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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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2018-08-11
第二章

布蕾思的環島磁浮列車由十七家貴族其中三家所共營,作為島上的長距離高速移動運交通工具,環繞全島也僅需兩個鐘頭,完全封閉的車道內保持著幾近真空的狀態。

這樣的大眾運輸系統帶給布蕾思之城的便利性是顯而易見的,其維護工作也做得相當嚴謹,這項建設打從布蕾思升空時就已經建造完成,升空之後立刻進行運作,至今也四十年的歲月,但外觀、月台、設備等等依然如新。

時千河走到了月台上,看了看行動裝置因接收車站訊息而顯現在看板上的擴增實境影像,確定了下一班車的時間,隨後坐到了候車區所設置的長椅上,利用行動裝置內建的應用程式來打發時間。

「不好意思,請問我能坐這裡嗎?」

一個女孩子的聲音傳來,時千河聞聲抬頭,一名戴著樸素仕女帽的少女,指著時千河身邊多出來的空位,由於帽簷寬大看不太清楚長相,反而多了幾分神秘感。

「請。」

時千河點點頭,將本來放置在空位上的外套拿起,放在了自己腿上,給少女騰出座位。

「失禮了。」

少女攏了下裙襬,氣質典雅地坐了下來,一股溫和的清香飄來,時千河不禁開始有些好奇少女的身分與容貌,不過他在這方面臉皮意外的薄,也不太好意思先行搭話,也就假裝很忙似地胡亂操作著虛擬的介面。

過了不久,又有一名蓄著絡腮鬍的中年大叔,坐到了時千河的另一側,然而他的衣著卻令時千河相當在意。

綁著紅色的頭巾,是一個非常明顯的特徵;寬鬆的長褲,卻意外有些沉重;上衣是剛好合身的類型,布料也是吸汗有彈性的種類,黑色的背心看上去質感很粗糙,但能感覺到它的份量與硬度;不自然的鼓起也令人在意。

比起身邊氣息神秘的少女,這名大叔所散發的存在感也相當奇特,這樣的兩人就連經過的路人也會不經意地瞟個兩眼,受到目光牽連的時千河也不禁有些不自在。

所幸堅持了十分鐘之後,列車抵達了,大叔率先起身,毫不累贅的動作所擾動的氣流,讓時千河嗅到了一絲不自然卻很熟悉的味道。

那可不是什麼讓時千河愉快的味道。

搶在思考之前,身體行動了。

不自覺地,時千河繃緊神經,呼吸變得悠長而有力,心跳也開始加速,肌肉放鬆在能夠隨時應付劇烈運動的狀態。

時間的流動在時千河的意識裡開始變得緩慢,外界他人的交談聲也被判定為不必要的情報而消除在意識之外,周圍的景色也彷彿失去色彩,眼前除了紅頭巾的大叔以外,已經沒有了其他能勾起時千河注意力的要素。

無論如何得與目標接觸才行,時千河這樣想著。

他站起身,他出了沉穩的步伐,卻沒有發出任何聲響,靜謐的朝大叔背後走過去,伸出手正要觸及大叔的肩膀……

「先生,你的東西……」

椅子上少女的突如其來的叫喚嚇了時千河一跳,時間再次流轉,他所意識到的空間也恢復了車站應有的吵雜程度。

「嗯?」

少女撿起掉落在地上的外套,聽聽拍掉上面的灰塵,遞給了時千河。

「喔……謝……謝謝。」

「不客氣。」

少女帶著笑意說完,退後了幾步。

時千河接下外套後,再回過頭來,視線範圍內已經沒了可疑大叔的蹤影。

不行,關於剛剛他所感受到的那股危險氣息一定得問個明白。於是他不死心又張望了幾下,但依然毫無收獲。

直到關門前最後幾秒,時千河才無奈走入列車內,由於附近的位置都坐滿了人,時千河只好走向下個車廂尋找座位,畢竟這麼高速行駛的情況下長時間站著可能會發生危險。

列車關上了門,進行了短短幾秒的氣密措施,便開始加速,除了向後的慣性力以外,平穩到令人幾乎沒有感覺。

布蕾思的磁浮列車將整台列車固定在一個穩定的磁場內懸浮著,沒有傳統鐵軌具有伸縮縫而導致規律性顛簸的缺點。

尋找著空座位,時千河再次想起了那名紅頭巾大叔。儘管那一瞬間所聞到的氣味非常淡薄,但已經足以勾起他強烈的負面情緒,正當思緒越陷越深時,後方被人撞了一下,思緒便被打斷了。

「抱歉抱歉,阿銘,不要亂跑,很危險你知道嗎?」

時千河回過頭去,只見一名男人正責備著孩子的調皮。

「抱歉啊,小孩子不聽話。」

男人抬起頭來像時千河到歉,時千河只是微笑揮揮手,表示不在意。

「阿銘,把玩具槍放下!跟阿兵哥叔叔道歉。」

阿兵哥「叔叔」……時千河感受到心裡某處自尊碎掉了。

叫做阿銘的小男孩一聽到「阿兵哥」三個字似乎嚇了一跳,隨後顫抖著對時千河彎下腰。

「對……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請不要抓我……」

「……沒關係,不會抓你的啦……不過要乖乖坐在位子上喔,不然很危險!」

時千河無奈地回應道。

「對了,士兵先生,不介意的話這裡還有空位,我稍微整理一下。」

男人友善地對時千河邀請,並將佔用了最內側位子的手提箱拿起放在自己座位底下。

「謝……謝謝……」

時千河老實接受了好意,坐了下來,在一旁的阿銘見時千河待了下來,全身都僵住了,只差沒有留下冷汗。

很在意阿銘感受的時千河有些尷尬地對著他微笑,想要釋出善意,但對方似乎並不領情,沒有與時千河進行眼神接觸。

「抱歉,這孩子比較調皮,我們經常恐嚇他要讓軍人或警察來把他抓走,當初覺得意外的管用,沒想到卻讓他產生心理陰影……」

「哈哈……這好像在父母教育中很常見,不過我們軍警都對這問題很頭痛,畢竟實際上小孩子如果遇到困難是可以尋求我們的協助的,但因為在父母教育裡我們好像都是比較恐怖的形象,可能會讓孩子失去第一時間得到協助的機會。」

「抱歉抱歉,給你們軍警人員添麻煩了。」

「不會,別介意,如果之後父母都能幫忙我們軍人或警察改變形象就好了。」

時千河笑呵呵地說著,盡量讓自己不要在孩子面前表現出太嚴肅或太過權威的樣子,避免阿銘進一部受到驚嚇。

「對了,敝姓周,是氣體藝術設計師。」

「我叫時千河,目前還是國防大學學生,算是準軍人。」

「哦!看你穿的衣服上有皇家軍團的徽章,擅自認為已經是職業軍人了,抱歉!」

兩人握手簡單自我介紹了下。

「氣體藝術設計師……是最近很熱門的那個……」

「對對對!就是立體空間設計藝術,我比較專精在舞台或是空中表演設計。」

「感覺很厲害啊!」

「這箱子內裝的就是高壓氣瓶,正打算前往工作室嘗試新的作品。」

周先生拍了拍他的手提箱說著,眼裡透露出興奮的光芒。

「看來周先生您很熱愛您的工作呢!」

「不過也因為過度投入,前陣子與內人離婚了呢……」

周先生一下子失落了起來,讓時千河有些不知所措。

這人是怎樣,自己爆料自己的隱私還捅自己內心的傷口……。

「我很遺憾……」

因為氣氛漸漸尷尬起來,時千河決定暫時還是不要與周先生搭話比較好,他將注意力轉移到了阿銘的玩具槍上頭,這勾起了他些許回憶。

那是布蕾思之城曾經在孩子間風靡過的玩具槍,外型與真槍相似,能發射空氣或水,毫無殺傷力,不過卻因為能與行動裝置連線,與朋友一起玩某款暢銷的擴增實境(AR)對戰遊戲,因此大受好評。

阿銘現在正坐立難安著,時千河忽然想起了過去玩過的一個戲法,便將玩具槍拿了起來。

「周先生,請問有乾冰嗎?」

「欸!?有喔!」

周先生打開手提箱,找了幾下,遞給了時千河一個小盒子。

「謝謝!」

時千河將保溫小盒子打開,取了一塊碎乾冰,放到握把中並密封起來,稍微搖晃了幾下。

「看好喔!」

時千河對阿銘說到,將玩具槍指向了沒人的地方,扣下了板機。

槍枝發出悶想的同時,槍口也吐出了個煙圈,阿銘看著眼前的情景,瞪大了雙眼,像是看到新世界一般驚奇。

時千河把裝著乾冰的玩具槍還給他,阿銘立刻舉槍對著周先生開始噴煙霧。

「啊!爸爸中槍了!」

周先生很配合地躺在椅子上,還伸出半截舌頭裝死,阿銘也感到有趣一般開心地笑了起來。

看著眼前父子和樂融融的情景,時千河不知道為什麼忽然感到一陣惡寒。

依然冒著煙的槍口,躺在路邊的屍體,以及高聲談笑、舉著槍的敵方士兵們……。

他想起來了,上車前那名紅頭巾男人帶有的氣味是什麼。

那股令人厭惡的,混和了煙味、香水、毒品、汗臭,槍油與煙硝的味道。

時千河突然站起身來,臉色變得極為兇惡;好不容易被玩具槍轉移注意力的阿銘再次被嚇到,抱著父親的手臂想要躲起來。

「時千河先生,請問怎麼了?」

「抱歉,我現在想起了一些重要的事情要辦,可以的話請你們下一站就下車,否則就安靜坐在位子上,不要輕舉妄動。」

時千河說道,離開位置到了走道上,環視周圍的乘客,尋找著紅頭巾男子的身影。

「啊──!」

可惜還是晚了一步,一聲嘹亮的尖叫從後方的車廂傳來,吸引了所有乘客的注意。

正當大家還沒有理清頭緒時,時千河身邊一名身材壯碩的男子忽然倒下,身下暗紅色的血泊正不斷擴大。

這個景象讓乘客理解了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所有乘客開始慌亂的逃跑,急著想要遠離遭到毒手的男子屍體,剛才在位子上的周先生也緊緊抱住了兒子,不讓他看到眼前太過刺激的景象。

在尖叫與喧鬧聲中,傳出了清晰的槍響。

「砰!」

一瞬間所有乘客都停下了腳步,看向聲音的來源。

站在倒下壯碩男子的身後,一名上班族樣貌的男子,慢條斯理地將手上拿著的點二二手槍收回西裝下的皮套中,隨後從公事包中掏出了衝鋒槍。

時千河立刻就要趁著這個機會持衝上前奪槍制止,但對方立刻就做出了反應,隨手抓住了離他最近的一名乘客,擋在了他與時千河之間。

被抓到的少女發出了短促的驚叫聲,時千河認出了那名少女。

那是在車站時幫他撿起外套的神祕少女。

少女的仕女帽落到了地上,稀罕少見的純白色髮絲散了出來,那是一種難以逼視的美麗,一雙靈動的雙眸與時千河的眼睛對上,讓他不覺看呆了。

含蓄而溫和的美貌,卻足以令人啞然,時千河臉頰一下子發燙了起來。

在時千河周遭,也遇過不少可愛的女孩子,像哈絲黛兒就是個能夠令人驚心動魄的小美女,搭檔波娜也是能媲美偶像演員的女孩;然而他們這種衝擊性的姿容在透過基因篩選而遍地帥哥美女的布蕾思之城意外的很普通,頂多就是比較出類拔萃的程度。

然而眼前這名少女卻是完全不同的風格,像是彰顯少女本身的個性一般,溫和而優雅,明明是個出眾的美女,卻給人一種雲淡風輕的感覺,親切、卻又難以觸及。

不僅是時千河,就連他們附近的人們也將視線集中在了少女身上,少女趕緊伸出手攏起自己的純白色長髮,像是想要將它藏起來一般,不過馬上就知道了這是徒勞無功,於是動作就僵在了那邊。

她取回鎮定,輕咳了一聲,包含時千河在內的所有人一下子像是找回了自己的神識一般,重新意識起附近的情況。

「嘿嘿,這可是意料之外的上等貨色啊……」

上班族樣貌的戴眼鏡男子已經換好衝鋒槍並開保險上膛了,他把槍指著眼前的少女,用眼神示意時千河不得輕舉妄動。

「便衣警備人員都幹掉了,行動開始。」

上班族男人戴上無線耳機樣式的微型對講機,冷冷地下命令道。

「那邊那個布蕾思軍隊的走狗,能麻煩你請這些乘客們移駕嗎?」

男人一邊說著,一邊將槍抵到了少女頭上,少女有些害怕地微微縮起身體,露出了厭惡的表情。

「我知道了……」

時千河別無選擇。



十分鐘後,時千河與列車裡所有的乘客被集中到了第四與第五節車廂處,像沙丁魚罐頭一般擁擠地坐在一起,六七名大漢各自拿著衝鋒槍,分別站在前後的出入口,時千河先前在車站看到的大叔也在其中,頭上綁了個紅色的頭巾,站在稍微靠前的位置,相當顯眼。

少數人質們似乎想用行動裝置與外界聯絡,但由於對方用干擾器屏蔽了列車內的無線網路,導致目前所有的行動裝置只剩下離線功能,與外界完全隔絕。

前段時間到車頭不知道做了些什麼的西裝男走了回來,身邊還跟著一名臉上帶著刀疤的綠背心男人,以及一個膚色蒼白的眼鏡男。

西裝男站到了人質們的最前方,拍了拍手吸引所有人的注意力。

「各位!我們是來自於長江解放軍的軍人。」

長江解放軍,目前最知名的反布蕾思軍事團體之一,長久以來與親近布蕾思的中華聯合軍進行軍事對抗,由於雙方資源與科技的差距,長江解放軍時常在正面戰爭時受到壓制,如今竟然登上布蕾思並進行了這場恐怖攻擊,實在令人難以想像。

「我們正在與你們的政府洽談一筆雙方都能互利的交易,希望大家能夠作為這筆交易的見證人。另外無論您有什麼急事,都必須在這裡陪我們一趟,如果造成困擾還真是萬分抱歉,這台列車在我們完成交易之前都不會靠站,請大家耐心等候。」

西裝男彬彬有禮地宣告,然而他的態度並沒有被人質們所接受,所有人依然用惶恐的眼神看著西裝男身後的傭兵們。

「……看來你們不是很能接受的樣子啊……」西裝男尷尬嘆了口氣:「目前我們也掌控了整個磁浮列車的作業系統,前方軌道是淨空的,不會有任何撞擊意外發生,大家請安心;如果你們能夠不給我們添麻煩,讓事情圓滿落幕的話,我能保證大家都能平安回家。」

「你們…不會殺我們嗎?」

一名膽子比較大的女性用不安的聲音問道;西裝男聞言,朝她露出親切的微笑,所有人那一瞬間彷彿安心了一下。

「那就得看你們政府到底怎麼衡量你們的價值了。」

西裝男丟下這句話之後,又帶著兩名同夥往車頭走去,將人質們重新籠罩在恐懼之中。

列車依然高速行駛著,這樣幾乎與世隔絕的情況下,想要期待外來的救援簡直天方夜譚,然而對方手上的衝鋒槍一再顯示自己的存在感,也無法輕舉妄動。

少女與時千河兩人處於第四與第五節車廂的連接處,也就是人質中最中間的地帶,兩人被獨立出來,背對背綁在了一起,並且加派了人手特別看著他們。

「還是晚了一步嗎……可惡……」

時千河雙手手腕稍微使了點力,試探著繩子的鬆緊,不過由於是具有彈性的軍用繩索,非常結實。

「沒辦法嗎……」

「請問……你是凱瑟蘭斯同學嗎?」

時千河身後傳來少女的聲音,微微愣了下:

「你……認得我?」

「果然是嗎?雖然在這種情況下初次見面有點難堪,我是立華咲奈‧S‧伊藤,魔法大學三年級學生,同樣是今年預選官的成員之一。」

對方壓低了音量,告知時千河自己的身分。

「早知道在上車前就該向你尋求協助的,但或許是入選預選官之後有些得意忘形了吧,總覺得自己一個人能夠解決……」

「上車前?你是說你在這之前就知道有劫車事件發生了嗎?」

「不瞞你說,我是十七家貴族伊藤家的人,我們家是經營真空磁浮列車的董事會成員之一,因為本家收到了這班列車可能會遭到襲擊的警示訊息,因此我被派來調查狀況,不過還是搞砸了……」

立華咲奈有些不甘心地說道。

「不必自責,他們的行動也很縝密,而且同夥的偽裝也做得很好,就算事前知道,如果人手不足大概也無法及時阻止。」

時千河安慰道,立華咲奈聞言低下了頭,她的帽子被遺留在原先的車廂,耀眼的白髮就這樣像是閃耀著光芒一般。

「雖然被選為預選官,不過我們魔法大學沒怎麼受過軍事訓練,也不知道現在該怎麼做,你有想法嗎?」

立華咲奈振作之後,立刻切入要點,向時千河尋求意見。

「基本上不要輕舉妄動刺激對方吧,還有就是這個繩子,你能想些辦法嗎?」

「你要現在立刻解開?」

「不,現在立刻解開反而會刺激到恐怖份子,有沒有辦法讓繩子保持在隨時能掙脫的狀態?」

時千河問,算是為了預防最壞情況之下不得不行動所做的保險措施。

但兩人交談的情況被看守的恐怖份子發覺了。

「你們!不要竊竊私語!」

恐怖份子走進他們,一腳踢向了時千河的肚子。

毫無防備的情況下肚子受到重擊,時千河痛得蜷起身體,艱困地咳嗽著。

恐怖份子給過警告之後便繼續在兩人附近巡視,彷彿剛才的暴力行徑完全沒有發生過一般。

「對不起……」

立華咲奈輕聲道歉。

時千河搖搖頭,沉默了起來。

目睹一切事情經過的乘客們也跟著安靜著,整個車巷內除了呼吸聲與空調的聲音以外,再也沒有任何一絲雜音。

「不……不好意思!」前方一名男性人質舉了手,「我兒子他……想上廁所,可以……可以去嗎?」

男子明顯非常懼怕,連聲音都沒辦法好好控制,結結巴巴地才將意思表達清楚。

監視人質的恐怖份子們將視線集中到了紅頭巾大叔身上,紅頭巾大叔只是聳聳肩,用下巴向前指了下。

「去吧。」

「謝……謝謝!」

男人抱著他的兒子跨過層層人群,走向第四五節車廂連結處所設置的廁所,也就是時千河他們附近。

對方靠近之後,時千河這才發現,這名男子就是十分鐘前邀請並為他空出座位的周先生。

周先生抱著阿銘經過時千河身側時,向他瞥了一眼。

時千河忽然有股不好的預感。

「……凱瑟蘭斯同學。」

在男子慌亂而顫抖地走進廁所時,立華咲奈忽然向時千河搭話。

「怎麼了?」

「雖然不是我熟悉的術式,所以花了些時間,不過你說的我已經稍微用魔法處理好了。」

「幫大忙了,你也隨時保持能夠戰鬥的狀態,不過因為對方還不知道你是魔法師,算是最後的底牌,不要輕易出手。」

時千河說道,將注意力放回了廁所門前。

原本看守著時千河與立華咲奈兩人的恐怖份子正站在了門邊,像是監事周先生父子二人一般,豪不放鬆地死死瞪著廁所。

趁著他注意力不在自己身上,時千河向立華咲奈搭話:

「伊藤……這樣叫可以吧?總之,這整起事件你有什麼頭緒嗎?」

「頭緒?」

「你的家族收到了警告書,上面有沒有說是誰做的或是對方的目的是什麼?背後有誰之類的。」

立華咲奈理解了時千河話中的意思,搖了搖頭。

「並沒有,上面只是單純寫著列車可能遭受襲擊而已。」

「這樣看起來不是比較上惡作劇信件嗎?怎麼還會派你過來視察?」

「如果只是單純惡作劇信件也就算了,但這份信件署名處有中央研究塔的印章,也就代表這份印鑑是來自於AIEO的直接警告,儘管難以置信,但我們最後還是決定相信這份信件。」

AIEO,與AAEO相同,是布蕾思之城人體改造兵器,但他們比起AAEO更加令人懼怕。

雖然沒有強大戰鬥能力,但他們用極高的智力為布蕾思之城做著各種研究,布蕾思幾乎全部的技術領先都得歸功於這些AIEO不遺餘力的創造;甚至,布蕾思之城能從當年一個毫無地位、無人重視的小島,起飛成為如今的空中之城,都得感謝他們。

對他們來說,「未來」只不過是「現在」的無限連續延伸,利用他們精細到近乎恐怖的觀察與情報蒐集能力,再加上縝密的邏輯推理、計算與發想,就能夠輕易地推算出準確度幾乎百分之百的未來。

「原來如此,如果是AIEO所說預言,可信度確實無法忽視。」

時千河喃喃自語,開始依照現有的情報來推測能夠採取的手段。

但不得不說,對方的手法非常熟練而周到,車廂空間有限,就算逃竄也沒有任何地方能躲;切斷了車廂內的網路訊號,讓人質們沒有辦法與外界通訊求援;車子在高速駛的情況下,即使外援到了也沒有辦法進行立即性的救援。

幾乎是徹底地的絕望。

但……不對,西裝男在一開始的時候說了個非常令人在意的話。

「……目前我們也掌控了整個磁浮列車的作業系統……」

一個來自於地面──用布蕾思慣用帶有歧視意味的稱呼:「下界」,來自於下界的軍隊為麼會擁有能夠駭入由AIEO設計、被嚴密保護的磁浮列車作業系統?只是普通的偶然嗎?

但既然能有條不紊地操作這場精心策畫的恐怖攻擊,過程中也沒有出任何差錯,想必對自己手上的關鍵技術有充分的信心,也就是他們在登上列車之前,就已經完全確定他們具有控制磁浮列車系統的能力。

再說,這些人帶著舊式的衝鋒槍,大多數都是下界已經淘汰的軍備,這種武器不可能通過布蕾思的入境安全檢查,而布蕾思內部也沒有這樣的店家;走私因素的話更是可以直接排除。

畢竟只要使用了行動裝置,所有人的一舉一動、所見所聞,全部都會變成布蕾思中樞人工智慧系統──「瑪德爾」的監視之下,在二十多年前瑪德爾對犯罪還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時代或許還有可能,但近十年以來瑪德爾已經不再輕易寬容嚴重犯罪,走私這種行為的話很可能第一時間就遭警察機關逮捕。

最後這些身分不明的人也能輕易登上布蕾思之城,這每件事單一看起來或許都沒什麼大不了,但一旦環環相扣,其中疑點顯而易見。

布蕾思之城沒理由會出現這麼大的安全漏洞,在沒有外在敵人能與布蕾思匹敵的先決條件之下,唯一的解釋就是布蕾思之城的內部出現了叛徒,而且這個叛徒很可能掌握了重要的技術與高等級的權限,換言之就是貴族階級或同等地位以上的政府官員。

「喂!開門!你們上廁所也太久了,別玩花樣!出來!」

粗暴的敲門聲將時千河從思緒中拉回現實,回頭一看,近在咫尺的廁所門前不知何時出現了一名恐怖份子,正用力地踢著廁所門。

立華咲奈也被吵鬧聲吸引,一股不祥的寒意襲上了背脊,握緊拳頭就打算起身行動,卻被時千河第一時間發覺,抓住了她的手腕,制止她的行為。

「你再不出來我可開槍了!出來!」

廁所門意外的牢固,恐怖份子也放棄繼續破門的想法,直接將衝鋒槍槍口對準了廁所門。

雖然為了保持氣密,列車的外殼用上了幾乎等同軍用的防彈裝甲,做得相當堅固,但內部設施可沒那麼講究,儘管也非普通便宜素材,但也不到能夠用這一片薄薄的門板擋住具有一定穿透能力的衝鋒槍子彈。

「我出來!我出來!等一下!」

廁所門那一瞬間忽然打開,周先生在廁所內,將兒子護在身後,手中握著把像是槍枝的東西,指向了門外的恐怖份子。

時千河看見這個情景,心涼了半截。

「不許動!給我退後!」

周先生大吼,威嚇著眼前的恐怖份子。

「周先生!不要抵抗!把武器放下!」

基於保護其他人質的考量,時千河冒險大聲阻止道。

可惜還是晚了一步,恐怖份子的衝鋒槍口吐出了無情的花火,儘管巨大的槍聲響徹了整個列車,但在時千河與其他人質們的認知裡,世界僅僅只有男子失去了力氣,濺著鮮血向後倒下的身影。

男子躺在地上,失去了生命意識之後,手上的東西滾到了時千河附近。

時千河認得那東西,儘管外型有些差異,但基本上還是阿銘的玩具槍。

只不過男子將高壓氣瓶連接在槍上,加強了射出氣體的推進力,加上從槍口掉出的螺絲釘來看,周先生的意圖再明顯不過。

或許一瞬間趁敵人不注意,攻擊對方的眼睛的話,或許還能造成一定程度的傷害,但男子終究只是平民,完全不理解這些士兵恐怖份子的行事風格與戰鬥方法。

在下界這些每日生活在戰場上的士兵面前,抱著半吊子的心態舉槍與之對峙的話,後果顯而易見。

「爸……爸爸……」

被周先生屍體壓在下面的阿銘用顫抖的聲音叫了下父親,然而周先生卻已經沒有回應的能力了。

「混蛋……當了人質還想反抗。」

恐怖份子跨過男子的屍體,將還在廁所裡嚇得動彈不得的阿銘拖了出來。

「不要!放開我!救命啊!」

阿銘激烈得扭動身體,但看起來卻多麼無力。

「時千河……」

立華咲奈看相了時千河,眼神裡是驚恐與激動。

她無力阻止男子被殺,但至少她想救下孩子。

這種心情時千河也懂,不如說他也是一樣的想法,雖然只不過是萍水相逢,但終究對方也是曾經向時千河釋出善意的人,而雙方也有對彼此一定程度的認識。

但是……但是一旦出手,很可能導致在場的所有人質遭逢殺身之禍。

「老實點!我給你個痛快!」

恐怖份子一隻手勒住了阿銘的脖子,將他用力撞上牆,同時將槍口指向他。

「時千河!」

立華咲奈又叫了他一聲,像是催促時千河下定決心一般。

時千河迷茫地看著立華咲奈,當然他理解情況已經刻不容緩了。

「放開他!他只是個孩子!」

其中一名人質看不下去,大聲地喝斥著,正要起身,卻被另一名恐怖份子拿槍抵著頭,但該名人質也絲毫沒打算退讓的意思,直挺挺站在槍口前;這個舉動激怒了其他恐怖們份子們,紛紛舉起了步槍。

「小孩子就會吃東西,之後就會消耗資源,然後成為未來的戰力,無論他是誰都是威脅,你再吵連你一起殺!」

下界令人髮指的戰爭觀念──「無差別戰爭」,只要會進行資源消耗的敵方,只要沒有第一時間投降,無論老弱婦孺,全都會被無差別抹殺。

「救……救命……」

阿銘後腦遭受重擊,加上被緊緊勒著脖子,只能無意識地發出這種求生訊號。

時千河看著小男孩那逐漸渙散的眼神,想起了當年那個至今仍讓他戰慄不已的記憶。

右側的身體只剩下痛楚,即使看向那裡,除了殷紅的鮮血,什麼也沒有了。

哥哥時千星去吸引了敵人的注意力,此刻大概正在與敵人周旋吧?姐姐時千辰就在身邊,但她哭著呼喚的聲音,卻完全聽不到。

恐怖份子將手指放上了衝鋒槍的板機,起了雞皮疙瘩的刺麻感有如電流般傳過時千河全身上下。

「伊藤,你可以癱瘓他們手上的槍嗎?」

「我只能癱瘓我『看』到的槍,要接收到現實情報才能施法。」

「那就夠了,癱瘓第四節車廂恐怖份子的槍,後面的交給我!」

「嗯!知道了!」

立華咲奈像是得到救贖一般,感激地點點頭。

「作戰開始!」

時千河忽然站了起來,綁在身上的繩子有如紙片般脆弱地碎開,這突如其來的舉動讓無論是恐怖份子還是人質們都嚇了一跳,壓制著阿銘的恐怖份子因為距離時千河較近,甚至被分散了注意力,將目光朝時千河處看過來。

這樣正好。

時千河迅雷不及掩耳地翻身撿起躺在近處的玩具槍與螺絲,重新「上膛」之後,維持蹲姿將玩具槍指向了恐怖份子。

對士兵來說,必須優先排除的敵人都是手上有武器的敵人。

飽經沙場的恐怖份子的衝鋒槍口立刻離開了阿銘的腦袋,轉向時千河,然而還來不及進行瞄準射擊,時千河就率先扣下了板機,恐怖份子左側的視野立刻被血紅籠罩。

「啊!!!」

被射出的螺絲釘貫穿左眼,奪去了視野的恐怖份子下意識進行防禦,然而時千河早就伸出了右手將他扣在小男孩脖子上的左腕抓住擰斷,另一隻手則出拳重擊恐怖份子的喉結處,迅速剝奪他的意識。

同時另一側,立華咲奈也起身伸出了手,掌前閃過了魔法集束光,那是一種湧動的魔力對魔法式進行實現的同時,過剩的魔力對環境中的光子進行吸引集束的現象。

恐怖份子意識到了這是反抗,朝立華咲奈扣下了衝鋒槍的板機。

然而除了槍管中傳來幾聲悶響,子彈像小孩子玩具的軟木塞般飛出幾公尺後便落在了地上,沒有任何人因此受傷。

立華咲奈將轉移手掌方向,對著車廂連接處常被的滅火器,再次亮起了魔法集束光。

「所有人趴下!」

只聽到一聲爆響,第四節車廂處便立刻被白粉的煙霧給充滿,距離滅火器極近的其中兩名恐怖份子大腿被爆破的滅火器碎片擊穿,失去了行動力,趴倒在血泊中。

這一連串下來,立華咲奈熟練地使用了水系、火系魔法以及土系魔法,是元素魔法系統中的其中三個類別,水系有奪去能量產生的效果;火系具有賦予物體任何形態能量的能力;土系與風系則能夠分別操控物質的形體變化、化學構成以及物理型態、運動狀態等等。

立華咲奈先是奪去了子彈射擊時所具備的動能,在將累積的能量轉為熱能,高速加熱被土系魔法脆化過的滅火器,使其抗壓效果大幅減弱,並且同時強制內部的乾粉轉化出大量二氧化碳氣體,達成這樣的戰果。

時千河把失去意識的恐怖份子當作盾牌架在身前,朝身後瞥了一眼,理解了戰況之後,向後退了幾步,身影消失在白粉的煙霧之中。

「渾蛋!所有人開槍!能殺的全部殺掉!」

在第五節車廂的恐怖份子紛紛舉起了槍,準備進行掃射,但白色煙霧中卻穿出了幾道火光,讓一名恐怖份子中彈倒地。

另外兩人看見夥伴被殺,也沒有任何反應,只是繼續作戰行動,足見他們冷酷的意志與豐富戰歷。

他們各自拉起了一名人質作為盾牌,一邊將槍口指向另一名人質,準備大開殺戒。

「扔掉武器從煙霧中出來,否則我們開始殺人質了!」

話音剛落,一團黑影從煙霧中闖了出來,高速接近著他們。

恐怖份子先是愣了一下,他們沒有料到時千河會這樣子魯莽地主動離開能作為掩護的白霧,不過既然時千河的行動符合他們的目的,也就立刻將槍口向衝出來的人影開火。

鮮血飛濺了之後,才看清了被他們打中的人影並非時千河,而是先前被時千河用來當肉盾的恐怖份子,但飛出來的速度實在令人難以置信,畢竟一個九十公斤的大漢能被這樣長距離的高速投擲,早就超出了普通人的常識範圍。

被時千河擲出的昏迷恐怖份子被打成死人倒下之後,兩名惡黨才發現時千河緊緊跟在了恐怖份子的屍體後,用迅雷不及掩耳的動作衝刺到了兩人面前。

「去死吧渾蛋!」

兩人重新調整衝鋒槍指向,在這個距離下已經不是會失手的距離了,躲在一旁的人質們紛紛發出了驚呼。

板機扣下,槍聲大作。

然而子彈在道時千河的身體之前,就被悉數彈開。

被三番兩次超越常識的情景給震懾的兩名恐怖份子,拋下了用盡彈藥的衝鋒槍與人質,一邊後退一邊從身後拔出備用的手槍;然而時千河的動作比他們更快,伸出握著點二二小型槍枝的左手,將左側一名恐怖份子先行擊斃,右手則迅速抓住了恐怖份子的槍枝,將槍管直接捏爛後奪走扔掉。

瞠目結舌的恐怖份子,在失去意識前最後的景象,便是時千河的右手手掌正抓著他的臉,將他朝車廂的牆壁上撞去。

爆炸滅火器的白粉也漸漸散去,只見第四節車廂的四名恐怖份子,其中兩名依然倒在血泊中,一名昏迷躺倒在地,紅頭巾的大叔也被群起的人質們制服,死死地壓在了地上。

時千河帶著立華咲奈走了過去,向他問道:

「你們可以老實投降嗎?」

紅頭巾男只是從鼻子中發出了冷笑:

「哼!做成這個樣子,難道你們還覺得你們有機會活著走下列車嗎?」

「你什麼意思?」

話還沒問完,車廂卻傳來了不自然的震動。

時千河也不在廢話,一拳將紅頭巾大叔打昏,在大家的合作之下綑綁了起來。

「所有人立刻移動到最後兩節車廂,關上車廂間的連接門進行氣密措施!」

人質們聞言,像是湧動的潮水一般,爭先恐後地向後方車廂逃去,要不了幾秒,第四節車廂內只剩下了時千河與立華咲奈兩人。

「你還能戰鬥嗎?」

「沒問題。」

兩人車頭跑去,不過沒移動多少距離,馬上便因為敵人的阻擋而停下腳步。

敵人似乎早就在第二節車廂等待多時。

西裝男與一個龐然大物的身影,堵住了前往車頭的通道。

「剛剛的槍響,還有現在的情況,我可以理解你們打敗了看守人質的衛兵,並且在這裡準備要求我停止列車對吧?」

「你既然了解了,不照著做的原因,是因為你身後的王牌嗎?」

時千河看了看西裝男深後的巨大身影,雖然衣著與特徵上與之前做維護衛的刀疤男很相像,但此時此刻,對方看起來卻像另一種生物。

「唉……失算,計畫失敗了,我真不應該完全相信手下的,他們說能夠好好看住人質我就相信了,真是失策。」

西裝男裝模作樣地擺出懊惱的神情。

「所以你是打算老實投降,還是讓這個生物兵器幫你開路?」

「哦?你知道他嗎?」西裝男向後瞥了一眼,嘴角揚起一抹微笑,「不簡單啊!剛剛才打針變形的說……你叫什麼名字?」

「時千河。」時千河完全沒有打算隱瞞的意思,「時千河‧S‧凱瑟蘭斯,國立國防大學三年級學生,第十七屆國際關係部國防支部預選官。」

「既然是布蕾思軍隊的相關人士,那知道我們組織的生物兵器也就不奇怪了。」

「不對。」時千河只是冷冷地反駁道,「我不是進入軍隊之後才知道的。」

「喔?」

沒錯,時千河不是從軍隊中首次學習到生物兵器這項知識的。

而是在更遠之前,在那片戰火上。

這個具有強大破壞力的醜惡生物兵器,其名為……

「生物兵器:『夸父』。」

時千河的臉色變的可怕,心中夾雜著些許恐懼與憤怒的情緒洶湧著。

「連代號都知道嗎?」

雙方沉默了幾秒,作為開戰前的宣告。

下一瞬間,西裝男與時千河同時拔出槍瞄準對方,並扣下了板機。

第一發雙方都沒有命中,畢竟瞄準的時間並不多,很快就準備進行第二次交火。

不過西裝男用的是半自動點二二小型左輪手槍,而時千河用的是從恐怖份子身上搶來的短管衝鋒槍,火力上的差距極大,因此西裝男當機立斷躲到了座位後方。

儘管不能完全抵擋衝鋒槍的子彈,但在彈藥有限又不明白的人確切位置的情況下,時千河還是試探性開了幾槍,看能不能靠運氣命中的人。

但對方似乎連這個機會都不給他。

夸父搶先一步跑到時千河槍口前方,用肉身接下了衝鋒槍的子彈。

血花飛濺,夸父卻絲毫不感到疼痛似的,朝時千河揮拳反擊。

夸父那鎧甲般的肌肉揮動的拳頭帶起一陣風壓,時千和當機立斷停火並開啟護盾,接下了這一拳,但還是被那巨大的力量震退了一些。

夸父正要趁機追擊,不過他正前方的地板扎入一塊咖啡色的冰錐,刺進他的腳掌,阻擋了他的腳步。

立華咲奈站在時千河身後,伸出的手掌散發著魔法集束光。

夸父憤怒的暴吼一聲,兩眼充血惡狠狠地瞪著時千河與立華咲奈,像是對剛才沒能殺掉時千河表達不滿。

立華咲奈發射大量的小型冰錐作為對夸父的回應,將乘客們留在座位上的飲料、水與任何可以輕易製成冰的液體,全部利用風系魔法強制固化,再用土系魔法重新塑形成能夠對人造成傷害的形狀。

這種遠距離狀況下夸父也只能採取守備態勢,承受著立華咲奈的冰錐洗禮。

趁著這個當下,西裝男從側邊的死角冒了出來,朝著正在使用魔法發動攻擊的立華咲奈開火,時千河發現之後擋到了立華咲奈身前,用護盾擋開了子彈。

不過這個瞬間,立華咲奈前方出現了破綻,夸父身為職業的戰鬥人員,不懼冰錐的攻擊,雙腿如彈簧般用力一蹬,朝立華咲奈衝撞過去。

立華咲奈不得已停下魔法,往旁邊跳開,迴避夸父的攻擊範圍;時千河則來不及反應,用護盾接下了夸父的全力衝擊,並被撞飛到後方的車廂中。

這下情況變成了各自一對一的戰鬥,對時千河來說夸父雖然是個很棘手的對手,不過立華咲奈自己對上西裝男應該是沒有輸的理由。

立華咲奈正這麼想著的時候,上方傳來了一陣不自然的金屬聲,立華咲奈第六感警告她有危險正在迫近,滾動身體離開原地。

爬起來之後,西裝男落在立華咲奈原本躺臥的地方,一柄銳利的短刀刺進地面,如果再晚個半秒,短刀下可能就會是立華咲奈的屍體了。

「雖然不知道是什麼原理,不過那小子能跟夸父抗衡,還有你竟然是個魔法師這兩件事確實嚇到我了,本來還以為能輕輕鬆鬆就讓你屈服的。」

西裝男露出了下流的表情,立華咲奈只覺得厭惡。

「不過無所謂,只不過多幾道手續而已。」

西裝男跳起身,逼近了立華咲奈。

「這種反應時間下,像你這種菜鳥魔法師是來不及詠唱的對吧?」

立華咲奈大吃一驚,肚子結結實實的承受了西裝男的膝擊,彎下腰去。

西裝男乘勝追擊,手肘對準立華咲奈後腦正要敲下去的時候,側腹忽然也受到一陣不自然的衝擊,將他吹飛。

立華咲奈似乎也同樣被那個衝擊吹了出去,撞在了牆上,疼痛讓她蜷起身體。

「渾蛋……你做什麼……」

西裝男壓抑著痛苦,咬牙切齒的問道。

立華咲奈沒有回應,只是艱困地站起身,伸出了散發著魔法集束光的手。

西裝男忽然感受到氣流吹經皮膚時的清涼感。

「這是我自己是做的魔法術式,雖然不是原創,但好歹我也靠著這個通過了軍隊的甄選。」

西裝男愣了一下。

身旁出現六個擾動著的透明圓球,不僅封住了他的退路,也讓他感到有些不妙。

「我或許是個菜鳥魔法師,但殺人這種事情,我不會比你們還要不熟悉。」

立華咲奈抬起臉,那漂亮的翠綠色雙眸此時卻冰冷的毫無溫度。

這種眼神,西裝男認得。

殺人者的眼神,在很小的孩童時期就屏棄了某方面的情感,淬鍊出「能夠殺人」這一行為的人格,雖然平時並不顯露,但在戰場上他們是真正令人恐懼的狂戰士。

本以為在布蕾思這種和平的地方不會有的……

六顆透明圓球同時爆發,氣流衝擊著西裝男的身體,骨頭碎裂與內臟破損的聲音清晰可聞,熱力灼燒著那體面的西裝與他的皮膚,帶給他巨大的痛楚。

小規模的空氣榴彈,將空氣壓縮成小型的圓球,混和了火系魔法的能量賦予,將圓球內的高壓空氣加熱,模仿炸彈爆炸時的衝擊波與熱浪。

承受了這一擊的西裝男,站立於原地不過半秒,便失去力氣躺倒在了地上。

立華咲奈也痛苦的坐了下來。

本以為會是很輕鬆的戰鬥,沒想到太過大意,導致自己也受了些傷,現在全身都在悲鳴。

時千河呢?他那邊怎麼樣了?立華咲奈朝後方的車廂看了過去。

一開始被壓制住了時千河趁著夸父的力道減弱之後,解除了護盾脫離對方的攻擊範圍,並拉開了距離。

對夸父來說,除非是大口徑步槍或是狙擊槍,否則對他們沒辦法造成有效的穿透傷害,像時千河手上這種為了特化射擊速度與降低後座力的短管衝鋒槍是沒有效果的。

當然,自己的右手與護盾都是能夠戰鬥的手牌之一,不過時千河的優勢主要還是在於他對夸父的熟悉。

時千河將步槍放到了身後的槍套內,看來暫時是用不上它了。

「喂!過來啊,你這醜八怪。」

聽到這聲挑釁,夸父也怒氣沖沖地嘶吼了聲,朝時千河衝了過去。

時千河嚴陣以待,扭轉腰部,將左臂作為盾,右拳則向後拉到最大張力,宛如被拉滿弦的弓矢,蓄勢待發。

夸父以及快的速度衝到了時千河身前,將他足球大的拳頭往時千和身上砸去;時千河看準了時機,將左手搭上了夸父的手腕,將夸父的力道往一旁引導,同時側身完全迴避那強勁的破壞力。

夸父見一次攻擊未果,收回拳頭立刻後退,避免讓對方趁著自己攻擊失手的僵直發出反擊,不過時千河也抓到了他的這個判斷,並沒有讓夸父拉開距離,他也向前推進,讓自己保持在夸父的身體手臂內側死角。

夸父向後退的力道逐漸削弱,為了保持下盤穩固,夸父不得不出腳蹬住後方的地板,這讓他的移動速度完全歸零。

時千河不可能放過夸父這個停止的動作,他在地上又蹬了一步,加快速度,同時揮出了右拳,打在了夸父的臉上。

利用機甲軍團的意識系統將機械右臂融合了活性鋼材細胞,不僅能夠像一般人體一樣自由靈活的操作,也能自我癒合,還具有超越常人數十倍甚至百倍的力量。

接受了這拳直擊的夸父的顏面與顱骨變型,破裂的皮膚與鼻樑也不斷冒著血,但對方似乎感受不到痛楚一般只是搖了搖頭,退後幾部重新審視時千河。

一些皮肉傷正在以可見的速度癒合,並不是致命或足以癱瘓對方的程度。

普通人受了這種傷大概很難活命吧,真不知道夸父是什麼構造。

夸父重新整頓之後,用他詭異的臉尖吼著,再次掄起拳頭迎了上來。

時千河知道他不可能會向上一次那麼容易被抓到破綻了,於是就利用地形、護盾與義肢,與他纏鬥了起來。

不過情勢上來說,夸父佔有非常大的優勢,時千河雖然擁有義肢與護盾兩項過於常人的能力,但他終究在體能上還是個普通人類,面對夸父這樣幾乎能夠無限戰鬥到死亡的體力是不可能在長期戰之下得到優勢的。

此外,護盾雖然能夠防禦來自夸父的攻擊,然而這項能力非常消耗精神,他並沒有辦法永遠使用護盾,因此戰鬥中他總是盡量避面長時間使用,以免之後有任何突發狀況時無法應對。

夸父的攻勢越來越猛烈,時千河的體力也逐漸被消耗著,漸漸沒有了反擊的餘裕,只是一味的防守,情勢對時千河越來越不利。

靠著過去與姐姐還有米洛斯叔叔起訓練的體術,讓他能夠存活到現在,已經差不多是極限了,在沒有援助下一對一與夸父戰鬥,實在是超出了他的能力範圍。

時千河抓到了夸父出拳的時間差,解開了護盾,側身避過夸父的右拳,正要用義肢抵擋夸父的左拳時,卻遲遲等不到夸父的攻擊。

夸父詭異的臉孔上露出了令人不寒而慄的微笑。

下一秒,時千河側身受到了襲擊,整個人向後飛了出去,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夸父一擊得手,追了上去。

糟糕,這時候不動的話,可能會死……時千河強迫全身都在抗議的肌肉讓自己移動了起來,不過這一個動作卻造成左肩的劇烈疼痛。

左手可能脫臼了……時千河喘著氣,咬著牙用右手將左臂接了回去,劇烈的疼痛讓他盜出一身冷汗,幾乎沒有力氣起身。

夸父正在逼近,大概剩不到一秒就能追上了吧。

自己可能會死在這裡吧,時千河重新認識了夸父的強大。

如果他僅僅只是一般人類士兵的話。

時千河右手抽出在後腰的短管衝鋒槍,對準了前方的夸父。

開保險、舉槍、瞄準的動作一氣呵成,接下來扣下板機的力氣也不需要太多,加上在這距離之下使用槍枝,經過長期軍事練習的時千河已經沒有失手的可能。

這是陷阱,時千河為夸父所準備的專屬陷阱,由於普通槍彈沒辦法對夸父那堅硬的肌肉造成傷害,時千河在一開始收起槍枝時,讓夸父錯以為時千河決定放棄用槍與他戰鬥。

但是時千河的想法並非如此,因為他曾經見過夸父,並與之戰鬥過,付出了一條手臂為代價,他也得到了寶貴的經驗。

槍管前端吐出火焰,高射速的短管衝鋒槍一連噴發出六顆子彈,全部砸到了毫無防備的夸父臉上。

夸父慘嚎著摔倒在地,痛苦地摀著臉。

雖然那全身肌肉無法用槍攻破,但夸父的雙眼中就與常人無異,就算徒手也能造成傷害,時千河先攻擊對方顏面也是瞄準這個出招的,只是因為身高差加上夸父的姿勢,沒能直接命中,但這次利用了夸父的大意準確破壞了他的雙眼。

就如先前所說,夸父的再生能力只是速度快了點而已,在根本上與常人無異,因此被破壞的眼球是無法進行再生的。

夸父艱困地扶著附近的椅子站起身來,此時時千河早已經從前一刻的癱瘓狀態中恢復了。

時千河以右拳直擊夸父面門,逼他向後踉蹌,隨後貼近到了極近的距離,側過身體,穩住了馬步,將右手肘貼在了夸父側身肝臟處。

發勁。

並沒有電影場景或是動畫特效一般讓對方整個飛出去的情況發生,但夸父的動作先是停頓了下,之後巨大的身體完全癱軟倒下。

普通時候光是肝臟攻擊的側身拳擊,都能夠迅速讓人癱瘓,甚至有內出血致死的危險,更不用說這樣近距離的暗勁,搭配上時千河右手義肢的巨大力量,很好地將力道完全透過那身肌肉鎧甲,穿進了內部,直接造成肝臟動脈破損,即使夸父的恢復能力夠強,但這種出血速度大概要不了多久就灌管滿腹腔造成臟器壞死吧。

擊倒這樣強大的對手,時千河沒時間歡呼,他快步跑到了第二節車廂,扶起了立華咲奈。

「沒事吧?」

「還好……抱歉,把麻煩的對手都交給你……」

「不會,你這裡也是苦戰吧,畢竟那傢伙大概也不是省油的燈。」

「是我大意了……」

立華咲奈懊惱地說道。

「呵……呵呵……」

旁邊傳來了令人毛骨悚然的詭異笑聲,時千河與立華咲奈朝聲音來源看去,只見西裝男支撐起了他那焦黑重傷的身體,對著兩人發出冷笑。

「你以為,我們的攻擊就僅只於此嗎?」

「你還活著嗎?快點停下列車,這是最後的警告。」

「不會停的,放心好了……」

西裝男的聲音已經漸趨虛弱,生命力漸漸流逝的證據已經在他開始顯現。

「欸?」

話音剛落,磁浮列車又震動了一下,隨後時千河、西裝男都被巨大的向後慣性給衝擊,踉蹌了一下。

「加速了……」

「沒錯,我命令了,將前方三百公里的地方調了一輛列車,讓對方加速向我們這裡前進,那台列車的時速是當初設計時的列車最大速度時速1200公里,而我們會先加速到時速900公里。」

「七分鐘……」

「呼……沒錯,七分鐘之後,兩台列車就會相撞,就算車子因為軍用裝甲而沒有受到太大的損害,但在這衝擊之下,裡面的人大概會爛泥吧。」

西裝男像是享受著他剛才的那番話一般,露出了令人噁心的微笑。

「你們打從一開始,就沒有要活著回去?」

「為了理想奮鬥而死,是我們最高的榮耀,何況被布蕾思軍隊抓到的話,怎麼可能還回得去?」

就是這股狂氣,詭異而令人恐懼,這樣視死如歸的敵人,正是戰場上最可怕的惡魔。

「你們就眼睜睜看著……死亡與……戰爭的來臨……吧……」

西裝男的頭垂了下去,完全停止呼吸。

幾乎同一時間,車頭傳來槍響,一股涼意從時千河脊髓湧了上來。

「不會吧……」

時千河與立華咲奈用盡全力,朝車頭衝刺而去。

抵達時,被稱為七仔的蒼白眼鏡男的腦門上已經開了個洞,右手仍緊緊握著槍枝,鮮血濺在了操作面板與窗戶上。

時千河推下了七仔的屍體,立華咲奈則頂替上七仔的位置開始操作控制列車的面板。

「讀取錯誤 您的指令沒有效果」

「此指令需要更高的權限才能操作 請驗證身分」

「功能不被伺服器接受 請正確操作」

幾次嘗試下來,列車系統完全不理會立華咲奈那擁有系統管理權限的指令,只是一味地向前加速。

「怎麼會這樣……」

立華咲奈開始手足無措了起來。

「別著急,除了從駕駛系統下手以外,還有辦法能夠停下列車嗎?」

「我所擁有的權限層級與中央控制系統是同樣的,如果我這邊都無法被列車的伺服器接受的話,恐怕除了當初建構系統的AIEO之外,恐怕沒有任何有效手段……」

「現在聯絡中央研究塔來的及嗎?」

「我們沒有聯絡中央研究塔的管道,只有王能夠下達命令,但是光是訊息傳達到王宮經過層層過濾之後在傳達給王讓王作裁決,恐怕就不只十分鐘了。」

時千河能理解立華咲奈的意思,就連他也沒有主動連絡上時千星的辦法,AAEO與外界唯一的接口就只有布蕾思王。

「斷電行的通嗎?」

「當初就是為了行車安全,讓列車系統獨佔了兩個發電廠的資源,即使發電廠全部斷電,系統的備用電力與緊急發電系統也能維持至少七十二小時以上的能源供給。」

「沒辦法了嗎……」

「如果只是單純只有我們的列車向前移動也還好辦,只要緊急切斷車頭這一節,就能讓後續車廂的移動指令消除,磁力狀態會慢慢靜止所以也能夠達到減速的效果,但對向也有來車,我不覺得這種形況下有什麼效果……」

立華咲奈一一檢視著可能的解決辦法,但情況似乎比這些解決辦法能應付的場面棘手許多。

「如果車子不能停下來……有沒有辦法從車道著手解決呢……」

時千河喃喃自語著,朝車頭前方那圓筒形的密封車道看去。

然後他的視線捕捉到了車道中關鍵的結構。

「伊藤,你有沒有辦法與外界聯絡?」

在行動裝置被癱瘓的現在,時千河所指的是不用行動裝置及網路就能與外界聯絡的辦法;立華咲奈第一時間沒有理解,愣了一下,不過等她理解過來之後,立刻從口袋中取出一張大約手掌大小的半透明卡片。

「我沒有用過學生證裡內建的通訊功能,聽說是利用魔力將資訊進行量子傳輸,一般的行動裝置可能沒辦法接收學生證打出去的電話喔……」

立華咲奈幫時千河打開了通訊界面,將學生證地給了他。

「那倒是無所謂,反正我也是要打給軍用的行動裝置。」

「你難道有什麼辦法嗎?」

「剛剛還束手無策的,現在已經有辦法了,不過我還需要你幫個忙。」

「請說。」

「幫我切斷車頭以及前面這幾節車廂,必須要讓有乘客的那節車廂停下來。」

立華咲奈聞言,面有難色。

「怎麼了嗎?」

「手動脫離列車這種事必須要兩個人分別站在分離隔間的兩側同時操控裝置才行……這樣一來……」

立華咲奈搖搖頭。

「不行,我不能做這種事。」

「什麼意思?沒時間了快說清楚啊!」

時千河對立華咲奈欲言又止的態度感到焦躁。

被逼迫著發言的立華咲奈不得已,只能回應時千河的疑慮。

「手動分離列車這種事本來就是在維修的情況下才會用到,通常都是在工廠啟動的功能,因為列車雙方都有人的關係,如果我跟你去分離車廂,那麼勢必就有人得留在保有車頭的前半部分,我不可能讓你去送死。」

時千河理解了立華咲奈的顧慮。

「不用緊張,沒問題的交給我吧,我不會死的放心好了。」

「欸?什……什麼意思。」

「總之先行動吧!我們未來是要一起作戰的夥伴吧?在這種情況下相信夥伴吧,我有手段能應付的,這一列車所有的人,包括我自己,我都會救下來的。」

立華咲奈看著自信滿滿的時千河,屏住了氣息,內心裡似乎有些地方被觸動了。

「快走吧!現在不是摸魚的時候。」

兩人開始朝後方的車廂跑去。

但在進入第四節車廂的同時,時千河伸出手阻止在他身後的立華咲奈繼續前進。

那個噩夢般的身影又出現了。

本來失去了行動能力的夸父,臉色非常難看,似乎強忍著疼痛。

時千河那一擊的傷害恐怕還在,但夸父自身的意志力與強大的身體能力,似乎讓他承受住了那份內傷的痛苦。

「現在不是跟你玩的時候啊……伊藤,我先牽制他,你快點過去關上氣密門!」

「脫離車廂的面板操作方法我寫在學生證裡了!」

立華咲奈說道,繞開夸父向後半段車廂前進。

夸父聽到了聲音,敏銳地抓到了立華咲奈的行進方向,朝她那裡攻了過去。

不過下盤的重擊讓他整個人在空中翻了半圈,跌了個四腳朝天。

時千河收回橫掃夸父雙腿的右臂,退後幾步。

從地上爬起來的夸父徹底被激怒了,搖頭晃腦地想要尋找時千河的身影。

時千河知道夸父看不見,從行李架上無聲地取下了一件包裹,往左側扔了過去。

包裹落在地上的聲響吸引了夸父的注意,夸父立刻以為那是時千河的所在之處,朝包裹衝了過去。

「那就再一次!」

時千河抓準機會逼近了夸父身側,準備再來一擊貼身肘勁時,夸父卻突然發狂一般旋轉身體,雙手順著離心力揮動了起來。

「糟糕!」

時千河來不及展開護盾,被擦過身側,整個人飛了出去,摔進了第五節車廂。

感覺到碰到敵人的夸父笑了下,朝第五節車廂走了過來。

時千河忍耐著痛楚,看到了立華咲奈已經關上了第六節車廂大門,並做完氣密措施,正等待的時千河的協助。

時千河連滾帶爬地移動到了第五節車廂末尾,取出了立華咲奈的學生證,依循指示在車廂管理面板上操作著。

於此同時,夸父仍摸索著前進,朝著時千河一步步逼進了過來。

時千河輸入完一系列的密碼與指令之後,面板緩緩一開,露出了後方的手把。

時千河透過氣密門上的小窗,看像立華咲奈,對她點點頭。

立華咲奈回應了時千河,兩人同時轉下了手把。

這本來應該得在關上第五節車廂後方的氣密門之後,在進行切斷連結的動作,不過這樣安全脫離本來就不是時千河的目的。

氣密效果消失,時千河也在同一瞬間張開護盾。

護盾不僅僅擁有強大的防禦能力,但最重要的是護盾的內外可以做到完全隔絕的效果,如果待在護盾內部,時千河就能夠保留足夠的空氣,並避免將自己暴露到真空之中。

從第五節車廂吹出的強大氣流將時千河死死壓在了第六節車廂的氣密門上;夸父也被來自於前五節車廂的噴射氣流給向上吹飛出去,情急之下依照著直覺,牢牢抓住了第四節車廂的邊緣。

但這時間並沒有很持續太久,真空的效果開始逐漸產生作用,夸父很快地就失去意識,放開了手掌。

最後也只能看到他就這樣在車廂上狠狠地撞了幾下,落入後方的軌道中,恐怕是活不了了。

時千河的護盾被強大的氣流與從車廂內部噴出的碎片不斷衝擊著,景象實在令人膽戰心驚,畢竟這個護盾並非能夠無限使用的防禦手段,每承受攻擊或開啟一段時間,就會削減時千河自身的精神力,長時間使用向來是非常疲勞的一件事,但這護盾已經是他最後的防禦,一旦被解除,就是死路一條。

所幸時千河曾經在提亞家受過的訓練,即使經過剛才一番激烈的戰鬥,也還留有大約六、七分鐘的護盾使用時間。

失去了車頭之後,第六到八節車廂速度明顯減慢下來,接下來也應該是時候向外界尋求援助了,然而在拿出了立華咲奈的學生證時,他想到了一個更加嚴重的問題。

得到外界救援的時間需要五分鐘,但看目前列車的速度,距離完全停止可能也需要一分鐘以上,先不論自己的護盾可能來不及等到救援抵達,自從西裝男執行他的計畫已經過去了五分鐘。

可能與我們撞上的列車,以時速一千兩百公里前進,如果在撞擊之下沒有完全毀壞列車功能的話,是很有可能撞上分離之後的車頭與一到五節車廂,並帶著它們的殘骸往這裡前進。

也就是說,必須在剩下的兩分鐘內得到立刻的救援才行。

這無論怎麼想都是天方夜譚。

一滴冷汗從時千河額頭滲出,不過現在應該不是考慮這個的時候

大概是因為車廂開始減速的關係,時千河與其護盾開始漸漸滑落到下方,與軌道的內壁開始摩擦。

時千河撥弄著學生證,打出了一通最有可能產生奇蹟的電話。

短短幾秒,但在時千河的認知裡卻有如一整年一樣長的撥號音效之後,電話接通了,對方完全沒有任何打算說話的意思,但這也無所謂,時千河早就習慣了。

時千辰,AAEO適性者,布蕾思之城AAEO僅有的三名「英雄」之一,時千河的親姐姐。

在十年前的那場逃亡慘劇之後,時千辰就因為心因性失語症,再也沒辦法正常說話,即使是與時千河或米洛斯這樣的家人來說,也僅僅能夠講出一些單字而已。

時千河也就不再客氣,直接將現在面臨的情況告訴了姐姐。

「哪裡?」

電話那裡傳來冷澈而清脆的聲音,似乎不帶任何情感,但時千河能明白,這是時千辰心急時的表現。

「姐姐,還有時間,你先冷靜下來,我把學生證的座標位置打開,你靠你行動裝置的軍用追蹤系統應該就能查到。」

時千河又操作了介面,將座標定位的設置更改為允許啟用。

「好了!姐姐,我已經打……開……了……」

「嘟─嘟─嘟─」

時千河話還沒說完,電話的對面已經切斷了連線。

時千河無奈地搖搖頭,拍了拍自己臉頰。

「呼!來做正事吧!」

他轉過身雙手向前碰到護盾的內壁,朝車廂開始施力,雖然先前脫臼的左手處又開始疼痛起來,不過護盾也接受了時千河的意念,效果增強了不少,只見車廂震了一下,速度下降的更快了。

只是說時千河自己腳下護盾與車道內壁的摩擦也已經濺出火花就是了。

時千河見多少有點效果,也就更加賣力地推動著,於此同時,上方的緊急門玻璃窗內透出比起之前都還要更加耀眼的魔法光,列車的速度又大幅降低了一個檔次。

「做的好!伊藤!」

知道了立華咲奈也在為了停止列車而付出努力,時千河笑了起來。



一個容貌秀麗的女性,身穿灰色軍大衣與緊身的黑色軍服,在天空中飛著。

AAEO,時千辰。

漂亮的棕色包柏頭髮型已經被強風給吹亂,琥珀的眼瞳只聚焦在前方的某一處。

事實上這種移動方法也不是飛行,是AAEO在戰場內短距離高速移動時所使用的長距離跳躍。

當然她並沒有接收到正規的出擊許可,現在米洛斯大概正在為了與上頭交涉而頭疼著吧,不過這都不在時千辰的考量中。

不出二十秒,時千辰移動了近一百公里,來到了時千河所在的磁浮列車軌道段上空。

她不是做事會考慮後果的人,也不懂得如何透過與人交涉,讓自己處於更加有利的地位。

一直以來都是米洛斯與時千星、時千河代替她發聲,為她解釋,保護著她。

時千星離開家裡之後,這個家就只剩下了時千河,她唯一的弟弟,她最重要的家人。

成為了AAEO,也是為了守護自己最珍視的家人。

所以,只要是任何可能奪去她家人的因素,她都不會留情。

她再也不會,像十年前一樣,眼睜睜看著哥哥去吸引敵人,看著弟弟為保護自己而失去右手。

她在空中調轉了方向,將雙手收攏在身側,伸出修長的腿向後一蹬,只見半空中忽然冒出了一個魔法陣,成為了她的立足點。

下一秒,伴隨著巨大有如雷鳴般的聲響與環狀的雲氣盪開,筆直地以難以置信的驚人速度,朝圓柱體的軌道彈射而去。

迅速接近到上方十公尺之後,時千辰變換動作,張開雙臂,向前做了個前空翻,同時伸出了右腳,朝軌道上方施展踵落。

號稱使用軍事裝甲建構,擁有極佳防爆防衝擊效果的磁浮列車軌道,在承受了時千辰的踵落後,竟像豆腐般完全碎開。

力量傳導直到兩側的伸縮縫,在哪裡作為力量的斷點,整截圓筒軌道連同還在加速運行的一到五節車廂就這樣被時千辰狠狠踢了下去,揚起了十公裡外都能見到的大片的煙塵與流彈般紛飛的碎石塊。

炸裂的暴風將周圍的樹全部吹倒,又因為軌道內部是真空狀態,大量的空氣連同沙塵,螺旋著被吸進了軌道內部。

距離被時千辰破壞處尚有四百公尺的時千河與列車,也都感受到了這股強大風壓的衝擊,列車發出了悲鳴,但速度也顯著地下降著。

眼見前方軌道所剩不長,時千河更加用力地推動著車廂,別說作為血肉之軀的左手已經迸出血花,作為義肢的右手也不斷高聲抗議,手掌的人工皮膚磨損,透出了金屬的光澤。

距離兩百公尺,時千河再次增強護盾與力量,但護盾的穩定性已然下降,腳下所經之處,除了散開的火星,還有一條因為高溫而留下的黑色軌跡,列車依然持續前進中。

距離一百公尺,車廂內的立華咲奈因為長時間魔力大量輸出,踉蹌了一下,幾近暈厥,但還是憑藉著意志力,不斷榨取著自己的魔力,灼燙的魔法迴路在體內折磨著她,但一旦在這裡放棄,那就真的都結束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距離五十公尺,時千河喊出了聲,護盾也因為長時間承受損害,加上時千河的精神力開始衰減,已經出現了逐漸變形的跡象。

「唔……」

距離二十公尺,立華咲奈流出鼻血,手上的魔法集束光也逐漸黯淡閃爍,她只是用袖子抹了抹,繼續施法。

距離十公尺,列車終於瀕臨停止,吹來的狂風也因為填滿了軌道而逐漸轉弱。

最後列車停在了距離軌道斷裂處五公尺的地方,一個夕陽的陽光能觸及的區域,時千河已經累到連舉手歡呼的力氣都沒有了,就著樣保持著推車廂的動作,向前跪倒,暈了過去,扭曲的護盾也在閃爍了幾下後完全消失。

同樣在車內的立華咲奈,確認了列車停止,也就跌坐在地,失去了意識。

至於從另一側高速駛來的列車,就這樣沖出了軌道斷裂處,向下墜落,幸好除了車站以外,列車軌道周圍一公里處完全沒有住民或商家,墜落的無人列車僅僅只是在地上狠狠地砸出一個大洞而已。

時千辰站在遠處看著自己的「傑作」,安心地笑了下,雙手插著腰,自滿地噴了噴鼻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