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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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2021-07-15
八千晶幣究竟是甚麼概念,暮並不知曉,但由客房的品質也能略窺一二。
房間算不上豪華,但總歸十分寬敞,即便兩張大床橫躺在織紋繁密的絨毯上,仍有不小的活動空間。三人算是臨時穿越到寂火漠,原先攜帶的行囊有大半落在龍族城堡之中,尼洛看在希兒與阿克仗義相助以及白閥的面子上,給予三人一些常備品,暮還想向尼洛討要閃光彈之類的軍用物,但商隊此行是與身為軍火輸出大族的人族貿易,自然沒有帶上太多軍火。
待三人整頓完畢已近黃昏,夕陽的霞光將整片天空染成瑰麗的紅色,透過整扇落地窗望出去,那隱隱摻紫的紅雲似與底下紅沙交融,化為一團熊熊焚燒的烈炎,無聲昭示著自己的名字。
「暮,不應該留假名嗎,如果被人循線找上怎麼辦?」阿克疑惑發問,他的意思並不是白暮是其真名,而是在他想來冒用白姓的風險太大,應該盡速甩脫。
暮看向紅髮男人一臉的真誠疑惑,不由被他的天真打敗,語氣中不乏無奈,「你真以為人族把握不住我們行蹤嗎?」
暮這話說得極簡,但阿克也不是真傻,聽後猛然就想通了其中關聯。暮偽裝白閥,以軍情告急迫得衛兵讓步雖是情勢所逼,但白閥這頂帽子既然戴上了,就絕對不能輕易脫下,否則還不用人族查證,就已經自認心虛。
「但這樣不可能瞞得過啊!你又不是真的白暮!」阿克喊完立即噗哧一笑,連一旁的希兒都憋不住笑了出來。
「真的白暮,哈哈哈……」阿克一下子被點通笑穴,捧腹狂笑不止,直到當事人的面色肉眼可見地冷了幾分,這才訕然乾咳了兩聲,把笑聲嚥回肚裡。
「白目。」希兒不忘補上一槍,嘴角的笑意這才完全斂上。
暮沒有立即回答阿克的問題,沉如淵潭的雙目出現微不可查地閃爍,顯然對於這個問題的答案,他自己心中也沒有定論。
「或許吧,得看哪邊更快一些。」吐出了不明所以的話語後,暮便將身體投入沙發之中,閉目歇息起來。
希兒隱隱明白暮所說指的是甚麼,但她卻想不通對方究竟想做甚麼,至於阿克就更聽的雲裡霧裡,以他的智商若能理解便堪稱奇蹟了。兩人見暮不打算多言,稍微吃了些東西後,便各自找了個角落窩著,用打磨鋼維護起武器刃緣。
當夕陽的最後一絲殘紅沒入地表,夜色悄降之時,一個沉甸的聲音突兀地響起,原來是三人所在房間的門扉被人輕輕叩響。
暮的雙眼早在那響聲傳來之前就已經睜開,顯然對於門外之人的到來早有預料,但希兒與阿克的表情就有些愕然,只因在聲響之前兩人完全沒有聽聞到腳步靠近,若非是對方敲門,兩人根本察覺不到那人存在。
雖然兩人並非全神貫注警戒,但對方能無聲無息地潛入到如此近前,可見其實力比起二人只高不低。
未等門外之人開口,暮指尖一勾,其上纏繞的銀線陡然一緊便將門把旋鬆,房門敞開之際,兩道覆蓋在深色斗篷下的身影隨即進入三人視線之中。
「小墨,快進來。」暮低聲喊道,就見那身形較為矮小的身影腳步雀躍地蹦入房內,一頭埋入暮的懷中。
「暮!還好你沒事……」那身影一抬頭,斗篷之下兩隻短小的犄角便即露出,暮旋即將帽子一扯安回原位,並手勢制止了小墨的大嗓門。
自小墨現身的一刻,希兒與阿克的面上表情頓時一鬆,只因門外之人的身分雖然不明,但在立場上至少是友非敵。
那門外之人也不將房門闔上,視線平平掃過了房內三人,那視線瞬間從希兒與阿克的身上一掠而過,停留在暮的身上。
「白少,您引來的騷動太大,大人不便現身,遂派我前來迎接。」他的嗓聲略富磁性,奇異的是男女莫辨,以暮的閱歷竟聽聞不出面前之人是男是女。
「我有預料」暮的嘴角揚起一抹淺笑,面前這人只是傳話兼引路人,而那位大人才是尼洛在人族暗中的線人。
他隨即身子從沙發騰起,黑刀一抓便朝房門走去。
「這段時間白閥應該不會過來,但你們還是留點心,別像剛才一樣。」臨行之際,暮不忘交代二人多加留意,當然前提是白閥並未派來高手,否則兩人再怎麼留心也是無用。
以他的想法自然不願放兩人與小墨在自己伸手不及之處,但那名線人顯然只願見他一人,且人數一多就更難甩脫白閥的眼線,對他來說獨自前往也是無奈之舉。
「那麼還請白少跟緊些。」
兩人出了旅社大門,就見兩道深色的影子迅速地隱入巷內,那人的步伐並不非常快,但顯然對此地極為熟稔,那些僻靜窄小的巷弄在他眼中形同一般大道,穿梭之間不帶一絲猶疑。暮對於街景的熟識程度自然不能與那人作比,但憑藉過人的速度與敏捷的反應,他的身影始終落在那人身後兩個腳步之內。
「怎麼處理?」
自兩人踏出旅社的一刻,暮便瞬間覺察數道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即便兩人已經匿身於光線觸之不及的陰暗角落,卻始終有一道目光無法擺脫,那目光與其說是窺視,不如說是明目張膽得在二人身上遊走,顯然那目光的主人壓根沒有隱藏行蹤的顧慮,而既然能夠跟上二人腳步,也說明此人的實力不可能低微。
「大人只吩咐我將白少帶到,其餘外務交由白少定奪。」這話說得十分清楚,如果真起甚麼衝突,面前的引路人肯定不會出手相助,但暮對此回答也不感意外,換作自己也不會隨意為了他人捲入與白閥的紛爭中。
「那位大人該不想讓別人知道自己所在吧」暮壓低聲音,跟著面前之人倏然拐過一個轉角,他話音方落,眼前那道身影陡然煞止,斗篷又向前飄飛了一段後才復歸平靜。
「您所言在理,還請白少海涵。」那人用富含磁性的聲音說道,儘管言詞恭敬,但在暮聽來卻是說不出的諷刺意味。
簡單來說,如果暮不先把身後麻煩解決掉,那麼引路人就不引路了。表面上是讓暮海涵,但其實他根本沒有選擇餘地。
雖然此時在暮的感知中僅有一道目光追隨,然而他十分清楚一旦戰局拖長,其餘功力較次的白閥人肯定陸續趕來,在人族地盤上,他可不會抱有能從圍攻下從容脫身的妄想。
暮的目光霍然沉了下來,他本就不是心慈手軟之人,他雖不願與白閥結上仇恨,但顯然打從他冒用白閥名諱的一刻起,就不可能平安落幕。既然心中有了決斷,那麼他便再無顧忌。
隨著二人腳步停下,一個身穿華服的人影便自屋簷上落下,那人是個樣貌輕佻的男人,縱然其身形不高,一雙眼神卻居高臨下地睨向二人,嘴上訕笑道,「呦,兩隻東竄西竄的小老鼠,終於知道停下啦……」
然而男人話未說完,一道黑影忽然闖入他的視野中,不由分說佔據了他眼中的一切色彩,男人沒有料到對方的暴起出手,匆促之下已來不及掏出佩劍,只能曲臂護住胸腹要害,他動作尚未定位,一陣兇悍至極的力道已經導入他的臂中,隨之而來的痛楚疼得他面容瞬間扭曲。
「咳!操咧……」
半空中,他身形暴退,右手方才搭上腰際劍柄,那宛如暗夜使者的漆黑身影足尖點地,隨著那輕若蜓點的一踏,地面立時坍裂出無數細紋,接著男人眼中的黑點倏然放大,他還未能看輕對方動作,一束凌厲冷然的弧光頃刻落下,在那強烈的衝勁下,他的身體驟然下沉,同時一道血線自他手肘突兀迸現,下一秒,那搭在劍柄的上臂便在男人驚愕的視線中從肘間旋飛出去,落入堆滿垃圾的陰暗角落裡。
「啊啊啊——!」
裂骨與斷臂之痛相差太大,以尉遲珩的定性尚不能保證不會叫出聲來,就更不用提眼前實力更次的男人。
「走吧。」雙足落地,暮甚至都沒有往地上的身影瞧上一眼,便催促引路人繼續趕路。
這一戰結束得太快。在引路人的認知,那白閥之人的實力並非真的那麼不堪,即使是在猝不及防下遭受暗算,也不該落敗得如此之快。暮的攻擊沒有甚麼額外花巧,就是夠快、夠沉,在旁人看來或許觀賞性還不如世家子弟修練的劍訣,但惟有久經殺伐之輩明白,那樣簡單粗暴的打法才是戰場上最令人生畏的存在。
那身覆斗篷之人心驚之餘,目光穿透陰影再一次落在暮的身上,心中不由對面前男人的真實實力進行重新評估,「白少不殺了他?」
「不如你動手吧,同門相殘這事我幹不來」暮冷然回道,對於面前之人的臉皮厚度有了新一層認識。
這話沒引來對方回應,卻激得地上男人一時忘卻疼痛,齜牙咧嘴地怒哮。
「白暮!下賤的蟲子果然只配偷襲這種卑劣手段!一隻蟲子也敢冒充白閥,真是令人作嘔!」
暮對於男人的言論絲毫不予苟同,生死相搏,可沒有手段卑劣之分,甚麼高尚情操都是勝者才配談論的,因為敗者再也不能開口。
「談蟲子以前,先望清楚自己模樣吧。」暮斜睨了男人一眼,那目光之淡漠就似男人的身影根本未曾映入他的瞳中,說罷就轉身離去。
兩道深色身影迅速遁入濃黑的陰影中,徒留面色憤慨的男人孤獨地躺落在地,一身華服被血色暈染,那狼狽的樣子根本無法與先前自信風發之人聯想作一塊。
「白……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