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2-2 有錢任性，沒錢滾蛋

　　「嗯。」菲恩點頭如搗蒜。「我真的很需要錢。」
　　「太好了，先生，您是個有智慧的人。俗話說有錢才能主宰世界，明天一起加入我們的理財課程吧，地點就在艾克納米大學的會議室。」
　　比爾茲拿出自行製作的宣傳手冊，封面很簡陋，但很詳細地記載了時間和地點。
　　當他把手冊遞給菲恩時，比爾茲稍微停頓了幾秒。
　　「怎麼了？」
　　比爾茲有點不好意思，「對了，另外還有件事得拜託你──」他紅著臉向菲恩鞠躬。
　　「因為大學的會議室本來不對外開放，我跟校方花了大把時間協商，最後妥協的結果是，我們必須付出較為昂貴的租金，每人平均下來大約是兩千元。」
　　「兩千？」菲恩撐大眼睛不敢置信，「學生總共有幾個人啊？」
　　「加上我們，大概五個。」比爾茲尷尬地說。
　　查覺到對方散發的不悅眼神，男人立馬道歉。
　　「真的非常抱歉，平常絕對不會發生這種情形的，誰知道鎮長在周末忽然舉辦餐會，因為是免費的，所以大家都跑掉了……」
　　菲恩傻了眼。
　　他想像的講座是舉辦在華麗的階梯式的演講廳，高達上百名學生縮緊肩膀，連走道都擠滿學習熱忱滿載的莘莘學子，他們交頭接耳，拿出筆記互相交流，而比爾茲則風光地站在前方講課的模樣。
　　但比爾茲的話立刻戳破菲恩美好的想像畫面。
　　為此，他指著男人問道：
　　「沒有別的替代場所了嗎？」他實在沒有多餘的錢能支付高額的租金。
　　「我調查過其他場地了，但都被拿來當作餐會的據點，實在別無他法。」
　　比爾茲曾經考慮租借戶外場地，但是他的講課需要使用簡報，所以技術上難以實行。
　　「既然教室的場地費要一萬元，你不是大公司的理財顧問嗎？應該不至於沒錢負擔吧？」
　　對一名年薪四百萬的理財專家來說，讓比爾茲自行承擔一萬元的租金應該不會太過分。
　　「這當然沒問題。可是偉大的查斯曼大帝說過『使用者付費』，所以我認為，每個享受教室便利的人都應該共同承擔租金才對。」
　　比爾茲似乎堅持要菲恩承擔租金，讓他感到相當不滿。
　　很顯然的，菲恩見過無數次推銷員的伎倆，每回他們口口聲稱不會販售任何產品，用狡詐的話語讓天真的人們上鉤之後，再謊稱需要手續費或服務費，坑人一把之後逃之夭夭。
　　菲恩冷哼，比爾茲果然也是這類狡猾的人，好在他始終保持沉著，才沒有上當。
　　「你以為用場地費當作幌子我就會上當嗎？大錯特錯，我早視破你的詭計了，詐欺師。」菲恩彷彿變成破案的偵探，得意地用食指指著比爾茲的眉間。
　　「先生，你到底在說什麼？」比爾茲促攏眉頭，這人是不是醉了？
　　「你想假借平分租金騙錢吧，我才不會交給你。」
　　菲恩把錢包抱在胸口，彷彿在叫比爾茲給我滾遠點。
　　比爾茲嘆口氣，雙手叉要，變得有點不耐煩。「先生是真的想學投資嗎？」
　　「來了，這也是詐欺師的慣用句，我可是常常在網路看到類似的廣告，說什麼股神巴娜娜的投資學習課之類的詐騙，你也是那些邪惡罪犯的同夥吧！」
　　「先生，再這樣下去我可不管你囉。」
　　比爾茲推了把眼鏡，眼神變得很怨懟。
　　「你要是真的沒有上進心，就等著餓死吧，我要去幫助其他真正想脫貧的居民了。」
　　比爾茲提起公事包，不願和瘋言瘋語的菲恩繼續對話。
　　當男人毫不留情地轉身時，菲恩才終於意識到，對方並不是真正的業務推銷員，因為通常這些人都會死命的纏住你，是不會輕易放手的。
　　對方是真的理財顧問。
　　「比爾先生，請你等一下，我是真的想學投資。」菲恩慌忙叫住他。
　　比爾茲透過鏡片傳來的眼神表達了極度的無奈。
　　「那得麻煩你交出錢來。」
　　「可是我沒錢……」
　　償還奧蘿拉訂購的仁天堂主機已經讓他吃不消，如果交出兩千元，菲恩從今天開始就必須吃土了。
　　比爾茲用犀利的目光掃視菲恩，以他多年的經驗，這位年輕人並沒有說謊。
　　最後，男人擺擺手。
　　「那等你有需要再來找我吧，我會用最誠摯的心服務你。」
　　比爾茲說完後就大步了離開公園，沒有想再妥協的餘地。
　　「請等一下！」菲恩伸出的手臂停在空中，腳卻不聽使喚。
　　還真是毫不留情，明明比爾茲可以先替他墊錢，之後再償還就好。
　　不過事實上，就算比爾茲事先替他支付兩千塊，菲恩也不認為自己有能力還清。
　　比爾茲可能早就看穿這點，所以才閉口不提借錢的事。
　　他的想法很正確，誰會借錢給天天吃蘿蔔的窮人呢？
　　菲恩目送比爾茲的背影，那套訂製的西裝彷彿人生勝利組的象徵，令他頹喪地垂下肩膀。
　　再次對未來感到絕望，菲恩抬頭仰望湛藍的晴空，伸手往空中一攫。
　　……這個世界，大概只有天空是對每個人都公平的吧？
　　無論富貴貧賤，太陽依舊會公平地在每個人身上灑下光芒；雨水會公平地溽濕每個人的衣袖；微風會公平的拂過每個人的肌膚。
　　可是，當菲恩走出樹蔭，站到太陽底下時，一朵厚重的雲不知順著什麼樣的風飄過來，正好遮蔽在菲恩頭頂。
　　除了菲恩本人腳下站的位置，其他地面依舊亮得令人討厭。
　　「這算什麼啊！」
　　就連創造公平的宇宙都對他降下懲罰，菲恩咒罵著，心底萌生一抹恨意。
　　他左閃右躲，無論怎麼移動，那朵雲彷彿有意識般阻擋陽光。
　　當菲恩跳著大步，試著以更快的速度衝出烏雲的範圍時，「砰」地，他迎面撞上了某樣東西──
　　柔軟的布料摩擦著臉頰，手掌傳來堅實的觸感，菲恩知覺自己似乎埋在某個人的胸膛裡。
　　「抱歉！」菲恩慌慌張張地往後跳，拉開雙方的距離，這才終於看清對方的真面目。
　　是一名目測只有十七、八歲的少年。
　　他的長相很青澀，五官俊美，擁有一對漂亮的水藍色瞳眸，明明還很年輕，眉宇間卻流露著一股難以言喻的沉著感，全身散發神秘的氣息。身穿華美的純白巫師長袍，手中握著鑲著紫水晶的長杖，貌似是來格瑪鎮觀光的冒險者之一。
　　少年比菲恩稍微高一點，在菲恩撞上他之後，便勾起嘴角，友善地詢問：
　　「親愛的，您沒事吧？」少年邊說，邊明目張膽用空著的手拍掉胸口的灰塵，像是要提醒菲恩很髒一樣。
　　「我沒事。但你的舉動也太失禮了吧，是在嫌棄我嗎？」
　　「誰叫您沒有洗頭，光是想像藏在頭髮裡的蝨子我就想吐。」少年面不改色地說出很傷人的話。
　　菲恩氣得差點要掄起拳頭，好好教育小朋友什麼是禮貌。
　　「少囉嗦，我每天都有好好洗頭呢！」
　　「怎麼可能，您用的是加水稀釋好幾倍的洗髮水吧。」少年嘲諷似地說。
　　「唔……」不曉得他是怎麼發現的，菲恩頓時無法反駁，最後只能小聲回嘴。
　　「下次拿到薪水會買新的啦……」
　　「居然就這樣甘願的承認自己的貧窮，好可憐喔。」
　　菲恩早就習慣旁人的訕笑，對於少年巫師的態度依舊沒有動搖，還很坦然地說道：
　　「對對對，我就是因為在貴族面前跪不下去，所以才這麼窮。如果你的腿腳夠柔軟，現在就能立馬退休，每天幫他們舔腳底就能保證無憂無慮的下半生呢。」
　　少年一面觀察菲恩，從他滿不在乎的言語中，吐露的盡是對世界的恨意。在少年巫師的眼中，菲恩吐出的是污濁不堪，灰黑的熱氣。
　　他聽著菲恩的抱怨，冷冷地說：
　　「至今為止，您一直在為錢苦惱呢。」
　　「這不是廢話嗎？」
　　少年聽完菲恩的話，滿意的點點頭。「所以，如果能獲得大筆錢財，要你做什麼都可以吧？」他說到最後，忽然壓低音量。
　　察覺對方有些不懷好意，菲恩皺眉頭警告他：
　　「這麼說是沒錯，但我先聲明，不犯罪。」他舉雙手表明立場。
　　少年「噗叱」笑了出來，「怎麼可能讓你犯罪呢，看我一身冒險者的裝扮，顯然是有粗重的工作想委託您啊。」他擦乾眼角的淚珠，補充道：
　　「不過您居然擁有這麼高尚的節操和意志，肯定受過良好的教育。即便現在深陷痛苦之中，依舊沒有改變原本的樣子，我真是替您感到高興。」
　　聽完少年的話，菲恩揚起單邊眉毛，他困惑地指著自己的臉問道：
　　「原本的樣子？等等，我們有見過面嗎？」
　　他不記得自己認識長相非凡，氣質神秘的美男子。
　　再不然就是另一種情況了──菲恩思考到這裡忽然冒出冷汗。
　　該不會……對方識破自己的真實身分了嗎？
　　少年始終保持微笑，他輕輕嘆口氣說：
　　「您一直以來都沒變，連遲鈍這點也是如此呢。」
　　他舉起握住長杖的手，藍紫色的水晶隨著發動的術式，一明一滅地閃爍耀眼的光，伴隨敲響的地面和紫光圓陣，光點聚攏成一顆棒球般的大小。
　　直到光芒漸漸消失，菲恩才看清出現在地面上的東西。
　　──是黃金。
　　僅用短節詠唱便迅速地鍊出黃金，這不是普通的冒險者或巫師能輕易習得的高階法術。
　　在菲恩生平所見過的人之中，似乎只有一個人能做到。
　　少年撿起黃金，在陽光強烈的照射下，黃金散發著能勾起人類對金錢渴望的光芒。
　　接著，他抬起正臉說道：

　　「您忘記我了嗎？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