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缺陷的人類 (1)
本章節 2600 字
更新於: 2018-08-12
希恩絲離開基地之後，大家都很緊張。
基本上不是害怕她出事，主要還是擔心這次的偵查會帶回什麼樣的結果。
畢竟這會影響將來的戰略。
但待在基地裡無所事事也不是辦法，安提想了想，抓起劍便往工作區走去。
「不趁機休息一下嗎？」普洛莫里冷不防的叫住了他，「我覺得你需要冷靜一下喔。」
「……流點汗就好了。」
「容我提醒一句，你最近受傷有愈來愈嚴重的趨勢，這樣下去總有一天連我都救不了你。」
「……。」
「呵呵，罷了，我也知道你不愛聽這些話。」
「抱歉，謝謝。」
每個人的立場不同，他自然不會因此覺得普洛莫里很煩人。
他獨自來到了圓廳狀的練習場，走到正中間停下了腳步，同時右手平舉起長劍、閉上了眼睛冥想。
腦海中漸漸有有三個身影成形──那是昨天在穴村外被包圍時的情況。
他在腦海之中循著記憶中的腳步衝向敵人，並且揮出了手中的劍。
到這裡都還沒有任何問題，但是幾個來回之後，他卻讓腦中的戰鬥推演停了下來。
就是這裡，開始出錯了。
該在最後一刻斜出的劍太過平直，導致錯過了傷到敵人的時機，也使得兩名對手得到了喘息、在二十招後更讓對方擴大優勢，讓自己的腳步受到牽連、導致被困在三個敵人中間的情況。
記憶往回倒退，他的思緒回到了關鍵之處，試著給出更俐落的劍擊──儘管會讓自己暴露在極大的風險之下，但卻能取得更好的結果。
他讓平直的攻擊稍微帶了弧度、並閃躲突襲的利爪，接著再想像這劍傷到的敵人、外圍夾攻的敵人、最後才是自己──重新演繹了整場戰鬥。
腦海中的戰鬥愈來愈激烈，實際上的他也終於在圓廳中展開了動作。
雖然腳步極慢、劍跡極隨便，但這些都只是輔助腦中演繹的自然動作，現實上的意義並不大。
但就算如此，他還是出了滿身大汗。
想法比動作還快、肌肉的細微施力變化帶來了與激烈運動同等的活動量，他的呼吸與體力跟心中的自己同步消耗，體表已經慢慢散發出熱氣。
這個時候他已經打敗了兩個敵人，在沒有傷到手臂、也沒有讓潔德出來救援的情況下突破了原本的局面。
最後，奮力一劍砍倒了對手。
他放下了劍，低著頭喘了喘氣。
直到這時他才發現，潔德不知道什麼時候來到了這裡。
「怎麼了嗎？」
「我看你好像很認真……其實我剛才有喊過你的名字……。」
「這樣啊？……抱歉。」
看到潔德手上端著東西，安提收起劍向她走了過去。
潔德回過神來，將手上的托盤遞到了安提面前。
「葛諾緹姐要我拿點食物來，她說你回來之後都沒吃東西。」
「……嗯？這是你做的嗎？」
雖然用的是差不多的材料，但食物的模樣與平常看到的不大相同。
潔德默默的點了點頭，又將托盤往前推了些。安提直接取起了其中一樣吃下了肚，發現味道還可以，至少比起希恩絲做得來說算是好吃了。
「辛苦妳了。葛諾緹姐有了身孕不太適合操勞，還麻煩妳多幫幫她。」
「好的，這當然沒問題！」
「那東西就先放在旁邊吧，我有空會把它吃完的。」
「呃……可是……。」
安提才正想拿起劍繼續練習，卻看見潔德為難的表情。
「怎麼了嗎？」
「葛諾緹姐說，我要看著你吃完才能走。」
安提忍不住皺起眉頭、嘆了口氣，但仍是在原地坐下來。
他沉默地將盤中的食物吃完，並將托盤重新推回了潔德面前──然而潔德卻沒有接過。
安提疑惑的抬起頭，與潔德對上了目光。
「我……要對你說聲抱歉。」潔德艱困的開了口，「你每次都要我躲起來，但我還是沒聽進去……甚至還妨礙了你，對不起。」
「這的確讓我很困擾。」
潔德被他這句直接到不能再直接的回應講得低下了頭，但安提這時卻突然話鋒一轉。
「但我之前也說過了，這不是需要道歉的事情。你會這麼做自然有你的理由，我當下是有些反應過度了……抱歉。」
「不、不會……我知道你沒有惡意的。」
「我氣的是我自己的弱小，沒有辦法將他們全都殺死。」
「但是我覺得，你已經很努力了……。」
「完全不夠。」
安提臉色微變，低下頭來表情顯得有些消沉。
他認為事後檢討得再辛苦，若戰鬥的當下沒能做出正確的選擇，那麼也是無濟於事。
他實際上能做到的應該遠遠不僅於此。
潔德原本想趁尷尬的氣氛繼續發酵前趕緊取起托盤離開，但安提卻淡淡地開了口。
「只不過，原本想幫妳找到新的穴村，結果現在情況卻變得有些複雜，或許要請妳在這多待上一段時間了。」
「呃，這個倒是沒關係……這裡的大家人都很好，也都對我非常照顧，跟你們在一起也很有安全感。」
「安全感嗎？」安提淡淡一笑，「我們在做的可是全世界最危險的事情喔？」
「是這樣說沒錯啦……但我還是相信你們！」
安提淡然一笑。
潔德這幾天來看見的都是冷靜而堅強的安提，這時看見他不斷散發著負面情緒，不禁覺得有些不太習慣。
「安提……！」潔德鼓起勇氣，維持端坐的姿勢往前挪動了一些，「請、請你打起精神來，我相信情況一定會變好的！」
她一時激動，忍不住抓起了安提的手。
「……。」
「剛才大家的表情讓我看了好沉重……連希恩絲都笑得那麼無力。但如果安提，你能打起精神的話，大家都會安心一些的！」
「我並沒有這種特質。」
「有的，至少我是這麼認為。」潔德望著安提的目光十分真誠，「這幾天一直跟在你的身邊、看著你的背影，我真的覺得你很了不起……我能繼續往前走，都是你給予我的勇氣。」
「那應該，只是你的錯覺。」安提避開了她的目光，「做出決定的是妳自己、踏出腳步的也是妳，我不過是個可有可無的角色。」
「你為什麼……要這麼說呢？」
安提悄悄地將她的手給推開──原來潔德還是沒能跨越那堵牆，安提並非希恩絲說得那麼容易靠近。
「我希望妳能思考看看，妳對我產生的想法，是不是因為我曾經救了妳一命呢？人類的情感是很容易在某些情境下出錯的。」
安提站起身來，走向了圓廳的中央，同時又再冷冷地丟下了一句話：
「如果妳誤解了什麼的話，我會很困擾的。」
一陣沉默之後，背後傳來了聲音，安提知道是潔德拾起托盤後離開了。
等到腳步聲走遠，安提嘆了口氣、拋下了劍，就這麼向後一躺，仰倒在地板上。
──訓練的情緒全沒了。
地磚很冷，卻很適合讓人冷靜下來。
但是潔德所說的話實在太熟悉了，相似到令人覺得可怕。這讓他想起了多年前的事情──關於三人的事情。
是與瑪依一同自圖寧思的城市倖存，被希恩絲的父親所拯救的故事。
也是生命中最黑暗的那段時光，關於那扭曲的「愛」的故事。
基本上不是害怕她出事，主要還是擔心這次的偵查會帶回什麼樣的結果。
畢竟這會影響將來的戰略。
但待在基地裡無所事事也不是辦法，安提想了想，抓起劍便往工作區走去。
「不趁機休息一下嗎？」普洛莫里冷不防的叫住了他，「我覺得你需要冷靜一下喔。」
「……流點汗就好了。」
「容我提醒一句，你最近受傷有愈來愈嚴重的趨勢，這樣下去總有一天連我都救不了你。」
「……。」
「呵呵，罷了，我也知道你不愛聽這些話。」
「抱歉，謝謝。」
每個人的立場不同，他自然不會因此覺得普洛莫里很煩人。
他獨自來到了圓廳狀的練習場，走到正中間停下了腳步，同時右手平舉起長劍、閉上了眼睛冥想。
腦海中漸漸有有三個身影成形──那是昨天在穴村外被包圍時的情況。
他在腦海之中循著記憶中的腳步衝向敵人，並且揮出了手中的劍。
到這裡都還沒有任何問題，但是幾個來回之後，他卻讓腦中的戰鬥推演停了下來。
就是這裡，開始出錯了。
該在最後一刻斜出的劍太過平直，導致錯過了傷到敵人的時機，也使得兩名對手得到了喘息、在二十招後更讓對方擴大優勢，讓自己的腳步受到牽連、導致被困在三個敵人中間的情況。
記憶往回倒退，他的思緒回到了關鍵之處，試著給出更俐落的劍擊──儘管會讓自己暴露在極大的風險之下，但卻能取得更好的結果。
他讓平直的攻擊稍微帶了弧度、並閃躲突襲的利爪，接著再想像這劍傷到的敵人、外圍夾攻的敵人、最後才是自己──重新演繹了整場戰鬥。
腦海中的戰鬥愈來愈激烈，實際上的他也終於在圓廳中展開了動作。
雖然腳步極慢、劍跡極隨便，但這些都只是輔助腦中演繹的自然動作，現實上的意義並不大。
但就算如此，他還是出了滿身大汗。
想法比動作還快、肌肉的細微施力變化帶來了與激烈運動同等的活動量，他的呼吸與體力跟心中的自己同步消耗，體表已經慢慢散發出熱氣。
這個時候他已經打敗了兩個敵人，在沒有傷到手臂、也沒有讓潔德出來救援的情況下突破了原本的局面。
最後，奮力一劍砍倒了對手。
他放下了劍，低著頭喘了喘氣。
直到這時他才發現，潔德不知道什麼時候來到了這裡。
「怎麼了嗎？」
「我看你好像很認真……其實我剛才有喊過你的名字……。」
「這樣啊？……抱歉。」
看到潔德手上端著東西，安提收起劍向她走了過去。
潔德回過神來，將手上的托盤遞到了安提面前。
「葛諾緹姐要我拿點食物來，她說你回來之後都沒吃東西。」
「……嗯？這是你做的嗎？」
雖然用的是差不多的材料，但食物的模樣與平常看到的不大相同。
潔德默默的點了點頭，又將托盤往前推了些。安提直接取起了其中一樣吃下了肚，發現味道還可以，至少比起希恩絲做得來說算是好吃了。
「辛苦妳了。葛諾緹姐有了身孕不太適合操勞，還麻煩妳多幫幫她。」
「好的，這當然沒問題！」
「那東西就先放在旁邊吧，我有空會把它吃完的。」
「呃……可是……。」
安提才正想拿起劍繼續練習，卻看見潔德為難的表情。
「怎麼了嗎？」
「葛諾緹姐說，我要看著你吃完才能走。」
安提忍不住皺起眉頭、嘆了口氣，但仍是在原地坐下來。
他沉默地將盤中的食物吃完，並將托盤重新推回了潔德面前──然而潔德卻沒有接過。
安提疑惑的抬起頭，與潔德對上了目光。
「我……要對你說聲抱歉。」潔德艱困的開了口，「你每次都要我躲起來，但我還是沒聽進去……甚至還妨礙了你，對不起。」
「這的確讓我很困擾。」
潔德被他這句直接到不能再直接的回應講得低下了頭，但安提這時卻突然話鋒一轉。
「但我之前也說過了，這不是需要道歉的事情。你會這麼做自然有你的理由，我當下是有些反應過度了……抱歉。」
「不、不會……我知道你沒有惡意的。」
「我氣的是我自己的弱小，沒有辦法將他們全都殺死。」
「但是我覺得，你已經很努力了……。」
「完全不夠。」
安提臉色微變，低下頭來表情顯得有些消沉。
他認為事後檢討得再辛苦，若戰鬥的當下沒能做出正確的選擇，那麼也是無濟於事。
他實際上能做到的應該遠遠不僅於此。
潔德原本想趁尷尬的氣氛繼續發酵前趕緊取起托盤離開，但安提卻淡淡地開了口。
「只不過，原本想幫妳找到新的穴村，結果現在情況卻變得有些複雜，或許要請妳在這多待上一段時間了。」
「呃，這個倒是沒關係……這裡的大家人都很好，也都對我非常照顧，跟你們在一起也很有安全感。」
「安全感嗎？」安提淡淡一笑，「我們在做的可是全世界最危險的事情喔？」
「是這樣說沒錯啦……但我還是相信你們！」
安提淡然一笑。
潔德這幾天來看見的都是冷靜而堅強的安提，這時看見他不斷散發著負面情緒，不禁覺得有些不太習慣。
「安提……！」潔德鼓起勇氣，維持端坐的姿勢往前挪動了一些，「請、請你打起精神來，我相信情況一定會變好的！」
她一時激動，忍不住抓起了安提的手。
「……。」
「剛才大家的表情讓我看了好沉重……連希恩絲都笑得那麼無力。但如果安提，你能打起精神的話，大家都會安心一些的！」
「我並沒有這種特質。」
「有的，至少我是這麼認為。」潔德望著安提的目光十分真誠，「這幾天一直跟在你的身邊、看著你的背影，我真的覺得你很了不起……我能繼續往前走，都是你給予我的勇氣。」
「那應該，只是你的錯覺。」安提避開了她的目光，「做出決定的是妳自己、踏出腳步的也是妳，我不過是個可有可無的角色。」
「你為什麼……要這麼說呢？」
安提悄悄地將她的手給推開──原來潔德還是沒能跨越那堵牆，安提並非希恩絲說得那麼容易靠近。
「我希望妳能思考看看，妳對我產生的想法，是不是因為我曾經救了妳一命呢？人類的情感是很容易在某些情境下出錯的。」
安提站起身來，走向了圓廳的中央，同時又再冷冷地丟下了一句話：
「如果妳誤解了什麼的話，我會很困擾的。」
一陣沉默之後，背後傳來了聲音，安提知道是潔德拾起托盤後離開了。
等到腳步聲走遠，安提嘆了口氣、拋下了劍，就這麼向後一躺，仰倒在地板上。
──訓練的情緒全沒了。
地磚很冷，卻很適合讓人冷靜下來。
但是潔德所說的話實在太熟悉了，相似到令人覺得可怕。這讓他想起了多年前的事情──關於三人的事情。
是與瑪依一同自圖寧思的城市倖存，被希恩絲的父親所拯救的故事。
也是生命中最黑暗的那段時光，關於那扭曲的「愛」的故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