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決意

理感覺到幾人的視線落在自己身上，其中蘊含著期待與盼望，似乎在等候某件好事發生。

時間在這一刻變得緩慢，過了不知多久，他們的期待漸漸被失望取代，一個個撇開了視線。

「……還是沒有下來呢。」由香里幽幽地道。

「……嗯。」美鶴面露哀傷。

兩人的對話簡短，但卻如投石入水，很快就激起了眾人的反應。

「……真是的，難道是在上面睡著了嗎！哈哈、哈、哈……」順平想開個玩笑，但卻連自己也笑不起來。

「嗚嗚……」風花摀著嘴，想擋住自己哭泣的聲音，但卻擋不住滾落臉頰的淚水。

明彥跟真次郎面色凝重，乾鬆開長槍，任由它在嗚咽的虎狼丸身邊掉落。

艾基斯看著那光輝璀璨的大門，心中盡管有千言萬語想對他訴說，但卻半句都說不出。

「姊、姊姊。」梅蒂絲小心翼翼地呼叫她，解開了臉上的擋風板，低著頭自責地說：「對、對不起，我想說既然他化身封印是為了抵擋怪物，那怪物死了他有可能就能回來……我、我不該多加揣測的……」

「不，妳沒說錯。」

回答的不是艾基斯。

所有人立刻回頭，看向那個開朗的橘髮少女。

她手持薙刀，一步一步地向前走，走到離理最近的位置站定。

「姊姊……」理看著底下的人們，心痛如刀割。

他會落得如此田地完全是出於自願，是為了保護那些自己珍視的人而付出的必要犧牲，然而自己卻從來沒想過被留下的人們會懷抱著怎麼樣的心情。

「我……在來到這裡的時候就感受到了，可能是因為我跟理是雙胞胎的關係吧，我總覺得自己能感受到他的心情。」美奈子的表情依舊平靜，嘴角還帶著平日的微笑，「就像現在，我知道他一直身陷於痛苦之中，而死之怪物的消滅雖然無法拯救他，但卻著實讓他好過了不少……」

「對吧，理。」

「姊姊……」理心頭一揪。

其他人默默傾聽，明彥緩緩走向美奈子。

「但光這樣還不夠。」她話鋒一轉，「我感覺到了，死之意志依然存在，厄瑞玻斯也會重生，大概再過不久就會再次出現，所以！所以……」

美奈子說到這裡終於再也無法繼續強顏歡笑。她嘴角抽搐，眼淚如小河般流下臉頰，哽咽得彷彿快要窒息。

「所、所以，我、我想要改造這個社會！我想要讓求死的人們回心轉意！我不要再看到我愛的人犧牲了，我、我、呃嗚嗚……」

「夠了！別說了。」明彥一把抱住她，把她的頭埋在自己的胸膛。

「嗚……嗚……阿明……我弟弟他……」美奈子緊緊抓住明彥的背，說話語無倫次，哭得像個淚人兒。

「姊姊……」理也很想下去抱住她，但這該死的石頭身體卻一步也走不了，連摀住耳朵也辦不到，只能任由哭泣聲鑽入腦中。

「我雖然沒辦法感受他的心情，但我也一樣，」明彥一邊感受著胸前的濕熱，一邊忍住淚水，「我失去了自己的妹妹、差點失去了真次，我也不想再失去任何人了。」

真次郎默默走到明彥背後，輕輕按住他的肩頭。

「我也是！」由香里也紅了眼眶，「我還有承諾沒有履行，而且……而且他還答應我要陪我去見我母親。」

「理哥一直都很照顧我，我也很想回報他。」乾抽著鼻子，試圖忍住眼淚。

「嗷喔喔喔。」虎狼丸發出悲鳴。

「嗚、嗚嗚……我想讓他看看機械研究社現在的樣子。」風花慢慢收起眼淚，深吸了一口氣，「我想讓他看看我成長了多少……」

「嘶……看來大家都有很多話想要跟那傢伙說。」順平故作輕佻，但他其實也哭得連鼻涕都流出來，他一邊吸鼻子一邊轉向艾基斯，「那、那小艾妳呢？妳有什麼想法？」

艾基斯低下頭，握緊拳頭，沉思片刻。一旁的梅蒂絲一言不發，只是等她開口。

「我、我也有還沒實現的承諾。」艾基斯目露堅毅，用熱血到不像機器人的口吻發誓：「我是不會死的機器人，所以我要永遠守護他！我要守護他留下來的這一切！」

眾人心意已決，而就在這時，他們腳下突然發出璀璨的金光，他們的身體逐漸變得透明。

「發生什麼事了？」理有點緊張。

「各位不用擔心！這只是代表我們要回到現實了。」梅蒂絲安撫眾人。

一直沒說話的美鶴快步走向理，伴隨著渾身的金光，她說出了自己的決定。

「這些年來桐條集團……我的家族造成的傷痛實在太多了。」她先是咬著下唇，懺悔自家的罪孽，隨後向理表明決心，「所以，我想要成立專門處理陰影的組織，比以前的特別課外活動部更專業、更能為你減輕痛苦的組織！」

「理，請你再等一下！我們一定會來救你的！」

「「「「「我們一定會再來的！」」」」」

美鶴喊得聲嘶力竭，其他人也熱淚盈眶，他們的身影在金光與決心之中消失，內側宇宙再次恢復平靜。

「嗯，我等你們。」

理在心中默默回答，這種時候他才稍稍感謝自己的石化身軀，讓他們看不到自己的表情。

但同時，他也知道這可能不會實現了。

理用出竅的意識「望「向前方，那些黯淡的星星依舊無光，即使相隔如此遙遠，理也一樣能依稀聽見來自那裡的咆哮聲。

從去年三月轉入月光館高中開始，他就與夥伴們經歷了一連串奇異的冒險。其中遇見了許許多多對這個世界不滿、希望世界毀滅的人，方才的死之意志便是由他們所產生。

只要他們不改變自己的想法，那無論擊退死之怪物厄瑞玻斯多少次，牠都會不斷捲土重來。

那問題就來了，自己為什麼要待在這裡？

「你的夥伴們真不錯。」

理的背後突然傳來了一道聲音，聽起來既敦厚又莊嚴，而且不是以空氣傳遞的聲波，而是直接從腦中響起的心電感應。

「不只是勇於面對死亡——面對我，還能夠在失去你之後堅強地昂首闊步走向未來，甚至連群眾求死的意志都無法嚇阻他們，依然信誓旦旦地要救你……」

理不知道這聲音是怎麼傳進腦中的，但卻對這人的身份心知肚明。

他不熟練地操縱出竅的意識往金色大門後方一探，試圖用靈體的嘴出聲——

「不是用嘴說話，是用想的。」對方看出他的嘗試，出言指點，「把你要說的話想成……想成氣球好了，然後想像那些氣球一顆一顆往我這裡飄過來。」

理嘗試了一會兒，說了句：「這樣？」

「對，你學得很快。」

不知為何，理感覺對方好像在點頭讚賞。

「謝了。呃……我該叫你綾時嗎？還是法洛斯？還是——」

「死神倪克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