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止接觸不明生命體

我在高二暑假的暑假第一次見到它。

我一個人去到母親遺囑上寫到當初撿到被棄養的我的地方。

到那裡想說去找找我的親生父母，不過，靠著一張模糊又逆光的照片，在一個人生地不熟的地方找兩個素未謀面的人，簡直就像海底撈針一樣困難。

但為什麼我要浪費這個應該拿來準備學測的重要暑假呢？拿來做這種沒有意義的無聊事？

坐在公車上，我戴著墨鏡。

我想找出我的眼睛日漸變化的原因。

那是一個靠海的鄉下小鎮，人們主要以漁業為生。

搭著海線的小公車，我身上帶著母親送的相機，和一個沒裝多少東西的後背包，來到了這個小鎮唯一對外的公車站。

「謝謝。」向司機道謝後，我站在公車站牌旁，手中拿著網路上列印的地圖，裡面夾著附在母親遺屬上的一張十六年前的照片，思考著我應該往哪走。

「哇！你看大海好藍喔！」

「對吧！我就說這裡很好。」

「真的超——漂亮的，那我們的飯店在哪裡啊？」

「是民宿啦，那裏也看的到海喔！」

「真的假的！是海景套房！」

在剛剛和我一同下車的除了些本地人外，還有少數的觀光客，包含現在我旁邊這一對鬼吼鬼叫的情侶。

吵死了，我扶了扶被高分貝嚇到歪掉的墨鏡。

「所以我們的飯店在哪裡？」

「都說了是民……」

不理會像白鐘傘鳥一樣的情侶檔，我決定先去我預定地民宿登記一下，然後在安靜的地方思考接下了的行動方向。

「小姐，妳是一個人來玩的嗎？」

民宿老闆用非常正經的語氣說出了小混混台詞。

他帶著一種奇異的眼光看著我，似乎是覺得像我這種高中生會一個人出來旅遊很罕見，畢竟，一般會來這裡的都是那些笨蛋情侶嘛。

「嗯，是的，是一個人沒錯。」

「這樣啊，小姐妳也是來找人魚的嗎？」人魚？

「人魚？」我問出來了。

「不是嗎？因為前幾天也有一個和妳年紀差不多的女生一個人來這，說是要找人魚的樣子。」老闆搓揉著自己的蓄鬍回想到。

人魚，老闆的話讓我想起之前在做行前調查時，在網路上蒐過這個小鎮的資料，結果少的可憐，唯一一篇引人注目的內容，是一起目擊人魚的新聞，不過也是在十多年前的事了，這篇報導在當時像落入平靜水面的一粒小石子，掀起了一片波瀾，但也隨著時間慢慢的回歸了原有的平靜。

「那當我沒說，來，這是你的鑰匙。」

「謝謝老闆。」拿過鑰匙後我便轉身前往房間。

「天啊——這間民宿好有情調喔！」

「當然，也不看看是誰選的。」

「超喜歡你的——」「嘿嘿……」

身後傳來熟悉的吵鬧聲，是白鐘傘鳥情侶。

這個小鎮太小了。

這是一間沒什麼特色的房間。

我步入單人套房時想。

在入內後左邊有著狹小的衛浴室，從門口往前則是一張純白的單人床，旁邊有著不大但有鏡子的梳妝台，而唯一的賣點，海景，則被窗簾半遮掩著。

沒有開燈或拉開窗簾，將後背包隨手扔到床上後，我拉開梳妝台前的椅子坐下，然後拿下墨鏡。

看著鏡子反射出熟悉的臉龐，尋常的雙唇、平凡的鼻子和沒什麼變化的眉毛，卻有著一對陌生的眼睛。

我的眼睛在母親去世後一段時間開始產生變化，那大概是五個月前的事。

原本只是為不可見的淺藍，日復一日地慢慢加深到不可忽視的程度，為了不要引起騷動，我開始帶美瞳上學，也有去過眼科檢查，但還是沒找出原因。

這件事我一直拖延到上個星期，當時我的眼睛已經維持像海平面一樣的顏色一個多月了，原本以為它就只會一直保持下去，但星期日時，我想戴上美瞳的瞬間，我的眼睛傳來了一陣刺痛。

我的瞳孔「裂開」了。

以瞳孔為中心，我的眼睛被「裂縫」分成了三不等份。

這怎麼看都不像人類的眼睛。

不敢再去醫院的我在陷入煩惱漩渦時，突然回想起母親遺囑中的內容，所以我打算賭一把，碰碰運氣。

也許找到父母就可以知道我的眼睛變化的秘密。
我設想著。

一個星期過去後的今天，我的狀況又惡化了一點。

在視界的邊緣，有著一層透白的膜附著住，雖然鏡子中看不出來，但我知道它是真實存在的。

真希望快點解決這一切。

我用手輕抹了一下眼睛後，便又戴上墨鏡。

走到窗邊拉開窗簾，午陽充斥著房間驅散了原本的一些陰暗。

我決定了，等下去戶政事務所看看。

「這件事我不太清楚要怎麼處理誒，剛好今天又彈性上班，沒什麼人來。」

放眼望去，整間事務所除了我眼前的這位年輕的女性職員外，只有一個趴著睡覺的薪水小偷。

「我不是當地人，來這裡只有一年而已。」

所以不清楚這件事。她這樣表達到。

也對啦，我一開始也沒報什麼希望就是了。

「不好意思麻煩到你了。」我輕輕低頭道歉。

「不，這沒什麼，話說等等有一位前輩會來，妳要在這裡等他嗎？」
她這樣提議到。

「這樣好嗎？」

「沒問題的，那妳就坐一下，對了，妳吃午餐了嗎？我們正準備要就便當，妳要不要一起？」

我的錯覺嗎？她是不是變得有點自來熟了。

「不用，我吃過了。」

我用謊話婉拒了她，因為我不太習慣和陌生人一起吃飯。

「············」

好尷尬啊。

我和那位女性職員，正相看兩無言的坐著。

我看了下她胸前的名牌，好像是巨小姐來著，真是罕見的姓氏。

名牌在她胸前有些變形了，恩，是很巨沒錯。

她是乎是想問我些什麼，但又不敢開口，希望不是關於墨鏡的事。

好尷尬啊，用手機裝作很忙算了。

「那個，妳除了那件事外，來這裡還有什麼行程嗎？像旅遊那樣。」

在我拿出手機的前一秒，巨小姐看起來下定了什麼決心一樣，對我問到。

「我······想去海邊看看，我居住的地方很少有機會看得到海。」

「海邊！不錯啊。」「一個人去可危險了。」

原本趴在桌上的薪水小偷，突然出聲。

「什麼意思？」我疑惑的看向他。

「字面上的意思。」他輕挑的回答道。

此時的他正一隻手撥弄著弄亂的頭髮，一隻手滑著手機。看都沒看向我。
突然有點不爽。

「啊，的確是有點危險，一個人去海邊。」

巨小姐像想通了一樣，敲了一下手掌。

「妳是一個人來這個小鎮對吧。」

她邊說邊翻找著自己的包包，並從裡面拿出了手機。

「我們交換一下聯絡方式吧。」

「白痴！我不是那個意思！」那個輕挑男對巨小姐吐槽到。

「謝謝妳······那個我先聲明一下，我是高中生喔。」

「誒！真的嗎？沒看出來······」她小聲低估到。

我長得有很老成嗎？有點受傷，但聯絡方式還是姑且交換一下。

「為了不讓妳誤會我是給那邊那女人送助攻，我還是說清楚好了。」

像是放棄處理那像雞窩一樣的頭髮，他發洩似的用力搓了搓翹起來的呆毛。

「我是不太清楚啦，最近墨鏡是不是在你們學生中很流行，但前段日子有個和妳年紀差不多也有戴墨鏡的旅客，像是要找什麼一樣的一個人去了海邊。」

這段話有點耳熟。

「是女生嗎？」

「恩，妳們認識？」他看起來有點驚訝。

「不，我是聽民宿老闆說的。」

「這樣啊，那妳一定不知道這件事。」

「等等，不是說還沒調查清楚嗎？」巨小姐突然打斷了我們的對話。

「沒差啦，叫她先不要說出去就好了。」

所以到底怎麼了，感覺我好像被捲進什麼麻煩事一樣。

「也不能不警告她吧。」

「······也是啦。」

辯贏了巨小姐的輕挑男看向我。

有種不好的預感。

「總之，那個女生好像在海邊遇到什麼事之後，就下落不明了。」

我現在正漫無目的地走在小鎮中，路上的行人不多，旁邊的餐館倒是熱鬧。

最後我也沒見到那個前輩，對方好像因為臨時有事所以請假了。
那我現在要怎麼辦呢。

「想看海嗎？」

溫柔的女聲突然想起，像是來自遠方，卻又如在耳邊般清楚。

「海。」我重複到。

然後我的世界便陷入一片黑暗。

「這裡是哪裡？」

恢復視野的瞬間，首先印入眼簾的是一片閃爍著的藍，接著是直至腰部的冰涼感。

這裡是海······裡？

我怎麼在這裡？

「親愛的，妳來得太晚了。」

是剛剛那個聲音！

「誰?」

當我轉頭往聲音的方向看時，本不該出現在這個世界的生物，正同樣也用它的雙眼看著我。

上半身是美麗的少女，下半身是翠綠的魚尾。
是人魚。

金色的長髮濕潤的披在赤裸的肩，它用那熟悉的眼睛與我對視著。
是海平面的顏色，是我眼睛的顏色。

「太晚了，太晚了。」它重複著。

「比起那孩子妳還是太晚了。」

它緩緩地向我前進著，我只感覺四肢僵直著，逃不了，也不是很想逃。
「所以我只能選擇那孩子。」

它輕輕的處摸著我臉頰，慢慢的往上摸到了我的眼睛。

我這時才發現我的墨鏡不見了。

「為什麼這麼晚呢？明明我一直在等妳。」

它到底都在說些什麼？

「妳才是最應該回到大海的孩子啊。」

回到······大海？

突然岸上一陣呼喊打斷了我們。

「那邊的人——妳沒事吧！」

在我想轉頭去看岸上時，它用力地抓住了我的臉頰，用右手直接接觸著我的眼球。

「啊——！」

「撐住啊！我們來救你了！」

在被下來海裡的人拉回岸上前，我一直想著它回到海中前對我說的那些話——

「保管好這個，在人群中躲藏好吧，一直到我來接妳的那天，現在換你等了。」

看來我的身世沒有這麼簡單。
在昏迷前我一直緊握著它交給我的東西。

不過話說······來救我的好像是白鐘傘鳥情侶檔來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