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第一次

大學沒有所謂的開學典禮，依循課表，學生陸續返回大學上課。
寒假期間，重宇仍舊過著平凡的日子，窩著沙發看電視、坐在電腦前玩遊戲、以及欣賞品質優良林皓晴撰寫的小說。可以說是相當懶散的生活。
這樣的他，不像去年排斥上學是件麻煩事，唯有大學的用餐期間，才能確實見到溫馨。
「林溫馨，好久不見!」
「還好吧?才一個多月左右。」
「咦!」
重宇熱情的打招呼，被溫馨冷淡的回應潑了一身冷水。
「這個寒假，你有出去哪裡玩嗎?」
「沒有，除了過年回親戚家拜年，沒去其他地方。」
「吼!真的很宅耶!」
「沒辦法，北部冬季時常下雨，出去不方便。」
「就算你是中南部人，也是窩著家裡打電動的類型吧!」
「嗯!好像是耶。」
「唉~」
溫馨露骨的嘆氣，重宇不甘示弱的回問。
「妳呢?寒假做了什麼?」
「寫小說。」
「還有別的?」
「其他時間休息。」
「妳自己還不是一樣!」
「小說可是我的正業，我都拖稿這麼久了，不加緊努力可不行。」
去年12月左右，溫馨的寫作進度停產，不知是因為毒誓的關係，還是其他原因，她短時間內停更。貌似寒假才開工趕進度，順利在寒假結束前如期交稿，發布到網路上。
「對了!還有做一件事情。」
溫馨拿出一張紙，遞給重宇。
「來~我準備的見面禮。」
重宇瞄了幾眼，是上學期的學科內容小測驗。
「這不是已經學過嗎?」
「看你過了一個寒假，有沒有忘記。」
「妳太小看我了!看我5分鐘搞定它!」
5分鐘過後……
「時間到囉~」
「等一下，我還有幾題。」
「是誰剛才說話這麼大聲啊?嗯?」
「再給我1分鐘。」
5分鐘又過去，重宇總算寫完測驗，交給溫馨批改。
「恩~答對率還有7成，算你及格。」
「呼~」
中途寫得卡卡的，還以為會不及格。
「為了嘉勉認真勤學上進的你，我特地準備這些禮物唷!」
溫馨取出一大疊紙，從中拿些不少於10張紙的份量。
「來，這學期的講義。」
「呃!」
剛開學沒多久，看到如此份量的重宇，面露苦笑。
「林溫馨，妳真是熱心。」
「當然!為了男朋友，這點付出是值得。」
虛假的男女朋友關係依然存在，直至今年4月底結束為止。
「是是是~」
「可別忘了，這學期要和我約會唷!」
「喔。」
重宇沒有多想看往他處，不巧看到斜前方的一對情侶，他們一口接一口彼此互餵分享食物。
「如果你想玩餵食play的話，我願意奉陪哦~」
溫馨注意到重宇的視線提議道。
「不了，感覺在中途會被妳惡作劇。」
「我像是有心機的女人嗎?」
「是。」
「嗯!重宇欺負人!!」
平常是誰欺負誰啊??
「重宇，在你眼中，情侶是什麼樣子。」
「我沒交往過，別問有關戀愛的話題。」
「就是因為沒有才要問阿。」
「……說了可別笑話我，我的答案滿清純。」
「不會不會，越是清純越有參考價值。」
重宇回看一眼溫馨，小聲的說。
「就是、那個、跟她在一起，會很放鬆。遇到難過的事，可以把心事說出來，願意傾聽我說的話，還有互相支持，彼此互不隱瞞，真誠的對待雙方。大概、就這樣。」
「……聽了我耳朵快紅起來了。」
溫馨冷笑一聲，重宇不改態度，堅定自己的說法。
「我知道我的想法很幼稚，可是我嚮往的女朋友是這一類型。」
「我沒有說什麼阿，我覺得很不錯。」
「總覺得，妳在心裡偷笑我。」
「……」
「不要不吭聲啊!」
這一餐的最後，溫馨告訴重宇約會的時間，以及等待地點。
時隔幾日的周末，迎來重宇第一次與女生單獨約會的一天。

*

「(打扮方面，應該沒問題吧。)」
重宇身穿藍色長袖T恤、黑色薄長褲，是休閒穿搭的輕便服裝，沒有特別精選，同時不會帶給他人隨意不好的印象。
「(反正這個約會是表面上，溫馨只是把我當作小說素材的資料庫而已。)」
重宇不以為意的想著，看了下時間，剛好3點整。
「(溫馨是個老實人，應該不會遲到。)」
正當重宇打發時間的呆望天空，斜眼瞥到一位氣質出眾的美少女，她身穿亮色系的紅色羽絨服、搭配迷人可愛粉色長裙、鞋子穿著看似流行時尚的黑色長靴。而且她還有畫點淡妝，看起來精神奕奕地走在街道上。
「(這個人，打扮得真好看。)」
「(不只打扮漂亮，連外貌為她的打扮額外加分。等等，應該是反過來。)」
這名女子有著一頭烏溜秀髮，由於穿著蓬鬆的羽絨服，看不出胖瘦，只能以小腿或是臉部作推測，感覺整體是纖細偏瘦。
「(是這所大學的學生嗎?還是剛好路過?)」
重宇在聯成大學的校門口等候。一瞬間，兩人的眼睛對上視線，女子溫和的微笑，重宇立刻轉向。
「(我在搞什麼!就算是表面上的約會，偷看其他女生像話嗎!)」
重宇在心中怒斥著，結果——
「嗨~」
「!!」
該名女子走近重宇搭話道。
「等很久了嗎?」
「……」
這是人世間所稱呼的「搭訕」嗎?
沒想到我會有這一天。
「我在等人，不好意思。」
「阿~~~」
女子不解的皺起眉間，重宇有點害怕，退後了幾步。
「你在跟我開玩笑?我覺得不好笑喔。」
「抱歉，妳認錯人了。」
「……」
女子走上前來，蹬起腳尖近距離凝視重宇。
「那個，你這樣子，我很困擾。」
「……唉~」
女子嘆氣的表示放棄，不料她卻硬生生的踩重宇的右腳。
「咦!好痛!」
被突如其然的襲擊，重宇更加的畏懼。
「(沒想到被搭訕是這麼可怕!!)」
明眼人都知道，重宇壓根沒有被搭訕。
「陳重宇，連我的長相都不記得了嗎!」
「!妳怎麼知道我的名字!」
「真是的，如果這是演技，我認為你可以退學，往演藝方面的大學就讀。」
「!!?」
這個對話的感覺，難道是……
「林溫馨，是妳嗎?」
「不然還會是誰找你搭話，你這個邊緣人!以為是搭訕嗎?要妄想請先照照鏡子。」
「呃!」
溫馨嘴上不饒人的怒罵，重宇唯唯諾諾的解釋。
「因為妳今天，感覺很不一樣。所以，一時之間沒認出來。」
「只是稍微做點打扮而已，你這樣子很失禮!」
「是!對不起。」
「!......我沒有要你道歉的意思，我們……走吧。」
溫馨率先踏步的前去對面街道，重宇不好意思的尾隨在後。
「(阿~真是丟臉死了，竟然第一眼沒看出是溫馨。)」
平時的溫馨身穿素色衣，也不會化妝，與流行二字無緣。正是因為平時看慣溫馨的服裝，才會有此偏差。
雖然約會的一開始不太順利，重宇大出洋相，不過今日的行程對於溫馨來說，意義非凡。

*

兩人從對面的公車站搭車，沿著山線前進。
「(感覺我們太引人注目，不，是溫馨的關係!)」
車上人不多，但是大部分的視線集中在溫馨上，連帶波及重宇，兩人坐在後排的位置。
「我們今天是要去哪裡?」
溫馨事前沒有告知，只有說幾點在哪碰面。
「等一下你就知道了。」
「哦……」
對話結束!
「你好像有點緊張，沒事吧?」
「妳不會把我帶到深山裡，做些奇怪的事情?」
「噗!如果要做，我會挑更好看的男人。」
溫馨隨意的說，公車的跑馬燈跑出下一站站名「翡翠山坡」，溫馨按了下車鈴，兩人在此站下車。
「我們接下來要走一小段山路哦~」
「什麼!」
「很快就到了，走吧。」
「……」
看溫馨的打扮我還以為要去市區，沒想到是往山裡跑。
重宇知道抱怨沒有用，跟上溫馨的腳步。
「呼~呼~」
「溫馨，感覺妳的體力很差耶。」
提議要走山路的溫馨，現在落後重宇一大截。
「沒辦法，整個寒假沒有運動。休息一下。」
溫馨站在樹蔭底下喝水，緩和呼吸節奏。
「既然妳的體力不好，為什麼還要來這裡?」
「呼~呼~」
溫馨沒有回答，持續調整呼吸。
他們走的是山路階梯，重宇不知道自己可以做到些什麼。頂多配合溫馨的走路節奏。
大約休息數分鐘，溫馨再度邁出腳步。由於溫馨體力不支，走走停停，花了不少時間，走到一處平緩的小山坡上。
「哦~哦~」
映入眼簾的是翠綠的山坡風景，向遠眺望可以看到附近山巒。
「果然，這裡沒變呢。」
溫馨慢一步的走著，小聲呢喃。
「重宇，可以牽著我的手嗎?」
「??」
「我有點累了。」
溫馨氣喘吁吁的呼氣，重宇不好回絕便答應。
這是重宇第二次和溫馨有手部接觸。
「(女生的手好細緻，軟綿綿的。)」
由於第一次溫馨唐突的告白，牽手的感覺沒有刻印在重宇的記憶裡。現在的感官確實的將注意力放在溫馨的手上。
兩人像是情侶般牽手走在一起，緩緩走上緩坡頂端的涼亭上。
「呼~呼~」
有這麼誇張嗎……
階梯不難走，垂質高度可能不到50米，只是稍微蜿蜒些。
重宇認為這段路程沒有任何挑戰性，不過溫馨像是爬上峰頂般，臉上布滿成就感。
「這裡的風，吹起來好舒服。」
「恩。」
一陣弱風吹向他們，雖然此季為冬季，不過並非感到寒冷刺骨，有種莫名的溫暖包覆其中。
「這裡，是我人生的轉淚點。如果當時沒來這裡，我可能不會遇到你。」
「!?」
「我覺得這裡，可以讓人靜下心。沒有多餘人工建築，純粹眺望風景，是既舒適且愜意的好地方。」
「是阿。」
四周都是大自然，彷彿可以拋開世俗，坐在這裡治癒自己的心靈。
「你可以答應我一件事情嗎?」
「?什麼事?」
「當你失望、無助或是很痛苦的時候，最先想到的就是來到這裡。」
「啊!?」
重宇呆若木雞的張嘴，不懂溫馨所說含意。
「答應我好嗎?」
溫馨投以柔和的微笑凝視自己，眼裡明明蘊含著溫暖，卻莫名感到哀傷淒涼。
「......喔、恩、好，我答應妳!」
「可不能以後忘記這個『約定』喔!」
「哦~」
什麼意思啊?不明不白??
於是重宇相當不解地反問。
「為什麼要我答應這個約定?」
「......因為我感覺你以後的人生道路會過得很艱辛，才好心告訴你這個美好景點。」
「哈!!?妳這是在詛咒我以後會過得不順遂???」
「你要這樣說也是可以!」
「啊???」
此刻溫馨露出小孩子惡作劇般的微笑。
「(完全搞不懂溫馨在想什麼，感覺溫馨的眼裡還有蘊含著某種東西。應該是我多心了吧!)」
溫馨像是換個話題問道。
「重宇，你對於自己的人生有什麼規劃嗎?」
「恩……過著平凡無奇，同時感到快樂的生活!」
「真是沒志向!」
「我覺得能過上普通的生活，才是真正的幸福。我不追求自己的人生有什麼戲劇性的發展，我只想一路平安順遂，開心地度過每一天。」
「一路順遂的人生嗎……確實難以實現。」
「溫馨妳有什麼打算?」
「我阿……想一直寫小說下去。」
溫馨輕輕一笑，遠望前方的風景。
「我想帶給讀者更多的故事，漸漸的改變這個世界。哪怕只有一點也好，我想藉由我的雙手改變它。」
「改變?」
「對，我想讓它變得更好。藉由我的故事，飽含我的想法、思念，傳遞出去。」
溫馨的小說有兩大分類，第一類為校園戀愛喜劇，整體觀感輕鬆搞笑，卻又不是單純的賣福利、沒營養的內容，裡面劇情有許多感情糾葛的問題，蘊含許多青少年在青春期會面臨的人際問題。
第二類為校園至鬱悲劇，故事結局以悲劇收場，多數主角們的選擇、行動具有反思意味，使讀者有無盡的思考空間，何種辦法才能避免最終的結局。
不管是哪一類，溫馨小說每部都是值得一看的佳作。
「我覺得妳很厲害，不但想到多部題材，還能系列與系列之間串連在一起。我想，你已經帶給讀者很多想像空間。」
「還不夠，遠遠不夠。」
溫馨沮喪的搖頭否定。
「我想擁有更多時間創作，一直一直寫下去。」
「如果未來妳去出版社投稿，我想沒有一家不收妳吧?反而還會當上出版社的王牌作家。只要把寫作轉為正式工作，妳可以一直寫下去，直到沒有靈感為止。」
重宇聽了溫馨的苦惱，擅自理解，並且進一步的建議。
「或許是吧。不過，我會有當上『實體書』作家的一天嗎?」
「???」
大名鼎鼎林皓晴網路知名作家，不收她的出版社一定是有眼無珠。
重宇聽不懂溫馨的話中之意，所以無法順利接話。
短短沉默之間，溫馨沒有預警地說。
「陳重宇，我喜歡你。」
「!!!」
「你也，喜歡著我嗎?」
「!???」
溫馨沒有更改視線，直直看著前方，身旁的重宇則是害羞觀望溫馨的側臉，從他的角度看不出表情。
「(這會是陷阱嗎?還是單純的快速直球?)」
基於溫馨的種種提問，重宇不禁預先設防。
「妳的喜歡，是哪種喜歡?」
「自己判斷。」
「!」
竟然把問題回丟給我!
如果是朋友的話，果斷說是就可以了。
可是，如果是異性的話，我……
「我……我……」
不管了，我豁出去了。
溫馨靜靜的等待重宇的回覆。
「喜歡妳……的小說!」
「!」
「!?」
咦?
當事人重宇面對自己的答覆感到意外，畢竟他剛才是想投正中直球一決勝負。
「是嗎，比起我，我的小說更吸引你。」
「……對阿，妳的小說我真的真的很喜歡。」
我到底在說什麼……
重宇順應溫馨的話，接了下去，離告白的話題漸行漸遠。
此時，溫馨輕笑幾聲，向重宇綻放陽光的笑顏。
「剛才我是在模擬男女告白的場景喔!」
「!!......是這樣阿，難怪，我想說，妳怎麼會突然說那種話。」
重宇放心似的吐氣。
「怎麼，有被嚇到嗎?」
「當然有啊!多少會有些驚慌。」
「是嗎，我以為你只把我當作是普通朋友呢!」
「!............話說回來，如果我肯定的回應，妳該如何反應?」
「有可能因為剛才的氣氛，順勢說出我們兩人正式交往吧!」
「咦!!!!!」
重宇沒有控制好音量，叫出聲來。
「感覺你很意外的樣子，難道我不能喜歡你?」
「不是，那個，沒……沒事啦!」
重宇閉而不語，溫馨天然呆的歪頭。
「(可惡啊!我真是個笨蛋!如果我當下答應的話……我真的是被自己氣死!)」
重宇微微嘆氣，盡可能發洩情緒又不被溫馨發現。
這時溫馨小聲的說。
「太好了。」
「?妳剛才講了什麼?」
「……既然你說比起喜歡我，更喜愛我的小說，讓我來聽聽讀者的一些建議吧!」
「我可提不出什麼建設性的話，頂多發表心得。」
「也可以，說吧。」
之後的時間，重宇觀看完小說的讀後感想、心情，沒有經過多餘的修飾，相較裸露與作家交流。彼此坦誠相見互動。
大約相聊半個時辰，兩人緩慢下山。
那一天約會行程看似平凡，不過在他們心中留下美好且珍貴的回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