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4. 煩躁
本章節 4138 字
更新於: 2021-07-30
又一個灰白的日子,離開那個沒有人味的家,在被煙霧繚繞的網吧空間。
電腦螢幕上不是熟悉的帝國2,而是拿著一把小劍和綠色膠狀生物戰鬥的畫面。
和黃昏卯上的我草草解決了晚飯,隨即投入鍛鍊那小小戰士的艱辛旅途,或者說苦行中。
搜尋了一下黃昏的相關攻略,我才找到更弱小的多,而且會掉落非常劣質補給品的怪物。
怪物並不強,還在可以應付的範圍內。但畢竟經驗值不高,最終還是得找史萊姆開刀。
有了簡單補給品的小戰士,應付起史萊姆,確實如攻略一般容易獲取經驗值。
不一會角色的等級就增加了好幾級,但補給品也隨著持續的戰鬥消耗殆盡。
「又要回頭打那些雜魚……」我抓了抓頭。
折算下來多有效率實在有限,反覆的苦工更是讓人心浮氣燥。
無奈的,我又操作著角色離開這片練功地圖,準備去隔幾張地圖蒐集補品。
循環反覆了幾輪後,韓風的身影也出現在網咖,正靠向椅背排解機械動作的煩悶的我正好和他對上了眼。韓風笑了笑,然後和櫃檯付帳後拿了兩瓶快樂水走過來。
隨意的把其中一瓶扔給我,韓風坐到我隔壁的位置,然後看了眼電腦上運行著的黃昏。
「怎麼,終於開竅了?」韓風打趣道。
「偶爾也轉變一下心情,有意見?」我一邊扭開快樂水的瓶蓋,一邊沒好氣的反懟道。
一邊想裝作冷淡,又因為拿人手短不好意思擺張臭臉,這話說的有些憋屈。
韓風倒也不怎麼在意只是哼哼兩聲,也打開面前電腦的黃昏一面說:
「你這練的不是奶媽啊,帶個小戰士去打王我估計你只能當炮灰了小老弟。」
「前期準備而已,等老子轉了聖堂守衛帶你飛啊。」
享受了清涼的快樂水,心情自然的愉快起來,不在意韓風陰陽怪氣的話。
「這麼有自信?那我可得拭目以待。」韓風見我的反應不如預期,也沒了逗弄我的興致。
一面練著自己苦逼的小戰士,一面悄悄偷看韓風的螢幕畫面。
明明是一樣的遊戲,我穿的一身破爛連小怪都打的不愉快,反觀韓風玩他的角色。那一身金光閃閃的裝備,打出來的數字勝過我的小戰士幾百倍,人家打的還是頭目級的敵人……
到底怎麼練的啊。
心裡像貓撓一樣,想問韓風怎麼變他那麼強,想知道賺到更多錢的方法、更輕鬆的練功方式。
但是礙於自己已經說了的話,男人的面子拉不下來,這些問題只能默默吞進肚子裡。
不就是個遊戲嗎,我來我也行啊。
而這時的我自然是忘了,韓風也是砸了不少錢的土豪玩家,從根本上和我的遊玩方式就不同。
進一步的說,就算從他口裡得到了建議……似乎也不見得用得了啊。
一邊分神偷看韓風的畫面,一邊和新手的大敵史萊姆纏鬥。本來就靠補品贏的勉強的角色,這一分神自然是戰鬥力大打折扣,常常是被打了兩下才還手一刀、技能都忘了按。
沒多久可憐的小戰士又成了一具屍體,而我這十幾二十分鐘的努力也在死亡懲罰下化為烏有。
「我擦?!」發覺這一切的我已經無力挽回。
下一秒畫面回到重生點,熟悉的背景音樂不知為何的有點刺耳。
一想到好一會的努力都成了泡影,心裡氣乎乎的一股想摔滑鼠的衝動,更不要說身旁傳來明顯知道發生什麼事的吃吃竊笑,笑屁啊!
我惡狠狠的瞪了一旁的韓風一眼,韓風也只能聳聳肩表示不干他的事。
好氣喔。
「沒事沒事,勝敗乃兵家常事,壯士來顆大力丸唄。」韓風拿出糖果放到我鍵盤前。
「靠夭喔,咋不說風蕭蕭兮易水寒送老子上路?」瞥了一眼韓風,不疑有他的把那顆『B群』就著一口還冰涼的快樂水,吞進肚子裡。反正上回吃過一次,也沒被毒死不是?
聽說營養品挺貴的?這算不算我賺了?
之後又玩了一會,但直到離開網吧也沒再升級,只是把經驗值填上死亡的空缺上多了一些。
不知為啥的,韓風一下子似乎對我挺不錯的,突然覺得有這樣一個『哥』似乎不是壞事。
還挺愉快的心情也只維持到回家的半路上,一想到又得回去那個『家』我的心情又灰暗起來。
回到家,快速的換下衣服、洗了個澡,這才想起今天似乎有份英語的回家作業沒做。
但剛洗好澡熱呼呼的體溫把被子暖了個正舒服的溫度,軟軟的枕頭也吸引著我的臉頰不想放我離開。一邊想著作業不做似乎有個煩人的學務股長,但床實在太強了,我完全不是對手。
說起來那個學務股長是不是有個綽號來著?叫什麼……來著?
結果,直到昏昏沉沉的進入夢鄉,我也沒能想起對方的綽號。
這天我又做了那個奇怪的夢,一滴桃色的雨落入廣大的湖泊中,我靜靜的看著那白費苦工般的雨滴被清澈的湖同化。只餘那圈細微的漣漪,彰顯著方才的雨滴曾經存在過。
那湖泊,那樣的清澈蔚藍。
我上的學校是左市的一間公立學校,也稱不上好或不好,只是沒錢去讀好的私立學校吧?
如果要到學校的話,一早得趕六點多的公交才能保證不會遲到,為了這個精華的班次我可付了不少操行成績。但現在我已經能睡到點,洗漱洗漱出門到站正好精準的趕上那班公交。
多虧這樣,我才能搶到珍貴的睡眠時間又讓班導無話可說的掐點到校。
這天我一如往常的背著側背包出門,快步的朝著公交站走去。
途經商店街那會兒,卻發現一位穿著粉紅色小洋裝的外國人?小女孩拉著行李箱,手上還拿著像是地圖的紙一下子低頭一下子四處張望,神情璇然欲泣的模樣。
我那顆樂於助人的善心一下雄起起來,這時候不去幫助小姑娘算什麼男人?
……主要是人家漂亮,幫個忙說不定手就牽上了,到時我也能吹噓自己是碰過洋妞的人。
「那個,妳是不是遇到什麼困擾?」我盡可能的表現出自以為紳士的樣子。
女孩聽見我的聲音,抬起頭,那凝結著水霧的大眼睛對上我。
漂亮的綠色,好像寶石一樣……
我嚥了口唾沫,女孩有一頭金色的短髮,手上扭捏的握著那張紙,那張帶著雀斑的臉看著我。
好可愛。
話說為什麼這麼沉默?我看起來像怪人嗎?
心念一轉,我突然想到一個關鍵的問題。這女孩該不會,不會說中文吧?
熱心的我似乎捅了自己一刀,說起來我的英文從來沒及格過。
「我……迷路了,媽咪讓我、去這個地方。」那女孩把緊握的起皺的地圖交給我。
因為紙張上頭皺了有些不便辨識,但我還是看出那似乎是離這裡有一段路的高級住宅區。
我為難的看了一眼地圖,女孩看我皺起的眉頭急的要哭出來了的樣子。
我今天遲到定了吧?
嘆了口氣,心想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天曉得放對方在這亂轉會不會被人販子拐跑。
話說如果我老實的說『因為我遇到一個迷路的金髮小妹妹,為了送她回家才遲到』會不會得到諒解?估計被當成白日作夢的可能性大一點。
心想著肯定挨訓的我,大義鼎然的把手伸向金髮女孩。
不撈個夠本我不是虧了?
金髮女孩似乎也不害臊的讓我牽起她的手,哇呀女孩子的手,還是洋妞的。
『好小、好軟』人類最原始,樸實無華的快樂從手心傳達到我的腦裡。
想著報酬也拿了,牽著女孩我就往繁華區去,之後就照著地圖上寫的往目的地走。
雖說我背了個側背包,但裡頭也是一些文具筆記什麼的,書一般都是扔在學校的。
相較於沒什麼負擔的我,拖著一個行李箱的女孩走的並不快、較小的步伐也跟不太上我,注意到這一點的我,回過頭從女孩的手上接過行李箱,一下子前進的速度快了起來。
一心在地圖上的我,沒注意到身後微微低下頭的小女孩,和對方臉頰上暈染開的那抹紅。
帶著女孩到紙上的地方時,只見一位有著金色捲髮的阿姨來回踱步著,對方看到金髮女孩出現露出興喜的神情,但看到牽著女孩的我臉色卻突然沉了下來。
我不知所措的看著那個阿姨氣沖沖的走過來,女孩似乎也發現了來人臉上的不善慌張起來。
『啪』的,對方給了我一巴掌。
為什麼?我做了什麼?我哪裡做錯了嗎?
整個腦海被疑問和火辣辣的感覺充斥著,女孩用英文對那位阿姨試圖解釋些什麼,但那位阿姨只是扯著女孩和她的行李箱遠去,我不知如何是好的楞著看女孩的身影越來越小。
「我只是……好心。」撫著紅腫的臉頰,千言萬語和滿腹的委屈,只能化為沉悶的話語。
頂著一個巴掌印到教室的我,明顯成了全班的焦點,同學們看到我的臉都竊竊私語起來。
成了班裡同學談資對象這件事,心裡一股無處宣洩的窩火竄了起來。
『搞什麼,有什麼好笑的……又不是我想這樣的。』
又不是我的錯。
我默默的坐到自己的座位上,拿出英文作業獨自寫起來,試圖屏蔽周遭低聲談論的聲音。
鄰桌和我玩的挺不錯的朋友看到我臉黑著,雖然也對那個巴掌印感興趣,但也識趣的沒說什麼裝作沒看見似的,這讓我心裡的鬱悶和委屈減輕了一些,至少還有人站在我這邊。
但好景不常,我到校的時間畢竟已經遲了,早自習早就過了大半。英語也並非我擅長的科目,桌上的作業只完成了三分之一,可學務股長已經開始替英文老師收起了作業。
收到我的時候,全班除了我也只剩下零星的幾個還沒交作業。
想著是不是能一起矇混過關,至少再拖延一點時間把作業補完,但學務的身影已經走到了我的桌前。我們班的學務是個綁著馬尾的女生,和女生玩在一起但是屬於比較男孩子氣的類型。
學務雙手抱胸,居高臨下看著作業沒來得及趕完的我,又看了眼我臉上的巴掌印神情輕視貌。
「剩你還沒交了。」學務雙手撐在我的桌上,低下頭看我。
「還有其他人呢……妳看。」我想表示自己並不是唯一那個,但話還沒說完就被打斷。
「我不管其他人,你的作業回家為什麼不寫?」
關妳屁事……
我很想這麼回,但確實沒寫作業的是我,心底沒有底氣把這句話懟過去。
「我忘了。」
「你倒是挺常忘記的啊,作業不是早上來寫就是抄別人的。是不是當我眼睛瞎了?」
「我……反正作業交了不就好了。」
似乎難得抓到機會訓我,學務一面數落我平時的行為,還在我的桌面上用手拍的啪啪作響。
我情緒也起來了,沒什麼底氣的語氣也硬氣起來,斜起眼瞥向高高在上貌的學務股長。
「你這什麼態度!不寫作業你還有理了嗎!」
「又怎樣!關你屁事啊,去告老師啊!」我火也起來了。
學務似乎也被我嚇了一跳,雙手都離開我的桌子了,但還是不幹示弱的繼續說。
「你總是這樣,不服管教……」說著說著,似乎莫名其妙被吼了的學務也火起來了。
「你臉上的巴掌印也是這樣吧?沒爸爸管教的孩子,你媽媽真可憐啊。」
學務生起氣來,語氣也尖酸刻薄起來,甚至於不合理的針對起我的家庭背景起來。
聽見這句話,我心中似乎有什麼斷掉了。
每天回到家那灰暗的,揮散不去的令人煩躁的氣氛。
無數次的遊戲上的失敗積累起來的,源自於挫折感的煩悶心情。
甚至今早,莫名其妙挨了一巴掌的委屈都一齊湧上了心頭。
如果我是個女孩的話,現在恐怕眼淚已經潰堤,泣不成聲起來。
但我是個男人,雖然眼眶紅了,但更多的是朝著腦門沖去的那股熱血。
因此我的反應只會有一個。
『砰』的,書桌被我朝學務的方向推倒,作業文具散落一地,全班的注意都被巨響吸引而來。
「敲你媽!飛機場妳他媽有種再說一次試試看!」我紅著眼捲起袖子吼道。
說起來,學務的綽號是飛機場來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