０２８－狼人總是麻煩？－

她們越走，地上的血就越多。

往好處想，這表示她們快找到受傷的人了；但另一方面來說，流這麼多血，傷勢應該不輕。

古潔看著緹越皺越深的眉頭，就知道她也是這樣想的。

兩人在前進的途中，剛好遇到依格及與蒂娜，於是將血跡的事情告訴他們後，現在四人一起行動。

四人能找的範圍比較大，加快了搜尋的速度，所以不到十分鐘，她們就聽見從附近平房傳來蒂娜的呼叫聲－

另外三人同時沖進房子、跑到二樓臥房，看見倒在地上的三個人－一對母女和一個已經變形，有著淺藍灰色毛皮的狼人－

「卡谷！！」

依格及和蒂娜急急忙忙地跑向躺在右邊的狼人，檢查他的生命跡象。

古潔讓緹去外面通知大家後，便走向倒在右邊的母女。兩人身上滿是爪痕，皆受了重傷，但還有呼吸，於是她馬上用碎布將還在流血的部份包紮起來。沒多久，來幫忙的人將母女倆與受傷的狼人抬上擔架，送到附近的醫生住所去。

緹和蒂娜跟著受傷的卡谷去醫生那裡，但伊格及留下來，和古潔一起檢查現場狀況。

「至少找到一個人了…馬上會找到另一個的。」看著伊格及那擔心的表情，古潔忍不住開口安慰他

「…嗯、是啊…」伊格及撐起短暫的勉強笑容，但他擔心的不止是這樣。

卡谷的年紀最小，所以受變形的影響應該比較少。如果連他都失控傷了人…那布魯特一定已經…

他不敢再多想，只好強迫自己專心，看能不能找到其他線索。

這裡和之前的倉庫一樣凌亂，桌子、床、被子上滿是爪痕，一張椅子的腳被折斷、而椅面也幾乎快被抓穿。看樣子，那對母女曾經把椅子當盾，阻擋卡谷的攻擊。

「…我問你，你有看到刀子嗎？」古潔繞了房間一圈後問。

「沒有、怎麼了？」伊格及疑惑地搖頭。

「嗯…是說，我們現在的假設是，你弟…他一個人跑進來，攻擊這對母女，對吧？」

「嗯…？」

「但是，我沒記錯的話，卡谷也傷得不輕。可是除了椅子外，我找不到能讓人受傷的東西…」

「也許他被木屑或折斷的椅子刮到了？」

「我本來也這樣想，可是這上面的血只有一兩滴，而且還在不尖銳的地方，比較像是不小心滴上去的？」古潔將椅子拿起來給伊格及看「我沒看很清楚，但你弟的傷口，似乎挺深的…？」

「所以？…」

「…但是那對母女，沒有人變形啊？」

的確，卡谷的手臂及腿上都有很傷，尤其是大腿，好像還被狠狠咬了一口。他雖然沒仔細看，但那痕跡挺像是被狼人咬過…

但就像古潔說的，那對母女沒變形…

「…妳是說，卡谷沒攻擊她們？」

古潔搖頭。「這我不能確定、」

「…只是，我在想…會不會布魯特剛才也在這裡？」


＊　＊　＊　＊　＊　＊　＊　＊　＊　＊　＊　＊　＊　＊　＊　＊　＊　


第二天一早，她直接走進房間，叫醒趴在桌上休息的狼人。

「喏、妳哥託我帶早餐來了。」緹將幾片乾麵包和肉片，連同一個皮水袋一起遞給蒂娜。

他們整夜都在找布魯特，卻怎麼也找不到人。最後伊格及決定讓大家先回去休息，下午再繼續。

趁這空檔，古潔和伊格及去通知提魯尼已經找到卡谷的消息，順便也回會議廳統整目前搜尋的資料。

而不想參與資料文書工作的緹，自然就被叫來查看卡谷的狀況了。

「謝、謝謝。」蒂娜反應有點慢，睜著沒睡飽的大眼眨了眨，才趕快收下緹手上的食物。

緹挺自然地靠坐在桌邊，大口咬著手上的麵包，也不管滿口奶油和麵包屑，便開口問蒂娜：「他還沒醒喔？」

蒂娜成年後，其實就沒有和家人住在一起了。因此，算起前晚搜救時擦身而過，其實她和緹今天是第二次見面，所以對緹這種、跟自己好像已經認識一段時間的沒禮貌語氣，似乎有點驚訝。

不過她還是點點頭，說：「…嗯、醫生已經幫他把傷口消毒、也包紮好了…只是…說是傷口太嚴重，所以要小心感染或是傷口出血…其他也只能等他醒再說了。」

「是喔…」緹停頓了幾秒「那妳有看到傷口嗎？大不大？」

「嗯？」

「…就、妳知道傷口長怎樣嗎？很深啊、或是很寬啊、或是看起來像被人咬啊…之類的，傷口長怎樣？」

蒂娜愣住，不太懂她問這些問題的用意「…應該…像是被尖銳的東西割傷吧…有些傷口好像還蠻長的…？」她邊說卻又邊搖頭「但我那時候忙著幫醫生止血和包紮，沒有很注意…」

「喔、那繃帶可以打開讓我看嗎？」

「…應該是不行，醫生強調過要防止傷口感染…」

「晤喔、吼波～」緹將最後一口麵包塞入嘴中，邊吃邊說讓她咬字很不清楚「偶企問醫孫吼惹～」

「…蛤？」蒂娜忍不住發出輕聲疑惑。

「偶去…我去問醫生啦！」緹硬是將嘴中的麵糰吞下喉嚨，又滿意的咂咂嘴，才跳離桌沿。

「啊、對了，」問完問題，原本準備走人的緹，又想到一件事「妳有在沒吃藥的情況下變成狼人過嗎？」

「沒、沒有…？」蒂娜輕輕搖頭。她實在不了解，緹問這些要做什麼？

「嗯、那卡谷醒之後，記得找人跟我們說一聲～掰拉～」說著，她大步走出門外。

「呃…好？」

看著緹離開的影子，蒂娜還是搞不懂…

…所以她到底是來…？


＊　＊　＊　＊　＊　＊　＊　＊　＊　＊　＊　＊　＊　＊　＊　＊　＊　


「…因為這樣，我們搜尋的範圍已經從東方，漸漸轉往南方…」

在公眾會議廳二樓的區長房間裡，伊格及正站在桌邊，認真對坐在椅子上的人報告現在的狀況。

而仔細聽他說話的狼人，不時點頭、不時在手中的筆記本下寫字，偶爾還會用鉛筆抓抓身上的黑灰色毛皮。

他就是伊格及的父親提魯尼－卡斯卡亞‧班‧提魯尼。

剛才在路上，古潔和伊格及聊了一下，才知道原來昨天見到的二女兒蒂娜、和還沒找到的四兒子布魯特，其實都不是提魯尼親生的小孩。

住在狼人集中區外的成年狼人－特別是住在靠以茨伢或蘭斯特邊境的狼人－常因不小心失控傷人、或是因居民的恐懼而被射殺。若這些人有未成年的小孩，愛林米政府就會接收，然後送到狼人區裡。久而久之，收養並撫養別人的小孩，在卡辛魯亞區就成了一種常態。

較有能力的提魯尼，自然也就多了三個孩子。

而且，因為這類情形太常見了，多數收養人對孩子不會有什麼有差別待遇，所以這些孩子和原生家庭的孩子，大多也都能和平相處。

而在古潔眼裡，伊格及和蒂娜的互動，甚至比很多親生兄妹還好。

「…總之，至少找到卡谷了，辛苦你了。」提魯尼聽完伊格及的報告，輕拍他的肩膀說「可惜，這也代表我得開始準備報告…但不管怎樣，至少人沒事就好！」

「…嗯、現在就希望能盡早找到布魯特了。」伊格及擔心的說。

「一定會找到的…不過我說、你也不要太勉強了，記得要找時間休息啊！」提魯尼心疼的說。

「嗯、我知道。」

這就是提魯尼－一位慈祥溫和的中年大叔－即使他現在已經轉換形態，古潔再怎樣也無法將他和兇惡的狼人聯想在一起。

「是說…提魯尼區長？」等他們談完後，古潔才上前「我可以問你一個問題嗎？」

「都說過、妳直接叫我班就好～」提魯尼回以禮貌的微笑「當然可以。」

「你有在沒吃藥的情形下變形然後傷過人吧？那是什麼感覺？」

伊格及狐疑地望著古潔，似乎是第一次聽見這種事。而提魯尼的笑容僵了一下，但隨即又恢復正常。

「…那麼久以前的事情妳們也查得出來…？」

「…啊、不、這問題很失禮嗎？對不起，我只是純粹好奇而已…」古潔發現氣氛有些奇怪，連忙開口道歉。

「…沒這種事。只是這是我很年輕的事情，連家人都不曉得，沒想到你們居然知道啊～」提魯尼搖頭笑著說。

「啊…嗯、我們比較謹慎，所以做過基本的背景調查…」古潔不好意思地說「如果冒犯到你了，很抱歉…我不知道這件事不能提…只是想說，如果能知道變成狼人時的心理狀態，說不定會搜查有幫助而已…」

「沒有那麼嚴重啦～」提魯尼隨意揮揮手「的確，我小時候犯過一些錯，沒什麼好隱瞞的…怎樣、你老爹我年輕時很猛吧？」

他笑著對伊格及說最後一句，後者依然用不敢置信的眼神望著提魯尼。

「什麼、等等…」伊格及不敢相信，生活那麼規律、做事那麼循規蹈矩的父親，竟然也曾經發生過這種事「…為什麼？」

「哪有為什麼、以前就很皮嘛～」提魯尼聳聳肩「不愛工作只愛玩，沒事就喝酒到成天宿醉，然後就忘了吃藥啊…因為發生太多次，最後被抓了當實驗品呢！」

「蛤－？！」會被抓去當實驗品，基本上，代表他差一點就要被驅逐出境了－而這些事，伊格及完全不知道「然、然後呢？！」

「我遇到一個很奇怪的魚人實驗官，不小心就建立交情了？…後來，他讓我開始覺得『努力工作好像也不錯』…就開始認真讀書了～」

「這…什麼跟什麼…？」

「大概就是這樣嘛～以後有時間再詳細跟你說～」提魯尼看到伊格及那麼驚訝，似乎挺得意的。不過，他沒忘記轉回來問古潔：「那麼，妳想問的是…？」

「呃…就是…在那種狀態下的思考邏輯是什麼？跟原來一樣嗎？還是什麼都不記得了…？」

「感覺嗎…怎麼說呢…？」提魯尼想了想「頭又暈又脹，無法冷靜思考吧？」

「那、會記得自己是誰嗎？像是名字、家人、喜歡的東西…之類的？」

「嗯…這沒什麼印象…當時只覺得生氣、沮喪，完全沒去想這些，只希望攻擊有生命的東西而已？」

「有生命的東西？」

「因為…怎麼說？…很餓？」

「很餓？」

「嗯、那時候最清楚的感覺就是饑餓感…吧？有種不管什麼都吃得進去的感覺…」

「飢餓、沮喪、和生氣嗎？這些的確是讓人不舒服的感覺呢…」古潔拿出小記事本寫著「那、平常變形時，也會有這種感覺嗎？像現在…」

「不會。」提魯尼搖頭「雖然有時會覺得累，但和人形時差不多…頂多就是能明顯感覺到自己力氣變大而已。」

「不吃藥時也是這樣？」

「嗯？」

「我聽說，就算不是月圓期，有些人也能自主變形…對吧？」

「的確有些人可以，但我從來沒有這樣做過，所以應該不行吧？…老實說，變成這樣對我們來說，並不是很舒服的事情－因為轉換形態時，身體會很痛－所以平常能避免就儘量避免…你呢？」提魯尼用眼神詢問伊格及。

他搖搖頭，表示自己也沒試過。


＊　＊　＊　＊　＊　＊　＊　＊　＊　＊　＊　＊　＊　＊　＊　＊　＊　


問完問題後，古潔和伊格及向提魯尼道別，準備回到樓下的房間。一路上，伊格及抿著嘴，似乎在思考什麼事情。

「你…沒事吧？」看他皺眉深思的樣子，古潔忍不住問。

「啊、不，沒事…」他回答「只是…實在無法想像，那樣子的父親居然傷過人…」

「老實說、我也是。」古潔搖頭笑著說「和他合作時，都覺得他是個很溫柔、脾氣很好的人…實在沒辦法想像他兇狠的樣子…」

「…是啊。小時候，他實在太溫柔，所以讓母親很頭痛呢。」

「喔？」

「在他成為正式官員之前，我們家其實挺窮的，所以當時住的房子沒有很好，常常有蟲或蜥蜴、甚至蛇跑進來…母親很怕這些東西，都會叫他把這些東西踩死或殺掉…」伊格及邊說邊笑「但他認為那也是生命，所以每次都只把牠們抓了，扔去附近的草叢或樹林－後來我們家三天兩頭就有蟲或蜥蜴跑進來－害母親嚇都嚇死了，兩人還常因此吵架…怎麼了？」

古潔忍不住笑出聲，打斷伊格及的話。

「沒有、只是突然知道，為什麼你父親那麼喜歡緹了…他們這方面還真像…」

緹也常做一模一樣的事情，惹竺蘭不高興呢！

雖然她們主要的衝突點在於，竺蘭總是想把蛇做成肉乾…

不過，在緹的堅持下，她們最後每次都會將誤闖入住處的小蛇，放進附近草叢裡。


「真的嗎？」伊格及微微皺眉「沒想到連釷止思小姐是位很溫柔的人…真令人意外？」

「這很意外嗎？」也許是她和緹認識久了吧？古潔並不認為這種事有什麼好奇怪的－但的確，緹平常對人態度相當散漫，很難讓人聯想到這些事？

「…有一點…人、有很多料不到的面相呢…」

「是啊、不能只從單一角度來看人呢～」

伊格及沉默了一會兒。

「…那、鴉漯小姐也有嗎？讓人意想不到的地方…」

「呃？我嗎？…」古潔嚇了一跳，搖頭回答「…這個嘛…我也不太清楚…」

令人意外的一面啊…？她有嗎？

「…那你覺得自己有嗎？令人意外的…」

伊格及想了想：「…這問題、自己好難回答喔。」

「就是啊。」兩人同時，略帶尷尬的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