡辦法兼顧家庭與我父親的企業,這是我應得的報酬,我不允許你掠奪,而且比起讓哈絲黛兒傷心難過的你,憑什麼有資格被她選上、憑什麼有資格在她身邊,你給不了哈絲黛兒幸福,永遠都不能,所以我決定了,我要抹消你、我要代替你。」

「你說夠了沒啊!」

時千河被曾坤振這完全不聽人話的態度與這些鋒利的話語給激怒了。

曾坤振直直衝了過來,為了不讓波娜與立華咲奈出手,時千河搶先迎了出去,用右手格擋下了他的戰鬥短刀,金屬與金屬之間擦出了火花。

「你既然給不了哈絲黛兒幸福,就別站在那個位置礙眼,我會代替你,去給哈絲黛兒幸福。」

「你這樣做根本不是哈絲黛兒所期望的。」

「但至少比你這種只會滿口虛假的義正嚴詞,卻帶來痛苦的廢物要好得多!」

曾坤振掃起右腿,踢向時千河的側腹,時千河正要伸出左手抵擋,但一瞬間左手卻因為先前與古清交戰時受傷太重而不聽使喚。

曾坤振的腳尖扎入了時千河的側腹,將他狠狠地踢了出去。

幾乎要暈過去的痛感,暫時麻痺了時千河的知覺。

「時千河!」「千河!」

立華咲奈與波娜紛紛準備對曾坤振出手,但時千河伸出手制止了他們。

「曾坤振,或許沒錯,你是對的,但你的所作所為我卻無法苟同。」

「隨你怎麼說吧,反正你們都得死在這裡,最後的真相只會被埋沒。」

「真的是這樣嗎?曾坤振,你一直以來都是個笨蛋,你覺得你這樣子能瞞的了哈絲黛兒多久?」

「你還打算嘴硬嗎?用你那種似是而非的理論?」

「曾坤振,老實講我真的不認同你現在的想法,你不是這種偏激的人。」

「彼此彼此,我也不認同你那窩囊的態度。」

「那麼解決辦法只有一個吧?」

「嗯?」

時千河突然逼近曾坤振,朝他擊出了右拳;曾坤振立刻想用刀將力道擋開,但刀子接觸到了時千河的拳頭之後,才驚覺拳頭上輕飄飄地毫無任何力道。

時千河扭動身體,用離心力強行甩出左拳,砸在了曾坤振的鼻子上。

曾坤振被這出奇不意的突襲打的踉蹌了一下,戰鬥短刀也掉在了地上,時千河藉機掃腿絆倒他,隨後騎到了他身上,又一拳砸在了曾坤振的臉上,只是這次被曾坤振的手給擋住了。

「不管怎樣……我們都做了自己覺得對哈絲黛兒好的事情……但或許這些都會傷害到她……所以只剩一條路了吧?」

時千河是知道的,曾坤振的心情。

他做為最親近曾坤振與哈絲黛兒的人,不可能沒有察覺到曾坤振對哈絲黛兒的情感。

時千河的拳頭一次又一次砸在了曾坤振身上,曾坤振只能不斷居於守勢。

只是他沒有想過曾坤振竟然會以如此偏激的方法,去爭取一切。

時千河遲遲沒有用右拳進行攻擊,主要也是害怕自己的力道讓曾坤振身負重傷。

時千河知道或許自己之前對哈絲黛兒的種種回應,也不一定是正確的,但看著自己從小到大的摯友誤入歧途,時千河自認有這個責任將他拉回正軌。

「我一定會帶你回去……一切的一切就交給她公審吧?或許會有好一段時間……她會不理我們……但是再怎麼樣……也不能這樣一意孤行……不是嗎?」

時千河拳頭上的力氣逐漸消失了,軟軟地垂了下去。

此時此刻他把他想要傳達的,都說完了。

一起承擔、一起悔過,然後重新開始。

經歷過了這麼多,一定沒問題的,時千河深信著。

「你父親公司的事,不也是你讓我們不要插手的嗎?如果真的是那麼大的困難就早說啊!你總是把這種大事、把自己的感受悶在心裡,這樣子誰會明白啊!」

是啊!這樣才是摯友,不是嗎?

曾坤振也像是精疲力盡了一般,放下了護住面門的雙臂,躺在地上喘著氣。

「抱歉……」

「曾坤振?」

「我還是沒辦法接受你的提議。」

曾坤振說道,忽然坐了起來,用額頭將時千河撞倒下去。

立華咲奈看不下去,正要出手幫忙時千河,但包圍他們的敵兵一瞬間就把槍口都對準到了立華咲奈身上。

「呵呵呵,還真是看了一齣好戲啊!為了一個女人鬥毆?為了私人家族的利益叛變?這理由還真是無趣,布蕾思到處都充斥這種無聊的人嗎?」

曾坤振坐在了時千河身上,雙拳雨點般朝時千河落了下去,時千河只能用右手免強抵擋部分針對頭部的攻擊,但其他部位就沒辦法倖免,只能承受下來。

每一拳都相當沉重,不斷將時千河肺部的空氣擠出,完完全全就是打算殺死時千河的攻擊。

許申逢搖了搖頭,從部下手拿了槍,走道了正在鬥毆的兩人身邊。

「抱歉,這麼醜陋的戲我可看不下去了,再見了!」

「等……等!曾……坤……」

時千河正要出言提醒已經完全投入到情緒之中的曾坤振,但晚了一步。

「轟!」

曾坤振身體劇烈震動,子彈從後腦進入,貫穿顱骨,從前額透了出來。

打在時千河身上拳頭也軟了下來,接著就是曾坤振的屍體軟倒在時千河身上。

時千河的心一瞬間掉進了冰窖,拒絕接受著眼前的事實。

「曾……曾坤振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除了發出悲慘的呼號,其他什麼也辦不到。

由許申逢的槍響作為起始,包圍在時千河等人周圍的敵兵也架起了部槍,準備開火。

波娜目睹著曾坤振的死,震驚地瞪大了眼。

立華咲那只是冷靜地跑到了時千河的身邊,推開了曾坤振的屍體,打算扶起時千河。

許申逢離開了手下們的包圍圈,冷冷地下了指令:

「開火。」

「轟!」

一聲巨響,卻不是眾人的步槍所發出,只見火焰混合著沙塵,從旁邊的牆面炸開,順便將包圍網的敵軍炸出了一個開口,強光照了進來。

強風橫掃,敵兵只能舉著槍保護自己。

待適應了風壓,時千河朝運輸機看去,見到了張熟悉的面孔。

莉絲特。

莉絲特似乎也在同一時間確認了時千河,將飛機調轉,露出機尾,艙門開啟,降下登機梯,同時也將機上的榴炮發射器與機槍對準了敵兵,藉此牽制。

立華咲奈放鬆了下來,架起時千河,朝運輸機奔去。

被猝不及防的風壓吹倒,許申逢花了點時間才起身,趕緊喝令道:

「別讓他們逃了,第一二小隊搶占飛行器,其他人繼續開槍!」

然而在敵兵舉槍的同時,運輸機先發制人,先是向通道的兩側各開了一砲,阻絕援兵,並用機槍做掃射。

敵兵很快就失去了大半的戰力,然而許申逢自身在做撤退的同時,也不疾不徐地指揮著,可見他的沉穩及作戰經驗老到。

兩人奔跑至艙門前方不遠處,羅特盧爾早就在艙門口等他,強風讓羅特盧爾的金髮凌亂地擺動,微笑的神情簡直就是一赴英雄颯爽登場的樣子。

「快上來吧!」

立華咲奈正要加快腳步向前時,忽然被時千河推開了。

下一秒,時千河的身上忽然飛散出血花,一道由右下巴切向左胸的斬擊,深刻地切在了時千河的身上。

當然,並沒有當場斃命,斬擊只淺淺切開了脖子,自鎖骨開始以下的斬擊全部「滑」開了,被割破的衣服露出了內部黑色的精緻防彈衣。

但脖子上的的傷口也依然嚴重,似乎是因為傷到了血管,時千河正迅速的失血中。

緊接著,古清像是用飛行的一般,利用鋼索吊著自己,降落在了他們面前,擋住了通往運輸機的去路。

羅特盧爾立刻操作起重力人偶,從後方對古清發動攻擊。

古清看都不看,在後方結出一張巨大的鋼絲網,阻隔住了羅特盧爾的去路,之後就準備對時千河痛下殺手。

立華咲奈護在了時千河身前,但古清露出了輕蔑的表情,一副打算把兩人一啟用鋼絲切開的樣子。

然而卻在鋼絲即將切割時千河與立華咲奈的身體時,忽然「啪」的斷裂,失去制御、隨意甩動的鐵絲只是輕微劃開立華咲奈的臉頰,一道無形的銳利斬擊由後方掠過她身側,直朝古清襲去。

古清沒有料想到這番偷襲,急忙織出一道網來防禦,同時移轉身形,打算趁著空檔避開被網子阻滯的斬擊,怎知連羅特盧爾重力人偶都能抵擋住的鋼線網卻應聲而斷,斬擊毫無窒礙地向前,將古清整隻左手截去。

「怎麼……可能!」

古清痛苦地喊出聲來。

的確古清的鋼線魔法已經足夠強大到防下普通斬擊,再不濟也能擋個兩三下,遇到這樣的情況,古清第一個不相信,想像著各種敵方可能破解自己鋼線的術式;然而當痛楚襲來,思考便中斷了,只能倒地哀嚎。

古清用來防禦羅特盧爾的網子也因為魔力提供中斷,被羅特盧爾拆解。

「快點讓時千河同學上去,我去掩護波娜!」

羅特盧爾不理會已經失去戰鬥力的古清,往波娜所在之處急奔而去。

立華咲奈努力抬起因失血過多而失去意識的時千河,艱困地走入機艙,將他安頓在安全的地方後,利用簡易醫療包開始熟練地進行傷勢處理工作。

波娜方面的戰況比較激烈,為了掩護時千河與立華咲奈,她不得不與敵方進行槍戰,所幸莉絲特用飛行器的武裝炸開牆面後的巨大碎石片能夠充當掩體。

羅特盧爾三兩下用重力魔法擋開子彈,來到波娜的身邊。

「羅特盧爾大人,你請先登機吧!不需要在意我。」

「我怎麼可能讓自己的支持者隨意喪命呢!」

羅特盧爾用她俊美的臉龐露出迷人的微笑,波娜一下子紅了臉。

「羅特盧爾大人真是的!<3」

然而戰況卻突然變換,三名穿著全身動力裝甲的士兵從斷裂的通道處攀爬牆面而來,手上提著令人不寒而慄的巨大的步槍,朝羅特盧爾射了過去。

掩體毫無懸念地被打穿,就連羅特盧爾施展的魔法也毫無效果。

無論是波娜還是羅特盧爾,都吃了一驚。

「我軍新研發的魔法師對抗步槍,除了有能夠貫穿坦克裝甲的能力之外,子彈也經過特製,魔法對它起不了任何效果,今天就算是初戰試槍吧!」

許申逢陰陽怪氣的恐怖聲音,像是瘋狂一般地笑了起來。

「魔法起不了……效果?」

「為什麼會這樣?」

波娜急急地問道,但羅特盧爾的臉色卻非常難看,並不是吃驚於魔法無效,而是似乎有更深層的理由。

「那渾蛋……」

從來不說粗話的羅特盧爾,對著將官咬牙切齒罵道,握緊了雙拳。

重力人偶也同時接收到了羅特盧爾的意志,衝了出去,在接近敵方大部隊的時候,胸口流過一振不自然的魔法集束光,隨後瞬間爆散開來。

廣域的強大魔法立刻壓到了區域內所有人身上,羅特盧爾拉起波娜的手,直接朝運輸機頭也不回地跑了過去。

魔法確實對魔法師對抗步槍的子彈毫無效果,但這種廣域重力制御對於步槍的使用者還是有影響的,重甲兵一瞬間難以適應,跪了下來。

不過逃跑途中,羅特盧爾的臉色越來越蒼白,似乎非常痛苦的樣子。

利用人偶自爆來讓魔法爆走,這種行為相當消耗魔力,而且也是非常沒效率的使用方法,但目前的羅特盧爾沒辦法讓人偶使用出超出自爆規模的魔法,因此也只能出此下策。

看著羅特盧爾的表情,波娜有些心疼地露出了悲傷的表情。

在距離飛行器還有十公尺的距離時,羅特盧爾忽然脫力跌到了地上,波娜也因為牽著羅特盧爾,因而受到牽連摔在地上。

爆走的重力魔法一解除,逐漸從被壓制狀態中的敵兵又開始射擊,莉絲特也理所當然地進行還擊,然而武裝運輸機的彈藥有限,同時機體的裝甲也受到魔法師對抗步槍的流彈波及,實在不是能久撐的情況。

羅特盧爾艱難地爬起身,與波娜一同跑到最近的掩體後方;失去了魔力之後,他的身體能力甚至比波娜還要虛弱。

「羅特盧爾大人,請先登機吧?你的狀況比我還要糟糕不是嗎?我多少還能拖延一些時間,加上魔法師對抗步槍雖然威力很可怕,不過準度卻很差的,放心吧!」

「波娜……」

波娜只是笑了一下,幫步槍換了一個彈匣,然後上膛。

羅特盧爾感激地對波娜點了點頭,兩人很有默契地同時行動,羅特盧爾朝飛行器跑去,而波娜則起身對敵兵開火。

不過普通的步槍子彈對身著動力裝甲的魔法師對抗步槍使用者影響不大,波娜反而被敵軍的優勢兵力牽制住,濃密的火網一下子籠罩在波娜周圍。

羅特盧爾花了短短幾秒登上了飛行器,轉頭看向躲在掩體後方的波娜,才理解到波娜陷入了怎樣的困境。

波娜左手消失了,飛濺的鮮血將周圍的石塊染紅。

她抱著槍低頭操作著虛擬介面,輸入了一串文字。

「波娜!」

羅特盧爾伸出手大喊道,波娜聞聲抬起了頭,但在看到波娜的表情時,卻突然愣住了。

波娜笑著,兩行淚水沿著清麗的眼旁滑下,手上握著一直以來掛在身上的圓盤型炸彈,一頭漂亮的金髮隨風翻飛:

「羅特盧爾大人!祝您一路平安!」

就連莉絲特都來不及反應,她只是專注在用飛行器的武裝系統攻擊敵兵,等到收到波娜傳送的訊息時,已經為時已晚。

立華咲奈也同時收到了來自波娜的訊息,立刻代替了莉絲特,跑到了駕駛座上,按下了關閉艙門的按鈕。

下個瞬間,以波娜為中心,發生了巨大的爆炸,在爆炸周圍的古清、敵兵甚至許申逢都來不及做出對應,就這樣被火舌吞噬。

在火焰與衝擊波接觸到飛行器前,艙門闔上了,隔絕了可能的損害,也隔絕了同伴的面容。

因為偵測到機體附近有高能量反應,飛行器自動啟動了緊急迴避系統,提升了引擎輸出功率,飛離發射塔,朝遠方的夜空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