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46 迷宮之外與迷宮之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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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2021-08-14
偌大的迷宮之外,死刑遊戲對地獄國人民來說也是一年一度的大事。這段時間,除去特定行業,大多數民眾都暫時免除工作,並且(被迫)觀賞死刑遊戲的實況轉播。

不過,迷宮中的攝影機並不只一台,轉播也不是無時無刻都在進行,因此播放給民眾的影片還是經過一些剪輯——基本上就是從各個鏡頭的畫面中,挑選出最為血腥懾人的那些片段。

在這種情況下,待在場外的亞嵐即使心急如焚,也很難從有限的剪輯片段中尋找朋友們的身影。

所幸,巴特里先生的身分在此時派上用場。作為地獄國高官的他透過內部人脈取得第一手轉播影片的權限,並且在居所中連接多台電腦螢幕,能夠即時追蹤愛音等人在迷宮內的情況。

這幾天,亞嵐與前陣子來投靠(?)巴特里夫婦的丹尼斯便是待在宅邸中,一刻不停地關切著從迷宮內傳來的影像。

「沒想到會這麼快就碰上惡魔族……但該說他們運氣好嗎?最後居然毫髮無傷地躲開了。」剛收看完夜鳥、傑弗瑞與光代驚險逃脫的片段,亞嵐懸著的一顆心總算放下,忍不住拿起水杯猛灌幾口壓壓驚。

「哥他們最後還拿到很多武器,所以運氣真的很不錯吧。」丹尼斯望著螢幕上的畫面,三人會合之後正在清理物資。

看他們這邊的風波告一段落,亞嵐便切換到另一攝影機鏡頭,顯示出的畫面是潔西卡與另一名男子的屍體。

被惡魔族撕咬過的遺體相當駭人,但亞嵐並沒有因此而分神,而是繼續盯著螢幕。

很快地,兩個幾乎全身黑衣,戴著半臉面罩的人從空中垂吊而下。

雖然轉播畫面上幾乎不會出現,但這些人是在整個死刑遊戲中,負責處理屍體的「收屍者」。身為隸屬主辦方的工作人員,他們在遊戲進行中會避免和參賽者打照面,通常都是在其他人離開之後,才利用天花板上的設施垂降下來,進行屍體處理,正如這兩名「收屍者」選擇在夜鳥和傑弗瑞離開之後才現身。

拍到這些人的畫面通常會被剪掉,但對亞嵐來說這卻是很重要的參考,因此她仔細的觀察兩名收屍者的工作——大致上就是將遺體包裹起來,然後用最快的速度清除掉血跡等的痕跡,最後再利用垂吊繩帶著遺體返回這樣。

看完這些過程,她才重新切回去看其他人的狀況。

目前大家都在趕路,暫時沒什麼重大的事情發生,不過愛音跟廣海會合了,這倒是個好消息。

「一切都還好嗎?」巴特里夫人端了盤水果來給兩個孩子,順便關心最新情況。

「應該還行。」

亞嵐望著丹尼斯喜孜孜地跑去叉水果,忍不住回憶起那天,她剛被父母從監獄中保釋出來時,心情可是和現在天差地別。

當時,被獄卒押送一路來到走廊,她整個人情緒非常複雜。除了傑弗瑞最後那個……表示,讓她處於羞赧與不敢置信的感覺中,父母的決定也讓她既錯愕又氣憤。

理智上,她能理解父母想保護她,如果可以,她也不想讓他們難過。

但是,當朋友們需要她的時候,她怎麼能離他們而去?他們每一個人都對她如此重要,如果失去任何一人,她怎麼能忍受自己什麼忙都幫不上,只是眼睜睜地看著?

亞嵐甚至想對父母說,難道你們不明白,如果不是愛音的幫助,我現在根本無法站在這裡,很可能一輩子都無法和你們重逢了。如今你們卻要求我拋下她,這合理嗎?

這些不甘的想法都在幾秒內生成,然而在打開門,看見父母的那一刻,她卻什麼也說不出口。

母親將她擁入懷中,而父親在她耳邊,用很低的聲音開口:「我知道妳擔心妳的朋友們,我也是。但我們想給妳一個機會作選擇。

「如果妳願意,妳可以遠遠的離開這一切,把事情都交給我們。我們仍然會盡可能,在能力範圍內幫助妳的朋友。但如果妳想和他們共患難,那我們也不會阻止妳。」

亞嵐勾起笑容。「我要回去。」

在那一刻,對於父母的包容,她的感激簡直難以言喻。

但他們都同意,抓準時機是最重要的因素。她必須等待,透過轉播盡可能掌握敵人的情況,等到遊戲局勢發展的差不多,再設法進入,才有可能成為最大助力。

在那之前,你們務必要先撐下去啊……

亞嵐望著螢幕,默默為那一頭的朋友們祈禱。

※☆★&※

「所以,你到底要說了沒?」一遠離危險範圍,傑弗瑞立刻質問。

夜鳥倒也沒賣關子,畢竟他知道傑弗瑞也是擔心他的狀況。「我在想,或許這跟我是地獄國王族的後裔有關。」他又看了一眼手上的地圖,確認周遭沒攝影機才繼續說下去,「事實上,這整個迷宮的結構,都是地獄國王族的祖先所建立起來的。在他們那個時代,魔法已經開始沒落,他們是少數還握有魔法的一群人,也因此承擔這份重責大任。」

概念就和極林‧皇家建立火之牆是類似的。經過這麼長一段時間,這座迷宮能持久存續下去,古老魔法也有它的一份功勞。

「呃……所以呢?」話題突然跳太遠,光代有些摸不著頭腦。

「可能是因為我的身分,所以對這座迷宮有一些感應之類的吧。」夜鳥說出自己的推測,雖然他也不是百分之百確定。「一開始我們炸毀那面牆的時候,我就有過一種暈眩的感覺,後來牆面被惡魔族破壞時,那種感覺更劇烈了。所以我猜想,或許是因為血緣的關係,讓我對這座迷宮的結構有一些感應也不一定。」

說出來也覺得有點扯,然而這種暈眩感,跟他在那次對愛音等人施展召魂術之後伴隨的疲憊感也有點像,所以他覺得往魔法的方向考慮應該是對的。

「哦哦!所以你之後會有個魔法buff之類的嗎!」傑弗瑞倒是沒什麼懷疑,反正他對於魔法就是個門外漢,所以他還比較期待好友未來可能會出現什麼發展。

「是有這種可能,畢竟這迷宮的力量本來就強,而我爸確實也跟愛音提過,可以試著感受這邊魔法的共鳴。」夜鳥聳聳肩,「但你放心,就算有也只是小幅度能力提升,不可能一下子飛躍性的進步。」

但也就是因為這樣,在迷宮被惡魔族撞毀的那瞬間,他確實覺得精神上的感應突然變得強烈,這也就是為何當時能察覺到潔西卡正在接近他們。

然而也就只有那個剎那,之後就沒什麼感覺了,大概這種事不可能常常發生吧。

接下來,三個人就沿著剛剛擬定的路線,持續在起始點附近徘徊。很可惜,並沒有如他們所想的成功碰上愛音與廣海,但也沒遇見什麼敵人就是了。

一段時間之後,光代有點驚訝地發現,天色似乎慢慢在變暗。

「話說迷宮裡不是人工照明嗎,為什麼還會變暗?難道燈泡壞了?」她問。

「這個是為了模擬每天早上跟晚上的循環啦。像這樣暗下來的時候就可以準備紮營休息,雖然不會暗到真的看不見,不過大概會持續七小時左右。」從小就在看死刑遊戲轉播的傑弗瑞如此解釋。

「也有些人會選擇趁這時間偷襲,所以我們就輪流守夜吧。」夜鳥也覺得有點累了,遊戲前一晚大家徹夜未眠聊到天亮還是多少有影響的。

在地圖上比劃一陣子之後,他們選定一個三交叉路口作為紮營處。路口的好處是視野不錯,而且就算有人想襲擊他們,也不太可能從三個方向同時包圍,即使要逃跑也非常方便。

就這樣,他們在遊戲中的第一天,可說是在各種有驚無險的事件中結束。

※☆★&※

這一晚,愛音睡得不錯,或許真要歸功於那個材質意外柔軟的睡袋。

在夥伴們的堅持下,她被安排在最後一個守夜,因此可以擁有一段完整的睡眠。早上起床之後,他們花了一段時間整理物品與看地圖,確定前進的方向無誤——反正就是離蓋文等人越遠越好。

當「天色」完全轉亮,愛音與朋友們重新踏上路程。

不幸的是,才剛開始趕路沒多久,便遇上突發狀況。

在拐彎時,他們與朝反方向前進的另外兩名囚犯碰個正著。雖然雙方距離還有十幾公尺,但那兩個皮膚黝黑,看起來約二、三十歲的男性幾乎是立刻掏出手槍,一邊大聲咒罵一邊開槍,戰況一觸即發。

「有話好說,我們可以試著先溝通……嗚哇哇!」

雖然嘴上這麼說,麥卡還是迅速擲出小刀應戰,同時為了閃避迎面而來的子彈差點滑跤,幸好順利躲過了。

同時,飛刀破空而去,命中其中一名男子的大腿。他痛得立刻發出呻吟,一度站不穩,但很快地用沒握槍的左手摀住傷口,右手還是繼續開槍。

早知道就叫麥卡也在他的刀上塗毒藥好了,愛音默默心想。附帶一提,今早出發前,廣海和她就已經在各自的武器上淬了毒。

不過,就算如此,沒辦法命中敵人的話仍是半點用都沒有……

幾度成功吹出毒箭,卻一直讓路徑偏掉的愛音感到很悲哀。

為了防禦子彈,目前她是採取跪姿,整個人躲在盾牌後面,只探出頭用吹箭攻擊。雖然吹箭的管子偏長,理論上是比較好瞄準,但是對於一個新手來說還是有很多難以掌握的地方。昨晚已經練習過快速裝填箭頭,然而箭頭射出後仍是有受重力下落的問題,讓她很難吹到想要的位置。

愛音覺得自己應該去和廣海求教,她到底是如何在那麼短的時間內掌握弓箭的使用方法啊……

所幸,儘管愛音一箭都沒吹中,她的隊友們仍是很靠譜的。廣海的箭矢擦過另一個男子的左臂,伊杭特的子彈也大大地限制了兩名敵人的移動範圍。

眼看對方逐漸落於下風,伊杭特低聲說:「我們待會慢慢後退,一到交叉路口處就直接從那裡離開,你們覺得呢?」

「沒問題。」對於這項策略,眾人均是點頭同意。

他們的目的不是取人性命,再繼續戰鬥也只是消耗武器,這種時候不如三十六計走為上策。再說,敵人之中有一名腳受傷,又面臨人數上的差距,所以也不太可能選擇追上來。

眾人動作一致,慢慢往後退。當時機成熟,伊杭特便大喊:「快走!」接著所有人便一齊收起武器(除了愛音還舉著盾牌作掩護),並跑向另一個方向。

雖然那兩名男子繼續追的可能性不高,他們還是本能地跑了好一段距離。正當愛音氣喘吁吁,想問要不要停下來研究一下地圖時,突然——轟!

不明的聲響讓她愣住,停下腳步,才發現眼前有什麼東西正在從前面的地上升起。

乍看之下,那似乎是人造物,類似玻璃板,而且直接橫向截斷整條道路。

機械的轟隆聲從地底下傳來,愛音腦海中閃過「陷阱」這個念頭,但玻璃板上升的速度太快,硬生生隔開站在這一側的她和伊杭特,與另外一側的廣海和麥卡。

她距離太遠幫不上忙,伊杭特倒是反應迅速,直接伸出手將離最近的廣海拉過來。廣海的腳差點被勾住,但總算是踉蹌地移動到這一側了。

然而接下來,玻璃板就上升到超過他們頭頂的高度,伊杭特只能驚惶地看著麥卡被困住在原地。說困住是有原因的,因為不遠的距離之外,也同時升起一道玻璃板,等於是將麥卡包夾在中間。

雖然不明白主辦單位究竟在耍什麼把戲,但愛音卻有種很不祥的預感。

「……到底在搞什麼!」伊杭特掏出槍,對著玻璃板連開好幾發,但是它居然紋風不動,連裂縫都沒有。

麥卡也用小刀試圖刺入板子,但無論用再大的力道都沒有效果,見狀,他不禁露出緊張的表情。

——這隔板居然做的這麼堅固,莫非就是預料到被困住的參賽者會掙扎著想逃出去嗎?

當灰色的水從地上的縫隙中漫出來時,這樣的猜測彷彿應驗了。

在所有人的震驚中,湧出的水快速增加,水位在幾秒之內上升到腰部,甚至是頭頂處。最上方也被冒出來的第三塊隔板蓋住,形成一個透明的封閉空間。

這是一座水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