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的傍晚，教室的牆壁被橙紅色的陽光染上柔和的色澤。冷氣已經停了，窗戶被推開一半，外頭傳來運動場上呼喊與笑聲的餘音。

沈越坐在教室最後一排靠窗的位置，筆記本攤開在桌上，一幅未完成的素描映入眼簾。畫中的女生正朝著操場跑去，頭髮高高綁起，汗珠閃著光澤。然而，那張畫卻缺少了她的臉——沈越從未有勇氣正視那雙眼睛。

他總是默默地看著她的背影，遠遠地守護著這個他心中最耀眼的女孩，林澄。

往常的她總是匆匆離開去球場，但今天，她停下腳步，默默站在了他的桌前。

「你是不是……一直在看我？」她輕聲問道，帶著些微的好奇與認真。

聽到那句話，我心臟像被針刺了一下，猛地跳了一拍。
臉頰開始發燙，甚至連耳根都熱了起來。
「沒……沒有啊。」我吞吞吐吐地說到。
林澄沒立刻說話，只是歪著頭，用那雙像陽光一樣明亮的眼睛看著我，像是在一層一層撕開我撒謊的包裝紙。

林澄沒有說話，慢慢走到教室前面，拉開了講桌旁的椅子坐下。那是一種很自然、卻又讓人無所適從的舉動，彷彿她不是闖進了誰的世界，而是終於來到了本來就該屬於她的位置。

「你很安靜耶。」她開口，語氣輕得像風，卻不帶惡意，「我一直以為你根本沒在聽別人說話。」

沈越咬了咬嘴唇，手指停在素描本上，心跳加速，聲音卻沒出來。

林澄笑了笑，眼睛裡閃著調皮的光，「你……是不是畫過我很多次了？」她忽然靠近了一點，嘴角帶著淡淡的笑意，「快說，你到底畫過我多少次？」她語氣輕鬆，帶點撒嬌的意味。

我全身頓時慌亂不已，腦袋像被掏空一樣一片空白，連一句完整的話都想不起來。嘴唇微微顫抖，卻說不出話來，只能艱難地擠出聲音。
「其……其實，我……」聲音越來越小，最後幾乎聽不見。

我抬起頭，視線無法逃開林澄那雙明亮的眼睛，感覺她正靜靜等待著我的回答。心跳在胸口亂敲，我深吸一口氣，話終於有些清晰了。

「其實……從我第一次看到你開始的。」我吞吞吐吐，手指緊握著素描本的邊緣，原本抬起的頭又慢慢垂了下去。

「那為什麼都沒有畫臉呢？」林澄看著畫冊，語氣帶著一絲困惑。

「因為我一直沒勇氣。」我低著頭，緊張地盯著地板。

林澄裝作略帶傷感地說：「我長得那麼恐怖嗎？」

我趕緊搖頭，急促地說：「沒……沒有，是因為我們是不同世界的人。你在別人眼中光彩耀眼，而我，沒有人在意。」

我的頭因無盡的自卑更深地埋了下去。

林澄輕輕扶起我的下巴，讓我不得不與她對視。她目光柔和地說：「你不用害怕，沈越。我看到的是你為了我仔細反覆畫著我的樣子，那個笨拙卻可愛的你。」

她的話像暖流，融化了我心中冰封已久的防備。教室裡的光線變得柔和，時間彷彿也慢了下來。

我忍不住問：「那……妳呢？會介意我一直看著妳嗎？」

林澄的眼睛閃著調皮的光芒，「只有對你，才不會介意哦。」
就在我剛把鉛筆落在紙上，打算勾勒她的眼睛時，教室門「砰」地一聲被推開了。

「欸欸欸——林澄！你怎麼還在這裡？」熟悉的聲音響起，是籃球隊的隊長、也是她最常一起活動的朋友——張予寧。他站在門口，一臉困惑又理直氣壯，「我們都在等妳練習耶，妳不是說五點前會過去？」

林澄回頭看了他一眼，表情愣了下，「喔……對，我等一下就來。」你少這裡

張予寧這才注意到教室裡不只她一個人，他的視線落在我身上，眼神有些難以察覺的停頓。

「你們在……幹嘛？」他眉毛微挑，語氣聽起來輕鬆，卻藏不住那種突然多出的「審視」感。

我迅速闔上畫冊，低下頭，像是做錯事的人。

林澄輕輕嘆了口氣，站起來，語氣平穩：「沒幹嘛啦，就聊聊天而已。」

張予寧盯著她看了幾秒，又看了我一眼，嘴角勾起一抹笑，「你動作快點啦，全隊都在等你。」

說完，他轉身離開，門沒有關，教室裡的安靜一下子變得不自然起來。

林澄收回目光，轉頭對我說：「對不起，我得先走了。」

我點了點頭，什麼都沒說，只是盯著桌面，手指還緊緊扣著那本畫冊。

她在門口停頓了一下，回過頭對我露出一個輕柔的笑容：「等我畫好那張臉，再給我看，好嗎？」走出教室的瞬間，林澄感覺心裡有一塊什麼東西輕輕碎開了。

她努力讓腳步保持自然，不快也不慢，走過長長的走廊，走進即將迎接她的吵鬧與喧囂，但腦海裡卻全是沈越低下頭、緊張到不知所措的模樣。

她不是沒發現。那本素描本的邊緣都磨舊了，封面沾著些許鉛筆灰，卻被他小心地握著，像什麼珍貴的秘密。她知道有些東西不該輕易揭開，但她就是忍不住——想看見那個一直默默注視自己的人，是怎麼用眼睛、用手、用整個心在描繪自己。

「你是不是……一直在看我？」
她記得自己問出那句話時，心裡其實也跳得亂七八糟。比起挑逗，更像是一種試探——她想知道自己是不是，沒有猜錯。

「只有對你，才不會介意哦。」
她說了那句話，像丟出一塊溫柔的石子，投入他心湖的深處。她不知道自己做得對不對，但她知道，自己從不曾這樣靠近過一個人。

「林澄！」

她回過神，張予寧已經從球場走上來，揮著手喊她。她點點頭，拉回那顆還沒停下的心。

也許現在還不是時候，但她知道，有些故事，從今天開始，已經不再只是沈越一個人的秘密了。林澄最後一顆球進框時，天邊的光已經開始黯淡了。熱氣還殘留在球場上，汗水沿著她的脖子滑下，耳邊傳來隊友的歡呼與收拾器材的聲音。

「練得差不多了，走吧！」張予寧揮了揮手，其他人也開始散開。

就在她彎腰撿起水壺時，一滴冰冷的雨水打在了她的手背上。

她抬起頭，天空突然沉了下來，彷彿整座城市都屏住了呼吸。下一秒，大雨毫無預警地傾洩而下。

「靠！這什麼天氣！」有人大叫，球員們連忙抱著球跑進走廊避雨，鞋底拍打地面的聲音混著笑聲和尖叫聲。

林澄站在場中央，有點愣住了。她並不討厭雨，只是太突然了，讓她一時之間不知道該往哪裡去。身上的運動服早已濕透，汗與雨混成一體，貼在皮膚上冰冷卻真實。

她正想邁步離開，卻在雨幕中看見一個熟悉的身影。

——沈越。

他不知何時站在走廊邊，手中撐著一把黑色的傘，像是早就預感到這場雨。他沒有喊她，也沒有靠近，只是靜靜地站著，視線穿過雨水，直直落在她身上。

林澄忽然笑了，像是看見什麼早就該看見的東西。

她沒有跑，也沒有躲，而是一步步朝他走去。

雨水打在她臉上、睫毛上，流過嘴角，她也不在意。等她走到他面前時，雨聲變小了些，因為那把傘，剛剛好遮住了她。

「你……怎麼還沒回家？」她問。

沈越垂著眼，有些結巴：「我……剛好路過。」

「喔，是喔。」她歪著頭笑了笑，眼睛還閃著雨水，「那你路過得真剛好。」

他沒回答，只是將傘再往她那邊傾斜了一些。沈越微微側身，讓傘往她那邊偏了些，自己肩膀卻濕了一大片。
林澄發現後輕聲抗議，「喂，你都快淋濕了。」

他像是被驚了一下，趕忙又調整傘的位置，「啊，沒事，我不怕雨。」

她輕笑了一聲，沒有再說什麼，慢慢地，腳步不知不覺地靠近他一點，又一點，直到幾乎能感受到他的呼吸。

雨水落在傘面上，發出細密的聲響，像是心事輕輕落地。他們沿著人行道走過學校前的巷子，路邊的燈一盞盞亮了起來，灑在積水上，晃出一圈圈金色的光暈。

林澄忽然開口：「你知道我以前怎麼記住你的名字的嗎？」

沈越微微一愣，目光落在她身上，「……我嗎？」

她點點頭，轉頭對他笑，「一年級剛開學那時，我不小心把籃球滾到美術教室門口。是你幫我撿的。你那時候低著頭，聲音小小的，但我還是聽得很清楚——『林澄，球掉了。』

他張口欲言，卻發不出聲音。

「那是你第一次叫我名字，」她語氣像在回憶一個小秘密，「我當時還想，咦？他怎麼知道我是誰。」

沈越臉頰紅得幾乎能滴出血來，耳根也紅得不像話。
「……我那時候……就記得你了。」他小聲地說。
林澄聽到他的話，眼裡閃過一抹柔和的光。她輕輕地把手伸了出來，拉了拉他撐傘的那隻手臂。

「別走那麼快啦，我想慢慢走。」她語氣輕柔，像是在撒嬌，也像是在珍惜這段時光。

沈越點了點頭，嘴角不自覺地揚起一抹笑容。雨還沒有停，但此刻他的世界已經被那把傘下的小空間溫暖填滿。

他們並肩走著，腳步聲和雨聲交織成一首溫柔的旋律。
時間在不經意間悄然流逝。

不知不覺間，熟悉的巷口出現在眼前，林澄家的門牌隱約映入雨中的燈光。

她停下腳步，回頭看了看沈越，輕聲說：「到了。」

門前的燈光溫暖柔和，像是等待著他們的歸來。

林澄停下腳步，回頭看了看沈越，輕聲說：「到了。」

她揮了揮手，帶著微笑說聲再見，然後轉身走進屋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