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輝煌的燈火通明夜色，商圈街巷即使已過亥時兩刻仍遍布人潮，此景不同過往早早歇息打烊，有些人的生活是夜晚才要開始。
　
眼眸映照街景畫面，甯繯身穿禦暖衣物，揹著側包來到火車站附近鬧街，她瞞著熟睡的哥哥，固定在夜晚出門尋找許願者，每次帶奇克外出散步時甚至還會規劃活動區域，就像是出外捕食的飛鳥，默不作聲探聽任何消息。
　
避開網路流傳交換者會出現的區域，她來到橋墩下方，等待最近都會逗留此處的人。
　
「妳是誰？」看到有人出現在自己最近落腳休息的地方，身穿邋遢服飾的年輕男子警戒出聲，他從口袋裡掏出自衛用的小刀，禁止對方繼續靠近。
　
意料之內的反應，甯繯開口詢問，「……你不回家嗎？」
　
「家？」嗤之以鼻，年輕男子眼眸閃過一絲沉痛，「胡說八道什麼，我沒有家。」
　
家是可以避風靠岸的地方，但現在回到家裡，對他而言並不是那麼回事。
　
「你媽媽很擔心，在你一聲不響離家後這陣子甚至張貼過尋人啟事。」
　
透過跟家屬擦肩而過後得知的記憶，甯繯決定協助，「我剛好看見你到商街閒晃，所以跟著你過來。」
　
「跟妳有什麼關係？」母親的尋人啟事的張貼他也有看到，但就是不想回去，驀然猜想是不是家裡有人出錢在找，年輕男子開口盤問，「有人付錢讓妳找我？」
　
「不，只是出於個人理由。」拿出事先準備好的熱咖啡，甯繯認定這個男子就是她今晚的目標，「放心吧！我不會跟任何人提起你的行蹤。」
　
望著甯繯始終沒有表現畏懼，年輕男子感覺自己手上的武器就像是被當成裝飾品，心情有些複雜，決定先確認對方的理由，「……妳要什麼？」
　
「我想聽聽你的故事。」
　
猜想這樣還是很難獲取信任，甯繯把咖啡罐放在眼前，隨後從包裡拿出稍早買的熱包子，「你匆匆離家，身上的錢應該沒有帶夠……我用這個跟你換點故事行嗎？」
　
聞到食物的香味，年輕男子皺起眉頭，現在他身無分文，餓了好久，加上最近天氣變冷，令人實在很難抗拒誘惑。
　
「只要接受，這就是你的。」觀察年輕男子閃過動搖的目光，甯繯補充說道，在對方面前放下食物就後退幾步，證明自己沒有惡意，「我聽完就走，這交易對你來說應該不吃虧。」
　
只要聽？見對方移動的距離在戒備範圍外，年輕男子這才收起刀子靠近，把熱食拽進懷裡，「……這樣妳有什麼好處？」
　
「每個人都有自己需求的東西，這對我來說就是。」坐在年輕男子找到的燈盞前，甯繯把剩下的包子取出放在旁邊，「故事沒騙人的話，報酬追加這些。」
　
沉默片刻，年輕男子跟著坐下，他吃起熱包子，娓娓道來自己的經歷故事。
　
「我交往七年的女朋友，最後選擇嫁給我哥。」說起這點，年輕男子沉重面色，卻對這樣的結局感到無可奈何，「我無法面對這個打擊，所以……」
　
察覺自己的故事逐漸變成抱怨，年輕男子無奈嘆氣，他不知道是壓抑過多煩惱還是太久沒跟人說話，才會想要有個願意傾聽的對象。
　
「世界上很多事都無法順心如意。」想起哥哥對她而言也是如此，甯繯便感覺這些話其實也是對自己說的，「要徹底當作回憶還是完全忘記，哪個對你會比較好？」
　
緊蜷起手，年輕男子苦澀微笑。
　
「理性上來說，我想完全忘記，當作從沒發生過。」
　
只要閉起眼眸，曾經擁有過的美好還是不斷在心口劃下刀痕，痛得他無法擺脫，「但是感性方面……我又覺得回憶不是罪該萬死。」
　
在走到今天以前，他曾擁有過這份感情，正因為曾經存在過這份幸福，所以現在面對已經失去的結果，他才會痛得無法忍受。
　
「……那麼，就這樣子吧！」盤算自己能做的事，甯繯決定情況的確也差不多可以開始，「即使記得也不會痛苦，然後由你自己決定新的人生。」
　
「聽起來是不錯。」放下熱咖啡，年輕男子應答她的話，「不過這種事，可不是一件容易……」
　
話未說完，四周驟然變得安靜，被分化出甯繯設置的防護立場。
　
「你有願望吧？」察覺對方想要許願的心情不斷湧起，甯繯也決定在這件事上給予回應，「不想讓你哥知情後左右為難，但還是放不下前女友……所以選擇逃走。」
　
不過，這份逃走背負太多人的掛念，包含日夜思念的年邁母親，事情要再拖延下去，老人家可沒有那麼多精神等到兒子回來。
　
「原來妳就是……」總算意識到甯繯的身分，年輕男子感到詫異，沒有想過交換者真實存在的可能，「那麼，我的願望真的可以實現嗎？」
　
「全憑想要實現願望的決心。」黑眸驟轉金輝，藍紫髮色呈現眼前，甯繯將手指放上年輕男子的胸前，「我明白你不想讓家裡氣氛為難，但別讓媽媽擔心。」
　
所以，不要緊的。
　
經歷挫折後，人生會更加成長，面對失去同時，珍惜自己還擁有的事物。
　
「回家記得給家人一個擁抱。」揚起嘴角，甯繯想起自己的過往，在面臨失去後就是因為哥哥不曾離開，才有現在的她。
　
思緒停留倏間，即便年輕男子會忘記此刻發生過的事情，未來他仍會印象自己遇過一道指引的光，捨棄悲痛後，他已經擁有前進的勇氣。
　
離開橋樑底下，甯繯經過商街時注意到最近增加不少生面孔，他們身上散發的氣息絕非善類，感覺有些麻煩。
　
黑道？猜想這種感覺並非討債集團，甯繯戴上口罩，平靜混進人群，她拿出手機，看向最近網路上最近轉傳的訊息內容──狩獵交換者。
　
如果被發現，她和哥哥的生活一定會受到影響的，要是真的演變成麻煩局面……
　
想到最壞的打算，甯繯雙眸閃爍冷意，從最初開始，她的想法就沒有變過。
　
只要是為了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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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束今日工作，甯宇丞和平時一樣邀請張惜潔來家裡吃飯，不過她說爸爸那邊臨時有點狀況，所以兩人在公司就早早告別。
　
走在回家的路上，甯宇丞臨時起意想買些點心回去，這時忽聆巷弄傳來斥責聲響，而且似乎帶有爭吵。
　
吵架嗎？是不是應該當作沒聽到……沉默片刻，他想起沒多久前看到的社會新聞，也是有人在巷口吶喊，但是附近的人都以為只是爭吵就沒有介入，後來才知道是行搶後衍生的殺人事件。
　
想到這裡，甯宇丞決定至少要確認情況，否則良心會感到不安，他快步走入巷口，朝聲音方向靠近。
　
拐過巷彎，他看見一名少女正被酒醉的大叔拉住不放，看不出兩人有認識的氛圍，他急忙出聲吶喊並介入兩人中間，沒留意身後的人，指尖處正巧泛出的紅光。
　
「總算找到妳了。」
　
沒有強悍到能跟人對幹的體魄，也沒有能夠撐腰的家庭背景，甯宇丞能做的只有說出解套台詞，有意將中年大叔趕走，不要在此地多作逗留。
　
「啊？你什麼東西……」借著醉意，中年大叔扯過甯宇丞的衣領，掄起的拳頭還未落下，視線驀然看見被擋在對方身後的少女，不禁愣住。
　
滲入心裡的寒意湧聚，彷彿被人狠狠勒住頸脖，對望少女冷冽的眼眸，他本能地感到畏懼，心臟噗通狂跳，就像察覺危機環繞，下意識就想逃離現場。
　
「給、給我記住！」
　
嚇得醉意退去，中年大叔倒冒冷汗，放話說出既有的退場台詞便鬆手逃跑，而甯宇丞不明所以，還以為只是對方也只是不想惹事所以才離開現場。
　
「妳沒事吧！」轉頭看清對方的面容，他訝異瞪大眼睛，沒料到近看的情況下，就連容貌都細微的難以分辨，「咦？妳……」
　
──遲早，會來迎接的。
　
那個瞬間，彷彿有某種記憶竄過腦海，隨後倏然消逝，甯宇丞不知道怎麼回事，也沒有發現林靜事件後，他追逐到暗巷的記憶早已被完全抹消。
　
「你看起來很訝異。」在初次相見就做出手腳，讓對方沒有想起自己，余葉眸間流露一絲冰涼，明知故問，「我們見過嗎？」
　
「不……我只是嚇了一跳，因為妳長得很像我妹妹。」
　
不知道林靜的事和余葉有關，甯宇丞苦笑回應，心裡還是覺得很不可思議，竟然會有長得如此相像的面容，「妳叫什麼名字？」
　
「余葉。」對甯宇丞的態度在預料之內，余葉謹慎回答，暗自觀察對方反應。
　
原以為甯繯有說過她的事情，但情況似乎又不是這麼回事。
　
這樣看來，甯宇丞真的不記得她，只是覺得面容跟甯繯一樣才很驚訝……
　
也罷，既然要依照計畫，對這個人就必須坦白不韙才行。
　
回想父親交代的「計畫」，余葉雖然不明白這麼做到底有什麼好處，但既然答應就會執行，她不想讓父親感到失望。
　
「那麼切入正題，我是來尋求協助的。」
　
作為交換，什麼都會告訴你。