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站／飢餓之獄
本章節 3003 字
更新於: 2018-08-09
陰風挾帶著細沙，讓我雙眼猛眨。那塊檜木製的牌匾鑲著金邊。
「今夜來到的是「飢餓之獄」。」小冥說。
我們進到裡面去，同樣是隔著玻璃，但這兒牆壁上懸掛的黃金藝術品，都是假以亂真的食物造型。
骨瘦如柴的亡魂趴在鮮紅色絨毛毯上。
遍地看似佈滿各式美味精緻餐點，放進嘴裡卻變成混著碎玻璃的穢物。
他們邊哭邊吃，只要稍微停止動作，就會有帶刺麻繩憑空鞭打。
「兩位晚上好。」一名身形豐腴的女人走近。
我點點頭，禮貌性微笑。
「本官掌管「飢餓之獄」。」 獄官微微彎腰後誇張得撥了下髮：「別浪費時間，直接讓那些罪魂登場。」。
接著一個光頭男子踏著不穩的腳步被獄卒架出。
「快點將所造之孽照實道出。」獄官命令他。
「偶豪啊…豪啊…」光頭男口齒不清。
獄官朝他潑了碗深褐色返原水。
光頭男涕零道：「我…好餓…好餓…」。
「快點把過錯講一講，等等夠你吃的。」獄官說。
「我不要！我不要！」光頭男眼泛血絲。
獄官呼他一巴掌：「再吵就多加八百年刑期。」。
光頭男捂住臉頰：「我本是某便利商店的加盟主。對員工萬分苛刻。對於薪水能扣就扣。逢年過節隨便送個店裡賣的禮盒作數。
即使晉升副店長，也是僅加薪一千元。就算他們再怎麼會賣預購商品，都只送張一百元禮卷敷衍。
後來讓幾名員工去培訓，他們跟別間店的聊天，才知道自己的薪資低得離譜。回來後他們有所反應，我卻置之不理。
其中一位滿分考過副店，深受客人與貨運司機喜歡的女店員。因看不慣於是表明要離職，想不到另兩個也跟進。
讓我的店晚班和大夜開天窗，差點被迫休息，真是氣死人！
後來只要有顧客問到女店員，我都說是她偷竊被發現才遭辭退。」。
「還有呢？」獄官揚起細心描繪的眉毛。
「我利用加盟主的身分，向公司抹黑女店員，讓她從此無法在同業裡立足…」光頭男低頭。
「便利商店的員工，都只是年紀輕輕的學生吧？會去打工，幾乎都是需要錢。
而你身為加盟主竟如此苛待，還在店員辭職後多加毀謗，簡直完全罪有應得！」獄官雙手叉腰。
我不禁想起自己從前打工的經驗，也是遇到不算寬厚的老闆，但沒有此亡魂離譜。
「不該佔的便宜別佔，拉回去繼續受刑。」獄官隨意揮了揮厚手。
下一名亡魂不用等她吩咐，便讓獄卒架出。
這瘦骨嶙峋的老人，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淚。
小冥淡淡開口：「會下地獄者，皆因做出令人髮指之事，可憐之人必有可惡之處，妳無須心生不忍。」。
「也是。」我輕聲嘆氣。
「你呢？幹了些什麼？」獄官替瘦老人淋返原水。
他倒抽幾口氣，好像氣喘發作似的。
獄官冷言：「別裝模做樣。」
瘦老人揉揉鼻子：「我生前由於為人刻薄，不但沒朋友，連鄰居與親戚都不願與我多交集，我四處裝病借錢，若有不願借者我便惡言謾罵，拿到錢後則是花天酒地，假如要叫我還錢，我就…」。
「就如何？嗯？」獄官逼視他。
瘦老人眼神閃爍：「就耍賴，找盡藉口推拖，即便還錢也是當面詛咒污辱，借之前和借之後，態度相差十萬八千里，到後來逐漸沒人理會，靠著每個月的補助過活，有時候看見路邊乞丐，也會或偷或搶他們破碗內的錢。」。
獄官抿唇：「欠錢未還本就不該，竟還欺侮弱勢，確實該罰！拉下去，換下一個！」。
接著被架出的是雙眼凸出，膚色黝黑的女人，她渾身無力，肋骨明顯，像極了非洲難民。
獄官命令道：「快把所做的壞事逐一道出。」。
「好累…」凸眼女吐出濃濁氣體：「好餓…」。
獄官直接朝她潑去返原水。
「舒服多啦…」凸眼女臉上多了點精神。
「那還不快講。」獄官不耐煩。
凸眼女語調緩慢：「我是企業家，最主要經營製油廠，為了節省成本偷滲進地溝油，就算被檢舉上新聞，也只是開記者會道個歉，換名後繼續營運，旗下還有手搖冷飲店，所使用的糖，則是成本最低的劣質糖漿…」。
「妳都不擔心消費者的健康嗎？」我忍不住插嘴。
「只要能賺錢就好，管它那麼多。」凸眼女不屑。
獄官揮袖：「知錯不改，拉下去。」。
我皺眉：「就是有這些不肖商人，難怪食安問題嚴重。」。
獄官打個呵欠後吩咐：「只圖私利，視顧客權益為無物，實該嚴懲。眾獄卒聽令，把碎玻璃加量且揉入辣椒。」。
震耳欲聾的齊聲「是」傳來。受刑者哀號更加尖銳。
「這兒採"連坐法"。」小冥答出我心中疑慮。
「還有點時間，要不要去看看後場？」獄官問。
「唔？好啊！」我微笑。
跟著身穿貼身旗袍的豐腴女獄官走過金碧輝煌通道。
「這兒便是後場，製作此獄刑具之處。」祂說。
彷彿工廠生產線，一整排皆在揉搓土色圓球。
怪異的是，只見其雙雙蒼白手卻不見其人。再往裡面走，有一個散發怪味的巨大鐵桶。
「"璀璨球"的原料。」小冥仰望說出應該是刑具的名稱。
「用骯髒碎玻璃，兌入了豬糞、雞屎、兔尿、狗毛，以及來自應該是三十幾...記不清，總之是那"最終層"的屍土，屍體的屍。」獄官介紹。
我試著不去回想亡魂們囫圇吞棗這顆帶刺的噁球：「地獄不是只有十八層嗎？」。
「世間犯罪的人如此多，除了刑具日新月異，當然層數亦會增加。」獄官理所當然。
「說到刑具…你們怎麼如此有創意？」我偏頭。
「還不是參考人間的恐怖片囉！」獄官高亢笑著。
「鬼也會喜歡看鬼片？」我睜大眼。
「跟人相似，對於和自己相關的，總有興趣。」獄官說。
我陷入沉思，腦海浮現每當播放恐怖片時，亡魂站滿四周的畫面，真令人毛骨悚然。
獄官自顧自哼著歌獨舞，小冥仍沉默瞅著鐵桶。
「如果浪費食物，也會來到此飢餓地獄嗎？」我問。
記得老一輩總說，活著沒吃完的將累積到死之後吃。
小冥和獄官同時大笑出聲，我不解的回望祂們。
「老實說，我們還真有考慮過！」獄官點點頭。
「然後呢？」我充滿興趣。
「如果照世人所以為，這麼多餿水往哪擺？就算有位置，我們也不要。」獄官聳著厚肩。
我說：「那所以浪費食物，並不會受到懲罰囉？」
小冥扶額苦笑，獄官邁開腳步。
我們一起走進藏在牆角的暗間。裡頭四面是牆，只有一片極大極寬的螢幕。顯示著人像及人名和持續跳動的數字，設備非常現代化。
「看到這個沒有？」獄官隨意挑出某陌生臉孔。旁邊的100000迅速下降為89000。
「是財產嗎？」我笑了一下。
「浪費食物，就等於減少下輩子能吃的。」獄官說。
「真的假的？！」我戲劇性倒退半步。
「嗯哼。」獄官搔了搔嘴角。
「看妳還敢不敢浪費。」小冥悶笑，我被他忽然出聲嚇到。
跟著獄官離開暗間，心裡還是怪怪的。
那些數字下降得實在神速，為了下輩子不餓肚子，真的要好好珍惜食物才是。
「聽說妳要把地獄的一切寫出來？」獄官問。
「嗯，對。」我點點頭。
「那～記得把本小姐寫美麗一點。」獄官交代。
「可以？」小冥揚眉。
「人家也想要好形象咩！」獄官嘟起大紅嘴唇。
「我會寫說，是您交代的。」我裝出正經臉。
「算了算了！哼。」獄官嬌嗔後消失。
「真可愛。」我笑出聲。
「可愛？」小冥一副不苟同，連音調都提高。
「就像你。」我指著他。
「原來妳這丫頭是在諷刺啊…」小冥瞇起眼。
「不是！別亂講！」我急忙反駁。
小冥秒恢復面無表情：「明天晚餐別吃太飽。」。
「為什麼？」我好奇。
「怕妳吐。」小冥聳肩。
「呃？」我更不明白了。
「時候到妳便知。」小冥伸個懶腰。
「是是是，欸，又掉咧。」我替他撿起掉落的手臂，拿著斷肢的感覺有點詭異。
小冥接過但是沒道謝，一貫的冷淡。
我並不害怕他，但實在看不透他。
和小冥對上眼那秒忽感暈眩，之後便返回房間。
「今夜來到的是「飢餓之獄」。」小冥說。
我們進到裡面去，同樣是隔著玻璃，但這兒牆壁上懸掛的黃金藝術品，都是假以亂真的食物造型。
骨瘦如柴的亡魂趴在鮮紅色絨毛毯上。
遍地看似佈滿各式美味精緻餐點，放進嘴裡卻變成混著碎玻璃的穢物。
他們邊哭邊吃，只要稍微停止動作，就會有帶刺麻繩憑空鞭打。
「兩位晚上好。」一名身形豐腴的女人走近。
我點點頭，禮貌性微笑。
「本官掌管「飢餓之獄」。」 獄官微微彎腰後誇張得撥了下髮：「別浪費時間，直接讓那些罪魂登場。」。
接著一個光頭男子踏著不穩的腳步被獄卒架出。
「快點將所造之孽照實道出。」獄官命令他。
「偶豪啊…豪啊…」光頭男口齒不清。
獄官朝他潑了碗深褐色返原水。
光頭男涕零道：「我…好餓…好餓…」。
「快點把過錯講一講，等等夠你吃的。」獄官說。
「我不要！我不要！」光頭男眼泛血絲。
獄官呼他一巴掌：「再吵就多加八百年刑期。」。
光頭男捂住臉頰：「我本是某便利商店的加盟主。對員工萬分苛刻。對於薪水能扣就扣。逢年過節隨便送個店裡賣的禮盒作數。
即使晉升副店長，也是僅加薪一千元。就算他們再怎麼會賣預購商品，都只送張一百元禮卷敷衍。
後來讓幾名員工去培訓，他們跟別間店的聊天，才知道自己的薪資低得離譜。回來後他們有所反應，我卻置之不理。
其中一位滿分考過副店，深受客人與貨運司機喜歡的女店員。因看不慣於是表明要離職，想不到另兩個也跟進。
讓我的店晚班和大夜開天窗，差點被迫休息，真是氣死人！
後來只要有顧客問到女店員，我都說是她偷竊被發現才遭辭退。」。
「還有呢？」獄官揚起細心描繪的眉毛。
「我利用加盟主的身分，向公司抹黑女店員，讓她從此無法在同業裡立足…」光頭男低頭。
「便利商店的員工，都只是年紀輕輕的學生吧？會去打工，幾乎都是需要錢。
而你身為加盟主竟如此苛待，還在店員辭職後多加毀謗，簡直完全罪有應得！」獄官雙手叉腰。
我不禁想起自己從前打工的經驗，也是遇到不算寬厚的老闆，但沒有此亡魂離譜。
「不該佔的便宜別佔，拉回去繼續受刑。」獄官隨意揮了揮厚手。
下一名亡魂不用等她吩咐，便讓獄卒架出。
這瘦骨嶙峋的老人，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淚。
小冥淡淡開口：「會下地獄者，皆因做出令人髮指之事，可憐之人必有可惡之處，妳無須心生不忍。」。
「也是。」我輕聲嘆氣。
「你呢？幹了些什麼？」獄官替瘦老人淋返原水。
他倒抽幾口氣，好像氣喘發作似的。
獄官冷言：「別裝模做樣。」
瘦老人揉揉鼻子：「我生前由於為人刻薄，不但沒朋友，連鄰居與親戚都不願與我多交集，我四處裝病借錢，若有不願借者我便惡言謾罵，拿到錢後則是花天酒地，假如要叫我還錢，我就…」。
「就如何？嗯？」獄官逼視他。
瘦老人眼神閃爍：「就耍賴，找盡藉口推拖，即便還錢也是當面詛咒污辱，借之前和借之後，態度相差十萬八千里，到後來逐漸沒人理會，靠著每個月的補助過活，有時候看見路邊乞丐，也會或偷或搶他們破碗內的錢。」。
獄官抿唇：「欠錢未還本就不該，竟還欺侮弱勢，確實該罰！拉下去，換下一個！」。
接著被架出的是雙眼凸出，膚色黝黑的女人，她渾身無力，肋骨明顯，像極了非洲難民。
獄官命令道：「快把所做的壞事逐一道出。」。
「好累…」凸眼女吐出濃濁氣體：「好餓…」。
獄官直接朝她潑去返原水。
「舒服多啦…」凸眼女臉上多了點精神。
「那還不快講。」獄官不耐煩。
凸眼女語調緩慢：「我是企業家，最主要經營製油廠，為了節省成本偷滲進地溝油，就算被檢舉上新聞，也只是開記者會道個歉，換名後繼續營運，旗下還有手搖冷飲店，所使用的糖，則是成本最低的劣質糖漿…」。
「妳都不擔心消費者的健康嗎？」我忍不住插嘴。
「只要能賺錢就好，管它那麼多。」凸眼女不屑。
獄官揮袖：「知錯不改，拉下去。」。
我皺眉：「就是有這些不肖商人，難怪食安問題嚴重。」。
獄官打個呵欠後吩咐：「只圖私利，視顧客權益為無物，實該嚴懲。眾獄卒聽令，把碎玻璃加量且揉入辣椒。」。
震耳欲聾的齊聲「是」傳來。受刑者哀號更加尖銳。
「這兒採"連坐法"。」小冥答出我心中疑慮。
「還有點時間，要不要去看看後場？」獄官問。
「唔？好啊！」我微笑。
跟著身穿貼身旗袍的豐腴女獄官走過金碧輝煌通道。
「這兒便是後場，製作此獄刑具之處。」祂說。
彷彿工廠生產線，一整排皆在揉搓土色圓球。
怪異的是，只見其雙雙蒼白手卻不見其人。再往裡面走，有一個散發怪味的巨大鐵桶。
「"璀璨球"的原料。」小冥仰望說出應該是刑具的名稱。
「用骯髒碎玻璃，兌入了豬糞、雞屎、兔尿、狗毛，以及來自應該是三十幾...記不清，總之是那"最終層"的屍土，屍體的屍。」獄官介紹。
我試著不去回想亡魂們囫圇吞棗這顆帶刺的噁球：「地獄不是只有十八層嗎？」。
「世間犯罪的人如此多，除了刑具日新月異，當然層數亦會增加。」獄官理所當然。
「說到刑具…你們怎麼如此有創意？」我偏頭。
「還不是參考人間的恐怖片囉！」獄官高亢笑著。
「鬼也會喜歡看鬼片？」我睜大眼。
「跟人相似，對於和自己相關的，總有興趣。」獄官說。
我陷入沉思，腦海浮現每當播放恐怖片時，亡魂站滿四周的畫面，真令人毛骨悚然。
獄官自顧自哼著歌獨舞，小冥仍沉默瞅著鐵桶。
「如果浪費食物，也會來到此飢餓地獄嗎？」我問。
記得老一輩總說，活著沒吃完的將累積到死之後吃。
小冥和獄官同時大笑出聲，我不解的回望祂們。
「老實說，我們還真有考慮過！」獄官點點頭。
「然後呢？」我充滿興趣。
「如果照世人所以為，這麼多餿水往哪擺？就算有位置，我們也不要。」獄官聳著厚肩。
我說：「那所以浪費食物，並不會受到懲罰囉？」
小冥扶額苦笑，獄官邁開腳步。
我們一起走進藏在牆角的暗間。裡頭四面是牆，只有一片極大極寬的螢幕。顯示著人像及人名和持續跳動的數字，設備非常現代化。
「看到這個沒有？」獄官隨意挑出某陌生臉孔。旁邊的100000迅速下降為89000。
「是財產嗎？」我笑了一下。
「浪費食物，就等於減少下輩子能吃的。」獄官說。
「真的假的？！」我戲劇性倒退半步。
「嗯哼。」獄官搔了搔嘴角。
「看妳還敢不敢浪費。」小冥悶笑，我被他忽然出聲嚇到。
跟著獄官離開暗間，心裡還是怪怪的。
那些數字下降得實在神速，為了下輩子不餓肚子，真的要好好珍惜食物才是。
「聽說妳要把地獄的一切寫出來？」獄官問。
「嗯，對。」我點點頭。
「那～記得把本小姐寫美麗一點。」獄官交代。
「可以？」小冥揚眉。
「人家也想要好形象咩！」獄官嘟起大紅嘴唇。
「我會寫說，是您交代的。」我裝出正經臉。
「算了算了！哼。」獄官嬌嗔後消失。
「真可愛。」我笑出聲。
「可愛？」小冥一副不苟同，連音調都提高。
「就像你。」我指著他。
「原來妳這丫頭是在諷刺啊…」小冥瞇起眼。
「不是！別亂講！」我急忙反駁。
小冥秒恢復面無表情：「明天晚餐別吃太飽。」。
「為什麼？」我好奇。
「怕妳吐。」小冥聳肩。
「呃？」我更不明白了。
「時候到妳便知。」小冥伸個懶腰。
「是是是，欸，又掉咧。」我替他撿起掉落的手臂，拿著斷肢的感覺有點詭異。
小冥接過但是沒道謝，一貫的冷淡。
我並不害怕他，但實在看不透他。
和小冥對上眼那秒忽感暈眩，之後便返回房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